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退,天际露出一抹微弱的光,晋王府上下静悄悄的,昨日傍晚府中生乱,卫鸿已经命人将王府中的各个门口都把守起来,严防府中下人出去传谣。
一晚上过去,王府中的守卫已经疲惫不堪,很多人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靠在门边或是坐在地上打着瞌睡。
一阵寂静中,王府西边的一个小门附近,体态微胖的妇人左右张望,见门口唯一一个把守的人已经靠在墙角迷糊着,她拢了拢外衫,闷着头往小门处走。
很快,她到了门口,轻轻把门栓推开,小门开了一条缝,就在妇人欣喜想要把门全拉开时,一柄剑横在她面前,离脖子不远,剑锋冰凉,激起了妇人脖子上的阵阵鸡皮疙瘩。
“谁……谁?”她胆子不大,甚至不敢回头,生怕那人手抖一抖要了她的命。
她背后凭空出现的人,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我,卫束。”
卫束是谁?妇人身子僵了僵,已经知道这人的身份,晋王卫鸿的副将,也是他的义弟。
“卫将军啊,你这是做什么?”妇人心存侥幸,慢慢回头,希望面前的男子不知道情况。
突然出现的男子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像只狐狸,让人总疑心他在算计着什么。
卫束半夜才从黑水城回来,按理说应该去休息,可听卫鸿说起昨日的事,又见他大哥满脸颓废难过,便决定替他大哥分担一二。
“崔嬷嬷,起的这么早啊,天还没亮呢,你打算去哪?”
“我,家里有事,着急回去一趟。”
崔嬷嬷毕竟是元嘉郡主的陪嫁嬷嬷,从前在康王妃身边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马上就换了副表情,着急又担忧的样子。
卫束冷笑:“哦,昨日王府四处都有人把守,没听说有人给你送信啊,家中出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卫束玩味一笑,看着崔嬷嬷被戳穿后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还有,嬷嬷这包袱里装的什么啊?”
不等崔嬷嬷用手护着,他剑尖一挑,包袱里顿时洒出一堆的银票金锭子。
“哟,郡主身边的下人待遇这么好啊,啧啧,这得是我几年的军饷吧。”
崔嬷嬷脸上失去了血色,卫束盯着她吹了吹剑上不存在的灰尘,继续说道:“还是,你偷的啊?”
他声音冷下来,一剑抵在崔嬷嬷脖子上,崔嬷嬷这次真怕了,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是郡主要我拿着银子……不,郡主赏我的。”
她惊慌地口不择言,卫束挑了挑眉,身后有脚步声接近,他回头,朝着来人说道:“大哥,抓到一个家贼。”
卫鸿脸色有些白,眼底青黑,一看就是一夜未眠,他走到崔嬷嬷面前,声音沙哑疲惫:“她想干什么?让你出去到处传卫枭疯了的谣言?这些钱是打算请那些个流氓地痞传消息的?”
崔嬷嬷不住摇头,卫鸿目光发冷:“本王不屑去管你们背后谋划着什么,但任何人想伤害我儿子,我绝不姑息。”
“来人,打二十板子轰出王府。”
崔嬷嬷被按在地上,她平素横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侍卫的刑杖落在她后背上,她呜呜的哭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元嘉郡主闻讯赶来,人已经打完了,崔嬷嬷被两个侍卫抬着往外走,她一脸怒容拦住侍卫。
“卫鸿,崔嬷嬷是我身边的人,她纵有什么不是,也该由我来处置,你凭什么?”
