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祁延的话,言桉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里,她反复梦到祁延将躺在湖面休息的自己连片拔起,然后将她踩碎踩扁。她疼得不行,却无法动弹,无法躲避。
这种死到临头却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任人践踏的感觉忍不住让言桉哭了出来。
被一床铜钱草挤到墙角的言檬檬和言酷酷小朋友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扯了扯言桉的叶子:“妈妈,你怎么了?妈妈!”
言桉倏然惊醒,整株草还没从刚刚的梦境中回过神来。
她望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喘着气,眼里还带着惊惧之色,眼角还有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妈妈,你怎么哭了?是做噩梦了吗?”言檬檬小朋友绕过那些密密麻麻的铜钱草叶,滚到言桉旁边,有些担忧的问。
言桉听到孩子的声音,意识回笼,发现只是噩梦后,吐出一口气。
她想偏头过去告诉儿子,自己没事。可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动不了。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
难怪在梦里她怎么都无法挣扎,原来是铜钱草叶又把自己身体严严实实捆了起来。
愁,怎么睡才能不让自己捆自己呢?
今天是楠木乡最后一天录制,下午就要回城。
昨晚导演就说过,今早的早餐大家一起准备,主打温馨感觉。
考虑到言桉的手艺,早餐没敢让她插手,而是交给了温漾和纪澜,其他人就打打下手,听候差遣。
温漾会厨艺,这还是她穿书之前,为了抓住男人的胃,特地学的。味道还不错。纪澜也还可以,但明显不如温漾。
因此厨房里,温漾几乎掌控全局,一会儿娇柔着声音让江天把火弄大一些,一会用商量的语气让纪澜帮忙看看粥煮的怎么样了,一会直接使唤言桉洗这洗那。
江天是个阳光小弟弟,有求必应,脸上常年带着少年笑容,显得青春洋溢。
纪澜不怎么说话,脸常年面无表情。温漾的语气带着商量,态度无可指摘,她便也照做。
而温漾对言桉的语气,就显得有些高高在上和不屑一顾了。
【呃,温漾怎么回事?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她似乎很不喜欢言桉?】
【我也这么觉得,不是说温漾国民初恋,人善良单纯么?怎么还看人下菜?】
【谁又在造谣?温漾明明对谁都一个态度,她都是笑着的好吗?】
【就是,温漾厨艺好,心甘情愿给大家做早餐,让大家帮点忙,江天和澜姐都还没说什么呢,有些人就受不了了?】
【温漾哪敢对言桉使脸色啊,你们不知道?昨晚网上那些骂言桉的评论都离奇消失了,发就删,发就删。啧啧啧,之前谁说言桉是纯素人的?明明背后靠山大着呢!】
【就是,你们看延帝态度就知道了。延帝对谁都冷冷淡淡,爱理不理。可偏偏这个言桉,不太一样。依我看啊,这言桉背后的金主,估计延帝认识。】
【莫不是康恒娱乐老总王石!王石可是延帝老板,为了捧自己小情人,让延帝接了这档综艺,并且让他在节目里多照顾吧?】
【这王石不是有老婆吗?】
【有老婆怎么了?娱乐公司老总,玩玩而已。】
【这王石都四五十了吧?这些年头,有些人想进娱乐圈,连道德都没了,和自己爹辈老总睡,还当三!】
【你们说的煞有其事,有证据吗?没有证据,随口就造谣?你们怎么不说言桉靠山就是延帝本人?】
【啧,延帝能看上言桉这种人?】
【看不上言桉,能看上温漾?你们这些骂言桉造谣的不会是温漾粉丝吧?温漾这些年可没少给自己立祁延粉丝人设,弄得温漾粉丝一个个展望两个人合作,恨不得扒上祁延,让祁延多看一眼。可这几天的直播,祁延可是离温漾远远的,很避嫌呢。】
【行了,别吵了,能好好看节目吗?不过今天言桉明显有点心不在焉,怎么回事?】
言桉是有点心不在焉,她在想,昨晚祁延让她帮忙做的事情,要怎么操作?
她肯定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给铲了,可他的态度表明,就算她不去做,他自己也是会去的。
他去了,然后发现湖面没有铜钱草了,那不就露馅了吗!
