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桉有惊无险的把祁延给送出了家门。
她一手撑在门口,一手快速的挥动着,如同风中飞舞的旗帜,笑容甜甜的:“祁老师再见,路上小心!”
祁延视线幽深,在她笑容上一掠而过,打开车门,弯腰钻了进去。
言桉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挥手的状态,直到车消失不见。
噢耶,终于走了!言桉停下挥动的手,到指纹锁里滴滴答答操作了一会儿,确认里头确实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没有祁延的,才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
今晚实在太不小心了,差点就露陷。这祁延也着实奸诈,要给录像带的话,她下车的时候不给,偏偏她打算开门的时候,叫住她自己送过来。
害得她一时没有防备,被他打开了家门。
这祁延还在怀疑孩子的事情,贼心不死,想来她家里试探呢。
言桉忧愁的揪了揪头顶冒出来的铜钱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都那么努力的否认了,他看起来还是不相信。
怎么打消他的怀疑?她想了一通,也没想出好办法,只能到结界里,好生嘱咐了三个孩子一通。
“今晚那个坏叔叔,你们看到了吗?你们千万不能被他发现,否则就惨了。”言桉语重心长,“那坏叔叔,生平最喜欢喝柠檬水,爆炒苦瓜,还有吃山竹。不止如此,他还肆意践踏家里养着的铜钱草。可以说,他就是我们一家人的天敌,你们一定要小心,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就在结界里玩,好不好?”
言檬檬立刻点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言酷酷拿着个弟弟给的山竹,无所谓的跟着点头。
言竹竹却皱着眉:“妈妈,他既然这么坏,我们就只能避让吗?不可以还手?”
“当然不可以!”言桉严肃道,“我们是守法的公民,不能随便伤人的,知不知道?”
言竹竹反驳道:“不是伤人,是正当防卫。”
言桉看着眼前的三儿子,心里嘀咕着,这孩子才刚出生没几天,怎么连正当防卫都知道了?
她轻轻咳了咳:“我们孤儿寡母的,打不过他。等你们长大了,再说正当防卫的事情。现在,你们就乖乖听妈妈的话,不要让人发现你们,好吗?”
言竹竹蹙眉,不太赞同的样子。
言桉叹了口气:“现在妈妈和这个坏叔叔合作赚钱,所以竹竹你不要轻举妄动哦。等妈妈赚到钱就带着你们跑路,你们三个再撑一段时间,弟弟妹妹还要用钱来发芽呢。”
她好生劝了一番,言竹竹才松了口。
言桉心想,天才宝宝果然不太好糊弄。
第二天一早,言桉准时到达康恒。
祁延和杨绅今天要出席一个商业活动,没在公司。
祁延的女秘书便代为招待言桉。
言桉之前来过公司两回,一回参加《人间烟火味》的面试,一回和祁延签约。
但这两次,她都直接前往目的地,对公司内部并不熟悉。
女秘书于是先带她到公司到处转了转,熟悉了一下康恒专门为艺人准备的训练营地。
这营地有自己的大楼,就是康恒后面的那一栋,虽然没有那么高,但里头别有洞天。
舞蹈室,放映室,休息室,换衣室,沐浴间,食堂,健身房等等,看得言桉眼花撩乱,满是惊叹。
最后,女秘书把她带到了一间舞蹈室门口,笑着道:“言桉老师,你上午是舞蹈课,下午是表演课,晚上是您自己的休息时间,可以随意安排。舞蹈课都在这里,表演课在楼上。”
言桉乖乖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女秘书恭敬道:“您客气了,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
言桉目送女秘书走远,然后才走进了舞蹈室。
舞蹈室里,老师和其他同学都已经到了,正坐在一旁,似乎在等她。
女秘书刚刚和她说过,此次和她一起练芭蕾舞的同学,一个月后也会和她一起参演陆东阳的电影。
一共五个人,连她在内六个。
这五个人,是陆东阳自己选的,有些是康恒的艺人,有些不是。为了方便,统一在康恒训练芭蕾,这样能促进演员之间的熟悉度,便于电影拍摄。
陆东阳的电影,女主角便是芭蕾舞者,女主身边的人,自然也是。
所以里头的女二女三女四女n号,基本都要会点芭蕾,至少拍出来,要像模像样。
言桉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反手关上舞蹈室的门,然后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在看她,她稍稍有些不自然,羞赧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她没迟到,只是卡着点到。
话音刚落,坐在正中间的一个女生笑了笑:“我们哪敢让您说不好意思?您可是女主角。”
此话一出,身边人便开始附和了:“就是,言桉姐,请多多指教啊。您之前是不是练过芭蕾,所以陆导选您当了女主?”
