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要绑了你,去为我当牛做马,制衣做饭,当个小丫头使唤。”
青竹门,小湖山上,褚茯苓在听到踏月而来的女人,如此开口时,顿时整个人险些不好了。
褚茯苓:“……”她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你,是她吗?是我的母亲吗?”
如果不是,来作甚?如果是,哪里有亲娘要把自己的女儿绑走了当小丫鬟使唤的?
叶大佬极其淡定,双眸湛湛看向褚茯苓,这双眼睛,与褚茯苓几乎如出一辙。
仿佛里面盛着星光。
更何况褚家父亲给她留下人,前几日便已经告诉了她,她的母亲来了附近,父亲正在赶来,希望她能顾念这份母女之情,能去将她的亲生母亲留下来。
只是褚茯苓心中一直纠结于当年母亲的抛弃,并没有拿定主意。且今日还发生了这样的糟心事,褚茯苓才没去见这个人。
没想到,这个人来见她了。
还是在这等情况下。
褚茯苓看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熟悉的眉眼,终于确认了此人是谁,却还是又问了一句:“既是你,那,你来此作甚?看我笑话吗?”
叶梨左手一翻,手心向上,露出一个白瓷瓶,丢给了褚茯苓:“我说了,我是来带你走,叫你给我做丫鬟使唤的。”瞧见褚茯苓下意识的接住了那白瓷瓶,又道,“这瓶子里是可以恢复你容颜的药,快些吃,吃了便走。”
褚茯苓原本还不甚在意那白瓷瓶,闻得此言,惊异的瞪向叶梨。
叶梨并不管她,只神态悠然的看向四周,偶尔眉心微蹙,似是并不喜欢这处的环境。
褚茯苓将白瓷瓶的药倒了出来,放在鼻尖嗅了嗅,果真闻出了十几味的上等药材。
越城褚家不是什么名门大族,比不上那等流传几千年的大世家,但也的确有些底蕴,褚茯苓年幼在褚家时,除了主要学习卡牌制作,另外对于药材品鉴,丹药法器之类的东西,也都有所涉猎。等她略长大些,入了青竹门,青竹门曾经也是个大门派,藏书颇丰,褚茯苓在制作卡牌和修炼之余,便也颇了解了一番药材丹药之事,至少若是出门在外,绝不可能被假丹药所蒙蔽。
故此今朝嗅出了这颗丹药里的一部分药材,褚茯苓就知道,这颗丹药,十有八九,是颗真的丹药,还是恰好能叫她恢复容颜的上品丹药。
即便知道眼前人就是她的亲生母亲,褚茯苓还是没有理所应当的将这颗丹药吃下去,而是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一身黑色裙裳,月色下,清冷自在的女人,问道:“你真的要把这样的好东西给我治脸?我虽不知这是什么丹药,但若是将它拿去拍卖会上,当是能卖出一个高价。给我,你……”
舍得吗?值得吗?
毕竟是生下了就丢弃的便宜女儿。
叶梨:“所以,你吃了我这颗丹药,就要给我做……二十年的小丫鬟。”
褚茯苓:“……”
叶梨又补充道:“期间还不得与青竹门和褚家联络。”
褚茯苓心忖,若只是前者,也不是不行。虽说做丫鬟伺候人,低人一等,可眼前这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啊。便只是为了还对方的生之恩,和这颗丹药的恩情,二十年,于修真者来说,也不算久。
但是后者……
褚茯苓不禁道:“褚家和门派,待我不薄。”
叶梨闻言只轻笑了一声,便朝褚茯苓丢出一份红色的类似礼单的东西。
褚茯苓拿在手中,打开之后,才发觉这并不是礼单,而是一份财产清单和一封短信。短信乃是曾经的小世家叶家家主所写,言道自己重病将死,家族即将不复存在,族人分家之时,分给自己的独女的东西。
如今的普通百姓之家,或许重男轻女,觉得女子没有什么继承权。
但对修真者来说,有着良好资质的女修,也是有继承权的。
然而叶家家主为了女儿的将来着想,分给女儿的大部分都是原本就该女儿继承的妻子的嫁妆,极少部分才是他的个人财产。
而这份单子上的东西,原身也好,叶梨也好,手里几乎一件也无。
褚茯苓的手几乎在抖。