卫鸿目光苍凉,透过元嘉郡主这咄咄逼人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到往昔她身上那份娇憨坦率。
“是我错了。”他自嘲一笑,“你怨我便只管朝着我来,哪怕一剑杀了我都行,别再为难卫枭。”
他眼神倏然变的冷酷:“赵宣岚,你要还想跟我过下去,继续做这个晋王妃,现在就回去。”
元嘉郡主瞪着他,最终放弃了阻拦侍卫,她看着崔嬷嬷,不忍道:“嬷嬷回康王府吧,今日的事,一个字也不要说。”
她最后看了卫鸿一眼,目光饱含着千言万语,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郡主走后,侍卫过来回报说卫枭醒了,卫鸿疲惫的神情为之一振,赶忙拉着卫束回去看儿子。
*
谢府家塾,罗悠宁前面的位置这几日一直空着,谢奕始终没有来,奇怪的是,明明就在一个府里,罗悠宁始终没想起过他,闲暇时,谭湘说起,她才恍然意识到,那日从天横山黑鹰寨回来,就没有再见过他。
两人坐在一处说话,谭湘说道:“谢公子又病了,听说已经连着几日没有出过房门。”
罗悠宁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是啊,应该是淋雨所致吧。”
她满脑子都是卫枭失落崩溃的样子,旁的人或事在她脑中晃了一圈又会归于平静,生不起丝毫波澜。
谭夫子讲学结束,罗悠宁拄着拐杖往谢府大门口走,忽然,她敏锐地回头,只看见一片远去的白色衣角,她微微蹙眉,转身继续往外走。
谢府后院花园中的石阶上,谢奕一身白色云纹长袍,衣角落在地上染了污泥,长靴也湿了,他方才躲避的时候,慌不择路踩进一个小水坑,弄得这般狼狈。
他坐了一会儿,一直低声咳嗽,这时,有人将一件披风披在他身上,谢奕面有烦躁:“谢良,别跟着我。”
身后那人没走,反而向前一步,坐在他身边,谢奕转过头,见到了面容整肃的谢太师。
“爹?”他诧异出声,想站起身行礼,被谢太师按着坐下。
“奕儿,你为了什么不开心?”
谢奕怔了怔,随即满眼失落,“我总想抓住一样东西,可我发现收得越紧,她就离我越远。”
“爹,其实刀架在脖子上那一刻,我才知自己真的怕死。”
他说着低下头,气息乱着,身上一阵阵的抽搐发抖。
谢太师拍着他的肩膀,目光看向远处,开口道:“谢奕,你抓不住那样东西,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无论何时,不要失掉追逐的野心,不管是权势地位,还是某个人。”
“等你掌控了一切,又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
谢奕的肩膀渐渐不再抽动,谢太师又拍了拍他,转身离去。
*
时光晃过一个冬日,又到初春,半年来,谢府关闭了家塾,谢奕凭着太师之子的身份,被举荐入朝,梁帝对他寄予厚望,连连提拔,如今已经位居三品司谏。
罗悠宁左右无事,最近卫枭又忙着练兵,她寻不到他空闲的时候,便经常往宫里跑。
罗悠容已经怀胎九个月,下个月就要临盆了,她身子弱,但为了生的顺利些,还是每日由宫女搀扶着在凤仪宫里散步,近日因为罗悠宁常常来陪着她,她心情开怀,倒是比以往多了许多笑容。
“阿姐……”罗悠宁欲言又止,她看着面前笑容温婉的女子,很想问问,她这么大的肚子,走路时会不会担心掉下来。
罗悠容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一笑,“你呀,永远长不大,可怎么是好,将来若还傻乎乎的,说不得要给人卖了。”
罗悠宁瘪了瘪嘴,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阿姐,你还疼不疼我,小外甥一出来,我就更没人爱了。”
“疼你,我生了几个,你也是我最疼的妹妹,别贫嘴了,一会儿让照月送你出宫。”
罗悠容面露疲态,说话间打了一个哈欠。
罗悠宁忙道:“不用,照月姐姐照顾你吧,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毕竟是自家姐妹,罗悠容也不多客套,扶着照月的手进去午睡。
罗悠宁快要走到凤仪宫门口的时候,听见下人在窃窃私语,她看了一眼,认出那两个是她们罗府陪着罗悠容进宫的宫女。
其中一个唤作素兰的宫女面有忧愁,手上一边修剪花枝,一边说道:“唉,半年了,陛下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咱们娘娘身体不舒坦,派人去禀,那边什么反应都没有。”
另一个叫碧珠的言语中忿忿:“这一对比枕霞宫,叫人心凉,那边三天两头的跑,有时一日去两次,到了我们娘娘这,就是朝政繁忙抽不开身,呸。”
“唉,你小声点。”素兰看见罗悠宁过来,拉了碧珠一下,碧珠这才闭上嘴。
罗悠宁不是聋子,她都听见了,枕霞宫住的是谢贵妃,她姐姐少时最好的朋友。
“呵。”她赫然发出一声冷笑,心里第一次对那个处处温柔的谢家姐姐生出了怨怼,也许不能全怪她,但人总是这样的,亲疏有别。
她带着怒气离开凤仪宫,走在宫中的甬路上,更觉这宫里哪里都堵心,让人气闷。
前方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紫色官袍的人,她直接走过,懒得看。那人停下脚步拉她一下。
“小宁,怎么了?”
