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合一)

谢婉柔从景明宫出来,夜里风凉,吹得人心里发寒,二皇子身上的小被子匆忙间没有裹紧,夜风呼啸着刮到他脸上,他被呛了一下,哇的一嗓子哭出来。

空寂的宫中甬路上,婴儿的嚎哭声像根针一样扎进谢婉柔心里,她强忍着的怒意几乎难以自控。

她回头冷冷地瞪向二皇子的乳母,“二皇子都哭了,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或者是想本宫回去把你换了?”

乳母唯唯诺诺的应声:“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她用自己宽大的袖子盖在二皇子脸上,稍微挡一挡风。

谢婉柔发泄过了,没再理会乳母,转身的同时示意她宫里的太监管事安守喜跟上。

安太监紧走两步到了她身边,谢婉柔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不是交代过你吗,为什么大皇子好好的?”

安太监顿了一下,十分为难,支支吾吾道:“这……奴才确实照您的吩咐把药粉交给咱们的人了,至于大皇子为什么没起红疹,奴才真是不知。”

谢婉柔相信安太监不敢骗她,那就只可能是她在凤仪宫安插的人出了纰漏,或者是皇后早有所觉,对她有所防范。

“不可能,她看起来并不知道我的计划……”她还在猜,秀眉微微蹙起。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轻缓的脚步声,那人一边走一边轻轻咳嗽,可他脚步并不慢,转眼就追上了谢贵妃一行人。

“娘娘留步。”谢奕温润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谢婉柔回头看见追出来的弟弟,面露惊讶,“爹让你来找我的?”

谢奕笑了笑,说道:“娘娘在奇怪为什么大皇子一切如常?”

他此话一出,谢婉柔慌乱的看了看四周,没见到路过的宫人,这才稍稍放心。

“你怎会知道?”她声音冷了下来。

谢奕缓步走到她面前,对安太监点点头,安太监便带着乳母等人先离开,谢贵妃身边只留了一个寒枝。

她身边的太监管事居然听谢奕的?谢婉柔反应过来神色更冷,“谢奕,你究竟想说什么?”

谢奕盯着她恐慌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姐姐,你太急了。”

“安太监那包药粉我让他偷偷倒掉了,他不敢跟你说而已。”

“谢奕。”谢婉柔一怒之下抬起手,只是手即将碰到他脸的时候,被谢奕一把捏住。

“你闹够了吗?上次爹说的话你都忘记了?”

谢婉柔微微一怔,想起她深夜回谢家那一次,问道:“那日你偷听我和爹说话?”

谢奕勾了勾嘴角:“我本来没想偷听,不过,世间诸事也许就是那么凑巧。”

他的笑在黑夜里沾染了凉意,谢婉柔惊讶的看着他,仿佛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弟弟。

“说吧,我身边的人是不是都被你控制了,还有谁?她是不是也听你的?”谢婉柔一把扯过寒枝。

寒枝战战兢兢的,差点跪下,“娘娘,奴婢没有,奴婢只忠于您一人。”

谢奕低笑出声:“姐姐无需如此,难道我还会害你吗?”

谢婉柔冷笑:“莫非你今日帮了皇后和大皇子还是在为我好?”

谢奕淡淡开口:“我自然是在帮你的。”

见谢贵妃又要发怒,他解释道:“今日宴会上,大皇子若是出了事,皇后纵然会丢脸,可陛下一怒之下或许会下令彻查此事,你当你的人手脚真的干净吗?何况就算查不出来,二皇子与大皇子同一日降生,这件事也必然会落在你头上。”

谢婉柔嗤笑道:“说来说去,你不还是为了你的罗四姑娘,就算我被怀疑又怎样,事情碍不着你,只一点,你怕罗悠宁恨你。”

谢奕轻笑起来,而后看着谢婉柔笑的更加疯狂。

“看来你是真傻,你费尽心思让陛下对你动了真情,如今想把手上这幅最好的牌拱手让人吗?”

“你该不是不知道,陛下爱你什么吧?”

谢奕的话直直刺入谢婉柔心里,她闭了闭眼,心里一凉。是啊,梁帝爱她善良柔软,爱她不争不抢,温和对人的模样。

若是因为大皇子出事,梁帝怀疑是她下手,他会不会转而去怜悯皇后,或者爱上皇后。

谢婉柔倏然睁开眼,谢奕的话她懂了,男人的爱不能尽信,他如今爱她,她变了,这份爱还会在吗?