这些人,一口一个‘您’,语气阴阳怪气,听起来让人十分不舒服。
言桉皱了皱眉,脸上羞赧的笑意没了。
她鼓鼓腮巴子,摇头,理直气壮:“我没有练过。”
那五人咦了一声:“那你之前跳什么的?”
言桉眨眨眼:“我不会跳舞。”
五人彼此间挤眉弄眼,似乎也没想到言桉居然一点舞蹈功底都没有。
连站在一旁围观,不插手学生事情的舞蹈老师也有些惊讶:“你从没跳过舞?”
言桉点头:“嗯,没跳过。”
那五人,小声在说话,只是小声的整个舞蹈室都能听见。
“啧,她居然不会跳舞,怎么选的女主角?”
“难道戏演得好?”
“你们不认识她?之前《人间烟火味》的素人嘉宾,非科班,没演过戏!”
“那怎么当的女主?”
“想想她签约的工作室,估计啊——”
话没出口,但那赤luoluo的眼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不就是靠男人上位吗?
有几个女生,当场翻了个白眼。
她们这五个人虽然经纪公司不同,但都是科班演员出生,而且是科班中有舞蹈底子,从小练舞的。
其中有两个人,练的还是芭蕾舞种。
又是科班,又有舞蹈底子,自然最看不起言桉这种非科班还不会跳舞的人,凭什么言桉这样的人能当女主,她们却要给言桉作配?
言桉听着这些话,咬了咬唇,脸白了白,没开口。
她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她一不会演戏,二不会跳舞,能当女主,是祁延的功劳。
非要说起来,只能说三年前,她眼光好,一眼选中了祁延这个潜力股,而且不知廉耻的把他追到了手。
所以才会有如今的机缘。
这样说起来,眼光好不也是一种能力吗?
言桉在心里自我安慰一番,越想越是这个道理,于是白了的脸红了回来。
她不想理这些人,转向老师,道:“老师,是不是该开始上课了?”
明哲保身的舞蹈老师看了看时间,拍了拍手:“对,我们开始上课吧。我的任务是,这一个月让你们学会五支舞。这任务很重,但你们也别太担心。五支舞听着多,但其实每支舞之间的动作大同小异,先把其中一支练好,其他也就很快上手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基本功。”
舞蹈老师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言桉。
这里的人,只有言桉没有舞蹈基础,而言桉是最重要的学生。
她想了想,道:“我先评估一下你们的柔韧性,大家先压压腿。”
压腿?言桉愣了一下,不太明白。
她在现代社会满打满算只生活了三年多,大半时间待在结界里网上冲浪,冲浪内容也和舞蹈无关,自然不知道这简单的‘压腿’是什么意思。
而且她昨晚才得知这女主要会跳舞,按理昨晚应该查查大概知识。只是那狡诈的前夫,闯入她家,害得她分散了注意力,也就给忘了。
于是言桉默默的转头,看向了那五人组。
那五人自成一圈,不太看得起她,连刚刚听老师说的时候,都特意离她远远的。
此刻,老师说完后,五人就走到了舞蹈室的压腿杆前,把腿放在杆上,配合着手的动作,开始压腿。
有些人姿态优雅轻松,有些人就稍稍次一点。
五人里头最高的那位,就是刚刚坐在最中间的女生,长得极为高挑,气质也很凸出,像是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言桉似乎在一部电视剧里看到过她的身影,戏份不多的女n号,但演得挺好的,所以她有点印象。
好像叫什么刘紫彤?
刘紫彤察觉到言桉的视线,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她本打算在压腿杆上随便压压,但察觉到言桉的目光,心里就起了让言桉难堪的心思。
刘紫彤拍拍手,走了几步,然后直接竖叉,下压,然后在众人惊叹的眼里,来了个一字马。
舞蹈室的六人,都不是专业舞者。而且今天是第一天练习,虽然她们有舞蹈功底,但到底有段时间没练,生疏了。
一字马硬下也能下,只是像刘紫彤这样轻易而漂亮的,却是没有。
连舞蹈老师都点了点头。
这五人,柔韧性还是可以的,练练会更好,拍个电影够用了。
而言桉——
舞蹈老师看向了言桉。
她依旧站在原地,打量着刘紫彤的姿势,没有动静。
刘紫彤下完一字马后,保持了一小会儿,拍拍手,起来了。
她看向言桉,笑得嚣张:“你行吗?”
