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自作主张, 皇上恕罪。”舒棠知道,这时候她只要装乖巧就够了。在华朝,后宫妃嫔在夜里是不许外出的, 虽说也算不上什么严重事儿,但规矩总归是规矩。严格论处的话, 她唯一做过不合规矩的事儿就是这个, 至于后来的如梦, 她全程没做任何逾矩的事情。
“此事情况特殊,有人蓄意图谋,与你无关。”君凛走了过来, 原本负起的一只手从背后缓缓伸出, 将她从地上拉起。
她这才悄悄抬头,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清冷的月光在俊美的容颜上洒下一层道不明的寒意, 分明没有多余的表情,无法窥探他心中所想,但不知为何, 她就觉得哪里不同了。
握着她的那只手,有些用力,没有放开。
怡妃看着一地的碎纸片,险些慌了手脚, 愣了许久,见到皇上走过去拉她时才反应过来,惊叫了一声“皇上”便也跟着她匆匆跪下,面色发白:“臣妾愚昧, 臣妾不该听信他人之言,臣妾罪该万死!”
如诗双眸睁大,猛然回头望了怡妃一眼,此时也顾不得尊卑,甚至连话声都尖利得破了音:“怡妃,你——!”
怡妃此时已双手撑地,缓缓俯身向他磕头,再抬身时,脸上已布满悔恨泪水,痛哭流涕:“原本我也是不信的,是如梦一直在我耳边劝诱,我又见她是宁平公主的侍女,既有证据,便不会作假,她说宁平公主有弑君之心,我便止不住的担心皇上被枕边人所害,见皇上不信,更是忧心忡忡,只有出此下策,让皇上亲眼见到……”
怡妃对皇上的思慕,不管是不是故意在宫人面前做出来的人设,反正她的目的是达到了。这话一出,在场的侍卫们都了然,连侍卫长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戒心便少了三分。
如诗一心想抱大腿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殊不知已经成了怡妃的弃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倒也不会去同情一个叛徒,只是怡妃把锅扣到了如诗头上,自己又哭一波惨,反而装成了受害者。只要她哭的够惨,演的够真,大男人么,还不会宽容一个为爱不顾一切、为他犯下小错的漂亮女人么?
【怡妃这招卑鄙啊!!】
【她人设立的高明,这个时候也能找借口脱身,要不是这届皇帝是君凛,估计早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谁不喜欢温柔善解人意还全心全意爱你为你付出的女人……啧啧啧】
【从这里可以看出怡妃也是个有远见的人,故意让宫里流传这样的名声……说不定她计划布局之前就想到了脱身的办法,不然一个人的反应哪儿能这么快?】
【本来以为是个青铜局,没想到是王者对决QAQ】
【为播主捏一把汗。】
【怡妃:只要我哭的够惨,所有男人都不会怪罪我】
【皇上火眼金睛,快来撵走这只怡妃!!】
“昨日在你咸福宫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如诗歇斯底里的大喊,被欺骗的愤怒与即将降罪的恐惧让她不管不顾,哆嗦着嘴将怡妃的计划一五一十说来,即便在场之人无人相信,“我是被利用的!皇上!是怡妃,是怡妃她逼我——”
“本宫平日待你不薄……”比起暴走的如诗,怡妃看起来就柔弱得多,擦了把眼泪,伤心欲绝,“没想到你为了开脱罪名,连莫须有的事都编造得出,你说是本宫谋划,可有证据?”
如诗脸色一变;“你!”
