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提式煤气灯照亮了雪夜里的两个人。
他们被布匹的伞盖所笼罩着, 明明站在开阔的天台上也仿佛是置身于一个封闭的小空间。
光线的所及之处就是这个私密空间的墙壁,而光线之外正静静的下着一场大雪。
这本该是个孤独的赏雪的夜晚, 但因为芥川的出现, 云浮杏子突然发觉到一些自己忽略掉的事情。
那是她无意间对别人造成的影响。
体内藏着一张“书页”, 濒临死亡的身体依靠“书页”来维持活力,一旦“书页”出了问题, 死亡也会不期而至。
这种状态云浮杏子已经维持了好几年了,这几年对她来说足够长,长到如果不是这次“异能的奇点”扰动了“书页”的力量,她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个健康的正常人了。
这也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她令关心她的人感到不安了。
不安,这是一种人类自古就有的情绪, 是芥川龙之介无需学习什么就能彻底拥有的情绪。
其实人体本来就很脆弱, 每天世界上都发生着各种各样的死亡,相对来说, 有“书页”续命的云浮杏子反而算是难死的那一类。
但不安的情绪不需要这种道理来搅扰,那是出于非理性的本能感受。
所以,在得知了云浮杏子的状态之后,芥川产生了一种“云浮老师说不定随时会死”的不安感。
甚至于, 如果芥川比云浮杏子想象的更敏锐一些的话,他或许一早就有一种“云浮老师随时会消失掉”的直觉了。
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坂田银时身上,就一定不会造成这种影响,因为坂田银时从肉体到精神都无比的稳定而强大。
哪怕是有一天坂田银时重伤的要死了,开始一边咳着血一边交代遗言了,甚至于没有呼吸了, 别人也很难相信他会死掉。
因为他就是那么一个让人感觉比钻石还命硬的家伙。
但云浮杏子不同,哪怕她健健康康的站在这里,一片似有似无的阴霾也笼罩着她,那是她一遍一遍藏进意识深处、却又怎么都割舍不掉的、对于死亡的渴求。
所以说到底,令别人不安这种事,可真是只能完全责怪到自己头上的错误啊。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当然就得努力去补救了。
云浮杏子张开双臂,上前一步,主动的拥抱了芥川龙之介。
冬夜的雪的确是寒冷的,但人与人之间心灵的靠近所产生的温度,哪怕还很微小,也必然可以成为点亮整个夜空的灯光。
偶然间在天台楼梯的拐角处看到这一幕的坂田银时无声一笑,悄悄返回了床铺,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内容是在孤儿院寻人的委托,总的来看已经圆满完成了。
虽然那个名为涩泽龙彦的人终究没有碰面,也不知道尸体去了哪里,但仅仅是确认死讯这一点,似乎也足以令委托人感到满意。
因而,万事屋一行人随时可以离开了。
但离开之前仍然有一些细节需要妥善处理。
持续了一夜的大雪又下了一个早上才渐渐停歇,天亮的很晚,在将近中午十二点时万事屋的大家才得以聚齐,可以说某些成员真是懒散的可以。
考虑到本次孤儿院之行还牵扯了不少人,所以万事屋众人就跟所有涉及事件的相关人员坐到了一起,展开一场大型讨论会。
首先一个需要处理的问题,是怎样处置院长。
“这样头脑不清楚的人直接打到哭,让他大喊着‘再也不敢了’并且把这件事牢牢记住就好了。”坂田银时很没耐心的说道。
坂口安吾的头上出现了几道黑线:“坂田先生,你这是好好解决问题的态度吗?”
织田作之助思索着说:“今天早上我去找几位孤儿院的老师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这是家经营不善的私人孤儿院,财政状况一直比较困难,如果得不到资金注入,保守估计会在五年内倒闭。”
“果然这种时候织田作先生是最令人欣慰的。”坂口安吾露出了感动的表情。
云浮杏子坐在座位上歪了歪身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我们以虐待儿童之类的罪名把院长抓进监狱,也不过是稍微加快一点孤儿院消亡的进程。这可真好啊,看来无论怎么做都不用背负道德谴责了。”
“云浮小姐你就不要突然模仿坂田先生的有害S风格了吧?”
“安吾今天真是活力满满的呢。”
“所以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活力满满的?”
一轮互相吐槽之后,大家艰难的达成了一致,首先是不报警,不把院长送进监狱,其次是必须撤掉院长的职,因为那个院长所做的事情已经严重院长失格了。
关于院长究竟是怎样冷血的统治了这里,随便问几个这里的孩子就知道了,根本不存在误判。
然后,第二个需要讨论的问题,就是怎样处置孤儿院了。
“在孤儿院现有的老师里面选拔一人出来当新院长吧?”这是能想到的最稳妥的解决方案了。
“可是这里的老师差不多都被院长洗脑了,就算换人孤儿院也还是老样子,完全没意义啊。今早我就是被这里的警报声吵醒的,并且发现那些孤儿全都跟着警报声自发的行动起来了,所以说这里就连孤儿们也都被洗脑的差不多了。”
还真是一个悲伤又无法否认的事实呢,院长对于整所孤儿院来说影响力太大了。
“看来只能外聘一个新院长过来了吧?”
“不论是我们还是这所孤儿院都没钱出薪水啊。”
御坂美琴微微蹙起眉来:“我的话,应该能拿出一点钱来应急。”
“特务科的大小姐就不要在这时候逞能了吧,你在特务科拿的那点薪水够这家孤儿院撑几天的啊?”上条当麻叹气。
“混蛋你再那样叫我试试!”
“对不起请原谅我,只要御坂小姐你今后不再来纠缠我。”上条当麻诚恳的低下自己卑贱的头颅,鞠了一躬。
因为和在座的大部分人都不熟,所以一直在默默听着的相泽消太终于尝试发言了:“如果需要一个暂时管理孤儿院的人,我或许可以帮忙。”
这绝不是冲动的发言,作为一个突然突破了次元壁的人,陡然降临到陌生的环境里,他昨晚是不可能安心睡好的,所以难得的放弃了睡觉的爱好,努力在这所孤儿院里搜集情报。
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很难不为这里的孤儿们感到操心。
要知道他原本生活着的那个世界,随着个性的爆发式发展,社会也在爆发式的进步。
像这所孤儿院这样环境恶劣的地方,他还真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