罗悠宁回头一看,是谢奕,她怒气上涌,显得冷淡:“没怎么,你有事?”
被谢奕抓住那块袖子被她不着痕迹抽了回来,谢奕眉心微蹙,“许久未见,你一见我就生气,我怎么惹你了?”
“没有。”她语气越来越僵,“我心里烦,不关你的事,你进宫干什么?”
谢奕回答:“姐姐找我,我就……”
话未说完,罗悠宁甩袖便走,谢奕愣了片刻,低头思索,良久后叹了口气往枕霞宫去了。
出宫后,她坐在马车上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生气有什么用,她什么也改变不了,从小到大,自有父母兄姐为她遮风挡雨,离了靖国公嫡女的身份,她什么也不是。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忧愁成倍的冒出来要将她压垮。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来,罗悠宁被甩的贴在车壁上,懵了一会儿,才听赶车的李叔问道:“姑娘,没事吧?”
“没事,怎么停下了?”
“前头人太多,把路堵上了。”
罗悠宁惊疑,掀开车帘往前方看,一群穿着破烂,脸色蜡黄的百姓,手里拿着碗,排着队焦急地看着路边一处。
乐善堂?罗悠宁默念这几个字,心里越发好奇,正巧这时李叔前往打探回来,告诉她:“姑娘,这是沈家新修的乐善堂,前面正在施粥呢。”
“哪个沈家?”她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镇国公府,好像是府中三姑娘在主持施粥。”
罗悠宁不信,那娇弱到见了蚂蚁都怕的沈月瑶会来给这些看着脏污又粗鄙的贫民施粥。
反正马车过不去,她索性下车来看热闹,远远的竟真见到一袭翠色衣衫的沈月瑶在给一个老婆婆盛粥,那老婆婆感激涕零,激动间好似抠了她的手,她也淡笑着不介意。
罗悠宁怀疑自己眼花了,沈月瑶怎么跟转了性似的,浑身都透着奇怪。
她继续看着,后头轮到一个带着娃的妇人,沈月瑶依然耐心给她盛粥,只是这时斜刺里伸出一双脏手,把沈月瑶手里的粥抢过去了。
“慢着,这碗粥是给这位嫂子的,你该去后面排队才是。”
周围人都看着,沈家这位善心的三姑娘,看起来那么柔弱却跟一个汉子据理力争。
那汉子贼眉鼠眼的,抬头往街上看了一眼,顺势把那粥碗摔在地上,洒出来的热粥只差一点就溅到沈月瑶身上。
“你这粥一看就是用发霉的米熬的,真以为我稀罕吃,想也知道,不过是挂着个仁善的名头糊弄我们,大家伙,你们今日真要吃了,回头生了病,不知道镇国公府负不负责?”
