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主任长出了一口气,拉着钱科长去他办公室换衣服了。
厂里销售科的浑水,赵珍珍一点也不想沾,当然,她也不可能平白无故负责给徐振山的女儿办转学,别说公公王稼轩从来不搭理她,就是关系好,也不能这么做!
因此钱科长刚消失了没几分钟,她也站起来对一直坐在椅子上没说话的党委书记说道,“老领导,好长时间没去我们工会指导工作了吧,今天能不能赏光去看看?”
王书记点点头,立马站起来就往外走。
临到下班的时候,赵珍珍又拐到厂办,隋主任看见她就笑了,说道,“赵主席,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她抿嘴一笑,摇了摇头,说道,“维护职工的内部团结本来就是我们工会的工作职责,隋主任不用客气,我倒是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隋主任立即说道,“你讲。”
赵珍珍说道,“咱们厂采购科不是订购了一批进口的机器,是从哪个贸易公司走的货,什么牌子的机器?”
赵珍珍前世除了把工会的事情干好,不太关心厂子里的其他事情,她只记得因为进这一批机器厂子亏了很大一笔钱,市级领导不但严厉批评了此事,还把干了半辈子,为厂里立下汗马功劳,平城国棉厂的灵魂人物谢长春厂长给撤了职!
隋主任一愣,不太明白赵珍珍问这个干什么,厂子的重要器材采购属于机密,不过,她是厂子里的中层干部,知道了应该也没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是咱们经贸委下属的昌盛贸易公司,机器是德克的,怎么了?”
赵珍珍冲隋主任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就是好奇问一问,我一个亲戚是跑运输的,专门跑平城到泉城的路线,听他说,最近泉城国棉厂出了个大事儿!”
隋主任立马问道,“什么大事儿?”
赵珍珍继续说道,“泉城国棉厂也订购了一批国外的机器,好像就是你说的德克牌子的,结果花大价钱拉回来的是旧机器!只有壳子是新的,三天两头的坏,国内的技师还不会修,一整条生产线都作废了!”
隋主任心下一惊,正要再问问赵珍珍,没想到她已经换了话题,说道,“隋主任,你和莉莉姐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隋主任点点头,说道,“差不多了,房子粉刷过了,东西也置办的差不多了!”
在厂办耽误了些时间,赵珍珍牵挂着家里的几个孩子,不由自主的就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她刚拐过一个十字路口,郭大姐像一只火凤凰似的冲过来了。
郭大姐憋了一天的话攒到现在,气儿没喘匀就开始说她最近的跟踪李爱华的情况。
平城说大也很大,几百万的人口在这里生活,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认识,但说小也真的很小,郭大姐在跟踪李爱华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李爱华的三姨张蕙兰,就在国棉厂印染车间工作,算是工厂的老人儿了,为人爱说爱笑,会唱几段京戏,和郭大姐同过几次台,这人还算不错,就是有点爱沾小便宜。
再说回李爱华,虽然她家条件很一般,但因为有个傻子哥哥指望不上,父母对她很是娇惯,李爱华看起来很柔顺和气,实际上很有主意。
据说她家邻居说,其实李爱华那个第一化工厂的男朋友,并不是新谈的,那小伙子很早就去过李家了。
李爱华很爱看电影,每个周末钱洪庆都会陪着她去看至少一场电影。
赵珍珍一听到这个立马有了主意,她和郭大姐在路口分开后,没急着回家,而是去了光明电影院,王文美的小姑子朱丽丽就在这里上班,赵珍珍和她打过几回交道。
工会年底会抽出一部分钱购买电影票,当做福利送给职工。
朱丽丽是个胖乎乎的年轻姑娘,自来零食不离手,这会儿早熟的玉米上市了,她手里拿着一根熟玉米啃得正欢。
“珍珍姐来了?要买票吗?”
赵珍珍冲她笑笑,问道,“是要买三张票,不过,我要后天上午的可以吗?”
朱丽丽点点头,将半根玉米叼在嘴巴里,熟练地用手撕下票,再收了赵珍珍的钱,然后无缝继续啃玉米。
赵珍珍拿了票要走,朱丽丽却叫住了她。
“珍珍姐,你最近见着我嫂子了吗?”
上上次去公婆那里遇到了王文美,算算日期,差不多也有三个礼拜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最近,她犹豫着摇了摇头。
朱丽丽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我嫂子闹着要跟我哥离婚呢!”
