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安营的时候,卫枭在军帐里休息,卫义让火头军埋锅造饭,顺便来看看罗悠宁,告诉她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做,转头又去安排别的事了。
罗悠宁过意不去,跟着一个年纪大了的伙夫长打下手,洗洗菜,看着锅,又听一边干活的几人闲聊。
“你今年回过家吗?”
“没,等过年就可以回去看俺娘了。”
“你想你媳妇吗?”
“咋不想呢,我媳妇可温柔,烧的一手好菜。”
那个火头军开始吹嘘自己媳妇做菜如何好吃,如何贤惠,旁边的人就感叹:“你真有福气,我将来也要娶个会做饭的媳妇。”
罗悠宁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这两年离开金陵虽然不比以前了,可她也只是偶尔给照月帮忙洗洗菜,从没做过饭,可是他们说,给人当媳妇是要会做饭的。
罗悠宁满脸纠结,她现在学还来得及吗?卫枭一直在军中,听多了这样的话会不会嫌弃她?
她下了决心,说干就干,找到伙夫长要跟他学做菜,老头看着她细皮嫩肉的,又多少从卫义那听了些,不同意。
“那不行,你是贵人,怎么能干这等粗活。”
罗悠宁支支吾吾,“我就是想给……给君上做顿饭。”
老伙夫了然,“那若不然下碗面,这个好学。”
罗悠宁答应了,但她不想给卫枭做什么青菜面,于是认真跟老伙夫学做卤子,又拿了老伙夫藏起来的干虾腊肉,准备做面的浇头。
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一碗面,她学了两个时辰,后来老伙夫盯着别人做菜,没空管她,她开始自己琢磨着按老伙夫教的方法做,一开始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后来口味适中可是面坨了,最后好不容易做出一碗,她切菜的时候又把手给切了一个口子,淌了点血,再拿那碗面,一不小心面汤都撒在她腿上,烫的腿上一阵刺痛,老伙夫闻声连忙过来,弄了些草木灰给她止手上的血。
“姑娘,你歇歇吧。”
罗悠宁一脸倔强:“不行,我都学会了。”
她又照着先前成功的经验重新做了一碗,这次很顺利,可一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卫枭早就吃过晚饭了,卫义恰好过来,安慰道:“我给君上端过去,说是夜宵。”
等他端走,罗悠宁偷偷溜到军帐外面听着,偏不凑巧,这时候下起雨来,她淋了一身,却还觉得高兴,悄悄看着卫枭端起面碗。
她满心期待,他吃完会不会夸一句做面的厨子,可卫枭竟然又把碗放下了。
他竟然不吃!罗悠宁委屈的瘪瘪嘴,扒在门边看,却见卫枭一个冷然的视线瞟过来,她惊讶的睁大眼,转身就想跑,但她忘了以卫枭的武功,她跑不了几步就得被抓住。
果不其然,一个高大冷冽的身影瞬间绕到她前面,罗悠宁捂着脸转身,心慌不已,猜测着卫枭要问她什么?
下一刻,那人几乎是拎着她后颈的衣服把她带进军帐里,卫义沉默的跪下不敢说话。
卫枭冷漠道:“出去,自行领罚。”
卫义缩着脖子出去了,罗悠宁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不讲义气,让卫义一个人受罚,于是也想跟着出去。
“去哪?”卫枭冷声开口。
罗悠宁理所当然道:“领罚啊,我叫卫义带我来的,你干嘛只罚他一个。”
卫枭面上隐有薄怒:“站住,你当我不敢罚你是不是?”
