晚饭后,赵珍珍领着孩子来到后院,她让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儿,自己开始收拾两间正房,屋子很长时间都没有住人了,到处都是灰不说,她买回来后一直也没有管,现在才发现里面有很多杂物,绝大多数都是用不上的,她全部装到一个麻袋里准备扔掉。
才干了没一小会儿,大宝和二宝进来问,“妈妈!需要帮忙吗?”
赵珍珍摆摆手说道,“不需要!你俩看好弟弟就行了!”
但两个孩子还不肯走,王建国问道,“妈妈,今天周六了,爸爸是不是该回来了?”
赵珍珍点点头,说道,“是的啊,估计等一会儿就到了!”
王健民眼睛一亮,问道,“真的吗?”
赵珍珍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三宝牵着四宝的手也进来了,王建昌直接问道,“妈妈!爸爸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家啊?”
这个赵珍珍就说不好了,不过眼看着天快黑了,就说道,“很快了,这屋子里太脏了,你和弟弟快出去玩儿吧!”
王建明拉着哥哥要走,王建昌不像三岁的小娃娃那么好哄,他有点不高兴的继续问道,“妈妈!你是不是在撒谎啊?”
赵珍珍一愣,随即笑了笑,说道,“绝对没有!妈妈从来不撒谎的呀!”
王建昌咬了咬嘴唇,对妈妈的回答还是不太满意,不过这个时候王建国在外面叫他了,说道,“三弟!你要不要玩儿水枪啊?”
二哥的水枪很好玩儿,但王建国很小气,轻易不肯让他玩儿,每次都是他央求半天才让他玩上一会儿,像今天这样主动还是第一回 ,他立即拉着四宝走出了屋子,嘴里还嚷嚷着,“二哥!我来了!”
从农场到樱桃公社只有三四里地,其中有一半的距离两旁是一眼往不到边的庄稼,此刻虽然刚入夜,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王文广步子走的得快,很快就走到樱桃公社。
如今已经是八月下旬,立秋节气已过,出了中午比较炎热之外,一早一晚已经很凉爽了,因此,街面上并没有乘凉的人,昏黄的路灯下,偶尔会走过一两个和他一样形色匆匆的人。
眼看着就要到家了,他怀着激动地心情拐进胡同口。
这会儿赵珍珍已经打扫完屋子,用土锅灶烧了一大锅热水,正张罗着给孩子们洗澡。
大宝和二宝已经不用她操心了,不但能自己洗澡,还会自己洗头,洗澡洗头后,建民还会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顺便也洗了,这孩子越大越爱干净,这一点也有点像王文广。
王建昌已经七岁了,按说起来应该自己洗澡了,但他体质比较特殊,像这样的夏天,最好用艾叶泡过的水洗澡,他平时总嚷嚷后背痒,洗澡的时候赵珍珍会用丝瓜络给他擦擦后背,所以他一个小娃娃洗澡往往就要花费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
院子里没有风,赵珍珍干脆将木盆搬到院子里,这样就不会弄得屋子里到处都湿漉漉的了,那样打扫起来很麻烦。
因为大门是虚掩着的,王文广直接推门进去,并且转身就关上大门,锁上了插销。
他快速往院子里走过去,压低声音说道,“珍珍!我回来了!”
其实赵珍珍已经听到了门响,这个时辰不可能是别人,只会是王文广。
她还没来及说话,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的大宝和二宝就冲过去,嘴里还喊着,“爸爸!”
此刻脱得光溜溜站在澡盆旁边的三宝有些懊恼,早知道爸爸回来,他应该早一点或者晚一点洗澡啊。
四宝看到两个哥哥跑过去了,连忙也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爸爸!四宝想你了!”
王文广抱着四宝,大宝二宝一左一右拥着爸爸走过来,三宝微微缩着光溜溜的小身子,看到有些羡慕。
“文广,你吃过晚饭了吗?”
王文广点了点头。
他们科技部的二十几个人,即便农场的饭是免费的也不愿意再去吃,日常都是自己开火的。好在现在他们的工资除了四十元钱,每人每月还有三十斤粮票,成年男人三十斤肯定不够吃,但小胡和小苏很有办法,从公社粮站买回来不少地瓜干,磨成面掺到面粉里,做出来的馒头发甜,很受大家的欢迎。
“三宝准备洗澡啊,来,今天爸爸给你搓背好不好!”
王建昌一瞬间觉得现在洗澡最好了,立即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全家人都洗完澡后,已经是夜里九点钟了,大宝和二宝在外面跑了大半天了,很快就在角落的上下床上睡着了。
三宝和四宝可能是见到爸爸有点兴奋,特别是四宝,不停的用小手揉着眼睛,分明已经很困了,但就是不舍得合上眼入睡。
王建昌紧紧搂着爸爸的一只胳膊说道,“爸爸!你明天一天都在家吧?”
王文广的确没打算出门,就说道,‘对啊,三宝有事儿吗?”
王建昌笑着说道,“爸爸!明天你教我下棋好不好?”
七岁的小娃娃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以他现在的水平,是不可能赢了爸爸的,不过,他以前幼儿园的老师说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不已,以前他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
王文广点点头,说道,“好啊,爸爸可以教你,不过,有一个条件!”
