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小老虎兄妹就被狼官领着,乐颠颠地去滚绣球了。
小老虎们玩得起劲的时候,雪梨也在姨母和娘亲的陪伴下,被专门派来的狼官打理一新。
她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粉妆覆面,眉心描红,雪肤红唇,婚装裹身,金钗临发。
乌发间的步摇随着动作发出轻盈的叮当作响,明艳的妆容婚服更衬得她肌肤雪白、五官出众。
雪梨望着镜中的时候,连自己都不觉晃了下神。
马上,就是成亲大礼了。
随着青龙与彩鸟相继飞过,狼宫已经明显地喧闹起来,显然是各方宾客都到场了。
“吉时快到了,我们走吧。”
雪心仙子掩饰地擦了下微红的眼眶,改为温柔的浅笑。
雪梨忙点头道:“好。”
她拉起雪梨,带她出了屋子。
雪梨站起来,回头看屋内外有那么多张高兴地望着她的面庞,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已有了这么多陪伴着她的人。
长云神君自然早早地也等在屋外,他看上去很想摸摸雪梨的脑袋,不过怕弄乱她难得隆重的头发,便没有伸出手,只是对雪梨微微一笑,便走到与雪心相对的另一边,一家人并肩而行。
子岚身为男子,他的梳妆打扮没有雪梨这么麻烦,因此整理好得要早许多。
此时他就站在不远处,已经拉长脖子等了好久,若不是狼王狼后拦着,只怕都要冲过去找雪梨了。
现在终于看到雪梨出来,子岚的眼睛里明显有了光,迫不及待地走向她,握住雪梨的双手。
狼王狼后见到长云神君和雪心仙子,与他们相视一笑。
而这时,子岚眼中只有雪梨,欣喜而专注地凝视着她。
雪梨被子岚的目光都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微微羞涩地扭开脸,道:“你看我干嘛?”
子岚被雪梨这么一问,顿时局促起来,他没想到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让雪梨不自在了。
他慌张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喉咙发紧,紧张地道:“但你今日……好美,比平时还要漂亮。”
这样直白的赞美成功让雪梨的脸更红了。
子岚其实平时不太说情话,但是一旦说了,都很认真。
她的手还被子岚握在手心里,雪梨轻轻地抽出一只来,拉拉子岚的袖子,说:“我们去成亲吧。”
子岚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仿佛要将雪梨完全藏到眼睛里,听到她说话,才忙道:“好。”
两人被簇拥着迎入礼堂。
子岚与雪梨身上的婚裳都是九天宝霞飞云锦所制,华美精绝,艳丽无双。雪梨七尺长裙拖曳于地,背后绣九尾天狐,袖边镶绣紫藤花。
子岚干练典雅,婚服上亦绣了掌星雪狼。
他们两人可谓登对至极,一进礼殿,便引起众人一阵艳羡惊叹之声。
雪梨和子岚当时举行过定亲之礼,虽说不及这回隆重,但一回生二回熟,又有子岚在身边,真的行成婚之礼时,反而没有之前慌张。
雪梨与子岚交握着手,她的心脏突突地跳着。
狼官提着花灯,笑眯眯地道:“拜祭乾坤,禀告天地。”
雪梨与子岚一起转身去叩拜天地。
狼官又道:“拜谢长辈,以报育恩。”
两人又去拜已端坐于礼殿中的长云、雪心、韶音仙子还有狼王狼后。
狼官最后说:“夫妻交拜,愿日后携手同心、天长地久。”
雪梨其实全程都没怎么听清楚其他人说了些什么,感觉耳边“嗡嗡”的,除了司礼的狼官分外清明的声音,她只能感觉到子岚握着她的手时传过来的温度。
娘亲说的没错,的确和子岚在一起的时候,她知道有人陪伴她,即使面对这么多人,她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等所有祭拜之礼结束,只听狼官笑盈盈地说道:“礼成。”
这两个字让所有事情尘埃落定。
雪梨心里一松,她亦感觉到子岚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
狼官道:“送入新房。”
他们两个很快被好几个跑过来的狼官围着,领路似的带出了礼殿,带到少主仙宫之前。
今日整个狼宫都是张灯结彩,婚礼各种仪式折腾了一天,此时天色已有些昏昏的,喜日的花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有一种将将入夜的慵懒,伴着成婚之日节日一般的热闹繁华。
狼官们只将雪梨他们送到少主仙殿之前,就将灯笼递到他们两人手上。
狼官和蔼地笑着道:“少主,少主夫人,我们就送你们到这里了,狼王大人、狼后大人以及诸位神君都在前面吃席,你们今日想必已经累了,就早些歇息吧,我等不再打扰。”
说罢,他们便悠然地告退。
留下子岚和雪梨两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
灯火阑珊。
今夜仙殿这里的确十分安静,所有人都集中在宴席之上,反而是他们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新人。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子岚无措地望着站在他身边的雪梨。
挣扎片刻,他试探地问道:“你累吗?”
