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这是冬季的一天当中唯一稍有暖意的时刻。
太宰治站在医院的外墙边, 正盯着旁边绿化带里杂乱的泥土发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留在这里。他原本的打算是立刻进入医院, 而非像现在这样研究医院外围的一草一木。
有一种微妙的情绪充盈在太宰治的心里, 令他迟迟不愿迈开双腿。
云浮杏子一出医院大楼就看见了太宰治, 她没有急着开口去打招呼, 而是走到太宰治身边,跟他并排站在一处, 一起盯着长长的绿化带瞎看。
“把孩子们的位置泄露出去的人,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太宰治没有转头, 仍然维持着那个发呆的姿势,语调平静的说。
“嗯, 我知道的。”云浮杏子温和回答。
“杏子又早就知道了啊。”鸢色眼睛的黑发青年表现出了相当感慨的样子,“真令人沮丧啊,幸好有万事屋来力挽狂澜,否则我什么都挽回不了。这次大概算是被完完全全的愚弄了呢。”
听起来太宰治真的很受打击的样子,云浮杏子迟疑了一下, 决定说点没用的安慰话:“每个人都会出错, 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这没什么的。”
太宰治轻轻的笑了笑:“是啊,犯错的确不是什么问题, 问题是犯错之后所要承担的后果……那可真是我无力承担的后果啊,仅仅是想一想就害怕的开始发抖了。”
停顿了一下, 太宰治扭头看向云浮杏子, 动作很随意, 语气却变得郑重:“杏子,谢谢你,也谢谢万事屋的大家。”
“太客气了,完成委托本来就是万事屋的职责嘛,而且大家都是朋友啊。”
太宰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接着又用咏叹的语调说道:“是这样呢,不过‘大家都是朋友’这句话就算了吧?我觉得我已经爱上杏子你了啊,真希望有一天能跟杏子一起浪漫的殉情。”
云浮杏子脸色一黑,但还是努力保持了基本的客气:“我说过的吧,除非你能写出打动我的文字。”
感觉再继续这个事情说下去,就要克制不住打人了,云浮杏子决定自己重起一个话题:“看你的样子,是打算脱离港口黑手党了?”
“没错,而且正在做了,来得路上已经把森鸥外送给我的大衣烧掉了。”
似乎烧掉一件大衣是个非常有价值的事情,太宰治满脸的快意:“我还把最近练笔写的一篇东西留给他作为礼物了。为了让他足够惊喜,又同时印了一千份分发出去。现在他应该已经看到了吧?多半会开心的跳起来的。”
“嗯……写的什么?”
“写的是森鸥外与他的异能力之间不可不说的二三事哦。”
云浮杏子有点想接着追问:那到底是什么故事?森鸥外的异能有什么特别的吗?
但内心出现的警兆令她放弃了再继续探究——总觉得那是非常糟糕的内容,糟糕到发在网络上就一定会被和谐的那种程度。
“说起来……杏子,我对你的异能又有些新的猜测了,真的好想和你求证一下啊,可以吗可以吗?”太宰治突然换上撒娇的口气,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扭动着身体摇摇摆摆。
云浮杏子一阵恶寒。
最令她恶寒的一点是,她自己已经开始逐渐适应太宰治的风格了。
“你开心就好,反正我对你的异能也有所猜测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来互相求证吧!杏子先说。”
“……消除系?”
“完全正确!”太宰治高举双手无比浮夸的欢呼起来,“那么该我了,我发现杏子你能够施展复数个异能呢,感觉上似乎是特别稀有的复数异能力者。但你其实并不是,对吧?”
云浮杏子点点头:“是的,我只有一个异能力。”
“那么,你可以赋予别人全新的异能,对不对?”
“可以这么理解,但只是一次性的。”
“能对我施展一次吗?”
“不行啊,太宰你已经是个异能力者了。”
“原来只能对无能力使用啊。”
太宰治很失望似的说,紧接着又换上了一脸特别感兴趣的表情。
“杏子平时真是太谨慎了,我查了好久才推测出这些,想要完全揭晓看来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呢。真羡慕你有这种复杂的异能力啊,我的异能力真是太简单粗暴了。”
被太宰治各种打探异能的底细,云浮杏子倒也没觉得有多么不快,或许是已经认可这个绷带怪有资格知道了吧。
银发少女耸了耸肩,说:“好啦,闲聊什么的下次再继续吧,我得回万事屋去了。”
“那么回见。”太宰治笑眯眯的挥着手。
云浮杏子点点头,又非常随意的补充了一句:“太宰你还是早点进去医院比较好哦,一直站在外面会着凉生病的。”
“嗯,我知道啦。”
云浮杏子走开两步,发觉太宰治仍然站在原地根本没动,于是又折返回去。
“所以……是觉得胆怯吗?”杏色双眸的银发少女拉住太宰治的手,轻轻的交握了一下。“喏,我的勇气暂时借给你了,去把,别让织田作等你太久了。”
——
一家客人不多的居酒屋里,一位戴着眼镜的学者正和一位戴着眼镜的光头大汉相对而坐。
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清酒,两副眼镜在居酒屋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整齐划一的光芒。
光头大汉展开一把折扇,语气怪异的说道:“安吾君,你的意思是,攘夷志士们由于太过欣赏你的才华,所以把你囚禁起来,企图逼迫你加入他们?”
“正是如此。”坂口安吾点头。
“然后,你是因为攘夷志士们突然离开,只留下几个人看管你,才得以抓住机会逃出?”
“正是如此。”坂口安吾继续点头。
于是,光头的种田脸上怪异之色变得更加浓烈起来。
这个故事听上去已经不是离奇了,分明就是懒得编故事,所以随口说瞎话了吧?
而且这个瞎话还颇有自吹自擂的嫌疑,坂口安吾在港口黑手党呆了几年,就已经被改变成一个这样不要脸的人了吗?
虽然完全不信,但种田却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说:“好吧,只要你能平安回来我也就放心了。我这里有一项任务,原本还在发愁究竟该派给谁,现在看来或许派给你正合适。安吾君,你才回来,我却没能给你休息的时间,真是抱歉了。”
坂口安吾有些惊讶的看向种田,他还以为自己回来之后,种田长官会给出责罚,就算没有责罚,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信任他了,更不可能立即派给他新的任务。
惊讶之后,便是满满的激动了:“您不追究我擅自离开的责任,我已经非常感激了,还请将任务交给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完成,将功折罪。”
种田微微点头,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张黑色的烫金信封,那个信封真是一看就非常有格调。
坂口安吾仅仅是瞄了一眼,就吓得差点跳起来:“您这是——这个是——”
“没错,这里装着的就是你所想的那样东西。”相比起坂口安吾的一惊一乍,种田相当淡定,一看就很有大人物风范。“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个交给万事屋,然后加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