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轻飘飘一句话, 沐朝夕觉得腿疼, 好像被砍腿的是自己, 原来她早就想到了。
就这样, 白术对崔司丞进行保守治疗——其他她也没得选, 因为从大腿砍下去,健康的人生还的可能性都很少,何况是已经中死人狂犬病的崔司丞呢。
每天至少三次的拔血罐、内服女医杂言里记载的祛毒丹, 外敷药粉,还用药汁擦拭, 整整十天过去, 崔司丞腿上的黑气一直保持在大腿根部的位置,没有蔓延,也没有消失。
十天下来,除了腿部因为拔血罐次数太多了,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整条腿就像一块紫薯, 以及崔司丞因每天都在慢性失血而脸色有些苍白以外,病情好像没有大的变化——其实这个也很正常, 不信你连续来十天大姨妈试试, 脸色也不会好看。
崔司丞如果穿上裤子出门,还是可以见到阳光的。
而那具身体被掏空的女尸,尸身没有腐烂, 皮肤外生了一层蜡黄的尸油,滑溜溜的像一条黄鳝, 和正德帝一模一样。
沐朝夕继续配合白术做测试,用棉花球堵住她的耳朵,看她是否通过声音辨别方向。
并不是,封闭耳目都不管用,女尸还是能够准确的找到他们大概方向。
简直神了,好像凭着第六感。
沐朝夕把白术的小本本记得密密麻麻。
王道长的尸身因为要留着检查他自己往身上捣鼓了些什么,白术没敢大动,而最后一具丧尸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王道长和女尸“用完”之后,都会运回冰窖里冻着,小心保管,但最后一具丧尸的住宿环境要恶劣许多。
白术将他放在一个幽暗的地下室里,做另外的试验。
先是投放从集市买来的鱼、兔子等物,而后是猫狗,到最后甚至是猴子等和人相似的动物。
当然,丧尸根本不碰这些活物,他只对活人有攻击的反应。
沐朝夕说道:“真是个挑食的丧尸。”
相处十几天,白术对这位经常出惊人之语的逻辑鬼才已经习以为常了,把沐朝夕的话记在小本子上:“只攻击活人,不碰其他动物。”
这个丧尸五百年后一定是极端动物保护组织的人。
这一天,白术命人买来一头猪……猪的内脏和人很相似。
一猪一丧尸和谐共处一室。
但是白术还是要沐朝夕想法子要丧尸咬一口可怜的猪(由于场面会引起诸位不适,删除过程两百字。)
白术想知道,动物是否会被丧尸传染。
结果,二师兄能吃能睡好得很,次日在阳光下撒欢,一点事都没有,不惧阳光。
白术还特地要沐朝夕挖个坑,在坑底倒水,做成一个泥坑。
白术要看二师兄是否怕水。
结果,二师兄在泥坑里旋转跳跃它闭着眼,比小猪佩奇还享受泥坑。
白术由此得出结论:“死人狂犬病只会在人类之间传染,不会传给动物。丧尸的目的只为繁衍,所以丧尸只会撕咬活人来传播疾病……”
二师兄的任务完成,白术又在里头投放了一具正常死亡的尸体。
丧尸不碰死人,更没有撕咬死人。
白术在尸体脖子划了一刀,把丧尸的口腔分泌物和血滴进去。
尸体一直没有“复苏”。
白术在本子上记载:“狂犬病不会在死人之间传染。”
所以,只有活人才是丧尸的目标,疾病也只有在活人身上寄生繁衍。
唉,真是个挑食的丧尸——打住,我怎么会这么想?
一定是最近和沐朝夕朝夕相处,近墨者黑。
白术做出结论时,沐朝夕正满场去捉企图越狱的二师兄。
二师兄不是好欺负的,用猪鼻子拱沐朝夕,沐朝夕脚下一滑,摔进泥坑。
二师兄摇着打着圈的细尾巴跑了。
泥坑里的沐朝夕风度全无。
白术别过脸去,假装没看见沐朝夕狼狈的模样。
最终,在王道士的帮助下,沐朝夕制服了二师兄。
沐朝夕洗了澡,白术要出门,黄铜眼镜太过闪耀,她又换了一副新的玳瑁眼镜框眼镜,低调一些。
沐朝夕像个门神似的堵在门口:“不准走,我要保证你的安全,你需要什么东西,我要王道士去买。”
短短十几天,对丧尸的认知和治疗都突飞猛进,白术居首功,锦衣卫指挥使陆斌下了死命令,要沐朝夕好好保护她,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白术叹道:“我出门是为了人,不是为了东西。”
沐朝夕严防死守:“你想要什么人?我把他们弄过来。”
白术:“我儿子牛二,他去了国子监读书,我想看看他。不能让他发现我在做什么。你把他弄到东厂,他的性格就像竹子一样直,不会说谎,他若知道了,就等于全京城都知道,会引起恐慌的。”
老天是公平的,或许是为了弥补干爹干娘的狡猾多智,心思缜密的牛二性格憨直,简直是个剧透之王。
沐朝夕吃过牛二的亏,晓得这位看起来像二十四、其实只有十四岁的少年嘴巴就像决堤的堤坝一样,几乎藏不住什么秘密。
于是沐朝夕跟着白术去了城北崇教坊,国子监是寄宿制,每隔十五天才放一次旬假。
国子监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沐朝夕出示象征身份的牙牌,他刚刚升官了,发的新牙牌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国子监的看门人毕恭毕敬,“请问沐佥事找哪位监生?现在监生已经下课,快到吃中饭的时辰了。小的可以把他叫出来,你们在外头聊,到下午上课之前返回即可。”
沐朝夕说道:“就是刚刚来国子监读书的牛二。”
看门人一脸茫然,“大人,这是小名吧,我们这里只登记学名。”
沐朝夕很是尴尬,我怎么没想到呢?牛二应该是乳名!国子监这种名门弟子和各地选□□才子云集的地方,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土里土气的名字!
