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梆子声响起,叶梨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尽管已经是半夜三更,她身边侍奉的人也立刻发现了她的醒来,忙侍奉她坐起身来,漱口喝药。
叶梨上次醒来时见到的嬷嬷和侍女依旧还在。
那嬷嬷亲自上前给叶梨喂汤药——这汤药一直在外间熬着,为了防止药效不好,一次的药熬得时间久了,还会换另外抓好的药重新熬,期盼叶梨随时醒来,就有药效最好的汤药可以喝。
那嬷嬷道:“夫人,这药是对症的,许太医亲自开的方子,家里的两个大夫也都分别瞧过,您快些喝了吧,喝了身子就好了。”
实则侯夫人的身体生病,一则是前些日子是亡夫忌辰,过世的侯爷和侯夫人感情极好,侯夫人思念亡夫,心情抑郁;二则是原本不受侯夫人喜爱的次子和次女骤然生病,侯夫人尽管真心不太喜欢这两个孩子,可到底是她的骨肉,不免担心;三则,是被长子和长女给气病的。
这其中心病居多,若是原先的侯夫人,自是醒来的没有这么快。即便是能醒来喝药,暂且病好了,但病根犹在,将来不知何时身子大约还是会垮掉。
只是这具身体的芯子里换了叶梨,叶梨自然是没有这几重的心病。她经历多世,若是精神和心理不够强大,早早就一碗孟婆汤下肚,忘却所有,转世轮回去了。
叶梨声音沙哑道:“汤药热吗?若不热,我一气儿喝了,莫要一口口喂了,忒的麻烦。”
那嬷嬷忍不住红了眼眶,嗔道:“太太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最不耐烦这苦药汁子。”
然后叫人拿了另拿了碗来,将汤药给滤凉了,当真是一口气给叶梨喂了下去。
叶大佬:“……”这届太医不行啊,开的汤药竟苦成这个亚子。
待喝完了汤药,婢女们又服侍着叶梨用湿布擦了两遍身子,那嬷嬷又过来了,这次是端了个可以放在床上的桌子过来的,还给带了食盒。
打开食盒,里面放着的仅仅是一碗青菜细面、一碟子腌黄瓜、一碟子凉拌秋葵、两碟素点心——叶梨一看就知道,这面条和面时,定是加了鸡蛋的,这面条里的水,也定然是熬了许久的老母鸡汤。
这碗面瞧着简单清淡,实则还是犯了守孝的忌讳。
若是原身,对亡夫情深,自是不肯吃这顿饭,唯恐对不住王亡夫。即便她现在身在病中,原就该补充些营养。
可这换了叶梨,自是没那么多的忌讳,稍稍一顿,就将这碗面条吃了个干净。
嬷嬷喜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什么都不如自己的身体好才好。夫人肯吃东西了,咱们也就安心了。”顿了顿,又迟疑着道,“二爷和二小姐……”
叶梨轻轻抬眸看她。
那嬷嬷和原身是一个年纪的人,只是前者毕竟是仆从,保养不佳,所以看着老态些,但叶梨看着这嬷嬷在她面前自在随意的模样,应当和原身是打小一到长大的,情分自是不同。
有些话,旁人不敢说,这嬷嬷打发走了其他婢女,却是敢说的:“太太,老奴也知道老奴逾距了。只是世子和大小姐是太太身上掉下来的肉,二爷和二小姐又何尝不是呢?世子和大小姐处处都好,天资过人,可二爷和二小姐今年才7岁,却也不是那等庸人之资。
且论若真论起孝顺来……太太,老奴竟觉得还是二爷和二小姐对您更孝顺一些,这次世子和大小姐又做出这样忤逆之举……老奴知晓老奴的身份,可还是忍不住为二爷和二小姐抱屈,都是您的孩儿,您可万万不要凉了二爷和二小姐的心啊。这人的心啊,若是凉透了,可真真是挽救不回来了。”
这嬷嬷还有些事情没说。
底下人素来是长了一双势利眼,府里几个小主子都是夫人的孩子不假,但夫人到底是对二爷和二小姐不够上心,底下人不敢苛待二爷和二小姐,可若真真轮起来,他们对二爷和二小姐,的确是远不如对世子和大小姐恭敬。
这次二爷和二小姐生病,未尝就没有底下人伺候不够精心的份上。
——毕竟,现在这个府里的正经主子是夫人,可等到27个月的孝期满了,世子便可成婚,到时候,世子和世子夫人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二爷和二小姐既不受母亲宠爱,又和长姐长兄不亲近,到时又算的了什么?