所以这件事情,她得揽下来。
一道配粥的小菜炒好了,温漾装进盘子里,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拿着盘子便要走出去。
言桉刚好看到,下意识道:“我来端吧。”
温漾避让了一下,因为节目在直播,所以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不用,我来吧,谢谢你。”她笑了笑,走出了厨房。
餐桌旁,祁延正在摆餐具。
温漾眼波流转,下意识理了理头发,走了过去。
下午就结束录制了,她必须得完成系统的牵手任务,否则就没机会了。
温漾走到祁延附近,柔着声音叫了句:“祁老师,辛苦你了。”
祁延头都没抬,将手里筷子放在前边的碗上,就幅度很小的点点头。
她心中也不觉得恼,微微笑了笑,弯下腰就把手中的菜放到了桌面。
温漾目测了距离,她放下盘子收回手的时候,刚好能和放好筷子的祁延碰上手。
她事先问过系统了,这种巧合下的牵手,也算完成任务。
而且这在外头看来,只会觉得是不小心。网友也不会骂她婊。
只是下一秒,就在她准备脸红的时候,祁延往旁边一挪,瞬间远离了温漾。
温漾的手,落了空。
她笑容尴尬,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在镜头没扫到的地方,蜷着五指,几乎想要把空气捏碎。
“祁老师,还剩下最后一盘菜,炒好就可以吃早餐了。”温漾掩盖般的留下了一句,匆匆回了厨房。
祁延没什么表情,继续发放剩下的餐具。
吃完早餐后,六个嘉宾开始完成此站最后一个游戏,是寻宝任务。
导演组给出了一些午餐菜系,把图片放在楠木乡各个地方,要嘉宾按照节目组给的线索,分成两队去找。
不过这次分组和之前节目提前锁定不同,分别让早餐主力军温漾和纪澜各带一队,按照猜拳选队友。
第一轮,温漾出石头,纪澜出剪刀,温漾胜。
她的目光毫不犹豫,直接落在了祁延身上,害羞道:“我选祁延老师。”
纪澜没有犹豫:“江天。”
江天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站到了纪澜身后。而祁延没有动静,依旧和言桉梁白羽站在一起。
看他这样,现场的所有人,包括节目组也不敢说什么。
梁白羽摇摇头,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对节目组道:“导演,第一轮没有人要我。要不这样吧,让我回去待着好了……”
导演画外音:“不行,还有第二轮选拔。”
然后进行第二轮,这回胜利的是纪澜。
她看了看梁白羽,又看了看言桉。两个人都不是她喜欢的,纪澜瘪了瘪嘴,有些嫌弃道:“梁白羽吧。”
梁白羽挑挑眉,慢吞吞走到纪澜身后。
而言桉,自动归于祁延和温漾那组。
两组拿着节目组给的线索,便各自出发了。
线索其实不难,节目组在楠木乡待了两天。楠木乡不大,标志性建筑大家差不多都能分辨。所以综艺效果,完全就看这些嘉宾的综艺能力。
而综艺能力,梁白羽简直与生俱来,大概是鸽子的天赋。
在寻找线索的路上,他总很容易被一些有的没的吸引。空中偶尔飞过的蜻蜓,小鸟等等。
纪澜忍无可忍,黑着脸:“梁白羽,你要不想好好做任务,干脆就回去!”
正在围观乡下孩子过家家的梁白羽偏过头:“真的?那我回去了?”
如果不是有镜头,纪澜绝对直接让人滚了。但在镜头之下,她的脸就算再黑,说话也克制着:“赶紧回去吧。”
说完后,她迈开腿,大步走开。
江天这个看看,那个看看,试图说服一心想回大本营窝着打手游的梁白羽:“梁老师,你和我们一起完成任务吧,我们毕竟是队友。”
梁白羽摇摇头,看着头顶烈日:“外头太热了。”
那边,背影已经快要消失的纪澜道:“江天!”
江天忙应道:“我这就来!”然后他边走边转头看向梁白羽。
梁白羽对他挥了挥手,保证道:“你们先去,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马上来找你们。”
说完后,他转身就往回去的路走。
绕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刚好碰到另外一个队的三人。
三人站在一栋明显历史悠久的房门外,正看着手里的图片。
祁延站在中间偏左的位置,言桉在他左边,温漾在他右边。
从梁白羽的角度看去,祁延和言桉显得亲密很多,温漾仿佛就是个局外之人。
他觉得有趣,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平时没注意,今天他才发现,他这个朋友,和这个大红大紫的影帝,莫名有点不太寻常啊。
温漾也被那两人的距离,给刺激得心口堵得慌。这一路走来,她一直努力不引人注目的想接近祁延,想不经意的牵一下手。
可这言桉,就是一颗巨大的绊脚石。怎么哪哪都有她!