他撺掇着众人,等着施粥的人将信将疑,沈月瑶眼圈一红,委屈道:“你,你胡说。”
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生了豹子胆竟要上前扯她,只是手还未碰到她衣袖,就被一双铁钳一把的大手制住了。
“敢闹事,信不信我掰断你的手。”
那身形伟岸,一脸冷肃之人,是罗长锋。
看到这里,罗悠宁再也没继续看下去的兴趣,那一边沈月瑶跟罗长锋道谢,顺便宽容大度的又给那闹事的汉子盛了一碗粥。
那汉子也迷途知返,悔过认错,随后隐在人群里走远了。
罗悠宁走上前时,两人还在说话,罗长锋那张冷脸上隐有笑意,眼里也很温柔。
“咳咳,大哥。”
实在没眼看了,罗悠宁高声开口叫罗长锋,他惊讶回头看着她。
“都几时了,还不回家,别耽误人家沈三姑娘做善事。”
她上前二话不说拉起二愣子罗长锋就走,走出人群,罗长锋牵马,不解其意地看着她:“小宁,你怎么怪怪的?”
“我怎么怪了,我再怪能有那些变着法骗人的怪?”她话里话外,冷嘲热讽。
罗长锋一时没听明白:“谁骗人?你这是在哪受气了?”
罗悠宁横他一眼,挥手让李叔赶着马车掉头,换条路走,她则与罗长锋一起走另一条近路。
“我说你,那双眼睛是长着好玩的?别人明显诓你呢,还眼巴巴上套。”
罗长锋这回有些明白了:“你说沈家三姑娘啊,人挺好的,今年又逢大旱,闹饥荒呢,这两个月不知饿死了多少百姓,她能出来施粥,可见为人善良。”
罗悠宁撇了撇嘴,正巧两人路过一个成衣铺子,有个眼熟的人走出来,罗悠宁伸手一拽她大哥。
“你看,刚才那人还去讨粥喝,这会儿就有钱买衣裳了,变戏法呐。”
罗长锋也愣住了,可他又不敢相信,便说:“不能吧,她怎么能知道我会过来。”
罗悠宁满脸嫌弃:“你哪日从军营回来不走这条路,有心人蹲两次就知道了。”
“沈月瑶满肚子小心机,她要做我大嫂我绝不同意,别到时候把咱家搞得乌烟瘴气。”
罗长锋回过头看了看乐善堂前那个温柔浅笑的女子,犹有些不相信,她会算计自己。
“行了,管到你大哥头上了,你啊,只管把你自己嫁出去,我这辈子不成亲也心满意足了。”
他伸手戳她的额头,罗悠宁躲闪不及,被戳了个正着,于是捂着额头抬手要去打他。
兄妹俩眼看在大街上要打起来,罗长锋伸手一指她背后,惊道:“唉,卫枭。”
他张口就来,罗悠宁才不信,继续上手打他,直到身后真的传来了马蹄声。
罗长锋躲开她一爪子,急道:“没骗你,真来了。”
趁着罗悠宁回头的间隙,他快速上马,对后面的少年抱了个拳,便放心走了。
小姑娘此时脑子还蒙着,回头就看到一身黑色甲胄的少年骑马向她走来。
过了个年,他五官比从前更多了一丝硬朗,身形也壮了许多,朝她走过来时,像一道凛冽的风,直灌进人心里。
战马停下来,卫枭低首看她,面上虽无表情,眼里却带着柔光。
“阿宁,怎么不回家?”
罗悠宁被他晃了眼,怔怔地,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有着自己也没察觉的甜。
“路堵上了,马车也走了,我……”她低着头,仿佛不好意思对他撒娇,“就这样了呗。”
少年从马上纵身跃下,身上带着料峭寒意,只是手心里依然是滚烫的。
“上来,我送你回去。”他手臂那么有力,一只手就将她托上马背,罗悠宁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大街上,众目睽睽,他一点不避嫌,最后还不忘握紧她的手,在掌心里搓了搓。
“冷吗?我进去买件披风。”
他目光所在,正是那家成衣铺子,罗悠宁面红耳热的拦下他。
“不用,我们习武之人这点冷算什么?”