身后四人也跟着笑了,嘻嘻哈哈的。
“言桉姐,我们压腿都压过了,你还没压吧?”
“言桉姐,你压腿给舞蹈老师看看,没关系的,不会压,练就是了。我到时候可以帮你压呦。”
“你们别这样,我总觉得言桉姐应该也很厉害,说不定能和紫彤一样,随随便便来个一字马呢。”
“哈哈哈也是,言桉姐,来个一字马如何?”
言桉迎着众人的视线,思索了一会儿,心想刚刚刘紫彤做的,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一字马了。
这一字马,很难吗?
她点头:“好呀。”
舞蹈室一阵沉默,然后笑声更大了。
“我就说了!言桉姐肯定能行!快下一字马给我们看看啊!”
“快,如果不是手机放在换衣间,我肯定要拍下来。”
“言桉姐,快点啊!”
言桉看了她们一眼,身子往下随意一压,刷的一下,整个人就贴在了舞蹈室的地面。
标标准准的一字马,速度快得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有个女人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声还在响着:“哈、哈、哈。”变得尴尬而突兀。
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言桉。
言桉的一字马,完全就是教科书的典范,双腿笔直,贴着舞蹈室地面,像是蜗牛贴在玻璃墙上,没有一点缝隙。
她腰和背也挺得很直,像是一株阳光下挺立的草。
舞蹈室,一阵沉默。
还是舞蹈老师先回过神,忙道:“好了好了,言桉你先起来。”
“哦,好的。”言桉语音上扬,又轻轻松松的站了起来。
她原先还以为压腿很难呢,但现在发现还挺简单的。
她不止可以一字马,她还可以在地面上三百六十度双腿回旋转,不过这有点惊悚,真做出来,会吓到人,还会暴露身份。
刘紫彤咬了咬牙,语气很冲:“你不是说没练过舞吗?”
言桉无辜脸:“我是没练过啊……”
“那你——”
“行了。”舞蹈老师打断刘紫彤,看了眼众人,视线最后落在言桉身上,带着点微微的惊叹,“我们接着往下。”
之后,下腰,踢腿,把上练习,把下练习,言桉很轻而易举就做到了最好。
后天的努力,和与生俱来的天赋,是有些差距的。
言桉这柔韧性,简直是天才。
毕竟专业的舞者,无法把每个动作都做成典范。
这言桉,天生的舞者,怎么偏偏选择当了演员?真可惜,舞蹈老师想。
上午的舞蹈课结束后,刘紫彤为首的五人脸阴沉的可怕。
言桉说自己不会跳舞,可刚刚课上所有的动作,言桉是最标准的。
标准到刘紫彤她们根本不信言桉是零基础。
之前跳过舞,就老老实实说自己跳过就算了,难道她们还能抢言桉女主的角色不成?
一边说自己没跳过,一边一跳就是专业舞者的动作,这不是想借此给自己立什么天才人设吗?!
撒谎精!
刘紫彤在心里骂了一句,和其他四人一起,在言桉旁边浩浩荡荡走过,没有要理言桉的意思。
言桉背后是祁延工作室,她们确实招惹不起。
不能招惹,那就无视。
于是,言桉就这么被孤立了。
不仅仅只是舞蹈班上的这五人,还有在食堂吃饭时,在公司里训练的练习生爱豆,以及下午表演课上的那些学生。
康恒签的艺人,都是在同辈之中优秀的那一批。优秀的人,向来骄傲自信,最看不起言桉这种人。
自己没什么能力,没演过戏,没作品,结果空降当大导的女主角,完全靠男人上位。
真不知道,祁延这样让人敬仰的前辈,怎么会签下言桉?
这些因为嫉妒、不公平、不甘心而引发的孤立行为,很快就被祁延得知。
他刚从活动现场回到公司,随手将身上的衣服往沙发上一丢,一边将白色衬衫的衣袖挽起,一边听女秘书的叙述。
最后,秘书以一句话结尾:“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祁老师,我们需要敲打一下公司艺人吗?”
祁延走到落地窗前,理智得近乎无情:“不需要,没用。”
这种东西,存在于人心。表面可以变,可是心不会变,反而会适得其反,因为‘敲打’而更加迁怒于言桉。
这事无解,要么言桉就此辞去女主一角,靠自己努力一步步爬上去,从龙套到配角,再到女二,女主。
要么,她就得忍受住这些,然后用结果说话,改变旁人的看法。
至于言桉在这两条路里如何选择?
