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底的一个周末,叶天邺终于找到了机会回学校。
秦介洋热情地来到学校和邬白槐一起到校门迎接他,并以他伞大为由把叶天邺揽到了伞内。
雨其实不大,按平时没几个男生会撑伞,但偏偏秦介洋就带了一把超级大的伞。
他觉得自己相当地未雨绸缪,并为此感到十分骄傲。
叶天邺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男朋友。
他其实想跟人一起淋淋这小雨来着。
途经两边种满香樟的那段校道,雨伞与树叶的摩擦沙沙作响,像极了雨突然变大的声音。
“吓我一跳!”叶天邺喊道。
秦介洋用智障的眼神宛如看智障的看着叶天邺,“为什么吓一跳?”
“我的雨伞碰到树叶了,还以为是雨下大了。”叶天邺说:“还有你那是什么眼神!不要你以为你带了伞就很厉害!”
秦介洋还沉浸在带伞成功的成就感里,他说:“你连摩擦的声音跟雨声都分辨不出来吗?”
“……秦介洋你皮痒了是吧?”叶天邺抓着秦介洋的肩膀就是一顿锤。
邬白槐在后面看到两人打闹,不疾不徐地走着。
突然一个女声打破了这份欢声笑语,她拦住邬白槐说:“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叶天邺看看两人,大概猜出那个人就是邬明葵的前女友,便道:“没事,我和秦介洋先去打球,完了去天台乘凉。”
“会很久吗。”邬白槐问那个女人。
女人立刻摇摇头,“不会的!”
邬白槐这才看向好一段时间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的恋人,说:“我待会儿去球场找你们。”
看到两人走远,叶天邺才和秦介洋继续往前走。
“不是你走这几步路都要撑伞,待会儿还怎么打球?”叶天邺说。
秦介洋:“这是仪式感!而且下雨了就该撑伞!但是打球没人撑伞,所以不用撑伞。”
逻辑鬼才。
沉默了一会儿,秦介洋忽然问道:“你不想战友吗,就让他这么和人走了你不会不舍得吗。”
叶天邺惊了,“你居然还懂这个啊?”
“本来不懂的,但是你不在的时候我经常看到战友发呆,就懂了。”秦介洋第一次被这种细腻的情感震撼到,心底久久都没有平静。
叶天邺正欲嘲笑秦介洋,就听他道:“我以前好像也这么想过小鸽子。”
秦介洋接着转头看他,脸上略带疑惑,“而且听说小鸽子的爷爷要把他送出国,高三不会和我们在一起,想到这个我心里紧紧的。”
“我是不是喜欢小鸽子啊?”
叶天邺听到秦介洋这么问。
“这个问题我肯定不能说什么,我又不是你对吧?”叶天邺道:“不过我和我爸正在说服字歌爷爷让他留在国内。”
秦介洋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小叶子你真的太好了!”
“小鸽子爷爷特别凶的,而且他要是知道我喜欢小鸽子肯定气得连高二都不会让他读完。”秦介洋身上那点沉重一下就消失了,“谢谢你小叶子。”
“放心。”叶天邺对自己和自己的老爸充满了信心。
来到球场,两人找到一个半场打1v1。
打了一个小时也不见邬白槐回来。
“果然女人的不久都是骗人的。”秦介洋说:“我妈和我爸约会,我爸问她多久才可以出门,她总说不久,结果早上的行程全部作废。”
“也不全是,我妈说还要五分钟,那我必须在一分钟内准备好。”叶天邺说。
秦介洋抱住弹回来的篮球,说:“反正她们的时间都奇奇怪怪的,晚上9点我妈就总是过来跟我说快11点了赶紧睡觉。”
“去找人打2v2吧。”叶天邺说:“我猜白槐得2个小时后才能回来。”
“走走走!”秦介洋拉着叶天邺去到隔壁球场正在打球的二人组那,“来吗?”
二人组欣然应允。
但两个小时后邬白槐也没回来,而秦介洋的手机一直响。
接起来,是他的妈妈,“崽!饭快好了!”