罗悠宁回头怒视他,眼里藏着委屈,那意思,你罚吧,我才不怕。
卫枭对卫义把她带来这事并没多生气,他气的是卫义没照顾好她,刚才追出去看见她淋了雨,一身狼狈,卫枭心里疼的像被捅了一刀似的,就像现在,她忍着委屈,身子一直发抖,应该是生气加上淋了雨太冷了。
卫枭无可奈何,扯开榻上的被子过来把她裹起来,因为心急便显得粗暴,一下子碰到罗悠宁受伤的手和腿,听见她无意识嘶了一声,这才发现,她手指上有一个泡白了外翻的口子,又去看她的腿,罗悠宁不好意思的往后挪挪。
“还有哪伤了?”卫枭压抑着怒气问。
“不小心……烫着了。”
卫枭面色冷凝,朝外面吼道:“卫义,滚进来。”
卫义还没走远,听见君上叫他,连滚带爬的跑进军帐,卫枭看都不看他一眼,沉声吩咐:“拿药酒过来。”
“吃饭了吗?”这一句显然是问罗悠宁的。
罗悠宁摇摇头,他脸色更难看了。
卫义连忙跑着去拿药酒了,卫枭看着兀自发抖的罗悠宁,上前连着被子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榻上。
她噘着嘴,眼里还有来不及遮掩的泪意,卫枭忍不住心软,隔着被子抱住她,下巴蹭着她微湿的发顶,听着耳边的低泣,狠狠闭了闭眼。
“是我不好。”
罗悠宁微微一愣,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换来男人大手在她背上轻抚,告诫道:“下次不可再如此莽撞。”
卫义拿着药酒回来,撞到这一幕,好半天没敢进来,还是罗悠宁先发现了,不好意思的推了推卫枭。
卫枭接过药酒,卫义就躲出去了,他用药酒擦了擦她手上的伤口,用干净的布包了,又问:“腿上呢?”
罗悠宁撩起裤脚,面汤都撒在小腿到脚踝那,也不算尴尬,卫枭给她处理完伤口,沉着脸就出去了,留罗悠宁一个人在军帐,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喃喃自语:“不是说过我了?怎么又生气了?”
就在她等来等去想睡觉的时候,卫枭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只烤好的兔子,香味把她那点困意都熏没了。
卫枭过来坐在她身边,一手拿着整只兔子,一手小心的撕下肉喂她。
罗悠宁吃了一口,高兴地问:“你烤的?”
卫枭点头,撕下兔腿上最嫩的肉给她,看罗悠宁吃得开心,他忍不住想问她,你跟着我只能吃这山间野食,可曾后悔过。
不过没问出口,他就知道答案,她不会后悔的,将来他也必不会让她后悔。
“好吃吗?”
“嗯。”
喂饱了她,已经是深夜,那碗面早就糊在一起看不出面条的形状,罗悠宁脸上不无可惜:“扔了吧,我学会了明日给你做。”
卫枭未发一言,拿起面碗,用筷子插起一团面往嘴里塞。
罗悠宁一脸心疼:“你别吃了,都糊了。”
卫枭露出了今夜唯一一个笑容,烛光下亮的晃眼,“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因为是你亲手做的,我的爱妻。
罗悠宁从那双深沉如许的眸子里读懂了什么,心里又酸又胀,朝他展颜一笑。
“你喜欢我还给你做。”
卫枭摇头,他无法再要更多了,给她的都嫌不够,世上唯有她,愿意把他放在心中珍视,比他自己还要在乎他这条命。
“阿宁,我要打下照城给你做聘礼。”
罗悠宁怔了怔,轻轻点头,“我要跟你一起去。”两年前她就发誓,再找到卫枭,绝不叫他再扔下自己了,便是死也跟着他,免得活着受煎熬。
“好。”卫枭低声承诺。
两人吃完饭,漱了漱口,罗悠宁自然不好再回去,就在卫枭军帐的榻上睡着了,卫枭在边上打了地铺,侧身盯着女子美好的睡颜,一夜未眠。
黎明将至,军帐里透进一丝光亮,女子不知道多少次把被子踹开,卫枭睁开眼睛,眼底清醒锐利,他起身给罗悠宁盖被子,最后手指在她额上轻轻弹了一下,略作惩罚。
罗悠宁仍在梦中,抱着他的手臂呓语:“卫枭。”
卫枭饶有兴致,想知道她梦到了什么。
“不许你走。”
“你敢扔下我,我就嫁别人去了。”
卫枭眸色一冷,咬牙切齿问:“谁?”
罗悠宁无意识的低喃:“卫枭,卫枭……”
他心里软成一片,勾起她的手指,声音压低道:“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