温漾强行压下这股愤怒,现在不是她生气的时候。目前最重要的是趁还没收工的时候,完成任务。至于言桉,完成任务后她自会想办法解决掉。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图片,假装没看路,脚‘不小心’踩到路上的一块碎石,然后整个人一晃,就朝离自己最近的祁延倒去。
温漾吓得花容失色,似乎连叫都叫不出来,手乱动着,就想去抓祁延的手。
祁延轻轻皱了皱眉,长腿一迈,轻而易举退到言桉身边,然后把言桉推了过去,挡住了自己。
正认真研究手中地图的言桉莫名其妙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温漾就朝她倒了过来。
已经准备好要去抓祁延手的温漾,由于惯性的原因,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收手,手抓住了言桉的手臂,整个人摔向了言桉。
言桉毫无准备,因为温漾的冲击,她身子根本站不稳,整个人又朝旁边的祁延倒了过去。
祁延完全不受影响的兀自理了理表带,视线朝旁边看了一眼,然后便自顾自往前走去,也不管身后会发生什么,拾级而上。
言桉尖叫着,差点就要带着温漾摔到了地上,还好在旁边的工作人员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撑住了摇摇欲坠的两人。
“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踩到石头了。”温漾苍白着脸站直,脸上露出愧疚的笑容,和言桉及工作人员道歉。
言桉心有余悸地挥挥手:“没事,没事。”
【……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延帝这这这这这,各位姐妹们,我真的没看错吧?】
【你们大惊小怪什么,不就是温漾摔向祁延,祁延没扶,避开了吗?延帝就是这样的人,除了拍戏,他不喜欢和任何人有肢体接触。】
【不,明明更绝的是,他避开后,还把言桉推了过去当垫背的。推的时候,没肢体接触?】
【推的时候就手碰一下背,如果被温漾摔到,估计就是个拥抱了。】
【卧槽,我人生第一次知道大影帝居然如此没有绅士风度!如果没有工作人员,他就任由妹子们摔个狗啃泥?!这什么偶像啊,怎么会有粉丝?】
【不好意思,他就是有粉丝,还有很多,谢谢。什么叫他任由人摔个狗啃泥,你没看清楚?是温漾自己摔倒的,关祁延什么事?】
【摔倒了不能扶一下?温漾可还是他粉丝呢!】
【这粉丝哪家要哪家收好,我们可不想要。这温漾一直说自己是祁延粉丝,从进娱乐圈那一刻,说到现在,说个没完,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怕不是真的喜欢,只是想蹭热度吧?】
【这温漾怕不是故意摔倒的?】
【你们这些男星粉不要太恶毒,温漾是踩到石头不小心摔倒的。自己摔倒不怨任何人,别骂了。】
【漾漾一直很努力,人也很好。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大家别吵了,专心看节目吧。直播就剩下最后几小时了,下一次得一个礼拜后了。】
言桉捡起地上掉落的地图,拍了拍沾着的泥,朝前方看去。
祁延已经走到了台阶之上,来到了门前。
嘎吱一声响,古老朴实的大门被推开。
祁延转身,居高临下看着众人,淡淡道:“就在里面,进来吧。”
言桉惊魂未定的拍拍跳动不停的小心脏,看着他的眼里带了点忿忿不平之色。
他为什么要把她推过去!而且自己还走了,走了!
什么人哪!
吃完午饭后,直播就关了,不过节目录制还在继续。
但因为不是实时直播,后期会剪辑,嘉宾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马上就要离开楠木乡,导演让大家回去收拾行李。
言桉早上就收拾好了,因此这个间隙,她从一楼大厅里扒拉出一个塑料袋,就要去装铜钱草。
可是临走之前,她又怕没和祁延打招呼,万一他以为她没去,自己去了湖边。这就太危险了。
所以她只能噔噔噔得跑上二楼,敲响了他的房门。
“祁老师,我现在就去给你拿铜钱草。”
祁延点了点头,看着她不施粉黛的一张脸,下意识看了看窗外的烈日:“有涂防晒霜吗?”
言桉摇摇头,刚想说她用不着防晒霜这玩意。毕竟人可能会晒黑,但铜钱草可不会。
但是祁延没等她回答,松开门把:“进来。”就进了房间。
言桉张了张嘴巴,叹了口气,觉得人和草确实有代沟,不适合长久在一起,简直鸡同鸭讲。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乖乖跟了进去。
祁延拿了瓶喷雾,递了过来。
言桉有些好奇,她确实没有接触过防晒喷雾这种东西,也不认识,第一反应没接,而且下意识垫着脚看。
祁延索性收了回来,打开瓶盖,直接对着言桉就喷。
她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的白色烟雾。
言桉惊恐的后退了一步,死死闭上了眼睛,双手挥动着,咳了咳:“你,你给我喷了什么?”