声音和秦介洋一样洪亮,叶天邺站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你先回吧,下次再一起打球。”
秦介洋有些为难,显然是不想留叶天邺一个人在这里等。
“回去吧。”叶天邺拍拍他的肩膀,“我去天台等等,打几局游戏。”
秦介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家去了。
叶天邺来到天台后反而不太想打游戏了,打了那么久的球他其实有点饿。
他拿出手机发消息给邬白槐,没有回音。
到底在聊什么。
叶天邺无语望天。
此时雨早就停了,只剩下天还灰蒙蒙的。
要是没事就好了,叶天邺想。
他其实不太放心让人把邬白槐带走,毕竟那道坎不太好迈,虽然邬明葵并没有责怪他。
但指不定那个女人还会说些什么,让邬白槐胡思乱想。
叶天邺没地撒气,只能拿自己头发出气。
天渐渐地黑下去,雷声咕噜噜地响,不大,但是连绵不绝。
叶天邺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又把屏幕按灭。
天完全黑了下去,邬白槐也没来。
叶天邺坐在左边,靠着楼梯衍生出来的墙,一动不动。
他不相信邬白槐会放他鸽子。
他们只是事情还没谈完,他会来的。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和雷声相呼应。
叶天邺甚至想为此作一首打油诗,但他睡着了。
邬白槐楼梯都是连跨几级跑着上来的,天台的门与其说是推开的,倒不如说是撞开的。
他把门撞开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天台,心脏也随着沉到了黑暗里。
他撑着膝盖喘气,头埋得很低。
叶天邺听到声音想站起来的时候,腿有些发麻。
他扶着墙慢慢往邬白槐身边挪。
当邬白槐视线里出现他不能再熟悉的球鞋时,他简直不敢相信。
5个小时了。
他抬起头,叶天邺的笑脸直接撞进他心里。
那一瞬间,无论是天台上的风还是天空里的星都不如叶天邺给他的笑。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叶天邺成了他世界里的永恒。
“你来了。”叶天邺说。
不是什么“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又或者“你怎么才来”,而是“你来了”。
叶天邺笃定他回来。
可能都没想过他不来的可能性。
邬白槐伸手把还扶着墙的人揽进怀里。
被风吹得微凉的身体却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暖化了他一直以来背负着的沉重愧疚,也暖化了他伪装下的弱小和不服输的执拗。
在这人面前,他总是忍不住丢盔卸甲,变回原本软弱的他。
他不想这样,可他还是抱紧了怀里的人。
他讨厌软弱的自己,可是他想抱着他。
耳边是夜风的声音,不断地提醒他的软弱。
邬白槐咬着唇,他不愿放开。
因为即便他是个软弱的人,他也没有再选择退缩,这一次他很好地一个人去面对了。
“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叶天邺声音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所以我一直都很高兴。”
我相信你会来,而你的到来会让我很高兴,所以等待的时间我一想到这件事就很高兴。
裸露在风里的皮肤突然感觉到一阵温热,叶天邺愣了一下,想去看邬白槐的样子,迟疑了一秒他没有和他拉开距离,而是将人抱得更紧。
邬白槐一定不想让他看到他哭的样子。
所以抱一会儿就好了。
叶天邺轻轻地拍拍邬白槐的背,轻松道:“我刚刚悄悄地想了一下,发现我就算肚子饿也还是很喜欢你。”
“嗯。”邬白槐这一声带着重重的鼻音,一下就把叶天邺逗笑了。
他不满道:“不许笑。我这次是因为你在才会忍不住的,我以后都不会了。”
“没关系的,孤单、想念、悲伤都是可以哭的。”叶天邺说:“你已经很棒了,要相信自己是无与伦比的。”
“然后原谅自己出差错,原谅自己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做好的事。”叶天邺拍了拍邬白槐的背,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接受自己和黑暗和光芒,成为完整的自己……就是最好的。”
……
学校附近的自助烧烤店不大,但胜在设立之初便是为学生服务,从双人到宿舍聚餐都有合适的烤炉。
两人自然选了双人的。
“我还是第一次吃烧烤。”叶天邺说。
邬白槐把烤好的鸡翅放到叶天邺盘子里,“我很高兴能陪你经历你没有经历过的事。”
“我……”叶天邺深深怀疑自己是个钢铁直男,他都不知道事情还能这么看。
他自我检讨完,正要说:我也很高兴。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邬白槐的话堵了回去:
“以后你没做过的事我都会带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