“明白了就回去吧,我猜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去哄你了,适当的示弱和嫉妒,会让他更放不下你。”

谢婉柔知道他说得对,可是想起这人悄无声息的将她身边的人收买,她更觉心惊,甚至从头冷到脚。

“谢奕,我从前看错了,比起爹,你的心更冷。”

谢太师心机再深,尚且是对着别人,可谢奕,他不管不顾,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被他拿来利用操控。

“你到底什么时候变的,还是你一直是这样的,只是装的太好。”

谢婉柔低叹一声,扶着寒枝的手转身离开。

谢奕的回答飘散在夜风中,“是你们从来不肯认真看我。”

“还有,我不怕罗悠宁恨我,我只怕她不恨我。”他森森冷笑,越发渗人。

*

景明宫里热闹非凡,饮过几杯酒,梁帝微微有些上头,揉着额头,借故对殿中的大臣说道:“朕不胜酒力,如今头疼得很,就先回去了。”

他站起身,趔趄了一下,罗悠容起来扶他,梁帝拍拍她的手,道:“辛苦皇后,大皇子也出来许久了,让乳母先把他抱回去吧。”

罗悠容应声,嘱咐乳母动作小心,梁帝则坐着御辇离开了。

她独自坐在上首,桌上放冷的酒菜,她只在开始时浅尝一口就未动过,满月宴接近尾声,罗悠容搭着照月的手起身离开了景明宫。

甬路两旁的宫灯随风飘摇,大梁皇宫里随处可见这样的灯,因为梁帝怕黑,他走到哪里都是亮的。

可光照不到的地方,滋生了多少阴暗和腐臭,没人知道。罗悠容与照月一路相携着走过来,心里比夜色更加空旷。

她抬头看了一眼,指着大梁皇宫里最高的殿宇对照月道:“玉琼殿今日格外的亮,咱们到上面去看看吧。”

照月没有阻拦,她知道罗悠容是想到上面看看大梁皇宫以外的地方,看看繁华的金陵城。

两人遣开了其余的宫人,互相搀扶着爬上玉琼殿最高的七层,罗悠容忍不住气喘,说道:“到底是不年轻了,我爹若是知道我现在爬个楼都这么费劲,不定得怎么训我呢。”

她轻笑一声,脸上的笑俏皮可爱,照月嗔她:“胡说,姑娘今年才二十五,本就不老,更别说您看着还像十五六岁呢。”

这地方只有主仆二人,照月恢复了几分在靖国公府里的活泼,罗悠容笑着拧她的脸,笑闹过后,她向前跨了一步,想要趴在栏杆上看看金陵城夜晚的景致。

只是这一迈步,她却踩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罗悠容惊呼一声,那东西又顺势滚了很远。

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摸索过来,差点碰到了她的脚,她退后一步,怒斥道:“大胆,何人在此放肆。”

黑暗中那人散漫的笑了一声,道:“大半夜的,我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还能听见你的声音,你说可笑不可笑。”

罗悠容凝眉,她听着这人的声音和说话的腔调都极为耳熟,照月把灯笼往前照了照,大声叱道:“皇后面前也敢无礼,你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的笑忽然停了,他睁开迷茫的双眼转头看见了那道亮光的源头。卫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睁开又闭上,反复好几次才确定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罗悠容。

“哎呦,臣失礼,皇后勿怪。”他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

罗悠容看着他,淡淡问道:“什么时候回京的?”

卫束笑笑:“那可久了,得有小半年了。”他抬眸看她,说道:“不过娘娘不知道也正常,臣一个小人物,当不得娘娘记挂。”

“我呸,谁要记挂你!”罗悠容努力维持的端庄瞬间坍塌。

她和卫束自小就不对付,这人说话毒得很,多跟他说一句都堵心。

卫束一乐:“是是是,感谢娘娘这么多年没有想起臣,臣这才过得不错。”他俯身行了一个揖礼,看着像模像样。

罗悠容这一晚上那点悲秋伤春全跑光了,剩下的是心中渐渐升起的火苗,若不是还顾忌着身份,她肯定一脚踹过去了。

“一别十年,卫将军看着沧桑了不少啊。”罗悠容双手放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

金陵城里灯火辉煌,人流攒动,一派热闹景象,她看着高兴,微微弯起嘴角。

卫束走到她边上,偏头看着她的侧脸,夜风携着她鬓边一缕碎发轻轻触碰在他脸上,他呼吸一滞往旁边挪了挪。

“一别十年,娘娘看着比原来还年轻些。”

她侧首横了他一眼,“你觉得我现在老了?”

