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三言两语,陆炳就落入了白术的套路,被牵着鼻子走了。
陆炳又问:“既然如此,你现在为什么敢跟我说你怀疑皇上杀了先帝?这种大逆不道之词,你就不怕连累了麦家吗?”
白术简直要为陆炳的“机智”鼓掌了,说道:“原本我是怀疑皇上的,所以在护国寺地宫里演戏,但是昨晚一群刺客闯进我的宅邸杀了锦衣卫,企图强抢龙体,如此一来,这刚好证明皇上是清白的,纵有幕后黑手,也是另有其人啊。”
陆炳一听,的确是这么回事。
陆炳说道:“幸亏你后来悬崖勒马,否则,你这大逆不道的罪名是逃不脱的。”
白术举天发誓:“我只是非常短暂的怀疑过,我现在和你一样,对皇上坚信不疑。”
终于有眉目了。
陆炳松了一口气,起码他凭本事解决了一件事——龙体消失之谜。
陆炳走笔如飞,写下口供,白术签字画押。
接下来,要问第二件事情。
陆炳问道:“你把龙体偷到白府,有什么发现吗?”
白术交代道,为了保鲜,龙体一直藏在冰窖里,她打算解剖龙体,寻找死因。
那时候是四月初,天气暖和了,她把龙体吊到地窖二层,等待自然解冻之后开膛破肚。
但是解冻之后,她发现龙体自行活动了。
先是冰块覆盖最少的手指头,然后是脚,最后龙体睁眼眼睛,从木床直愣愣的坐起来。
她是个大夫,面对如此超自然的现象,她是比较冷静的,确定以及肯定龙体死的透透的,不可能死而复活,所以她没有冲动的跑过去问“你没事吧”,而是远远的走开观察。
龙体从床上下来,先是步履僵硬,而后狂暴如兽,向她扑过去。
但是龙体双手双脚都绑着铁链,以方便从冰窖吊到地窖,所以无论他如何扑,都碰不到白术。
白术将龙体引到陷阱,直接从窟窿里掉进冰窖,龙体先是依旧挣扎,但是随着体温降低,龙体就像冬眠的蛇一样,也陷入了“休眠”,一动不动。
白术说道:“那段时间我翻遍医书和各种志怪关于行尸走肉的记载,最早是在《山海经》的女魃,是不死之身的活死人,每逢旱季,必是女魃作怪,所以女魃俗称为旱魃。民间也有打旱魃的习俗,一到旱季,找到坟头有青草的新坟,如果挖掘出来的尸体不朽,栩栩如生,这就是旱魃,斩杀焚烧旱魃,旱情消失,立刻下雨。这是民间乞雨的一种方式,在山东境内盛行。”
“我不信鬼神之说,觉得一定是中了什么毒物所致,这大半年以云游的名义四处走访,其实都是市井传闻或者游记里提过有旱魃这种怪物出没的地方,但是没有收获,基本上是骗人的,或者只是得了狂犬病的病人。”
“唯有山东曲阜的行商父子死亡是唯一可用的线索,但是,我来迟了一步……”
白术将行商父子最后被道士以旱魃的名义烧掉祭天乞雨一事讲给陆炳听,“现在事情已经被捅破,我无法再隐瞒下去,而且确认皇上是清白的,我想和你合作,一起查清楚是谁害了先帝,把先帝变成怪物的。幕后黑手既然敢对先帝动手,那么他也迟早会对现在的皇帝下手,如果陆大人把真凶揪出来,岂不是大功一件?”
昨晚雨夜惊魂,白术知道她早就被幕后黑手盯上了,想要弄死她,为了自保,加上寻找真相,白术索性和盘托出,寻求合作,毕竟大家都有同样的敌人。
陆炳越听越玄乎,“你和沐朝夕的行尸走肉一说,死无对证,而且刺客一事,皇上已经交给东厂去查了,我们锦衣卫不能半路截胡,无权过问。”
白术晓得陆炳越是连连挫败,就越是想立下大功让嘉靖帝刮目相看,她利用陆炳贪功心急的心理,怂恿道:
“陆大人是皇上的奶兄,自幼就陪伴皇上长大的,陆大人关心皇上的安危有什么错?难道皇上把这件事交给东厂,你就真的放手不管了?”
“这是不能。”陆炳立刻说道,“我的命都可以给皇上。”
“这就对了嘛。”白术说道:“刚才大夫也说了,我脑子是正常的,我没有疯,何必编这些疯话骗你。涉及皇上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排除一切隐患,你说是不是?”
陆炳点头,问:“我要怎么做?”
白术说道:“派人去摸清山东曲阜那对父子的底细,他们籍贯何处、家族如何、有无仇家、有无隐疾,先帝和区区一个扬州行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却出现同样的病症,我不信这只是巧合。东厂查刺客,你们锦衣卫暗中查行商,说不定你能走在东厂的前面呢。”
白术疯狂给陆炳画大饼,描绘了陆炳另辟蹊跷比东厂快一步查到真相,不服嘉靖帝所望的景象。
一个经常不及格的突然考了满分,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陆炳心下痒痒的,还是有些犹豫,“你说的太玄乎了,我无法完全相信你。”
白术说道:“你派出手下暗探去查,反正不是你亲自动手,若真有发现,功劳是你的,若无功而返,你也没有什么损失啊。”
好像是这么回事。
陆炳动了心,“好,我这就吩咐下去,这事只能你我知道,不能告诉其他人。”
这样就没什么惊喜了。
白术点头,“合作愉快。”
她心里也没底,现在她鼓掌难鸣,先使出利益捆绑这招,先把陆炳绑在她这艘风雨摇摆的船上再说。
白术累极,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前夫麦厂花不请自来,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
夕阳西下,将他的剪影温柔的投射在白术身上,麦厂花的虚影和白术的实体贴合在一起。
麦厂花玩起了幼稚的影子游戏,他伸出右手,动了动如竹节般纤长有力的手指。
手影也跟着动起来,在白术的睡颜上下游走。
隔着空气,麦厂花的手掌似乎也能感受她脸颊的温暖,冷淡的眼神开始有了温度,好像被夕阳点燃。
白术的眼睫毛动了动,似乎要醒了。
麦厂花立刻转动身体,面向墙壁,眼神的温暖立刻“嗖”的一下收进眼睛里,藏得严严实实。
白术伸了个懒腰,似乎对麦厂花不请自来司空见惯了,前夫前妻日常讽刺互怼:
“你对着一堵白墙看什么?麦厂花还有主动面壁思过反省的这一天?啧啧,今天太阳从东边落下来的吧。”
麦厂花转过身来,罕见的没有和她吵架,“我在看陆炳的脑子。”
白墙,白痴。
陆炳的脑子就像白墙一样空无一物。
十年夫妻,白术立刻懂了麦厂花的意思。
白术被逗乐了,噗呲一笑,想想不对,这不是她这个离异前妻应该有的反应啊,遂收敛笑容,强行板着脸,“背地讽刺别人很有趣,哦?”
麦厂花第二次忍住,没有回怼,脾气好得让白术怀疑人生:这莫非是个假厂花?
麦厂花终于开口了,语气很柔和:“去年你突然提出离婚,是因为你盗取龙体,不想连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