她是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嫡母,乃是嫡亲的表姐妹,当初母亲的家族破灭,无人依靠,便是嫡母的娘家收养,二人一道长大。因嫡母娘家和褚家利益相关,关系亲近,三人少年时也时常见面,嫡母就爱慕上了父亲,两家定亲。然而自己的母亲却觊觎父亲,在嫡母两年未曾有孕时,设计勾引了父亲。
这等丑事,自是要一床大被掩了去。
嫡母也言道,愿意表妹做夫君的妾室。可她的母亲却不肯做妾,非要做平妻,事情闹的大了,无法收场,母亲在生下她后,又与一大门派的男修勾搭上了,便舍下女儿离开。嫡母心慈,才叫她庶女充作嫡女,在外名声好听些。
然而这些都是褚茯苓从褚家的下人口中听来的。
她年幼时尚且会信,觉得自己生母对不住嫡母,因此嫡母对她了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都不敢告状。可她略长大些,发觉父亲对生母着实情深,瞧着她时,时常出神,更会与她说起生母,每每也是一副情深若许的模样。褚茯苓就知道,她最开始知道的故事是假的。
父亲对她疼爱有加,将她视若掌上明珠,但也是一个极其好面子的男人。如果生母当真是个勾引表姐夫、事后非要做平妻、平妻做不成干脆跟人跑了的女人,父亲即便为了自己的脸面着想,也不会再怀念生母。
可偏偏父亲这般的怀念生母,褚茯苓便明白,事情没有这样的简单,对嫡母也不再那么恭敬。只是父亲怀念母亲,心疼她,却却也会和嫡母一直拦着消息,不叫她知晓当年真相。
直到今日,褚茯苓才能窥到当年真相的一角。
这份属于生母的财产单子,上面的许多东西,褚茯苓都见到过。
有的是在嫡母的房间里,有的是在父亲的书房里,有的是在祖父母的房间里,有的是在族长伯父的房间里,有的是在伯母堂兄堂姐们那里,有的,是在宗门里,在她掌门和师父那里……
而这些,原本不是属于他们的。
褚茯苓猜到了些什么,无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喃喃道:“不,不,这怎么可能?这如何可能?”
叶梨淡淡道:“你该问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褚茯苓戴着面纱,泪水已经将洁白的面纱浸染湿透,许久,才终于鼓足勇气问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梨在凉亭里坐了下来,自顾自的从储物镯里取了东西来自斟自饮,将当年事情,娓娓道来。
这并不是什么啰嗦事情,只是一个略坚强些和独立自主的林妹妹,被姨母家设计财产并陷害性命,然后反过来算计了姨母家,花钱买了活路的故事。
原身原本也是出身小世家叶家。叶家莫看只是小世家,却极其有钱,曾经是越城附近三城的首富。
曾有人戏言,叶家的叶子都是翡翠做的,花盆里的泥土,都是金子堆成的,那家里太太小姐们戴的首饰,许多都是上等灵石制作的。
彼时叶家豪富,闻言竟真的做了一院子的翡翠树,金字做土堆成的盆栽,给家里太太小姐们打了上等灵石的首饰,邀请了许多人上门做客,惊得一群客人险些掉了下巴。
可见叶家如何豪富。
然而豪富之家,却不知低调,招人觊觎。叶家原本是有一位老祖宗,在一个中等宗门做太上长老,于是所有人便都等着,待那位老祖宗一去,豪富叶家,便被墙倒众人推,每个人都想要从叶家分割去一块肥肉去。
那个时候,距离叶家用金字做了盆栽泥土,用翡翠做树叶儿,也不过只过了两百年而已。
新任家主刚刚上位,抱着自己才六岁的小女儿,看着家中颓废的族人,只能忍痛分家,叫族人们带着少量财物,隐姓埋名,各自散去,自谋生路。
他自己被设计中毒,妻子难产而逝,女儿年幼无人依靠。
叶家主思忖几日,只能在族人们都去后,当着越城和周边几城有钱有名望的人面,将家中库房打开,开始将这许多好东西,送给这些有名望的人家,然后分送给贫苦百姓一部分,只留了妻子嫁妆,还有自己的少少的梯己,言道死后要留给独女。
他彼时中毒已深,无药可医,又是临终遗言,面容哀戚恳求。那些设计了叶家,又使叶家家主中毒之人,今朝还得了大把钱财的人们,终于松口,表示定会护着叶家家主女儿,也就是原身长大。原身的财产单子,他们也全都拿了一份,只待原身长大,便可以拿到这些东西,防止有人故意贪墨。
叶家主将女儿托付给妻子最信赖的长姐,病床之上,还硬是给对方磕了三个头,临终托孤。