“没。”卫束求生欲极强,“你越长越好看了,真的。”

罗悠容轻哼,道:“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也就说了这么一句我爱听的话。”

卫束沉默,反省自己,他是不会说话,于是惩罚不就来了吗?活该他……

他看了旁边侧颜美好的女子,微微愣神。

“宴会上的好酒你不喝,跑到这里来喝酒,见不得人啊?”

她总是这样,对所有人温和有礼,端庄贤淑,偏偏面对他的时候,永远是这样剑拔弩张的。

卫束摇头笑笑:“你这么记仇啊,咱们小时候拌几句嘴也是正常的,如今你都做了皇后了,还记恨我?”

罗悠容哑然,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许是心里绷着那根弦太久了,见到个不需要顾忌的故人,就想噎他两句,给自己个痛快,在这皇宫里待久了,人太疲惫了,卫束说她还像十年前一般,她不信,光是站在这里,她都感觉岁月的烙痕一点一点爬到她的脸上,再蔓延至心里。

“卫束,说真的,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卫束脸上的神色难得认真,他回答:“你啊,是个聪明人。”

这世上的聪明人有一个共通点,都喜欢往自己身上套着枷锁,喜欢成全别人,自己承受苦果,所以相比之下傻子才会过得快乐一些。

“你小时候不是这样说的。”罗悠容笑着说:“那时候你编出儿歌来笑我蠢。”

卫束想起从前,自己变着花样欺负她,也笑了。

“那时候不是年纪小吗,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他心里涌上了不少的遗憾,倘若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不那样了,若是从小就将她捧在手心上,也许她不会因为别人几句好听的话就上了当。

卫束心下怅然,道:“旧事不提了,恭喜你。”他捧着酒坛子,往嘴里灌了一口酒,酒一入肚,辣的他眼里都起了波浪。

他眨了眨眼睛,背过身去靠着栏杆,这一转身,倒是看见了两个人影。

“嘘。”他抢过照月手里的灯笼,将它吹灭,戳了戳满脸疑惑的罗悠容让她看玉琼殿的另一边。

“你看看,那两个小鬼,眼不眼熟?”

罗悠容讶然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妹妹还有她边上的少年。

“卫枭。”她惊讶出声,连忙又捂住嘴。

玉琼殿另一边很快亮了起来,卫束和罗悠容这才看出来,两人是跑到这楼上来放许愿灯的。

罗悠容静静看着,唇边带着一抹温柔笑意,卫束则看着她,不着痕迹地靠近一些挡住风。

“羡慕啊?”他嘴不听使唤,直接问了出来,身边这人也坦诚得很,直接嗯了一声。

羡慕我可以陪你一起放。这话到了嘴边,卫束再不羁也知道他不该说,所以他只得沉默。

就在他满心纠结的时候,罗悠容终于看够了,对他道:“咱们从这边下楼,别打扰他们。”

三人悄声下了楼,走到玉琼殿门口的时候,卫束回头一看,那灯已经飞的很高了,两只一起向皇宫外的金陵城,甚至是更远的地方飞去。

罗悠容也看到了,从罗悠宁和卫枭出现,她嘴边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卫束早前在她脸上看到的萧瑟,似乎从未有过痕迹。

他们在玉琼殿门口分开,罗悠容回凤仪宫,卫束则往宫门的方向走,刚才在楼上的谈笑仿佛没有发生过,他们之间连简短的道别都不必有。

卫束已经走了很远,他认命般的回头,那人已经越走越远,与十年前并无差别,他自嘲一笑,心口微涩。

“就知道你没变。”他感叹,真伤人啊。

*

罗悠宁对这一切一无所觉,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自以为秘密的相会被姐姐看了个正着。卫枭听到了些动静,不过他习惯了卫束的脚步声,既然他在这里,那他身边的肯定也是信得过的人,所以他也没有提醒兴致勃勃要来放灯的小姑娘。

