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了眼睛, 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奇怪的容器里。
他推开容器的盖子,才发现自己一直被浸泡在液体里, 那些液体随着容器的打开迅速排入了底部的管道, 这才将他暴露进空气, 给了他从水中出去的感觉。
他在容器外面的不远处找到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和绵软的毛巾,于是他擦干了自己, 穿上了那套衣服,并且发现衣服很合身,似乎就是为他准备的。
他慢慢的往外走,走着走着才突然想起来,他的名字是安德烈·纪德。
……应该是这个名字吧?
仔细想想又不确定, 因为根据他的记忆, 安德烈·纪德已经死去了。
但是如果纪德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正在思考着的人又是谁呢?
带着满心的迷茫, 纪德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医院,他感觉自己似乎好久都没有走过路了,明明行走是早已烙印在身体当中的本能,但实际这么做之后却感觉有些奇怪。
腿部总觉得没力气, 身体摇摇晃晃的,有点不协调,不过很快就变得可以克服。
于是纪德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周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家漫画书店。
周围的路人并没有关注他,这让他感觉舒服很多,于是随手拿起一本漫画书翻看起来。
那是系列漫画其中的一本, 描绘的是一场打斗,绿谷出久和爆豪胜己和一些同龄人联手制服了黑雾,欧尔麦特打飞了脑无,相泽消太抓住了死柄木弔。
纪德不知道前后剧情,但是单看这一段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旁边一个头发盖过了眼睛的大叔注意到他,自来熟的跟他聊起来:“外国人也对这个漫画感兴趣吗?的确,这一本争议很大的,大家都说白兰老师在挖坑,跳了一段至关重要的剧情没讲,以至于绿谷出久和爆豪胜己的实力莫名提升,关系也莫名缓和了,相泽消太的干眼症也奇怪的痊愈了。但是不得不说,这么一来后面的剧情一下子变得超爽,我个人还蛮喜欢的。”
大叔说了半天,见纪德一句话也没接,自觉无趣,耸耸肩离开了。
纪德放下了手里的漫画书,离开书店又继续漫无目的的乱走。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这个世界是他熟悉的世界,但同时又陌生极了。
他似乎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亡者,重见天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世界上哪里都没有他的位置,但这种感觉却又很轻松自在。
走着走着,他发现前面有很多年轻人,那些年轻人穿着奇装异服,围在一家万事屋门前不断拍照。
那家万事屋的外墙上绘制着三个非常大的人像,完全是漫画书里绿谷出久、爆豪胜己、相泽消太三个角色的真人化翻版。
万事屋门前摆了张桌子,上面放着投影仪,反复播放着三个人对万事屋大力吹捧的内容,其中相泽消太有点眼神死,爆豪胜己总想抢镜头,绿谷出久显得很紧张。
那些小动作非常真实,跟漫画里的性格设定完全一致,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演出来的。
这家万事屋大概跟那个很火的漫画有什么商业合作吧?
纪德不是太懂这些,他的注意力放到了万事屋后门,那里正有几个人偷偷摸摸的往外走。
在那几个人里,他认出了坂田银时。
一种莫名的不舒服感在心里涌现,但很快又消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敬佩。
坂田银时比纪德强,这是纪德用了很多年才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被本该是后盾的国家所背叛,却不曾沉浸在痛苦里,就那样坚强的走出了心的困境。
纪德下意识的收敛呼吸,潜行过去。
所有的战斗意识都深藏在他的头脑里,只需要一个引子就能立刻使用出来,这一刻他变得像是一只幽灵,能够在无声无息之间取人性命。
也不知是他潜行的太高明,还是那些人都太放松,纪德轻易的偷听到了那些人的对话。
“欧尔麦特,把脸挡好,千万别被认出来了。”坂田银时说。
“不用吧,我现在这个状态谁能认出我啊?”一个身形瘦弱的男人说。
“按我说的就对了,与谢野医生已经在医院等着,咱们快点。”
“好吧。”
一行人鬼鬼祟祟的匆匆走远,纪德没有再跟上去,他刚从那些人的目的地走过来,不想再回去了。
而且他也根本没有参与其中的理由不是吗?
“我曾经是徘徊在战场上的幽灵,而现在我连幽灵都不是了,如今这个死而复生的我究竟算是什么呢?”
“喂。”有人叫住了他。
纪德警觉的扭过头,看到一个头上长了根呆毛的人:“你是什么人?”
“别对我这么警惕,我只是个普通的记者,受人所托来给你送点东西而已。”呆毛君没有多说的意思,把一个袋子丢到纪德脚下,然后转身就走。
明明是主动来找纪德的,但呆毛君反而像是一点都不想跟纪德扯上关系,回避的态度非常坚决。
纪德打量了两眼地上的袋子,谨慎的将之捡起来查看,发现里面是一套证件。
准确的说,是一套专门给他使用的身份证件,甚至还有一叠现金。
有人在帮助他。但他一点也没有探究对方是谁的心情。
他觉得自己不想做任何事,不想关心任何问题,他只想随便到处走走,直到他走到一家名为Lupin的酒吧,突然有些想要喝酒。
当他在酒吧里坐下之后,酒吧的老板瞄了他一眼,忽然一笑:“呦呵,你坐的是织田作先生的位置。”
纪德眼神一动,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好奇心的:“能跟我讲讲他吗?”
“当然能了,他是我这里的常客,现在是大作家了,我这里还有他写的书呢。”
“那么也请拿给我看看,非常感谢。”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好久,双方都算尽兴,纪德翻完了手中的书,喝完了杯中的酒,起身跟酒吧的老板告辞。
老板露出几分不舍的表情:“跟你聊得挺愉快的,以后还来吗?”
“不了,我打算回国去看一看,虽然可能回去了也已经找不到什么值得我再为之奉献的东西了……总之,我接下来会试着写写小说诗歌之类的打发掉多余的人生吧。”纪德说。
——
“安德烈·纪德的新身份已经帮他办妥了,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了么?”
云浮杏子拿着手机笑起来:“呆毛君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有对你做过什么吗?好了好了,我会叫太宰别再折腾你的。”
“谢谢。”
挂断电话,云浮杏子对身边的织田作之助说:“确定就这么放过纪德了?”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确定,他不会再做坏事了,我知道。”
太宰治不爽的撇撇嘴:“至少也该把他剃秃才对。”
织田作之助不解的问:“是一种仪式吗?”
“没错,是让罪人迎接新生的必要仪式。”
坂口安吾受不了了:“这算哪门子仪式啊?还有太宰君明显是在瞎说,织田作先生你不要就这么相信了啊!”
过了一会儿,芥川龙之介走过来,并带来了一个最新消息:“与谢野医生说一切顺利,欧尔麦特没问题了,可以把人送回原世界了。”
“万事屋又顺利完成了一个大委托!”
云浮杏子高兴的跳起来,芥川自然的张开手臂,果然,下一刻云浮杏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越长大性格反而变得越活泼的云浮杏子凑到芥川耳边,小声说:“阿介,最近空闲时间多,该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啦。”
然后她就乐滋滋的欣赏起芥川变红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