少年垂眸一笑,并不想告诉她残忍的现实,她那点三脚猫功夫,估计也只能朝他施展。
卫枭牵着马走在街上,惹了很多人注视,少年将军,锐不可当,半年前还是金陵城里的笑柄,此时已经是禁军都指挥使,正三品的武将。
不止如此,世人都知,卫家和罗家早晚会结姻亲,只等罗四姑娘一及笄,卫枭就可抱得美人归。
那些或钦羡或嫉妒的眼神分毫没有影响两人,罗悠宁好不容易憋到肚子里的委屈,此时一见到卫枭就又冒了出来。
她酸楚的眨眼,最后眼睛也红了,卫枭耳目机敏,听到动静就回过头,眼里的冷静在见到小姑娘掉泪时,荡然无存。
“阿宁。”他把马停在路边,拧着眉去牵她的手,“哭什么,告诉我。”
谁敢惹她哭,他定是要将那人剁碎碾灭的。
“卫枭,我太没用了,我以前从没注意到,我爹娘,我姐姐,她们各有各的苦,只我一人,裹在蜜糖里,与他们过两种日子。”
卫枭看她哭,心中抽痛,不知她从哪里生出了这些感慨,只是不论她的亲人,还是他,即使刀削锥刺,流尽一生血泪,换她平安喜乐也是愿意的。
“那你更该笑,真到了他们苦熬不住的时候,你来做那颗糖。”你甜了,从此我们都甜了。
他用手背抹去小姑娘脸上的泪,犹觉不够,凑到嘴边尝了尝,记住了她哭起来的味道有多苦。
罗悠宁惊得一个倒仰差点从马上跌下去,她真怀疑,面前这个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腼腆少年。
半年而已,他经历过蜕变,开始展露一种从未有过的强势,仿佛幼狼流落到羊群里,最初软化自己以图融入,后来便慢慢漏出獠牙来。
“卫枭,你变了。”小姑娘惆怅开口,他是她再也欺负不了的人了。
卫枭勾了勾嘴角,威胁道:“自己坐好,不然……”他伸手要圈住她让她坐正,小姑娘吓了一跳打开他的手。
这一打岔,罗悠宁心里也释然了,正如卫枭说的,她与其整日愁苦,不如开怀一笑去做他们的开心果。
两人又走了一段,迎面飘来了食物的香味,罗悠宁鼻子嗅着香味一眼望去,只见路边立着一个气派的酒楼,名叫仙味居。
“这店家口气挺大呀,难不成卖的是神仙吃的美食。”
她话音刚落,二楼便伸出来一个脑袋,那人声如洪钟,只是喊出的话让人想把他嘴捂上。
“哎呦,大哥,嫂子,进来吃饭不?”
卫枭黑了脸,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兄弟,那么老还敢叫她的小姑娘“嫂子”。
两人愣神间,刀疤脸壮汉已经跑下楼,张着双臂到近前,被卫枭的马喷了一脸口水。
仇震抹了把脸,依旧很高兴,“大哥,嫂子,我新开的酒楼,赏脸一起吃顿饭?”
卫枭眼神一厉,沉声道:“闭嘴。”他右手已经碰上腰间的短刀,仇震见势不妙,赶紧住嘴。
“那什么,吃……饭否?”
他缩了缩脖子,求助地看向马背上坐着的小姑娘,罗悠宁清了清嗓子,问道:“仇二当家改行了?你们酒楼里都有什么招牌菜啊,给我介绍介绍。”
狐假虎威,她一向是很在行的。
仇震幸好是练过,眼也不眨报了一堆菜名出来,小姑娘笑眯了眼,放肆地揪住少年一缕头发甩了甩。
“卫枭,我饿了,仇二当家盛情难却,咱们进去吧。”
少年的手离开了短刀,转身将小姑娘抱下来,他纵容的不得了,男子的头发也给她随便扯,一点不要面子。
仇震边感慨,边招呼着两人进去,“大哥,嫂子,咱上二楼。”
卫枭险些又要拔刀,但他看见小姑娘不否认的样子,又觉得欢喜,只得按捺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