后又有太太病中被世子和大小姐气得晕厥一事,底下人难道不会想,万一太太真被气没了,他们要另谋前程吗?对二爷和二小姐,只怕更不精心。
幸好太太现在醒了过来。
只是,嬷嬷想到世子和大小姐那副油盐不进、坚持己见的模样,还有年幼的二爷和二小姐,虽心知二爷和二小姐只是小病,应该能撑得过来,但还是想要跟太太好好说道说道。
叶梨之前是真的晕睡了过去,这具身子真的算不上好,因此并未接受记忆。
现在听了这嬷嬷的话,皱了皱眉,便道:“嬷嬷且亲自去瞧瞧二爷和二小姐,现下晚了,不要惊动他们,只叫他们身边人给他们收拾下东西,明个儿过了辰时,日头好时,把他们暂且搬到我的院子里来。”
嬷嬷惊喜道:“当真?”
叶梨道:“自是当真。两个大的已然指望不上了,我总要将两个小的养好才是。”
嬷嬷打了下自己的嘴,才起身道:“太太说的自是真的。老奴这就去办这件事。只太太万万要宽心,您现下虽退了烧,人也能吃下东西了,却也要再睡会,待明日请了太医再诊治一回才是。”
叶梨颔首,也觉这副身子还有些疲乏,便叫嬷嬷去办事情,让其他人过来侍奉她睡下。
——嗯,身为贵族阶级的一员,叶大佬现在连躺下都很想让小丫头帮忙来着……
待到帐子拉下,叶梨躺在被窝里,才开始自己给自己把脉,并接收记忆。
之前那次,她直接晕厥了过去,这次也觉身子疲乏,但比上次好了许多,还颇有几分精神。
把脉之后,这具身子果然如她所料,心病居多,身子骨还算好。太医给开的药也对症。现下叶梨来了,心病去了,过不了两三日,病也就能好了。但若想长命百岁,以后还需另外调养,暂且不提。
只是这原身记忆和剧情……
叶梨全面接收之后,嘴角就是一抽——她倒也见过叉烧儿子、叉烧闺女,可能叉烧到原身这长子长女这种程度的,也着实少见啊。
如今时局混乱,两年前,安阳侯府支持的新帝人选,在继位后第三日暴毙而死,新帝的儿子彼时最大的才五岁,兄弟们虎视眈眈,当时就有先帝曾经宠妃的儿子,手握虎符军权,坐上了皇位,改年号正乾。
正乾帝手握军权,初登帝位时,众人还道正乾帝既能拿到军权,就该是个有能力的实权皇帝。孰料正乾帝登基之后,吃喝玩乐,花天酒地,朝政大权竟全都被其舅家所掌控。
朝中顿时乱象丛生,而那位暴毙而死的君王的长子,也被人拥护着在南方建立起了南方小朝廷,与正乾帝对抗。
原身的丈夫安阳侯,在站队的时候跟错了人,心念原先的君主,被当今和他的舅家陷害,因而不得不赋闲在家,抑郁而终。
安阳侯原本的人脉还在,安阳侯的葬礼办得也颇为风光。但晋封安阳侯世子为新任安阳侯的旨意却迟迟没能下来。
原身是个真正的深闺妇人,不懂那许多朝政,只是想着规矩在那里,待到儿女们出孝,今上定然不会再往后拖,便不许儿女们在孝期四处运作,求得今上早赐爵位。
守孝期间,原身只在宅子里,思念亡夫,照顾四个儿女,想着等27个月的孝期满了,长子便可迎娶湖阳郡主的独女,长女便可嫁给她精心挑选的也是丈夫十分看好的家境颇丰、前途可期的一位刚刚考中进士的少年英才。
前者可以让安阳侯府在老侯爷孝期后,迅速重回贵族圈子,后者的少年英才,其曾祖往上三代,皆是盐商,家中资产颇丰,既有着远大的前程,又能给安阳侯府带来许多钱财,让安阳侯府有钱在世家贵族的圈子的迅速站稳脚跟,更能庇护姻亲,护着那位少年英才,在文臣路上,稳扎稳打的走下去。
