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从二愣子到二狗子

沐朝夕气吼吼的走了。

白术一直以为他是个二愣子, 不料变成了发毒誓的忠犬二狗子。

从二愣子到二狗子, 这段时间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白术依然不相信沐朝夕, 因见不得光的出生,她心里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绝对不是将个人安危完全寄托于某个男人信誉之上的人。

天家无情,倘若沐朝夕向嘉靖帝泄露她长公主的身份, 嘉靖帝正急于壮大宫廷势力对抗张太后呢, 肯定会把她拖进宫廷斗争的泥沼。

这不是白术想要的生活。

与其和皇室成员打交道, 一辈子勾心斗角, 她宁可拥抱丧尸!

是的,苛政猛于虎, 而天家比丧尸群更可怕。

丧尸的目的只是繁殖, 亲爱的,你让我咬一口,把你变成和我一样的活死人, 我就松口了。

天家则是吃人不吐骨头,你说可不可怕?

白术遂以问儿子牛二近况为由,召唤前夫麦厂花。

麦厂花一进门, 白术就开始摔花瓶, 外头服侍的人隐约听见这对夫妻的争吵声。

这才是这对夫妻正确的打开的方式, 所有人都坚定他们在吵架。

然而, 并没有, 摔碗捶桌子只是掩饰,麦厂花的神情无比凝重, 眼神腾出一股煞气,“乘着现在他还没透露出去,我去处理他。”

作为正德帝敢以亲妹妹相托付的心腹,前夫哥一直知道他娶的其实是长公主殿下。

正德帝将唯一的亲妹妹赐婚给一个太监,一来是政治婚姻,利用婚礼对付实际是张太后的心腹刘瑾,二来是兄妹都决定自绝子嗣,为什么一定要把亲妹妹嫁给太监、掩盖白术的身份以及坚持不孕不育不动摇?

老实说,麦厂花也难以理解。

这对兄妹的神经都不正常,没有什么道德感,想法容易极端、偏执,骨骼清奇非俗流,鬼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白术为了掩盖偷盗龙体的本意,甚至说出“因为我疯狂的迷恋他,爱他。我得不到他,就偷了他的尸身聊以藉慰”的虎狼之词!

没有这对极品兄妹干不出来的事情。

如今白术的身份被沐朝夕窥破,麦厂花要灭口。

白术说道:“不行。”

麦厂花难以置信,“你居然相信沐朝夕?”

白术说道:“我不相信他,但是你不要杀他,找其他办法解决,为什么威逼利诱都行,除了杀他。”

白术觉得,二狗子沐朝夕若死了,挺遗憾的。

真是奇怪,麦厂花上下打量着白术,“你变了,不过杀一个人而已,你以前没有这么优柔寡断。难怪我有时候觉得沐朝夕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这段时间,你和他朝夕相处,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一个一心向上爬的锦衣卫,为何要发毒誓包庇你?这小子对你有意思?”

十年夫妻,麦厂花直觉前妻和沐朝夕有问题。

我和他没发生什么实际的东西,只是一场误会(仙人跳)。

白术摇头:“你还不了解我?谁能对我这种人有意思?除非他脑子有病。”

拳打兄长正德帝,死了还砍掉他的头;婚姻关系一塌糊涂,贤妻良母和她绝缘,邻里关系紧张,窦家村人人对她避退三舍,名声不佳。

白术和正德帝一样,没有正常的家庭关系,天生凉薄,自毁倾向严重,别说正常婚姻关系了,就连和麦厂花的形式婚姻她都能弄失败。

看来脑子有病的不止我一个人。

麦厂花一噎,“你怎么了?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不堪,何必总是妄自菲薄。”

十年夫妻,麦厂花刚开始也是把丈夫和婚姻当成一份工作来做,对白术毫无感情,但时间一长,白术不经意流露出的优点和温情又戳动他的心。

白术对自己的优点不自知,因见不得光的出生,出生即原罪,她和正德帝一样自我厌恶、自我厌弃,却又骄傲的要命。

十年宫廷生活,兄妹两个彼此依赖又互相折磨,白术看不惯越来越荒唐的正德帝,屡次提出要离开宫廷,但是正德帝强拉住不放。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要你一直陪着我,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白术反手就是一巴掌。

龙脸瞬间出现五个手指印,正德帝不生气,还呵呵笑道:“打得好,只有你有资格打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死在你手里。”

麦厂花围观这对兄妹相处,简直就是两个变态的日常,时常觉得自己不够变态而无法理解这对兄妹的想法。

他可是东厂的公公啊,别人眼中最应该变态的人了,然而他却是最正常的。

不同的是,麦厂花觉得正德帝已经没得救了,而白术还可以抢救一下,或许是被女医谈允贤抚养长大的,她看似天生凉薄,冷情冷性,没有道德感,羞耻感,其实有一颗悲天悯人医者之心。

白术像是第一次认识麦厂花,“怎么你脑子也有病?你居然觉得我是个好人?”

以前夫妻吵架时,麦厂花无数次说她是个变态,不可理喻。

麦厂花像是发现了一道曙光,说道:“你不容许我杀沐朝夕,嘴上说不相信,心里却希望相信沐朝夕,你以前从来没有试图去相信一个人,包括我。为什么?你想过没有?”

