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起哭得跟兔子一样红的眼,痛苦与恨意侵蚀着他那张稚嫩天真的面孔,长年养尊处优而白皙纤细的手指死死抓在地上,粉白的指甲翻起,沾满了泥泞尘土。
“我跟你走,能报仇吗?”哭得嘶哑的喉咙里挤出来咬牙切齿的质问。
警惕着周围环境,穆容没有停下向前的的脚步,只敷衍的回了句,“反正你死了肯定是报不了仇的。”
少年低下头沉默,似乎做了一个决定,或者自己给自己发下了一个毒誓,终于没有继续颓败萎靡,用衣袖随便擦了擦脸上泪痕,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穆容的背影追赶上去。
密道另一边,周博文的自爆也宣告了杭都周家的彻底消失落败,偌大的府邸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乌鸦闻着血气在空中盘旋,准备大快朵颐一餐。
被传送符箓转移到安全位置的唐樘,阴沉着脸,毫无往日温和明朗样子,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东西,结果横生变故,还浪费了一张珍贵的保命符箓,怎能不叫他怒火中烧。
“东西找到了吗?”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属下的人把周家找遍了,都没有发现那东西。”面具男单膝跪在地上,垂着头,诚惶诚恐。
“废物!周博文的儿子呢?追上没有?”听到东西没有找到,唐樘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周身暴虐灵力一下子控制不住的暴涨,那里还是传闻中没有灵根不能修炼的废物唐三公子。
面具男承受不住蛮横的灵力威压直弯下腰,双膝跪在地上,额上冷汗直冒,却不敢运灵力抵挡。
“都是属下办事不利,没想到周博文居然放弃元神,选择直接自爆,现在他已经魂飞魄散了,我们找不到他的魂魄,也没办法知道那东西位置的线索,至于密道,我们的人挖开洞口找过去的时候,人,人已经不在了!”
结丹是修真境界里的一道分水岭,结成金丹,炼化出元神,才能算是真正进入到修真强者的金字塔梯队。而金丹期的修士就算是肉身被毁,元神也可以离体逃脱,所以金丹修士基本都不会选择以自爆这种神魂俱灭的方式,与敌人同归于尽。
但谁想得到,平日里小人行事的周博文,居然真的就这么硬气的选择了自爆。当然如果不是那个黑衣人突然出现,给了周博文希望,他也根本不会想到用自爆的方式,去给儿子争取逃跑的时间。
“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主上哪里,你我都休想好过。”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下场,城府如唐樘都不禁打了个寒颤,眉头紧皱起,“那个黑衣人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你让人去查周博文生前的人际关系,凡是可疑的,都抓起来一一审问。”
“是!”面具男露出的一半脸上隐忍着痛苦之色,也不敢怠慢,连忙去准备安排下去。
唐樘看了眼脚边躺着的周家人的尸体,落在那身黄衣上面,冷冷一笑,“还有,周家依附的那个小门派,也一起毁了吧。”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穆容和周家少年一刻也没有停歇,跑了一夜,好几次惊险的躲过追杀的人,不断向寒山赶,只要出了杭都城的势力范围,他们就能暂时安全了。
待到天色彻底透亮,后面也没有追踪的动静,穆容才在一条无名小溪停下匆忙步子,蹲在地上,脸红扑扑的,喘着气,她现在的身体,就算经过灵力淬炼,也还是太虚弱了。
“你,你,你怎么是个女人!”周家少年此刻借着晨光方才看清楚恩人的脸,惊讶至极,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爹和娘一直都很恩爱,没听说在外面沾花惹草,给他生了姐妹啊。
捧了一把溪水,往脸上抹,冰凉的湿意稍稍减去几分疲倦,“哦,易容丹时间过了。”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周家少年原就是个跳脱性子,只是家中横遭变故,经历了家破人亡的一夜,他虽然满心悲愤,但也没有继续沉溺在痛苦中,活着才能报仇,而现在能帮他的,只有眼前这个人,这个女人。
“你居然是个女人?你为什么要救我?难道你是我爹的……啊!”少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穆容随手从地上捡起来的石头砸了头,发出惨叫。
“女人怎么了?女人还不是一样把你救了出来。我救你,当然是因为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双手抱着胸,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上下打量着少年。
捂着头,疼得龇牙咧嘴的少年,脸瞬间涨得通红,宁死不屈的瞪着眼前这个恩人,听说有厉害的女修会抓童男练炉鼎,他就知道她是个坏女人!
欣赏完少年瞬息万变的脸色后,穆容方才饶有兴致的挑眉,“行了,一会儿我还得继续赶路,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少年觉得原本紧绷的神经似乎松缓了一些,也走到溪边捧了水简单清洗,听到穆容说要分开走鹅话,却有些犹豫的问道:“赶路?你要去哪里?”
“去寒山,参加弟子大选。”从鸢尾戒里取出了些干粮,空间虽然能保存物品,但时间流速和外面是一样的,干粮保质期长没有坏,却也已经变得硬邦邦的。
“寒山派?那可是大宗门!”少年不禁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从前他因为有家族的庇护,从来没有想过走出去,到外面的天地去历练,他们这样的家族子弟,只需要到合适的年纪,去家族依附的门派测试灵根,有仙缘的话,就被收为弟子,就算没有,也能回到家族,富裕安顺的过一辈子。
只是现在,少年低下头,看着溪水里倒影出来自己的样子,狼狈如丧家之犬,“可我还得去青玄派,也不知道我哥收到家里的消息没有。”
把干粮掰成两半,递给了少年,“青玄派啊,倒是顺路。”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这个少年,穆容没有告诉他,以唐樘那个男人的手段,他兄长只怕也凶多吉少。
甚至周家依附的那个青玄派,上辈子她在东境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可能是隐世了,也可能消失在了某一个夜里,毕竟修真界便是如此无情,弱者在强者面前,不堪一击。
不过,反正也是顺路,要是让唐樘又把这小子给逮回去,她可不就白忙活一场了。
少年原本垂头丧气的接过干粮,听到顺路,抬起头,眼睛一亮,“顺路?那仙子可以带我一程吗?等到了青玄派,我定然让兄长重金酬谢仙子您!”
穆容不以为意的嚼着饼,有些粘牙,就从鸢尾戒里翻出来一壶清水,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别仙子仙子的叫了,牙酸的很。”让人想到那条毒蛇。
“我叫穆容,喂,你叫什么。”找了个平坦位置坐下,随意的问了句。
发硬的干粮周渡一口也吃不下去,只捏在手里,“我叫周渡,意思是……”
没工夫听他咬文嚼字,穆容直接打断,“周渡是吧,带你上路可以,但你这个样子不行,易容丹我是没有了。”把清水放回去,又从鸢尾戒里拿出了一条藕粉色的纱裙,扔给周渡。
“把这个换上,我就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