两门亲事是老侯爷和原身一起定下的,不可谓不用心了。
只是老侯爷当年站错了队,被新帝所厌弃,且还死的很不是时候,为了安阳侯府不至于泯灭,夫妻二人到底还是利用了长子长女的婚事。
这两门婚事有如意处,也有些微不如意处,比如湖阳郡主的独女长相平平,比如那位盐商出身的少年英才,将来即便前途可期,却也是盐商出身,会被许多人所耻笑。
老侯爷和原身明知如此委屈长子长女,可若是安阳侯府都保不住,两个儿女自然也保不住,委屈只会更多,且那是他们当时最好的安排,对长子长女,也只能心有愧疚。
原身的长子长女,是受着此时的教育长大,自然知晓自己在侯府中过着富贵生活,也该承担自己应有的责任,原本就未曾有任何的推脱之言。
原身对长子长女愧疚,这两年倒是多有补偿,送了许多东西,给两个儿女的私房增添了不少。
只不知这两个原先还算乖顺的孩儿,现下究竟是如何做想,竟是突然开始改变想法,不肯再结原本的两桩姻缘。
不但不愿意,世子更是要娶一个在市井中厮混的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女仵作,长女要嫁给那个克死了三个妻子、嫡子女和庶子女俱全的将军!
原身只觉荒谬,当时病情加重,昏昏沉沉数日。待到她再次醒来时,看到的就是愧疚的跪着的长子长女。
他们告诉原身,原身的另外两个7岁的孩儿,都去了。
原身当场崩溃。
原本因着当年身怀双胎,怀孕时几乎日日孕吐,生产时险些赔上一条命,生产后更是被告知,生产双胎时受损,将来再不能有孕,原身不禁就恼了这对小儿女。
郑庄公的母亲姜武,因生郑庄公时寤生,而认为郑庄公出生时就不孝,因此厌恶郑庄公。
原身因生龙凤双胎时难产,险些死去,迁怒两个孩儿,也就不是不能理解了。
只是原身终究不是姜武,她的确有几分不喜二子二女,可不代表她真的不在乎两个儿女,待强撑着身子问清楚了,两个孩子当时生病并不算严重,只是她那时被气得晕了数日,世子和大小姐开始掌家理事,手段强硬,只是不耐烦二爷和二小姐院子里的事情。
这些下人们最会看人脸色行事,对二爷和二小姐的看顾就少了许多。一次有婢女照顾二小姐时,因着憋闷和药味难闻,把窗户开了一条缝通风,就睡了过去。
只不知半夜起风,将那窗户吹得大开,半宿过去,那仆从被冷风吹的打了几个喷嚏就好了,可二小姐的病情加重,最后去世。
二爷和二小姐的龙凤双胎,感情深厚,家里有人拦着不叫病中的夫人知道这件事,可没人拦着不叫同样病着的二爷知道这件事,二爷跑去了二小姐的灵堂,扑在二小姐的棺木前,痛哭一场,回去病情也加重了,没几日,也跟着去了。
原身当即恨极了自己的长子长女,以为若不是他们,她的小儿子小女儿,根本就不会因为一场小病去世,当场打杀了侍奉小儿子小女儿的所有人,带走了丈夫和小儿子和小女儿的棺木,还有家里库房的许多东西,就回乡去了。
就连长子长女后来成婚,都托病不肯过来主持大局。
若仅仅是这样,原身的长子长女还算不上一句叉烧,后来时局变换,长女的丈夫称帝,当时的皇帝自然要捉拿其各种亲戚,原身也在其中。
