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前夜,罗悠宁的房里挂着一件崭新的嫁衣,是怀城众多裁缝用三天时间赶制出来的,她摸着上面繁复华丽的凤凰条纹,心里生出无限感慨。
婚约定下的第三年,他们终于能成亲了,这种不真实感让她觉得心都在飘着。
谭湘今晚特地过来陪她,此时不由打趣说道:“怎么啦?着急天还不亮啊?”
罗悠宁难得脸红了一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呐。”她威胁谭湘,以后她还要跟自家大哥成亲的,那她们就是姑嫂了,等她成亲那日,一定要狠狠打趣她。
谭湘笑了笑,正要说话,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她去开门,三姐罗映芙一脸神秘的进来。
“三姐,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
罗映芙嘘了一声,小声说道:“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其余两人都不解,她刚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这时候不在哄孩子竟然来她们这里凑热闹。
三姐脸色不自然,清了清嗓子说道:“母亲,让我跟你传授些为妻之道。”
罗悠宁不满:“不就是为妻之道吗?我有什么不会的。”
三姐到她身边跟她咬耳朵,说了几句,罗悠宁的脸就一直红到脖子根,“哎呀,我不想听了。”
她用两手把耳朵捂上了,罗映芙只好去拉她的手,将一个小册子放进她手里,说:“不听也行,你看嘛。”
罗悠宁打开册子,好奇的翻了两眼,顿时面红耳赤,那册子像烫手似的,她拿着也不是,扔也不是,定在那里不敢动。
谭湘关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罗悠宁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把小册子随手塞到枕头下,三姐笑说:“你记得看呀。”
罗悠宁含糊的应了,三个人回到床边坐下,罗悠宁最后过来,把灯熄了,屋里顿时陷入黑暗。
“我有点舍不得离开家。”她左右手一边搂着一个,伤感的叹了声气。
三姐笑话她:“都要嫁人了,还跟小孩似的。”
这两年大家相依为命,罗悠宁与三姐亲近了不少,也爱与她撒娇说些心里话。
“我就是……就是有点慌。”
谭湘拍她的手,道:“你慌什么,卫枭把你看得比命还重,他有什么不依着你的。”
罗悠宁想了想,暂时还真没想出来,于是她的伤感来得快去的更快。
“今晚我们不睡了,我去拿酒来,咱们偷偷喝点。”
趁她没跳起来,三姐赶紧拦她:“我的祖宗,你行行好呗,明日你舒舒服服上花轿,咱们还有的忙呢,陪你一会儿就各自回去睡了吧。”
她这样说,罗悠宁只得答应。三个人说说笑笑,时不时还闹一闹,这屋里热闹极了。
怀城十里之外的瞭望塔,负责戒备的幽灵军喝了一口酒,烈酒下肚,他的困意散了,眯起双眼看向远方的大地。
突然,地上有一个黑点急速的向怀城赶来,士兵一个激灵,仔细分辨,看出那是一个人骑着马。
他马上告诉同伴,有可疑之人星夜骑马赶来。
不一会儿,那一人一马离得近了,瞭望台上的士兵看清楚那人穿着一身轻甲,怎么看都是军中打扮。
“哎,你是谁,报上名来。”士兵大声吼他,没想到那人没停,马儿从斜坡上俯冲下来,直直撞上石台,马背上的人摔了下来。
负责守卫的幽灵军赶紧上前查看,一看之下才发现这人累的险些脱了水,眼看就要昏死过去,士兵用随身携带的水囊喂了他一口,这人终于能说话了。
“快,快禀报君上,北狄大军压境,莫昆带着三十万轻骑越过边境,直抵黑水城,请他速去黑水城主持大局。”
士兵一听,连忙让同伴照顾他,自己去怀城州府传信。
深夜,万籁俱寂,罗悠宁三人说累了,谭湘揉着脖子要回去,三姐帮罗悠宁铺好床,也要去看看儿子了。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听着是往罗桓那屋去了。
三人心头疑惑,遂出去看,她们来到门前,听到管家正在急切说话。
“老爷,不好了,刚才卫将军使人来传消息,黑水城被围了,新姑爷趁夜集结大军,天不亮就要出城了,咱们四姑娘这亲怕是成不了了。”
罗桓刚起来,迷迷糊糊问了一句,管家说道:“那宾客可怎么办啊。”
姚氏在那捶桌子,怒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打过来,好歹让宁儿嫁过去,把婚事办了。”
门外,三姐担忧地看着她:“四妹,你别担心,卫枭那么在意你,等解了黑水城之围,他会马不停蹄回来娶你的。”
她不说话,淡淡地笑了笑,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三姐仍旧忧心,唯独谭湘了解她在想什么,问道:“你真要去?”
罗悠宁坚定回答:“我必须去。”
她对三姐和谭湘歉意一笑:“我偷偷走掉,劳烦二位姐姐帮我善个后吧。”
她一转身,团儿从房里跑出来,睁着懵懂的眼睛,问道:“小姨,你要走了吗?”
罗悠宁摸摸他的头,“团儿乖,等小姨去把你娘接回来,咱们就一家团聚了。”
团儿兴奋点头:“嗯,小姨去吧。”
罗悠宁告别几人,回到房里,拿上了卫枭给她的短刀,出门之前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换上了那件嫁衣。
州府衙门,卫枭让卫义点齐兵马,他骑着马,迎风而立,身上穿的是便于急行军的轻装战甲,年轻的统帅望着长街尽头,锐利鹰眸里闪过一抹后悔。
婚期若是再提前几日……
大军整装待发,卫枭敛眸,收起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夜色下坚毅的侧脸线条锋利。
“出发。”
那声音里透着果决的分量,两万幽灵军沉默着行军,他们离开后,怀城只剩五千守军,但加上左执送来的三十门火炮,也足够应对任何意外了。
大军行至城门,卫枭望着门口那抹红色的身影,心头高高悬起,很快,他就确定了,那是他的姑娘。
他驱马上前,声音冷肃:“胡闹,你出来干什么?”
罗悠宁被他斥责,神色反倒放松下来,张开手臂对着他:“要抱。”
卫枭心头微热,但嘴里只能残忍拒绝:“阿宁,你听话,留在这里等我。”
罗悠宁维持着那个张开双臂的姿势不变,半响,卫枭依然不肯妥协,她的倔强脾气也上来了。
“卫枭,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带上我,要么我明日照常出嫁,无论是谁我都嫁。”
卫枭握紧了拳头,脸色阴沉的要命,他的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情绪,马蹄不安地踏地。
卫枭不想给自己犹豫的余地,那毕竟是战场,太危险了,他逼迫自己轻拍马背,战马如疾风一般冲了出去,烈风擦过罗悠宁的脸颊,她听见自己渐渐沉重的呼吸声。
“卫枭,你敢!”她愤怒的转身,而后瞪大了眼睛。
方才决绝离开的男人又回来了,黑眸里带着沉郁的暗色,隐在面具后的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他俯身一捞,罗悠宁稳稳地落在他怀里,卫枭微微冒着青茬的下巴抵在她侧颈身上,声线低哑,尾音惑人。
他说:“不敢。”
而后贴近她耳根处,薄唇留下一个深刻直入人心的滚烫烙印。
幽灵军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