我不相信你,因为你总是指责我性格扭曲变态么,至于沐朝夕……

白术一副迷惑的表情,“可能是我和沐朝夕一起经历过生死,他救过我好几次,不过,他不是出于见义勇为,或者对我有意思的那种救,他救我只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麦厂花心一颤,“你跟他……有交易?”

什么交易?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可描述的样子。

白术淡淡道:“那时候我偷盗龙体,安置在地下室冰窖里,沐朝夕监视我,我就玩了仙人跳,把他迷晕了,偷偷去看龙体。这个二傻子以为真和我春风一度,说要负责,还曾经以为我怀孕,说要娶我,还发誓对牛二视同己出,啧啧,男人不可理喻的保护欲和自以为是,真是——”

“等等。”麦厂花瞬间抓到了重点,打断道:“什么春风一度,你是怎么玩的仙人跳?”

什么仙人跳会让一个男人腆着脸要求负责,还发誓把重磅拖油瓶视为己出?迫不及待的喜当爹?

白术环顾四周,“这大白天的,不好吧。”

麦厂花的心越来越沉,“你到底是怎么玩的仙人跳,这小子还要娶你?”

白术双手高举,表示无辜,“这都是以前的事情,我已经和他解释清楚了,告知真相,他现在已经对我完全死心,发誓不会再有类似荒唐的想法,他对我说过,他现在只是为了执行锦衣卫拍给他的任务,而不得不贴身保护我,例行公事而已。”

然而,麦厂花已经无心听白术解释了,第三遍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对他玩的仙人跳?”

白术一噎,她毕竟和正德帝不一样,正德帝完全泯灭了道德感和羞耻感,毫无底线,白术是有底线的——哪怕那条底线比起正常人来说是相当低,近乎于无。

难道在大白天里泡个澡,然后还原那晚“我好空虚,好寂寞,好冷”,以及“你就当做善事,安慰一个空虚的妇人。只有一晚,明天过后,你我再无瓜噶”等虎狼之词?

正德帝没问题,白术做不到。

看着白术欲言又止的样子,麦厂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耐心,为什么你总是在我觉得你还可以抢救一下、可以挽回的时候,你却总是打击我?

麦厂花完全忘记了刚才安慰她你不必妄自菲薄的话了,“我不问你了——我去问沐朝夕。”

麦厂花转身离去。

白术赶了过去,低声道:“你不要杀他。”

毕竟是我对他玩的仙人跳。

不说还好,说了更难受,暴怒之下的麦厂花那里听得懂她的未尽之言,哐当一声,将房门重重的关上,震得门框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白术站在窗台前,看着麦厂花一身杀气,不由得打开房门,跟了过去。

咸安宫。

由于嘉靖帝的小和尚刚刚被白术割下堆堆帽,不便走动,陆炳奉命带断舌太监何公公去乾清宫。

陆炳发现沐朝夕已经捷足先登,到了咸安宫,手里端着一杯茶,已经喝了一半。

何公公面前有一个火盆,一副纸笔,火盆里满是灰烬,应该是写一张,烧一张。

从灰烬堆积的厚度来看,沐朝夕与何公公“相谈甚欢”,“说”了不少话。

“陆大人来了。”沐朝夕放下茶盏,把上位让给陆炳,“标下看了以前的卷宗,还有些不解的细节过来问何公公。”

下属办事细心得力,做到前一步,陆炳很是高兴,“他都招认了?”

沐朝夕说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我许他出宫,给他一个皇庄养老。”

陆炳:“就这么简单?”

沐朝夕说道:“人走茶凉,再大的忠心,也斗不过时间,他老了,与其老死深宫无人问,不如出宫过几年自由自在的日子。”

陆炳对沐朝夕深信不疑,”既然你都问的差不多了,他写得慢,有些细节你去和皇上补充。”

沐朝夕施了一礼,“愿为大人效力!”

陆炳对何公公很客气,“劳烦走一趟。”

陆炳并不知道,他转身出门的瞬间,何公公对沐朝夕点了点头。

沐朝夕也有脑子的,他刚才找何公公是提前对口供,将白术的一切抹去,只说郑金莲和正德帝的关系。

依昨晚沐朝夕对白术和何公公相处细节的观察,这个何公公和白术显然更为亲近。

何公公愿意保护白术。

弘治正德两朝两次郑旺妖言案的爆发,郑金莲产子早就风言风语,何公公的证词,只是将谣言变成石捶而已。

对何公公而言,说出一半的真相、藏一半并不难。

沐朝夕搞定了何公公,心想,此举定让白术从此对我刮目相看!

让你不相信我的信誉和智慧,你给我等着。

一行人乾清宫而去,半路遇到一个人,此人赏心悦目,春花秋月尚不及他一半。

但是麦厂花杀气腾腾,俨然一朵带刺的玫瑰。

陆炳跟他打招呼,麦厂花淡漠的点点头,目光转向陆炳身后的沐朝夕。

沐朝夕不知道仙人跳事件东窗事发,求生欲的本能让他想要跑。

不,我不跑,我已经是指挥佥事了。

沐朝夕强行镇定。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一身杀气来了!

麦厂花瞥了何公公一眼,走到沐朝夕跟前,问:“沐佥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沐朝夕被麦厂花可怕的眼神给煞到了,完全忘记了刚才还自我打气,立刻秒怂:“不……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