舒棠嘴角扯了扯。
果然,怡妃是留了后手的,光是挑拨离间一条罪名,治不死她,她随时都能把如诗推出来顶罪——
一个是夏国居心叵测的奴隶,一个是华国温善出名的怡妃,谁都会相信后者。
不过她也不慌就是了,怡妃再怎么调查,某些只有她和君凛知道的事,怡妃是不可能知道的。
这一点点信息差,就足以决定成败。
怡妃又磕了个头,见如诗被人带下去,也像她一样乖顺伏低,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想说又不敢说的望了望君凛,又飞速低下头去。
“怎么。”君凛有点不耐烦。
怡妃弱声道:“皇上,有一事臣妾不知该不该提……”
“不知道那就别说了。”没想到君凛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分明见着怡妃急欲说出口的神情,却完全没有给她机会的意思,冷冷淡淡。
怡妃一咬牙,知道以退为进的法子对君凛不管用,若是再拐弯抹角,或许会错失机会:“但,即便如此,舒贵人身为宁平公主却伪装成宫女,恐怕已犯下了欺君之罪……”
【果然是用尽手段也要除掉棠棠】
【这应该是怡妃的最后一道保险了吧,就算没能挑拨皇上对播主的怀疑,也找到了罪名给播主定罪,古代欺瞒皇上好像是要杀头的吧……揪住这点不放的话,还真有可能淘汰播主】
【捏一把汗】
【好紧张啊QAQ】
【本来我也挺担心的,可每次画面落在舒棠身上的时候就莫名安心,相信我们播主hhhhh】
【嘁,就怡妃也想淘汰棠棠?】
【没看到我们播主表情都没变嘛,舒棠稳得一批,既然早就想到是怡妃,肯定也料到怡妃会有后手。与其操那个闲心,不如想想怡妃的死法——你们看皇上对怡妃的态度,反正我觉得她离死不远了】
怡妃的“欺君之罪”话一落,在场的侍卫们稍稍有了动静,有的已经按上了腰间的长刀。只是皇上没开口,不敢真正跨出那步,但看她的眼神,已与囚犯无异。
毕竟是怡妃喊来的人,巴不得她打入大牢也正常。
舒棠叹了口气,这才悠悠起身,趁着君凛抓住她的手的时刻,反手暗暗拽了他的衣袖,退半步在他身侧,带着疑惑不解的神情抬眸直视着她。
“怡妃娘娘,‘欺君之罪’说得有点太过了吧?”
这种姿势能让男人有一种在保护弱小的感觉,滋生他的保护欲。这个罪名可大可小,但究竟有没有,还需君凛定夺,她独独一点儿也看不透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只能尽可能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尽可能拉他站在她这边。
“我也不想这么做,但你的身份,着实……”怡妃目光戚戚,垂下眼眸,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着实太特殊了些。这夏国皇室,毕竟与华国结怨已久,你故意隐藏身份接近皇上……”
怡妃有意将事情说得暧昧不清,经她这么上下嘴皮子一碰,事情传出去估计就成了她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隐姓埋名引诱皇帝。说得还挺义正言辞。
她意味深长的勾起了嘴角,却同时害羞似的低下脑袋去,像是下意识的贴近了君凛一步:“怡妃娘娘这就说错了,妾身……妾身的身份,皇上早就知情。”
“什么?!”怡妃面上从容褪尽,震惊了一下,复又征询似的看向君凛,“皇上,她的话可……”
“不错,朕早就知道,又何来欺瞒一说。”君凛冷笑了一声。
舒棠眉眼弯弯,对着君凛笑了笑,感激了他一小下,又默默开口对瞠目结舌的怡妃补刀道:“就在娘娘将我发落到浣衣局时,皇上就查清楚了我是夏国人。”
“不,不可能……”怡妃额上开始冒汗,却强装镇静,“夏宫里,如诗是唯一一个你活下来的近身侍女,除她以外根本没人认得你的脸,更别说查清你的身份……皇上那时只知道你是夏国人,却不知道你是皇室,对吧?!”
舒棠嘴角的笑容勾出了几许深意:“但有一点,娘娘或许不知道……我与皇上自小就认识,虽然长大后面貌变化得有点大,但看久了仍是认得出来的,皇上召我为御前奉茶,你以为是为何?”
怡妃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她。
“皇上,这该如何发落……”毕竟是个妃位,刘公公也只敢小心翼翼的问。
“褫夺封号,降为贵人。”君凛早就对怡妃颇有微词,如今更是一并算了总账。不等其他人求情,牵了她的手就往外走去。
“诶诶诶?”她脸上微微一热,看着他的侧脸,想开口问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这……什么状况?为什么他解释都不解释一声,为什么还不放开她的手?
“刚才你说的,可是真?”君凛忽然问道。
“?”她稍稍疑惑了一下,“那种情况还有脑子分神说假话?”
她前边演了那么久,又和怡妃唇枪舌战了会儿,说的可多了,不知道他是指哪句话。
反正不管真假,统统让他相信就对了,不然还等着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没想到君凛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攥着她的那只手突然用力了一下,像是做了个不得了的决定:“……好。”
舒棠:?
疑惑去看他的时候,他却别开了脸,故作自然的干咳一声:“没什么。”
就这样,她被他带到了钟粹宫,正暗自嘀咕着皇上居然会好心到亲自送她回来歇息,就见他挥挥手遣散了其余人,不仅没有离开的意思,还命人顺带把房门给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