两人一起将最后一只许愿灯放上了天空,他不懂这些,看着小姑娘闭着眼睛许愿。

许过愿,小姑娘俏生生笑着看他,问道:“快到你生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卫枭一怔,差点脱口而出,你。

“什么?”罗悠宁看出了他的犹豫,追问道。

卫枭思及卫鸿那日对他的保证,心道,若是罗家能够答应提亲,便是这世上最好的礼物了。

“都可以。”只要是你送的,什么都行。

他说完便把目光落在玉琼殿内的摆设上,不敢看她的眼睛。罗悠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给他讲起了玉琼殿的往事。

“你如今看到的玉琼殿是翻修过一次的,从前这里着过一场大火,所有的东西都烧没了,先帝为了这个发了好大的脾气,后来陛下登基又让人重建,这里才成了如今这样。”

卫枭听见着火,不由心里一紧,他想起他小时候有一次饿极了,在院子里烧柴烤东西吃,他娘本来还很正常,一见火烧起来了脸色就变了,她拿起刀劈在柴堆上,把火扑灭了,又冷冷的看着他,卫枭那时觉得,她娘想杀了他,可最后她没有动手,而是把刀扔了。

后来长达半个月,他娘一次也没有理过他,不知道为什么,罗悠宁讲起玉琼殿的前事,他就想到了这里。

“卫枭,你发什么呆?”罗悠宁扯着他的袖子,“你看咱们的灯飞得好高呀,我的愿望一定都能实现。”

卫枭被她一打岔,就把那些往事都忘了,两人紧挨着看天上飘远的灯,他忍不住问她:“你许了什么愿?”

小姑娘看着夜空回答:“这个不能说,说了就不灵验了。”

她许愿大家都能过得幸福,许愿她和卫枭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许愿半年多以前困扰她的噩梦永远不会发生。

谢奕是看着天上的灯找过来的,他站在玉琼殿门口,仰头向上看,昏暗的夜色模糊了两个人的身影,但他就是知道,那里站着的是罗悠宁和卫枭。

他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她会许什么愿望呢?他自虐一般的想着,最后闷声咳嗽起来。

许什么愿望?这世上大多数能称之为愿望的都实现不了。

他摒弃着,微微一笑。

*

卫枭的生辰在五月,时光一眨眼匆匆而过,已是很近了。

罗悠宁发愁了小半个月,也没想出来该送些什么,最后的半个月里,她只能寄希望于旁人。

自从谢家关闭了家塾,谭夫子和谭湘就搬到了金陵城东的一个宅院里,谭湘与罗悠宁成了好朋友,因此这宅院离靖国公府不远,方便互相走动。

罗悠宁每次一来谭家,都得悄悄的进来,她怕被谭荀抓到,要考教她的功课,如今不进学了,她看见谭荀还是发憷。

今日进来时,听谭家的家仆说谭荀出去访友,她才放心,走进谭湘的院子。

她进来时,谭湘捧着一卷书在一字一句的校对,看见她,谭湘把书放下,招呼她过来坐。

“你有事找我?”

罗悠宁向来是大大方方的,“嗯,快到卫枭生辰了,我想不出来送他什么,来找你商量。”

谭湘微微惊讶,她也犯难,因为她长这么大脑子里除了读书就没别的,总不好告诉罗悠宁,让她给卫枭送些举世难寻的孤本。

谭湘身边的丫鬟袖云比她要活泼的多,听到这里插话道:“罗姑娘,要不您给卫公子绣点什么,我看那些话本上都是送荷包送帕子的。”

谭湘看了她一眼,“胆子大了,都敢私藏话本了,回头让祖父发现,我不给你背锅。”

袖云吐了吐舌头,给她们沏好茶跑出去了。

罗悠容竟然在认真思考袖云的建议,半响,她苦恼道:“绣花啊,我不会啊,我从小舞刀弄剑的,从没做过这精细活,你会吗?”