而原身在被捉拿前,半点不知情,眼睁睁的看着家里侍奉她许久的婢女仆从们,在她眼前被眼睁睁的打死,而为了以儆效尤,她这个反贼的岳母,竟是被处以车裂之刑。
在她死前,她才知道,她的好女婿的其他几个岳母,包括妾室的生母,也都被早早安置好了,只有她一个,在被捉拿时才知道女婿反了。
而她被拉到菜市口行刑的时候,竟看到了自己儿子满脸悲恸的站在人群之中,那个她十分不喜的儿媳妇,正死死拽着自己的儿子,不叫她的儿子冲动行事。
且那个儿媳妇,看向她时的目光,极其的厌恶。
原身幼年和少年时是京城贵女,婚后是京城贵妇,一辈子都是体体面面的人,即便是小儿子小女儿死后,回到乡里,也依旧体体面面。
可她最后死的时候,却是被车裂而死,死状凄惨,尸骨不全。
她飘在半空中的时候,看到她的好儿子,在好儿媳的劝道下,最后连她的尸骨都不敢收拾,任由暴怒的皇帝把她的尸骨分别丢在东南西北中四个方位,叫她死也死的不安心,同时也是在告诫和威胁那些反贼和世人。
原身既痛且悲,魂魄却始终没有消散,也无法去轮回转世。
她一直待在京城里,直到她的那个好女婿最终做了皇帝,女儿做了皇后。她的儿子带着一直无法生育的心上人做了大将军王,军功颇盛。
看着她的女儿一时说漏了嘴,原身才知道了当年女儿是给她送了信,通知她快些逃跑的,只是这信被女婿给拦了下来,单单是因着她这个岳母,并没给女儿留下多少嫁妆,女儿之后就知道了这件事,痛哭了一场,只是心里也怨恨母亲没有给她那原先承诺的风风光光的嫁妆,想着或许就不会寻到母亲身上呢?毕竟那些皇帝都爱面子,不会为难一个老妇人。
然而,当时的皇帝,就十分的不要脸面的处置了这个老妇人,还处以车裂之刑。
原身看到的时候,女儿正哀戚的利用此事,换取丈夫的怜惜和愧疚。
原身顿时深恨自己为甚会生下这样的女儿?飘去见儿子,又见儿子也在利用她的事情,又跪又求的希望那个仵作女,留下那个他养在外头的刚刚怀孕的外室。
原身心中究竟有多么难过,暂且不提。她的魂魄又飘飘荡荡了许久,才终于到了地府。
站到鸣冤鼓前,她只犹豫了片刻,就举起了鼓槌。
——在人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并不适用。她想知道,在地府,这些适用不适用。
更何况,她是真的舍不得她的小儿子和小女儿,希望他们能够重来一次,有一位真正爱他们的母亲,护佑着他们平安长大,自在一生。
至于长子和长女……她只当没生养过他们,随他们去!只要不牵累了丈夫和自己的娘家就好。
……
叶梨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不禁揉了揉眉心。
照顾次子次女,这并不难。现下她提前醒了过来,心结全无,又让人将二子二女明日就挪到自己院子里来。
她还活着,能吃得下东西,明日还能出门走动,这些府中下人,便不敢怠慢龙凤胎,他们就不会死。将来也会活得好好的。
可是,如果任由长子长女行事,只怕还是要沦落到大女婿造反。
而造反之事一出,原身的夫家和娘家,又怎的不受到牵连?
