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隐藏在遮面下的脸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正常人的脸。
她的脸就像是被打碎的瓷器,再重新粘连起来,面上布满裂痕,青色的血管在裂痕下若隐若现,再加上因为看见葛婉的震惊而勾起的嘴角,活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索命厉鬼,令人望之生畏。
葛婉差点惊叫出生,刷的一下扑进阳的怀里,像只鸵鸟一样不敢抬头,全身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向外冒。
阳虽然不至于像葛婉一样的惊慌,但脸上也是掩盖不住的震惊:“巫师,你……”
巫师抬起右手,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的脸颊,自嘲的笑笑:“别怕,这只是我召回葛婉的代价罢了”
“葛婉你过来,关于回溯石我还有些需要跟你交代,只有你照做了,你才能完全掌握它”巫师将遮面重新覆上,对着缩在阳背后的葛婉说道。
葛婉听见了巫师的话,深深的吸了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就从阳的背后走了出来,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逃避,况且她还有事想问巫师,但……又怕伤了阳的心,一时间颇有些踌躇,面上也尽是纠结之色。
巫师一看就明白了了葛婉想问什么:“别想了,回不去了,你被空精心养大,又得回溯石认主,你本就该是我朱雀部落的人,况且在你被回溯石带回来时,你在另一个世界存在的一切信息都会被抹除”。
“这不可能”葛婉惊呼一声,若真如巫师所说,她在之前世界的一切信息都被抹除了,那她现在究竟是谁?
“有何不可能,你都跨越千年来到此处了,难道还不相信这世间有你无法想象的伟力么?”巫师的语气严厉,似乎有些生气于葛婉如此不识好歹,随后又放缓声音说道:“若是之前说不定还尚有回去的机会,但如今回溯石历经数千年将你带回来,已然用尽了最后的一丝时间之力,想要回去是万万不可能了”。
葛婉慢慢的沉默下来,她的手却被阳小心翼翼的握住,葛婉抬头看去,却发现阳专注的看着她,眼里有着深藏的难过和担忧。
葛婉紧紧的回握住阳的手,轻轻的说道:“我不会回去的,我……我……只是想问问……”
葛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在这边接受着阳的照顾,慢慢的爱上了他的温柔与细致,可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以前的生活,怀念着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怀念着她亲手打造的“桃源”。
她想她还可能还是伤了阳的心,葛婉忍不住的有些沮丧,她觉得自己今天有些手足无措,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没等葛婉据沮丧多久,巫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回溯石需朱雀首领和巫师二者的血液融合才能彻底激活,你被空跨越时间养大,又被回溯石带到此处,本就与朱雀因果深厚,故此我会把巫师之位交给你继任,你将是朱雀下一任巫师”。
“阳本就是朱雀天选之人,金豹之主,如今又被公示为首领,已被回溯石承认,只有你二人血液交融才能彻底激活回溯石”。
“巫师,该如何做?”阳沉声问道,他听到此处已然明白葛婉的来历,以及回溯石的奇异,从踏进巫师山洞就一直提着的心,此时竟然诡异的平静下来了。
“割破手指,将血液涂在婉眉心的黒痣处”巫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阳立时用石刀划破指尖,将魂不守舍的葛婉轻轻拉进怀里,慢慢低下头将染血的指尖按在葛婉的眉心。
在阳指尖按下的同时,葛婉只觉得脑中突然一阵轰鸣,“造梦空间”内仿若掀起了一场大地震,空间霎时间尘土飞扬,空间的面积足足扩大了之前的一倍,甚至探索度也在不停的攀升,靠近数值十时才逐渐变缓,慢慢停下,二层石屏尘灰尽落,即将开启的白光若影若现。
葛婉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对空间的掌控力再上一层楼,她甚至能感受到方池内荷花的激动,桃树的喜悦,她不进空间便可感知其中的一切变化,仿若空间与她彻底的融为了一体。
葛婉刚从空间的奇妙变化中醒过神来,巫师却端坐在石床上,朝着二人摆摆手,声音沙哑的说道:“你们二人先回去吧,三日后便是继任仪式,且做好准备,那时再会”。
阳看着巫师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犹豫着上前一步,开口问道:“巫师,你还好么?”
“没什么大事,只是说了太多话有些累了,休息会儿就好,你们走吧”
二人感觉到了巫师催促,加快了步伐走出了洞门。
待二人走后巫师终于支撑不住的歪在了石床之上,嘴角有鲜血蜿蜒而下,脸上的裂痕似乎也扩大了几分,巫师缓缓地抬起因为虚弱而不停抖动的手臂,静静看着手里的平安符,眼里全是温柔与怀念,她的声音慢慢的在洞中响起:“我……已经做到了将朱雀的希望召回,可你在哪儿呢?”