其实她在选择和他签约的时候,就已经自动选了第二条。
如果她要走第一条的路,就不该和他签约。
祁延眉眼微垂:“她怎么样?”
女秘书恭敬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如今在上课。”
他手上动作一顿,想了一下,抬腿往外走:“我去看看。”
和舞蹈室关上门就全封闭的环境不同,表演课的教室,窗户是透明玻璃,外面可以看到里面。
所以里头的艺人,看起来都很认真,至于有没有听进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祁延低调的停在后门窗边,视线透过明亮的玻璃,落在里头的言桉身上。
言桉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以她为中心,周遭附近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坐着。
教室里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个世界,言桉的,其他人的。
祁延就算心中有数,看到的时候还是皱了皱眉,瞳孔幽暗。
而当事人言桉,没什么感觉,她只觉得——困。
表演课在下午,一上就是四节课。两节连上,期间只休息十分钟。
而且老师现在在讲的都是理论知识,言桉努力的想听进去,可是那些字眼,总是控制不住的从左耳进来,然后又从右耳悄悄溜走,她抓都抓不住。
再加上如今正是八月,正值酷暑,在教室的舒适的空调下,简直是一年中最好睡的时间段。
在结界里的时候,她肯定已经趴在湖上,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可现在,不行!!!
差点闭上眼睛的言桉迅速回神,用力甩了甩头,甩走困意,睁大两只眼睛,凝神细听。
可她坚持了一会儿,眼睛又自己一点点闭上了。
和跳舞比起来,认真上课真的好难啊,她真的很努力的在保持清醒了,可是努力好像没什么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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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延:……
能困得打瞌睡,看起来,这些事情应该还在她的承受能力之内。
他放下了心,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
y:待会课程结束后,先别急着走,等我五分钟,我会来找你。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因为这条消息,震动了一下。
再次困得直点头的言桉被震地清醒了一些,拍拍自己的脸,拿出手机,偷偷看了一眼。
结果,消息内容,直接把她的睡意吓得无影无踪。
他来找她?
找她干什么?!
课程结束的时间点,刚好就是晚饭了,难不成他要带她去吃晚饭,然后又要顺路送她回家,进她家门,刺探家情?!
不不不行!坚决不行!
孩子那边她虽然在昨晚交代过了,但主要还是她自己要小心。
比如这种情况,就是要坚决拒绝的。
她要想尽一切办法减少和祁延的接触,更不能给他请吃饭和送回家的机会。
言桉咬着牙,想了一下,索性没回复,就当看不见,把手机放了回去。
因为这一遭,她倒是真的清醒了,注意力集中,听起课来认真了很多。
下午五点半,四节表演课结束。
老师刚说下课,还没等到‘明天见’说出口,言桉飞快整理好包,第一个跑出了教室门,撒腿就溜。
生怕晚了,祁延就下来找她了!
五分钟的时间,言桉以非同一般的速度,跑出了康恒大门,进了地铁站。
在她上地铁的那一秒,祁延来了电话。
熙熙攘攘的地铁人群中,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不太清:“言桉,你人呢?”
言桉连听带猜,一边拿出耳机,给手机插上,一边回答道:“啊,我已经回去了,怎么了?”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他清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没看到我消息?”
言桉抬头,四十五度望着地铁天花板,语气无辜茫然:“啊,你给我发了吗?我没看到哎——我看看,哦,我在听课,没看到,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祁延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你现在在哪?”
言桉心里咯噔一声:“已经在地铁上了,怎么了?”
“找个最近的站点下车,我过来接你。”他道。
言桉:“有什么事吗?”
对方言简意赅:“见面说。”
“在电话里说就可以了。”言桉想了想,语气转为颓废悲伤,“我今天舞蹈和表演课都有些跟不上,我想早点回家,自己练练,思考一下。有事情祁老师你直接说吧,或者发我消息也行,我看到了就会回复你的。”
祁延:“……”
言桉没给他回答的机会,顿了一秒,飞快接上:“啊,啊,我听不到了,祁老师你有说话吗?哎,怎么回事,是不是地铁信号不好啊?我挂了,祁老师,你发我消息吧!啊,真的听不见了呢——”
话音一落,电话直接被掐断,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祁延:“………………”
看来应该是不用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