王建昌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条件?”
王文广笑了笑,说道,“爸爸看着表,你必须在一刻钟内睡着才行!”
三宝一听,立即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四宝看到三哥睡了,终于不再硬揉眼睛了,赵珍珍把他搂在怀里,一首安眠曲没唱完,小家伙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夫妻俩小心的把两个孩子挪到里面的位置,面对面躺着,相视一笑。
王文广紧紧握住妻子的手,问道,“珍珍,学校里的工作还顺利吧?”
赵珍珍点了点头,“算是顺利,就是琐事比较多一点!”
王文广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也不要太操心了,我看着这几天你又瘦了!”
赵珍珍笑了笑,说道,“胡说什么,哪有瘦这么快的?”
王文广伸出手又要捏她的脸蛋,赵珍珍一偏头躲了,忽然想起来昨天她临睡前看了一会儿高中的课本,有两个地方怎么也看不太明白,就着准备坐起身拿书请教丈夫。
“你要喝水吗?”
赵珍珍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这高中数学比初中数学难多了!”
王文广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改天再学啊!”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继续说道,“还不承认你瘦了,这肉都少多了!”
赵珍珍一把打掉他的手,娇嗔的说道,“好了,都让你捏疼了,快松开!”
王文广立即松开了,却又轻轻握住妻子的一只耳朵。
她的耳朵白皙小巧,可爱极了。
王文广轻轻揉搓起来。
赵珍珍舒服的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娇娇的说道,“文广,这个好了,揉另一边吧!”
不知不觉中夜已经深了,初秋的夜晚舒适凉爽,赵珍珍和王文广明明都已经很困了,却舍不得睡。
“文广,你们项目组,下一步有什么计划吗?”
陈市长也许是出于稳妥起见,没有贸然把项目组二十多人的档案从农场里提出来,虽然这有些遗憾,意味着他们的身份没有质的改变,但赵珍珍觉得,什么身份都是虚的,丈夫再也不用风吹日晒,像个老农一般下死力干农活儿,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此,她禁不住紧紧握住了丈夫的手。
虽然王文广现在的手还是很粗糙,但最起码不会裂口,不会被刮伤,冬天也不需要担心长冻疮了。
王文广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珍珍,你说,现在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这一世的很多事情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这个时间,平城比现在要乱得多,而且接下来会更乱,一直到后年,也就是一九七零年,被打倒的陈市长忽然又被复用了,平城的局势才逐渐稳定下来。
现在的情况比前世好了很多,平城在陈市长的领导下一直没乱起来,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而是会越来越好,即使按照最保守的估计,和前世一样的话,到后年应该也差不多了。
但全国范围内的稳定,估计至少还需要四五年的时间吧。
她犹豫了数秒还没开口,他又幽幽的说道,“上头,总不会一直这样吧?
赵珍珍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回答,“肯定不会这样的!等到后年,局势就会不一样了!”
最近一年多,王文广带着项目组跑遍了平城,除了认真工作之外,他时刻都在观察各个县市的政治情况,他们在惠民县做推广的时候,因为惠民和鲁省的阳县搭界,两个县城之间老百姓的交流不少,有些阳县的社员也来田里围观学习,他道听途说也了解了不少鲁省的情况。
鲁省的运动轰轰烈烈,比他们平城要乱得多,据说现在基本上所有的学校都出于半停课状态了。
相比起来,王文广觉得自己的情况还不算差,甚至可以说得上很幸运了,但不可避免的,有时候还是会为未来忧心。
虽然平城的局势的确还算好,但赵珍珍说得如此笃定,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了。
以前他没感觉到,但最近两年发生的事情已经让王文广感觉到,妻子赵珍珍虽然的确文化水平不高,当然了这一点他其实并不介意,但比一般人,应该是绝大多数人都要聪明,尤其是在政治上的敏感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又惊又喜的问道, “真的?”
赵珍珍冲他笑笑,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真的,不过,这种话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王文广用力点了点头。
一开始到农场的时候,他和梁校长经常会偷偷讨论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沉重的体力劳动,越来越没有时间想这些了,而且讨论本身也失去了意义,黑暗的日子似乎一眼望不到头。
但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两年,只需要两年的时间了!
王文广兴奋的睡不着了,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他跳下床问道,“珍珍,你要不要喝水?”
赵珍珍点点头,说道,“茶缸里有凉开水,你兑一点热的就行了!”
王文广端着一茶缸热水直接送到妻子嘴边,赵珍珍莞尔一笑,低头喝了一气儿说道,“好了,你快喝吧!”
王文广喝了大半缸子水觉得嗓子舒服多了,他笑着问道,“珍珍,你还喝不喝?”
还没等妻子回答,他已经上前揽住她,喂了她一口热水。
赵珍珍此刻困极了,她红着脸咽下,打了个哈欠说道,“不早了,快睡吧!”
王文广正要将茶缸放回到桌子上,王建民忽然说道,“爸爸!我要喝水!”
其实好奇宝宝王建民早就醒了,晚饭吃的炸酱面,炸酱里面有鸡蛋和肉丁,拌面的时候他偷偷多放了一勺,当时没觉出来,睡觉前就觉得嗓子齁得慌,现在更是被渴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