彼时原身的这位姨母,也是立誓对外甥女儿好的。她既心疼去世的妹妹,怜惜丧父丧母无家族可依的外甥女,又收了叶家家主的许多钱财补贴,最初是真的打算说到做到。
可时日久了,眼睁睁的看着外甥女样样都比自己的孩子强,即便是失去了家族倚仗,将来嫁人后也有许多嫁妆,外甥女自己就很立得起来,不禁对这个外甥女,淡了几分。
世家仆从向来踩地捧高,原身的姨母开始不再关心原身,姨母的几个孩子对原身都是嫉妒居多,原身在姨母家的日子,就不是很好过。明明有修炼资源,自己却拿不到,因此修炼上面,颇为吃亏。
原身想着,待到16岁,便可拿着钱财离开,便咬牙忍着。可等到她16岁时,表姐朱氏的丈夫褚观鸿,却对她有了觊觎之心,并设计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原身当时就要杀了褚观鸿。褚观鸿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身原来已经和他修为相当,武力值比他还要高一筹,他根本打不过这个真心倾慕的姑娘。他做事隐蔽,故意将原身骗到隐蔽处下手,故而当时无人可帮,眼看原身真要杀他,才不得不用了另外一个消息,换了自己的一条命。
褚观鸿道:“梨妹以为,我因何会这般冲动?我自来爱慕梨妹,愿意娶梨妹为妻。奈何家族不许,我便只得将心思放下,一心将梨妹当做我自己的妹妹看待。梨妹且看,这两三年里,我可还对梨妹有不好的心思?
只是前几日,我听得太太与岳母商谈,要你做岳母的庶子儿媳,将来、将来待你生产之时,孩儿诞下,便将你……弄死。到时候,叶伯父留给你的那些东西,就都能由岳母掌管。叶伯父临死前的确托孤,但女修因难产而死的也不是没有,你母亲便是如此,你也如此,也算寻常。且等你死了,不是还有你的孩子吗?只要叶伯父的血脉还在,那些人就不会做其他。
可是,你就要嫁给别人,就要死了啊!梨妹,你是知晓我对你的情意有多么深厚的。我爱你如我的性命,若你一生不嫁,我尚且能控制自己对你的情意。可、可岳母要你嫁给表弟那个庸人,我如何能忍?与其嫁给他,将来还要为他生子而死,不若如此,梨妹,你跟了我好吗?你放心,你现下只能做我的妾,可将来,总有一日,我会叫你做我的平妻,好不好?梨妹,梨妹……”
原身当时险些就真要杀了叶观鸿。
但冷静下来后,只当自己被狗啃了一口,开始盘算如何离开朱家,如何教自己顺利脱身,安然离开。
只是她想走,显见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朱家想要霸占她的财产,其余越城有眼睛的人家,许多心思不正的也都盯着她的那些财产。即便是远远不如当年豪富叶家的钱财,可谁知道叶家家主,私底下究竟有没有另外补贴这个女儿?自然是都不想原身轻易离开。
原身想了很久,心里隐约有了个主意,却又发现自己竟有了孕。
被狗啃了一口,还要给狗生崽子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原身当时想了很多法子,把肚子里的孽种弄掉。然而许是天道需要这个炮灰加反派,原身无法弄掉这个孩子,最后只能生了下来。
这种情况下,原身对这个女儿没有丝毫感情,只能退而求其次,顺手利用了这个女儿。
末了除了留给了这个女儿一个进入青竹门的名额,要求褚家必须要对待女儿像是对待普通嫡女一样,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东西,在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散出去,确认无人会盯着她的女儿后,就潇洒离去。
之后原身也被盯了许久,才有很多人放弃,确认原身身上,真的没什么叶家的宝贝了。
后来原身在外历练出来,也就没什么人能寻到她了,就是后话。
……
褚茯苓长到一十七岁,拿着手中的单子,听着这个她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说着曾经的真相,只觉自己明明成为了修士,处在温暖的门派之中,却只觉浑身发抖,畏惧不已。
怎么,会是这样?