无人回应,巫师的眼角似有清泪划过,慢慢的闭上了眼,手里紧紧的攥着平安符。
三日时间飞快而过,葛婉在这三日里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签了多少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才堪堪将阳哄好,让他不再每天用看负心汉的眼神幽怨的盯着她。
葛婉以后每每想起这三日自己说的话,都想给自己一巴掌顺便掬一把同情的眼泪,叫你什么都答应……
第四日,也就是首领继任的日子,天还未亮,广场上众人早已齐聚,地面上的积雪早被人们合力清扫干净,四下遍布的篝火将部落照的亮如白昼。
祭台下摆放着好几口石锅,石锅内炖肉的香气直飘出老远,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悦,他们翘首以待的等着首领和巫师的出现。
葛婉和阳从昨日开始就没见过面,他们各自被喊到首领和巫师的山洞,准备着继任大典当日的要求。
尤其是葛婉,在接任部落巫师前还需要沐浴净身,巫师洞内的盛水的容器远没有阳储藏的多,半冷不热的一场澡洗完,险些没给葛婉冻出个好歹,捂着鼻子狠狠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边上的几个女人见状赶忙将手上捧着的,巫师指导她们专为葛婉继任赶制出来的衣服打开,帮着她三两下穿好。
葛婉感激的朝着她们笑笑,皮毛的温暖慢慢驱散了之前遍布全身的寒意。
巫师眼神平静的看向葛婉,开口说道:“过来”。
葛婉摆正脸色走到了巫师身边。
巫朝着葛婉点点头,接过身边女人递过来的银色汁液,将软毛在银色汁液中浸湿后,拿起软毛在葛婉的额头上仔细的画着水滴图腾,那是专属于巫师的图腾。
画好后,巫师伸出枯瘦细弱手指轻轻地在其边缘描过,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困住她一生的图腾。
好一会儿,巫师缓缓放下手,对着葛婉说道:“跟我来,该去祭台了”。
葛婉穿戴整齐后,默默的跟在巫师身后,时不时的小心瞅一眼前方的巫师,只觉得她浑身都是谜团。
祭台距离巫师的山洞并不远,一路上葛婉都沐浴在族人们崇拜敬畏的眼神中,虽然知道这些敬畏和崇拜都是给走在前面的巫师的,但被这些人火热的目光盯了一路,葛婉还是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好在葛婉远远地看见了穿的庄严威武的阳,也跟在首领身后朝着祭台的方向走来,葛婉一边看着阳一边在心里摸鱼,她想着她和阳两人如今的状况真有些像是大婚的样子。
想到这里时葛婉心下微微发愣,她赶忙甩了甩头,想将这恼人的想法甩出脑袋,自己才没有这么恨嫁呢!
葛婉甩头的动作过大引起了前方巫师的注意,巫师停下脚步,转过头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葛婉忙的摆正了表情,将心理杂七杂八的念头全都抛出脑海,面色严肃的跟在身后。
葛婉跟在巫师身后径直走上了祭台,站在巫师指定的位置等着典礼开始。
阳老远就看见了穿着朱雀部落巫师服的葛婉,缓缓地朝着祭台走来,就在那一刻,他自从知道葛婉的来历之后一直提起的心才慢慢放下,他想婉会留下的,他们会一起重建,一起壮大朱雀部落,一起走过未来的很多风风雨雨。
等到祭台上的人都到齐了之后,首领举起权杖微微示意,祭台下的众人就慢慢安静下来,人们神情激动的盯着祭台上方的四人,就是这四人即将决定着朱雀部落的未来,新的首领、巫师马上就会产生,这让朱雀部落的族人如何不振奋。
场面彻底安静下来之后,首领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族人们,今日就是朱雀部落新首领,新巫师继任的日子,从此以后朱雀部落将会拥有新的更强大的首领,更博学的巫师,我们会壮大部落,会过上更安全富足的日子!”。
首领日话音落下,阳半跪于祭台之上,双手举起越过头顶,日将手中的权杖庄重的递交给阳,阳稳稳的将其接过,站直身子向天高举权杖,满脸意气风发。
台下众人的热情立刻被点燃,人们高声疾呼:“阳,阳,阳!”
就在此时巫师开始绕着祭台不停地移动,移动的步伐仿若切合了某种奇异的韵律,使人无法看清她的具体动向,巫师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朱雀在上,第十八任巫师云,在此传位于婉,她将是部落第十九任巫师”,巫师云的话刚说完,她额上的图腾白光渐弱,葛婉额上的图腾却开始发着微微的白光,映衬着她的一张洁白的脸都有了神秘的意味。
随着额上的白光消失,巫师云整个人以肉眼可见迅速的委顿下去,转眼间看上去就像是衰老了十多岁,面上可怖的裂纹似乎也向额头的方向延伸了几分,葛婉赶忙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云。
继任仪式结束后,日就在青的搀扶下回了山洞,葛婉也扶着云回到了她住的地方,阳留在祭台出组织大家分肉吃肉,继续庆祝盛典。
回到山洞后,云淡淡的对着葛婉问道:“你不怕我了?”
“不怕”葛婉认真的看着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问道:“你还好么?”
“大限已至,不必忧伤,你会好好辅佐阳吧?”
“会,我会一直待着朱雀,帮着阳壮大部落”葛婉坚定地说
“那就好,你回去吧,我想睡一会儿”云的声音渐渐弱下来。
葛婉帮着云盖好兽皮被子慢慢的退出了云的山洞。
在祭台处,虎拖着软塌的手臂,身上沾满血迹,面色焦急的冲到祭台处,对着阳大声的喊道:“首领,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