白术叹气,说道:“劳烦你把邬景和叫出来。”
万万没有想到,铁塔一样的汉子居然有这种文绉绉的名字。
看门人去找牛二,沐朝夕问白术:“这名字挺好听,麦厂花取的?”
麦厂花是司礼监内书堂出来的优等生,翰林院的学士是他的老师。
白术淡淡道:“是正德皇帝赐的大名。”
这么大的来头!
自从遇到白术,沐朝夕几乎天天“震惊”,贵圈真乱。
一国皇帝为何会给公公和女官的干儿子赐名?
不过正德皇帝素来荒唐,就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
沐朝夕刚刚平息内心的震惊,牛二就飞奔出来了,隔着老远就挥舞双手,犹如乳燕归巢,“白司药!
你终于来看我了!”
沐朝夕问白术:“他在外头为什么不叫你干娘?总是以官职称呼?”
看到干儿子,白术顿时心情大好,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说道:“叫干娘显老,而且看起来很古怪,免得招惹别人异样的眼光,指指点点。”
白术身形单薄,就是十六七的少女,和牛二站在一起,不像母子,更似姐弟。
也对,叫干娘实在太违和了。
母子相逢,白术也迎接过去,激动的将儿子从头摸到腰,“又瘦了,国子监的大厨房是不是很难吃?你吃不惯,麦府没给你送饭?我不在身边,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国子监统一服装,“校服”是青色襕衫,头戴黑色东坡巾,看起来文质彬彬,这种搭配显瘦,初次印象里,牛二是个莽夫的模样,现在脸上的伤好了,换上国子监的校服,小伙子居然还挺帅气!
沐朝夕感慨万千:差点当了这小子的继父了!
牛二说道:“吃的惯,国子监三菜一汤还有肉,我没有要麦府送东西,免得惹其他监生指指点点说闲话,瘦了是因为国子监功课太多,每天都有晚课,不过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牛二扫了一眼沐朝夕,露出嫌弃之意,“怎么是他?干爹呢?”
牛二不会隐藏情绪。
白术编瞎话,低声道:“他太忙了,皇宫选秀,皇上要大婚,敌国奸细乘机作乱,这不上次还去护国寺把先帝的龙体偷走了吗?前几天他去琉璃厂直捣奸细老巢,现在还有一些漏网之鱼,担心皇上大婚时闹事情,东厂和锦衣卫最近都不得闲。”
这是白术和麦厂花一起编的谎言,以哄住牛二。
牛二根本想不到其实是干娘偷的龙体。如今嘉靖帝因白术将功抵过,就不和她计较偷盗龙体之罪了。
沐朝夕生怕牛二大嘴巴透露“绝密情报”,插话道:“牛……邬景和,此事乃绝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牛二对沐朝夕心生戒备,“你是谁呀?用不着你警告我。”
被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轻视,沐朝夕怒火中烧,拿出崭新的牙牌,“锦衣卫指挥佥事,沐朝夕。”
臭小子,老子连升两级,成了三品佥事,让你不知天高地厚,还不快跪下叫爸爸……不,是佥事大人。
“佥事有什么了不起的。”牛二不为所动,甚至觉得好笑,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牙牌,“我也是锦衣卫指挥佥事,谁还不是个官呐。”
劈擦!
沐朝夕犹如五雷轰顶,呆在原地。
白术低声道:“把牙牌收回去,别随便拿出来吓唬人。”
又和沐朝夕解释道:“和你以前一样,只是一个带俸佥事,虚职而已,手下无一兵一卒,每个月领俸禄,一辈子不愁吃穿。”
沐朝夕问道:“这也是正德帝赐的爵位?”连邬景和的名字都是御赐,那么得个指挥佥事的爵位理所当然。
不知为何,牛二就是看沐朝夕不顺眼,想要一争长短,说道:“本来先帝要赐我一个伯爵的,是干爹干娘说太过招摇,最后封了佥事。”
居然差点封了伯爵!
沐朝夕心道:正德皇帝的夏皇后,娘家父亲只是一个庆阳伯,就像当今嘉靖皇帝的母亲蒋太后,娘家父亲也只是封了玉田伯,这个十四岁的臭小子何德何能,先帝要封他伯爵?
还有天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