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 万事屋的水电都关好了吗?”云浮杏子一边检查随身物品,一边问道。
“已经关好了。”芥川龙之介回应, “坂田老师先走了吗?”
云浮杏子点点头:“嗯, 他开着他那辆踏板车先去找织田作了, 不得不说那辆车很能撑,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开, 然后他会从万事屋分店那边直接出发去孤儿院。”
“我们呢?”
“我们先去医院接幸介,他最近在那里做义工,然后去沢田宅接克巳,他最近一直在那跟着山本武练习棒球。”
“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在织田作那边了,小银也是。”
于是芥川安下心来, 跟着杏子一起走出万事屋, 锁上房门。
顺带一提,现在万事屋已经不缺钱了, 一方面有写书成名的资金不断注入,一方面有大热漫画联动宣传大大提升了万事屋的名气,总之,现在的万事屋也有自己的大面包车了。
他们把车开到医院, 跟冥土追魂和与谢野晶子打了招呼,顺利的接走了幸介。
幸介坐在车子后座上,放下书包,掏出课本翻看起来。
云浮杏子发现了,提醒道:“车里很晃,看书伤眼睛的。”
幸介从善如流的放下了课本。
他其实也只是因为闲来无事才拿起课本看看罢了, 织田作之助收养的一帮孩子里只有真嗣是真心喜欢学习。
云浮杏子看着问幸介:“幸介的志向还是当老板吗?”
“没错!”说到志向,幸介一下子精神起来,露出了满怀憧憬的模样。“我会在五年内成为能够接任万事屋分店老板这一职务的人,这样织田作就可以专心去当孤儿院院长了。为了接手万事屋分店,我现在已经学会了修水管、调解修罗场、找猫抓狗、对付混混,目前则在医院学习护理知识。”
“你这是完全把织田作当成人生目标了啊。”云浮杏子感慨起来。
幸介点点头:“这有什么问题吗?”
“一点问题也没有,好好加油吧!”云浮杏子笑着给了幸介一个鼓励的眼神。
而在心里,云浮杏子则感到庆幸,还好现在织田作当的是万事屋分店老板,不然如果他还是在黑手党,或是从事其他什么危险工作,估计幸介也会毫不犹豫的以那样的方向作为目标前进。然后织田作就该非常头疼了。
他们很快抵达沢田宅,接到了克巳。
克巳对棒球的热爱已经走火入魔了,山本武也一直在夸克巳在棒球方面的天赋,所以最近织田作正在考虑让克巳走职业棒球手的道路,感觉很操心的样子。
所以当家长可真不容易啊。云浮杏子不禁用钦佩的目光看向了沢田奈奈。她已经听说了,沢田纲吉的彭格列首领之路走得并不平顺,为了那个位子各种打架斗殴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了。
听说并盛学校都因此拆了几遍。
自己的儿子成了风云人物,作为母亲却还被蒙在鼓里,实在是太惨了。
当然,说不定沢田奈奈并没有完全被骗住,她只是愿意信任自己的儿子和儿子身边那些人吧?
“是杏子和杏子的男朋友来了啊,不进来坐坐吗?”沢田奈奈笑得特别和煦。
沢田奈奈人真好!但越是这样,云浮杏子越是想起自己随口答应给沢田纲吉辅导功课,却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实,真是羞愧不已。
“不了伯母,我们还有事,下周再来玩。”
大家互相告别,然后一车四人抵达了孤儿院。
孤儿院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坂田银时、坂口安吾、太宰治、织田作之助、芥川银、中岛敦、泉镜花都在,万事屋全员到齐,另外还有一些已经从孤儿院毕业离开的孩子也回到了这里。
大家在这一天汇聚起来并非是因为什么盛事庆典,而是为了参加一个人的葬礼。
逝者是云浮杏子在数年前介绍到孤儿院来工作的老人,因为本身已经没有了亲人和家庭,所以孤儿院就成了那位老人的家。
这些年来老人一直是孤儿院最受爱戴的老师,他教导了大家很多非常实用的知识,还跟看大门的成了一起下围棋的棋友。
然后因为万事屋的人总是经常往孤儿院跑,几年下来就连织田作的孩子们都和老人熟识了。
对于老人的突然逝世,大家都有点没料到,因为老人一直表现得身体很健康的样子,每天早上还会坚持跑步。
“芥川。”云浮杏子轻轻的唤了一声,然而她并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芥川却像是领会到了云浮杏子的什么暗示一样,握住了杏子的手:“这是最好的告别。”
的确,对于曾经一人独居,最终毫无疑问会无缘而死的老人来说,能改写自己的结局与这么多人结缘,得到这么多人的怀念,所迎来的死亡必然是与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告别。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美好,令云浮杏子的内心产生了波澜。
“我突然在想,我以前写的那些书是不是都有点脱离实际了?”云浮杏子和芥川一起站在远处,有些出神的望着孤儿院里的孩子们排队为死者献花。“要不然就是我如今的生活脱离了实际。”
多么奇怪的话,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芥川硬是听懂了:“有时千篇一律,有时波澜壮阔,有时诡谲晦涩,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杏子,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千差万别,我们都只能在这世界偏居一偶,然后尽可能的理解他人。”
云浮杏子不禁淡淡的笑了一下:“我发现你越来越会说话了,你是在安慰我吗?但我其实觉得很高兴,我很高兴我能帮到别人。我是说那种真正的、摸得到、看得见的帮助。”
“在这方面你应该更自信一些的。”芥川微微侧着头望着杏子,他的表情沉静,眼中的爱意毫无掩饰。
云浮杏子突然感觉有点想哭了。
虽然今天这里哭出来的人不少,就连看大门的都偷偷擦了擦眼泪,但云浮杏子还是决定忍忍。
“我不自信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毕竟我从小就一直觉得我什么都做不了,谁也帮不到。
“好在这个错误的念头没有跟着我一块长大。
“但怎么说呢,我经常怀疑我努力去帮助别人究竟有没有意义,我真的帮到了别人吗?
“尽管我的读者们总是说从我的书里读懂了什么什么,偶尔我接下万事屋的委托完成之后委托人会对我各种道谢。
“但你知道的,我想得到的反馈不是别人的谢意,我只想知道我所做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卓有成效?
“我不是个付出不求回报的人,如果我试着帮助了谁,我只愿意接受那个更好的结果。”
然后,他们不再说话了,跟着大家一起默默的走完了葬礼的整个流程。
来此的人们当中,有性格内敛的,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对老人的遗像深深鞠了一躬。也有情绪外露的,哭到眼皮肿起,沙哑着嗓子不断的诉说怀念与道别。
当轮到云浮杏子上前说两句的时候,她想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谢谢。”
虽然明明是她帮助了老人,但是在她心里,反而是她要感谢老人成功因为她的帮助而变得幸福。
在一切结束,大家纷纷散去的时候,芥川龙之介轻声问云浮杏子:“那么我呢?对你来说我是你愿意接受的更好的结果吗?”
“你是最好的。”云浮杏子毫不犹豫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