谭湘同样点了点头,她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

“咱俩是不是很没用啊,沈月瑶那天给我哥绣了一条帕子,我哥最后竟然收下了,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她说完觉得不对,但看谭湘的脸色又看不出什么,也是,谭湘这么好的姑娘,犯不上看上她大哥那蠢货,更别提为他吃醋了。

谭湘沉默半响,没去评价罗长锋的举动,只凉凉说道:“生在乱世,读书习武总比绣花有用多了。”

罗悠宁点头,觉得她说的很对。

“我想到一个人,他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多,或许能帮上忙。”罗悠宁拉起谭湘,缠着她一起去。

谭湘迫不得已只能先放下祖父交代她的事,陪着她一起出门,两人上了马车,罗悠宁吩咐李叔道:“李叔,去仙味居。”

马车拐上长街,不一会儿便到了仙味居门口,罗悠宁先跳下车,又把谭湘接下来,两人手拉手,直接上了仙味居二楼。

“伙计,你家掌柜呢?”

罗悠宁坐在雅间里,问前来招呼的伙计,伙计认识她,笑着回答:“在后厨尝菜呢,小的这就去叫。”

又过了片刻,仇震推开雅间的门走进来,看见罗悠宁眼神一亮。

“哟,嫂子来了,我大哥今日没陪你?”

看见谭湘眼神都不对了,罗悠宁赶紧制止,“打住,别乱叫,给你介绍,这位是当世大儒谭荀的孙女,谭湘。”

仇震一听是个厉害的读书人,顿时肃然起敬,“谭姑娘,勿怪勿怪。”

谭湘从小到大没见过这样的人,对仇震微微点头,面露好奇。

仇震爽朗一笑,让伙计给她们上店里最贵的菜。

“小姑奶奶,找我有事?”他随意惯了,坐在罗悠宁边上问道。

罗悠宁便把为难的事跟他说了,“老仇,你见多识广,帮我给卫枭挑礼物呗,咱们大梁若是没有,那姜国那边呢,你认识姜国的商贩吧,我听说他们那什么好东西都有,尤其是战马和兵器。”

仇震笑道:“那你问对人了,我认识个商人,往返于姜国和大梁之间,我大哥应该看不上寻常的礼物,不过他那里有一把连弩,是姜国最上乘的武器之一,至今未找到主人。”

罗悠宁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问道:“这么好的东西为何会找不到主人?难道太贵了没人买得起?”

她盘算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银子,有些紧张。

仇震摇头道:“非也,这把连弩不要银子,谁能使的了,可以直接送给他。”

“咦,这商贩这么有性格?”罗悠宁越来越好奇。

“不是商贩有性格,是这连弩的制作者提的要求,谁能用它,可以不收分文。”

罗悠宁不明白,“这东西很难使用吗?”

谭湘听见,给她解释了一番古书上记载连弩的用法,且仇震口中的绝世兵器应该不会比古书上记载的简单。

伙计已经把酒菜端上来,仇震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说起这个制作者我想起一件事。”

“万寿节快到了,姜国使臣也即将来到我大梁。”

谭湘不明所以,问道:“这有什么稀奇吗?姜国使臣不是每年都来吗?”

仇震神神秘秘告诉她们:“这次不一样,你们知道这一次姜国派来的使臣是谁吗?”

等两人都抬头看向他,他才道出使臣身份:“这次来的是姜国摄政王左执。”

谭湘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摄政王,亲自来别国做使者,听说姜国皇帝还很年幼,朝政大权全掌控在这位摄政王手里,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后果……

仇震接着给她们讲起了左执的事迹,两人听了都震惊不已。

原来姜国二十年前生过一场内乱,左执一家被篡权者陷害,只活下来他和他姐姐两个人,后来他姐姐也失踪了,左执独自一人扛起家族的重任,为左家平反,又手刃仇人,最后独揽大权,成为摄政王。

“左执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姐姐,有人猜他这次亲自来大梁,是收到了他姐姐就在大梁的消息。”

听完故事,罗悠宁沉默下来,她想起一个人,卫枭的母亲莺歌也是姜国人,据卫枭说,上次他拿来给她姐姐用的血参就是他母亲留下的。

郝太医说那血参至少有七百年,除了姜国皇族,别人还真未必拿的出来。

她突然发起呆,旁边两个人都看着她,仇震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道:“嫂子,回神了。”

罗悠宁脸一热,推开他,正色道:“那也就是说,那把连弩能不能拿到要看卫枭能不能打开,还得看左执愿不愿意给他?”

仇震一摊手:“是这个意思,不过大哥的生辰与万寿节脚前脚后,那时候左执应该提前到了,到时候再商量呗。”

至此,送礼一事,罗悠宁只能暂时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