不会有毒吧!
祁延把瓶盖盖好,往床上一扔:“防晒喷雾。”
听到答案,她松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就见祁延拿着个帽子,兜头盖在了她头上,然后往下压了压。
言桉下意识抓住了帽檐,仰着头眨巴着眼看着他。
此刻距离很近,祁延微微低下了头。
她的一张脸近在迟尺,完美的脸,圆得让人想收藏。
言桉呼吸微顿,脸悄悄红了。
她反应过来,忙不迭退后了一大步。
祁延轻轻勾了勾唇:“好了,去吧。”
言桉戴着祁延的帽子,左手手腕绑着塑料袋,踏出了房子。
此时中午一点多,太阳正烈。帽子挡住了阳光,内用灵力呼哧呼哧开着凉气,她也不热,径直就朝自己的目的地跑去。
早上做任务的时候,她就特地留意过,发现了村子里有处田埂,里头就长着野生的铜钱草!
她决定,要来个狸猫换太子。
言桉蹲下身子,双手合十,对着田埂里的铜钱草碎碎念:“各位同胞,对不起了,我真的也是迫于无奈。你们放心,我不会伤到你们的根茎的,就是给你们搬个家,让你们换个地方住。你们一辈子待在乡下,应该去城里见见世面了。而且祁延说了,他会好好养着你们的。我到时也会时刻关注你们的状况。你们放心吧,看在大家都是同族的份上,千万千万不要怨我呀。”
她又拜了拜,然后把左手手腕的塑料袋解下,开始一点点扒拉这池铜钱草。
毕竟是同类,她最为了解,因此动作很快,没过多久,也就弄得差不多了。
言桉喜滋滋的拎着半袋铜钱草,跑了回去。
这处铜钱草也长得很好,和她的本体差不到哪里。连损友梁白羽都分辨不出来,更何况只是普通人的祁延?
随便糊弄糊弄就得了,这还不简单嘛?
她有些小得意,三步并成一步的爬上了楼,意思意思的敲响了祁延的房间,然后没等开门,就直接推了进去。
祁延正蹲在沙发旁边,整理行李箱,听到动静,也没回头。
这风风火火的样子,过了三年,依旧没怎么变。
“祁延,铜钱草我给你拿回来了!”言桉小跑进来,兴奋道。
他把整齐的衣服放好,转身站了起来。
她停下脚步,笑着把塑料袋递了过去。
祁延接了过来,然后打开袋子,伸手把铜钱草扯上来看了看。
言桉则歪着头,在看他的行李箱。
果不其然,还是这么整齐,像豆腐块一样,这一块那一块的。
她就不行,她的行李箱一般就乱扔。有机会好想让他帮忙整理一下啊……
就在言桉胡思乱想的时候,祁延将手上的铜钱草装了回去:“是湖边那片?”
她很自信的点头:“对呀,我一路跑过去的,花了我好一会儿功夫呢。”
他轻扯了一下嘴角,没有丝毫笑容,再次问道:“言桉,真的是,湖边那片?”
空气倏然安静了下来,言桉都不敢偷看他行李箱了,下意识乖乖站直,抬头看着他。
表情好像有点不太对欸……
语气也不太对劲……
他,不会,发现了吧?!
可怎么可能?他怎么发现得了?这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狸猫换太子呀!
言桉的嘴巴悄悄变成了圆o形,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她抿了抿唇,视线有些飘:“……对、对呀,就是湖边那片……”
他懒得再听,将塑料袋扔还给她:“算了,哪拿的放回去,湖边的我自己去拿。”
言桉急了,手忙脚乱接过那袋铜钱草,连忙挽回局面:“别别别别呀祁老师!对不起,我就是偷懒,就在附近田边随便拿了点。我这就帮你去湖边跑一趟,你别去了,真的,我马上就去!你等我!”
祁延不置可否,言桉抱着塑料袋转身就跑。
只是跑了几步,她转过身来,试图打探敌情,以规划后续计划:“不过祁老师,这铜钱草都长得一样,你怎么知道不是……”
“一样?”他冷漠的笑了笑,“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没听说过?”
言桉窒了窒:“您,这都能分辨出来?”
祁延淡淡嗯了一声。
言桉的心,啪叽一声碎了。
她难过的跑出了他的房间。
这下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