她原来知晓的一切,竟然全都是谎言吗?
嫡母在说谎,父亲在说谎,家族的每个人都在说谎。就连疼她护她的师门,其实也都在精心的编造着同一个谎言。
而戳破这个谎言,让她清醒过来的,则是那个并没有爱过她的母亲。
甚至母亲在说想要打掉她的时候,还说了好几种办法,表示当初是真的不想生下她。
褚茯苓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存在,都是个错误。对眼前这个母亲,她简直是个污点一样的恶心存在。
褚茯苓不禁看向叶梨,甚至在想,她是不是要自杀而死,才能对得起这个母亲。
结果……
叶梨十分淡定的道:“所以,给我做当牛做马、制衣做饭,当二十年的小丫鬟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
褚茯苓:“…………”她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心里却是微微放松了些,认真点头,“我愿意。”
至于不联系褚家和宗门的事情,这些也并不难。
褚家和宗门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可善待她?倒也说不上。他们之所以对她公平公正,只是因为他们收了母亲的东西而已。嫡母之所以恼她,也不过是没有算计母亲成功,反而被母亲算计了,脱离了朱家掌控。
既是彼此算计,在算计之外,才有些许情意。那,想来这些许情意,也并不算深厚,褚茯苓想,那她就此离开,也并不亏欠宗门和褚家什么。
叶梨见褚茯苓懂事,点了点头,示意褚茯苓将那颗丹药吃了。
丹药下肚,褚茯苓脸上开始发痒,心知这是疤痕生肌的正常反应,却不敢却挠。等了约两盏茶的时间,褚茯苓去摸脸颊,脸颊上的那个深深地“丑”字,已然消失不见。
她拿了镜子来瞧,仔细看了好一会,确认那个“丑”字,真的消失了,才放下心来。
——这世上哪里有女子不爱美?那么一个深深地“丑”字,褚茯苓怎会真的不在乎?
更何况,即便是男子,脸上刻着个“丑”字,心情也未必不好,未必不想要报仇。
只是,报仇……吗?
褚茯苓忍不住看了一眼叶梨,并不觉得叶梨有为自己报仇的打算,便也不提——她这位母亲,当初在临走之前,大约还是有能力带走部分叶家留下来的东西的,但是,母亲并没有带走,而是全部留了下来,像散财童子那样散给了那些人。
这对母亲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好处,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能叫她这个不该活着也不该存在的“孽障”,在褚家能过得好一些而已。
现下她被毁容,被宗门和家族一道威胁着要去跟那些人道歉,母亲又来救了她。
母亲真的不欠她甚么了。至于仇恨,她自己可以来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二十年,也不晚的。
褚茯苓原先以为,自己身后有家族、有师门,有那么多在意她的和她在意的人,她不能够冲动行事,该低头还是要低头的,可现下知道了当年真相,褚茯苓只觉心情复杂。对于那些亲人师门,也没有了曾经的濡慕感激,剩下的只有漠然。
她不会再承认那些人了。
将来也不会回来青竹门,或是褚家了。
而对于她的亲生母亲……褚茯苓心中一叹,想到,即便只做二十年的小丫鬟,她好像也弥补不了她欠了对方的。
褚茯苓心思电转,起身后却道:“您稍稍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待我收拾完东西,便跟你走。您将那颗药丸给了我,我定遵守承诺,侍奉您二十年整。”尔后竖起二指,当下立下了心魔誓。
心魔誓一出,再无更改余地。
褚茯苓必须说到做到。
叶梨微微扬眉,一颔首,便转过身去,看天上的月色。
原身不可谓不是身世坎坷,越城附近的几个城池,还有这青竹门里,欠了叶家东西的,何止是是青竹门和褚家?
