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约好到周六好像也就一眨眼的事。
反正最后叶天邺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还在恍惚,他以为有很多时间可以准备,可实际他坐到邬白槐身边的时候他发现他什么都没做。
原本他打算选一套适宜的衣服,上衣、裤子、鞋子都要相得益彰,发型最好也倒挫一下,别风一吹乱成鸡窝头。
他还想过第一次约会一定要把见面第一句话准备好,然后再做点什么留下个好印象。
查约会攻略的时候他还看到距离也是有讲究的,不能贴太近,也不能总太远,不可以刻意……总之他连梦里都在想这次约会。
邬白槐看叶天邺不太有精神的样子,把水拧开递到了他面前。
冰凉的苏打水喝下去,叶天邺总算回了神,然后他就发现他连水都忘了带。
“你不高兴吗。”邬白槐的声音里一贯的冷意还在,但叶天邺还是很轻易地捕捉到了里面的其他信息。
邬白槐也是在紧张的。
只不过比起脸色都明显和平时不一样的他,邬白槐看着还是没什么区别而已。
理智冷静的人喜欢上一个人,哪怕依旧不露声色也是会紧张的。
想通这一点,叶天邺没睡好的困意涌上来,他往后靠在车窗,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邬白槐说话。
“我没有不高兴,但是我昨晚没睡好。”
“梦里都怕出状况。”
“诶,对面那里刚刚有只很肥的鸟。”
“我困了……”
“带糖没,我吃颗提提神……”
邬白槐垂眸,眼神难得的闪躲了一下,说:“我忘了。”
叶天邺也不是非要吃糖不可,他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就随口问问……”说着叶天邺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邬白槐看着对面车窗上映照出的两人样子,伸出手放在叶天邺另一侧,扶着他的脑袋更好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侧了角度看那近在咫尺的人,用指尖轻轻地戳了一下脸颊。
叶天邺动了动,似乎是有点不舒服,邬白槐便收了手。
坐好了方便叶天邺睡。
只是视线不是往前落在模糊镜像里的叶天邺身上,就是往下看着叶天邺的睡颜。
平日总是充满活力、声音清清亮亮的人睡着的时候却安静乖巧,他的眉头是舒展开的,像是十分满足、没有任何烦恼。
邬白槐上挑的眼尾终是让这一幕染上了细微的变化,笑意在他眼里荡开,如同阳光下被微风推动的水面。
光很细碎,但连绵不断。
差不多到该下车的地方,邬白槐轻轻摇了摇叶天邺的肩膀。
肩上的人悠悠转醒,睁着惺忪的睡眼看他。
邬白槐本来是要开口说什么的,但全让那带水光的眼睛给逼回去了。
叶天邺毫无所察,他刚才睡着的时候梦到了他给邬白槐准备的遮阳帽,想着醒来一定要交给邬白槐,于是他低头翻书包。
低头找东西的叶天邺露出了光洁的后颈。
他的发质有些软,但并不像女孩子的发质,剪短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有“扎手”这一主观感受在的。
邬白槐看着他后颈的发际,逆着从那刚剪短的头发往上摸,意料中的扎手并没有出现。
摸的人很冷静,被摸的人却像触电一样。
叶天邺抓住了邬白槐的手,少年明显的骨节通过最直接的触感撞到了叶天邺心上,把刚才的瑟缩一起撞没了。
只余下愈发热烈的心跳。
“邬白槐,我……”非常喜欢你。
“我知道。”
心照不宣的两个少年一起下了车。
叶天邺跟在邬白槐后面,他其实有点期待牵手,毕竟这是约会。
但他看着少年的背影,又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厚着脸皮用点什么借口。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叶天邺就十分后悔,为什么他们不去看个恐怖电影或者去一趟鬼屋呢?虽然他并不怕但是他可以很怕。
怕到不牵手走不动的程度。
“我们去哪儿啊。”叶天邺问。
邬白槐似乎笑了一下,但太轻了叶天邺并不确定,他说:“现在想起来问了?”
“现在才问有什么问题吗……”叶天邺不解。
“万一我把你带去很偏僻的地方呢。”邬白槐当然没这么想过,只是叶天邺的信任让他禁不住想逗逗他。
叶天邺愣了一下,原来邬白槐也不是不会开玩笑的?他笑着加快了脚步追上去和邬白槐并肩走。
他假装认真地道:“很偏僻的地方啊……那我就嗯……抓住你的手!抓得紧紧的!让你甩都甩不开只能再把我带回来。”
“那……”邬白槐偏过脸把手伸过去,轻咳了一下,说:“现在要去一处很偏僻的地方,手……要抓吗。”
叶天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邬白槐说了什么。
等他回过神时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只在夏日里微凉的手正覆在他的手上。
那一瞬间,逐渐攀升的热气没了,周围聒噪的蝉鸣消失了,只有风带着草木的香气席卷而来。仿佛空间被独立出来,只有两位少年是清晰的。
一秒。
两秒。
三秒。
……
不知道哪一秒开始,颜料在空间内晕染开,淡色水彩重新让一切鲜明起来,同时鲜明起来的还有两位少年的心跳。
叶天邺每走一步都像一场50米跑,心跳快得惊人,怎么也平复不下去。
不就是牵手吗,心脏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邬白槐最后带他来到一处有些残旧的小巷。
这条小巷并不像邬白槐刚才说的那么偏僻,虽然没有什么人,但也不像是没有人会经过的样子。
早上10点的阳光洒在小巷口,邬白槐便半蹲在那处,一半身体在阳光里,一半在阴影里。
叶天邺在阴影里看着他,没有放开手。
邬白槐一只手绕到后面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袋东西和一个小食盆。
他把东西倒到小食盆里,然后将袋子收好塞到书包旁边的小格里。
“小黑。”邬白槐喊了几句。
只见空空荡荡的小巷不知从哪窜出来一只黑色的猫,轻盈地跑跳过来,又在邬白槐前面倏地停下,睁着绿莹莹的眼睛看他,然后闭上眼睛蹭了蹭他的手。
“吃吧。”邬白槐说。
先吃醋还是先撸猫这是个问题。
叶天邺有点酸邬白槐对猫说话的语气,他还是第一次听见邬白槐那么温柔地说话。
蹭完邬白槐,黑猫又看了看叶天邺,似乎是对这个新来的人有些好奇。
它朝叶天邺走了两步,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也许是因为身上有熟悉的人的味道,黑猫还舔了两下叶天邺的指尖。
黑猫的行为极大地抚慰了叶天邺的心,他笑道:“你怎么发现它的?”