叶梨:【原身付出了多少功德?系统怎么接了这个有些赔本的交易?】
毕竟,这个任务要花费的精力,只怕比叶梨原先做过的所有任务都要多。
7382系统:【很多很多呦~而且对方还有一块传女不传男的玉佩,宿主大大你醒来可以去找找,那个是个小的未开发的芥子空间。虽未开发,被灵气触动,但长期佩戴能叫人肤如凝脂、身子康健,是个非常好的东西。宿主大大虽然已经有了许多好东西,但能多一个这样的东西,不也很好吗?而且里面还有许多藏书……】
7382系统又巴拉巴拉的说了许多,叶梨才知道这个小系统是看重了原身的这个玉佩,觉得反正任务难度对她来说总归是不太大的,肯定能做到。那顺便多赢这样一个小东西,当然就更好啦。
叶梨心说,也就是这个任务难度对她来说还算好,可以完成。否则的话,呵呵。算了,不说否则了,单单是她回归地府后,就一定要揪着这个小系统狠狠的揍上一顿!
自作主张可还好?
当然,这并不妨碍叶大佬安心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叫人把那枚玉佩拿了过来,在手中把玩。
翠嬷嬷道:“这还是老夫人传下来呢,说传女不传男,只是老夫人三个女儿,到底还是偏心太太,就把这玉佩给了行二的太太。当时大姨奶奶还恼了太太许久呢。”想了想又道,“前儿个表姑娘过来,也跟老奴说起了这个玉佩来着。”
翠嬷嬷自然知道表姑娘的意思,是觉得自己身世可怜,寄住在姨母家里,到底难过,希望能得姨母怜悯,把当年母亲想要没能得到的玉佩,给自己。
叶梨把玩着这枚很是暗淡无甚光泽的压裙佩,不甚在意道:“不是说传女不传男么?表姑娘是我外甥女,却不是我的女儿。”
尔后真的站起身来,“走,去瞧瞧二小姐和二爷去。”
翠嬷嬷瞧着夫人面上终于有了血色,又瞧外头天光大亮,日头正好,想着终究是在一个院子里,便没说甚阻止的话,亲自侍奉着叶梨去看两个小主子。
安阳侯府姓姜。
原身是姜叶氏,长子姜永宁,17岁,长女姜飞鸾,15岁,次子姜永安,次女姜来烟,次子次女乃是龙凤双生,今年7岁。
原身是真心不太喜欢次子次女的,毕竟丈夫待她情深义厚,为了她不肯纳妾和通房,所有的孩子都由她来生。原身就很想为丈夫多生几个儿子,便是女儿,也是好的。结果次子次女的出生,直接让原身无法再次生育,因而颇有几分迁怒。
儿子是丈夫取名,她尚且管不得,可到了女儿这里,长女叫做飞鸾,女儿就取名叫做来燕,燕燕于归,谓女子出嫁。来燕来燕,刚生下来就等着女儿出嫁,未免叫女儿心凉。且一个鸾,一个燕,终究不妥。因此老侯爷就给小女儿改名叫做来烟,山际见来烟,勉强糊弄了过去。
叶梨是见过偏心的父母的,见到原身偏心至此,后面却因为她这不喜欢的儿女的去世而放弃她原本喜欢的儿女,就此生疏,也是不明白这些偏心父母的心中所想。
公平,有那么难吗?