只是,原身并未提及过为她报仇,原身所思所想,不过是想要拥有一世快活恣意的人生,显见没有将那些人放在心上——叶家太过豪富,又太过张扬,当年会遭遇那等劫难,既是人心之恶,亦是叶家太招摇之故。
原身的父亲没想过原身报仇,原身也没想过报仇。
叶梨代替原身活这一辈子,既原身没想过,她便也没有去管那些害得叶家覆灭那些人。只下定了决心,待过上些时候,褚茯苓的事情被大部分人忘记了,便回来帮那些人“散散财”,如此而已。
至于朱家和褚家,朱氏和褚观鸿,叶梨对他们就另有一番处置了。
——
叶梨当晚就接了褚茯苓,没有离开这座城市,而是利用现代神奇的化妆术,就给二人改换了妆容。
她是手中有剑作为法器的富贵高冷的世家小姐,褚茯苓就是低眉顺眼的随身丫鬟,肤色微黑。二人都姿容大减,但也绝对不是褚茯苓之前那等被毁了容、见不得人的模样。
她们大大方方的入住了一家隶属于青竹门的客栈。
翌日一早,就看到青竹门在四处寻人。
寻得自然是一个脸上刻了个“丑”字的丑八怪,或者是一个戴着面纱,处处躲着人走的年轻女修。
众人闻得这事,都十分八卦。很愿意帮着青竹门寻人——青竹门为了寻找褚茯苓,竟是肯出大价钱。大家为了八卦也好,为了灵石也好,都十分愿意帮忙寻找一个脸上被刻了字的年轻女修。
而这个年轻女修,只是因为长相漂亮,那天恰好和那个大门派的一个受尽宠爱的女修穿了同样一个颜色的衣裳,将那大门派的女修趁成了东施,其余事情,全然不曾做,就被大门派女修的师兄给在脸上划了个大大的丑字,险些伤到青竹门女修的眼睛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扬了开来。
随之而来的,是那个受尽宠爱的女修,曾经数次被比她漂亮的多的女修给比下去。而那些将她给比下去的女修们,无一例外,都被女修的师兄们给毁容的事情。
青竹门山脚下的修士们全都惊呆了。
原来大门派的女修,竟然这样的可怕?
只是个受尽宠爱的女修而已,就可以这般肆无忌惮。果然,等将来他们或子孙有机会进入大门派了,那甚么天元宗,是必然不能去的。
——
青竹门上,云豆豆十分不开心的听着一名弟子小声的说着外面的传言,趴在七师兄的膝盖上,哭的不能自已。
云豆豆的七师兄凌泽,气得险些就要拔剑去教训外面那些胡乱传谣言的人。可在听到外面的人,开始传起天元宗的不是的时候,凌泽的怒火才渐渐地降了下来,理智回归。
凌泽皱眉道:“此事不对。”
云豆豆仰着脸,满脸泪水的看向凌泽:“七师兄,你也觉得是豆豆不对吗?豆豆看到她们比豆豆好看的时候,应该高兴的是不是?只要豆豆高兴了,笑了,师兄们就不会护短,为了豆豆去教训那些女修了,是不是?如果是这样,豆豆现在就不会被这么多人骂,青竹门就不会丢掉一个前途无量的弟子,天元宗也就不会被许多人嫌弃,下界招收新弟子时,也就不会受到影响了是不是?”
云豆豆其实长得不难看。
只是有些时候,人就怕被比较。
一个长相75分姑娘,站在长相55分的姑娘面前,就能将对方趁成胭脂俗粉,把自己趁成个大美人儿;但如果这个长相75分的姑娘,站在长相95分甚至往上的姑娘面前,被趁成胭脂俗粉的,自然就只有她自己了。
如果恰好二人穿了同样颜色同样类型的衣裳,真真是撞衫不可怕,谁丑谁知道了。
云豆豆不知晓这些后世理论,但被那些天仙美人儿给趁成东施,自然是会心里难过的。
这会子就忍不住向着素来疼爱自己的师兄撒娇。
凌泽闻言,低头去看正一脸泪水、仰着脸看他的姑娘,不禁心中微动,暗道小师妹其实还是长得很可爱的,如何能被叫做“东施”呢?