“初中。”邬白槐说:“那时候我哥给我买了自行车,我顺着路骑,听到了它的声音。”
叶天邺的心揪了起来,他真的非常喜欢猫,舍不得看猫受一点委屈,“我们可以把它接回去吗。”
他对猫毛过敏。这对他来说,仅次于母胎单身的遗憾。
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养猫,只是定期给流浪动物中心打钱。
但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不太一样,他目前还没有出现打喷嚏或者痒等猫毛过敏症状,而最重要的是这只猫现在就在他眼前。
突然,叶天邺的额头被人轻轻撞了一下。
没等他回味那突然放大的脸,邬白槐就离开了,他眼里除了笑意还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他解释说:“它那个时候,很威风。”
邬白槐说的威风没有半分作假。
黑猫同学先是智斗熊孩子,然后又赶跑了想来抢食的大野狗,甚至还可以自己去溪边抓鱼,潇洒得不行。
“后来,它和附近的狗混熟了,还给它们分过鱼。”邬白槐转头看着叶天邺,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柔光,他动了牵他的手,问:“要摸摸它吗。”
叶天邺从发现自己蹲在猫附近这么久也没有打喷嚏的时候心里的激动便开始生长,邬白槐的话就像蛊惑一样,诱惑着他把可能会过敏的念头抛到脑后。
他没有抗拒邬白槐带着他的手靠近黑猫的脑袋。
叶天邺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后,毛茸茸的触感始终没有传来,叶天邺睁开一只眼睛偷看。
他看到自己的手并没有往黑猫的方向移动多少,黑猫依旧吃饲料吃得很愉悦。
叶天邺偏过头去看邬白槐。
入眼的却不是以往那个带点冷意的无表情少年,而是笑意挂在脸上,将夏日的热度荡成薄荷味清风的完全不同的邬白槐。
叶天邺的思绪到处飞。
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穿书。
他不仅拥有了一具不对猫过敏的身体,还在这里碰到了喜欢的人。
他要向全世界宣布他就是最幸福的人。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了邬白槐嘲笑他的前一秒。
“一想到你那么喜欢猫,却从来没有摸过就想笑。”
这让叶天邺想起了多年前他看着猫不敢接近的痛苦的日子:对猫毛过敏,这是人类该有的问题吗?这太反人类了!
但最重要的是。
邬白槐你是不是飘了?居然都开始嘲笑他了!
“哼。”叶天邺难得的闹脾气了。
他其实还挺高兴看到这样的邬白槐的,没有因为过度照顾别人的感受而压抑自己,这样的少年才是他一直想看到的。
叶天邺以为自己在闹脾气,殊不知他上扬的语气已经暴露了他,落在邬白槐眼里就是撒娇。但邬白槐也乐于去哄叶天邺,他揉了揉叶天邺的头发,说:“乖。”
“那要有惩罚。”叶天邺看着邬白槐装作淡定,但粉色的耳尖暴露了他的别有心思。
邬白槐将叶天邺眼底的期待收入眼里,“什么惩罚?”
叶天邺迅速拉近与邬白槐的距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然后理直气壮道:“它刚才笑我,所以我要给它点惩罚!”
邬白槐低下头。
叶天邺看不清他的表情,有些慌了。
可随后邬白槐的嘴角就扬了起来,他侧过头,背着叶天邺笑了。
“天邺。”
谢谢你总是带着笑容朝我走来。
“你别慌。”
所以我也会努力地向你走去。
“我不可能不喜欢你的。”
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不开心。
“砰”地一声,似乎有烟花在脑海炸开。
叶天邺的心脏跳得极其猛烈,在一起的每一秒、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他更喜欢眼前的少年。
遇到这样一个人,要用什么样的词汇才足够形容这样的奇迹。
待心脏稍微平复下来,叶天邺小声问:“你那样算表白吗。”
“你觉得呢。”邬白槐居然丢了个反问句过去。
叶天邺还没见过用双重否定表白的,但他也不嫌弃这样的方式,左右是他喜欢的人说的话,他完全可以,“我觉得算。”
“……”
邬白槐显然也没料到叶天邺会是这个回答,惊讶过后他让叶天邺看着他。
“你知道吗。”
“你的喜欢值得更被珍惜。”
“所以不要那么轻易地就答应我。”
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狠狠地砸在叶天邺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友L的手榴弹,我也觉得我封面超好看哒!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