她摇了摇头,先去看了姜来烟。
姜来烟是姐姐,可身子骨比姜永安还要差一些。叶梨就先来瞧她。
然后一眼看到了那个前世嫌弃屋中药味难闻,打开了一条门缝散味,结果间接害死了姜来烟的那个婢女。
还是原身特特赐给姜来烟的一等丫鬟。
叶梨:“……”怪道后来原身那样愧疚,把这丫鬟打死了,还把她一家都给发卖到了那等地方。
前世尽去,叶梨没有再惩罚这个丫鬟,只道:“我看你年岁不小,今日便先回去,等着叫你老子娘给你选人嫁了吧。”
一句话,就将那个害死了姜来烟的丫鬟给打发了。
那个丫鬟甚至来不及问一句为什么,也压根不敢问。
有了这一遭,姜来烟身边的侍候人,立刻警醒了起来。
做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不如做大小姐的丫鬟风光。
可那也比十五六岁就被放出去,叫老子娘随便配人的好啊。至于夫人为甚突然这样做……只怕是知道琉璃对二小姐不甚恭敬,可琉璃又是夫人赐下的,干脆就打发去放人好了。
当下众人对姜来烟越发用心,暂且不提。
叶梨则是在姜来烟的床边,亲自给姜来烟把了脉,看了脉案。
果然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无论是太医,还是府里的大夫太过圆滑,不肯下重药,姜来烟就只能这样养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好。
叶梨沉吟片刻,道:“去将平安医馆的高大夫请来,恭敬些,抬着轿子去请。”
府里的两位大夫,以后就留给姜永宁和姜飞鸾好了。
她还是要更果断和敢开药的大夫才成。
然后又去看了姜永安。
姜永安的状况和姜来烟差不多,叶梨怀疑,是二人互相给传染的,便叫二人病好前不许见,然后就把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分别给了姜永安和姜来烟,总理二人身边的事务。
至于要如何二人身边的其他二等三等丫鬟婆子的,就等二人醒来,叶梨亲自教他们好了。
毕竟,就算姜永安和姜来烟还小,可到底也是在侯门长大,如何料理下人,现在就该学起来了。
叶梨这具身子也算恢复了不少,等到高大夫来了,高大夫先给叶梨看了诊,又看了药方,道:“夫人这方子,既开始吃了,就暂且不必停了。且夫人本是心病,如今心病去了,心胸放宽,自然药到病除,几幅平安方子,那就吃了吧。”
说的这许太医跟那市井之中的庸医似的。
叶梨嘴角一抽,又请高大夫去看姜来烟和姜永安。
这次高大夫就不客气了:“小小年纪,用这等方子拖着,也不怕把孩子的身子给拖垮了,换药方子!”
当场给姜来烟和姜永安各自开了张方子,让人去抓药。
原身也是懂得一些药理的,叶梨就接过方子来看,果然十分对症有效,对高大夫自然越发信服,恭敬的请人来,恭敬的送人去,当然还有一个大红封。
——
主院的事情传至姜飞鸾的耳中的时候,姜飞鸾不禁一怔。
她原本是想要和哥哥商量,因着母亲生病,先将家里的事务接管过来,也免得母亲病中劳累。将来母亲病好了,也会夸赞她一句能干,若是允许她亲自挑选嫁妆庄子就更好了。
结果,母亲病好了。
然后还亲自下令,把二弟和二妹妹给接到了主院照顾,今天更是换了高大夫,叫高大夫给弟弟妹妹诊脉看病……
姜飞鸾神色不禁有些复杂——母亲总是表现的偏心她和哥哥,可事实上,母亲把唯一的传女不传男的那个玉佩,给了妹妹,把家里的世子之位给了哥哥,家产大部分留给嫡长子是规矩,可母亲自己的嫁妆,却是大部分给了弟弟妹妹的。
她和哥哥,着实都没分到多少。
偏心什么的,是不能看平日里父母偏着谁的,要看最要紧的东西分配上,父母最是偏向着谁。
姜飞鸾想到前世,她命途多舛,守着丈夫的牌位过了几年才另嫁,结果另嫁之后,丈夫也很快死去,之后她就再也寻不到良人,青灯古佛,孤寂一生。
反倒是妹妹受她的影响,先时姻缘不定,后来姻缘却是极好,嫁给了未来皇帝的亲弟弟,最后做了王妃,还和未来皇帝的亲弟弟一生一世一双人,比那时的皇后还要惹人生羡。
姜飞鸾想到自己的名字和妹妹的名字,忍不住想,飞鸾,来燕,偏偏鸾不如燕,凭什么呢?
她偏偏要人如其名,做上那高高在上的凤位才好!
至于妹妹,燕子么,飞入寻常百姓家,有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