他道:“豆豆哪里错了?错得分明是那些不知所谓的人。他们哪里知晓,师兄并非是冲动鲁莽,视人命如草芥,胡乱伤人,而仅仅是听从师父命令,要好好的护着我的小师妹,不叫小师妹受一星半点的委屈而已。护着自己人,莫非还有错?即便那等糊涂人,非要深究,认定这是错,那也是不知内里缘故,此事是情有可原的。
小师妹,豆豆,乖,不要哭了好不好?大不了等将人找来了,你亲自去问问她,这件事是她错了,还是你错了。她必是会答,是她错了。你不信师兄,总要信个外人。”
剑架在脖子上,他不信那个丑八怪,敢说出什么让小师妹再难受的话。
云豆豆这才收了泪,小声道:“真的?小师兄不曾骗我?”
凌泽拍着胸脯道:“我怎会骗你这等事情?再说了,我们若当真错了,怎的我们错了这么多回,只这一回,有人来说了这件事,旁的时候根本无人指责我们的过错?可见这世上还是眼明心亮的人多,知晓我们并不是错的那一方了。”
云豆豆听得破涕为笑,这才欢喜了起来。
凌泽看着模样娇俏可爱的小师妹,只觉心口处满满的,欢喜无限。
——能得小师妹一笑,真真是何等样事,他都肯替小师妹做了的。
更何况他们自师祖开始,就一直护短。在修真界且是出了名的。谁人听了,都要道一声羡慕,能拜入这样护短的师门,可不就是一件喜事吗?
既大家都喜欢这等护短的师门,如何还能说“护短”二字,便是个错?
凌泽又哄了小师妹一会,见小师妹不会再哭了,才起身去寻师父,打算跟着师父去瞧瞧青竹门寻人的结果。
不过是一个被毁了容的丑八怪而已。即便是有几分卡牌师的天赋,可到底才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能有多大本事?青竹门怎么会这么久了,还没将人找到?
难道是青竹门看重的弟子被他毁了容,对他们天元宗这等大门派心生不满,又不肯明着与天元宗掰扯断了关系,所以才故意放走了那丑八怪?现下又故意拖延,给他们天元宗没脸,才说找不回一个普通弟子?
凌泽自觉他这般推断,是十分有道理的,自是理直气壮的去寻了他师父轩辕道人。
轩辕道人听罢,只皱眉道:“青竹门小小门派,万不敢如此欺瞒我天元宗。凌泽,你去外头打探一番,看被你毁了容的女修,究竟身份如何,背后还有何人。”
轩辕道人半点不觉自家弟子有错。他的师父就十分护短,将他也养成了一副护短的性子。
自家弟子在外面,对了是对了,错了也是对了。轩辕道人以为,红颜白骨皆是虚妄,不过一副皮囊而已,毁了便毁了,又不是毁了对方丹田,有甚好在意?
他的弟子没杀了她们,已然是顾忌着天道因果了。
凌泽得了师父的话,果然就出了青竹门,去寻那丑八怪究竟是为何敢逃跑,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跟他小师妹说。只是他原想着自己独自出门去打听,可他打听了一日,回来后,便被小师妹给逮了个正着。
他们一派最是护短,自师父往下,又是最疼爱小师妹。凌泽比小师妹只大了三岁,二人自幼就是一同长大的。对这个小师妹也最是没有办法,被小师妹缠磨的烦了,实在无法,只得叫小师妹换了衣裳,戴了面纱,与他一同出门去打听。
孰料叶梨等的就是他们师兄妹两个单独出门。
叶大佬在别个修仙世界,曾经站在修为的顶峰。奈何现在一朝砍号重来,修为也只有原身的筑基后期而已。
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奈何叶大佬自诩是个实诚人,若是那等报复不了的,譬如养出一堆护短恶魔的轩辕道人,便等十年,也是等得;但凌泽与云豆豆,一个只练气期修为,一个是筑基中期修为,又何必再等十年?
今晚便先报了这仇去!
得知今晚行程的小丫鬟褚茯苓:“……”
好像、似乎、大概、其实,还蛮有道理的。
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全然不晓得,她亲妈的今晚的报仇名单里,除了修为不高的凌泽和云豆豆,还有她那位亲爹。
尽管原身的仇,叶梨报也可,不报亦可,但谁叫她听到褚观鸿这个名字,就觉此人,与葵花宝典,甚是有缘呢。
那就,小小的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