赵珍珍不想掺和大姑子的家务事儿,说道,“丽丽啊,你还没结婚可能不知道,再和气的夫妻也会闹上几回离婚,你放心好了,不会当真的,我先回去了啊!”
第二天赵珍珍把两张电影票送给了郭大姐,郭大姐又把票以工会的名义送给张蕙兰,张蕙兰大字不识几个,两个儿子又都在外地,自然会把票送给外甥女李爱华。
至于刘新兰这边很好办,这姑娘在平城大学家属院人缘很好,因为她专门跟老裁缝学过做衣服,很多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要做衣服,都会请她过去裁衣片子。
刘新兰只要有空一般都会答应,并且从来不要任何报酬。
赵珍珍的堂妹赵玲玉毕业后也在药厂工作,和刘新兰是同事,周淑萍头天晚上去了刘主任家,请刘新兰帮忙裁衣服,因为第二天是周末,刘新兰休班,她很痛快的答应了。
周日上午,周淑萍翻出一块儿蓝色的司林布和刘新兰商量了一会儿,很快就给丈夫赵青山裁好了一件衬衫。
看看客厅里挂着的时钟,电影马上要开场了,周淑萍将一张电影票递给刘新兰,说道,“新兰啊,你看这电影票,是不是今天上午的?我这个岁数了可不爱去凑这个热闹,要不去就白瞎了,正好给了你,现在去看,看完电影回来吃午饭正合适!”
刘新兰其实不怎么喜欢看电影。但自从她和钱洪庆好上之后,还很想和他一起看场电影的,现在年轻人谈恋爱不就是一起吃吃饭逛逛街看看电影吗,但钱洪庆借口厂里忙,已经连续两个周末没露面了。
之前钱洪庆隔一天就会送她上下班,周末也会主动来家里找她。
虽然来了并不怎么和她说话,几乎都是和父亲谈工作上的事情。
她不愿意相信钱洪庆在撒谎,但心里还是有点郁闷的,能去看场电影消遣一下也不错。
周淑萍见她迟迟疑疑不肯接,硬塞给她,说道,“新兰别客气,这电影票也是别人送我的,马上要开场了,快去吧!”
刘新兰终于接过电影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当天下午,赵珍珍就从张妈那里听到了最新鲜的八卦。
因为三张电影票的座位是连在一起的,刘新兰想不发现钱洪庆和李爱华都难,平时看起来没什么脾气的姑娘,实际上性子烈得很,她当场就气疯了,不但把钱洪庆挠花了脸,因为李爱华这个傻姑娘还护着钱洪庆,胳膊也被她抓伤了。
刘主任平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宝贝闺女却被外地来的一个穷小子给耍弄了,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立即给第一化工厂人事科的主任打电话。
很快钱洪庆就因为作风问题被单位开除了。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来恩师了,没几天就哭丧着脸上门了。
王文广看到他就来气,本来是很好的苗子,他都跟山西的那边的领导说好了,拜托他们一定要照顾一下他这学生。
谁知道钱洪庆压根儿不想回去,让他这个老师很是尴尬。
王文广黑着脸坐在沙发上不肯说话。
赵珍珍觉得,就是死刑犯最后也得让吃上一碗断头饭,她小时候挨过饿,看出来钱洪庆应该是至少两顿没吃了,就让张妈煮了一大碗面条端上来。
钱洪庆感激的冲她笑了笑,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王文广洗完一支烟,撇了一眼茶几上的空碗,冷冷的说道,“钱洪庆,老师以前跟你说过,人有多大能耐就吃多少饭,千万不能有非分之想,做学问做工作是要踏踏实实的,没有半点捷径可以走,国家培养了你,你不要让党和人民失望!也要对得起自己的天资。”
钱洪庆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最后王文广到底是心软,钱洪庆档案上已经有了记录,恐怕一般的单位不敢再用他,想去山西省级单位是不可能的了,不过上次他去山西讲学,那边有个地级市的化工厂才刚兴建,正是用人之际,也许还会卖他一个面子。
钱洪庆揣着老师写的条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山西的那个化工厂,虽然是地级市政府出资兴办的,但地址却是在离市里一百多里的农村,登高远眺全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黄土地。
估计钱洪庆难耐寂寞,很快会在那边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