雪梨摇摇头。
子岚又道:“天还未黑……难得清静,要不我们在花园里走走吧?”
“好啊!”
雪梨高兴地点头。
于是两人没有回房间,反而穿着一身盛大的婚服,往庭院中走。
今日正好雪停,道路上的雪都已经被打扫过了,但是枝桠草地上的白雪都留着,银光素裹,素净得浩渺。
他们一身火红的婚服走在雪地里,显得分外明艳。
雪梨扯子岚的衣服道:“夫君!”
“嗯?”
夫妇的互称,其实他们这阵子私下里练习了好几次了,但是今夜听到,意义仍是不同,子岚不禁红了耳尖。
他微微低下头,好更好地听雪梨说话。
雪梨说:“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圆!”
子岚顺着她说的望过去,在看到天边那轮皎白如光的明月时,也“啊”了一下,道:“真的,好圆。”
他们两人是特意挑了一个十五的日子成亲,月亮自然是圆的。
但很难形容此时这种的感觉,挂在天边的圆月仿若一个光滑的银盘,每一道弧度都如此优雅而完美,形成了一个无比漂亮的圆形,没有一丝一毫偏离,具有一种宁静而独特的美感,并且似乎分外皎洁。
果然,雪梨又道:“而且好白!好亮!”
子岚与她望月,赞同道:“是啊。”
雪梨说:“娘亲接管月宫已经好长时间了,好奇怪,是我们之前没有注意到变化吗?”
子岚也说不清楚,毕竟他们这段时日都很繁忙,平日也不会特意注意月亮的变化,但是好像到昨日为止,都觉得是往常的明月。
这般不同寻常的月色让子岚不由想起了那一夜,在月神的幻境中看到的上古的月亮,那很像是月神时代的月光。
子岚不知道雪梨是不是也和他想到了一样的事,因此沉默了一下。
但雪梨轻轻地道:“要是月神没有做错这么多事就好了。”
子岚一愣,竖起耳朵,他发现雪梨果然和他想得一样,这让他有种心有灵犀的惊喜。
子岚道:“是啊。”
雪梨继续说:“不过,沉霞仙子作的《寻月》真的很好听。月神的《逐云》也很好,他们两个当时一定是很相爱吧,而且情投意合。”
说着,雪梨轻轻地哼起了《寻月》的调子,清脆的声音在夜色中,变得格外空灵悦耳。
子岚待在雪梨身边,安静地听着她唱,他一向喜欢雪梨的声音,她在他身边就能让子岚感到自在。
但就在这个时候,雪梨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欣喜地拉子岚道:“说起来,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来琴瑟和鸣?对了,你有什么擅长的乐器吗?”
“我……”
子岚被雪梨问得一滞,最后只得赧然地道:“没有。”
他从小为寒病所困,小时候常常都是为了昏睡,为了抵御寒病,子岚全部的时间都拿来咬牙修炼了,大家都说他的天资千年难得一见,修为也的确让很多人吃惊,但光是修炼就已经竭尽全力,要说到乐器,他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但是精通音律的确风雅,他知道仙界大多数神仙都会精于一二,因此这时雪梨问起,他有种做错了事的感觉,顿觉愧疚。
子岚马上试着弥补道:“不过我可以开始学。你希望我会什么?”
“没关系。”
雪梨看到子岚一下子紧张起来,忙改了口。她还是很欢喜地抱住子岚,安抚地摸他的背顺顺毛,然后道:“不如说太好了!我也不会乐器。”
她开心道:“不如我们日后一起学吧!”
子岚被安抚住了,听到雪梨说要一起学更高兴,自然点头。
他看着撞进他怀里来抱住的雪梨,一僵,亦轻轻抱住了她。
不过今夜……
没能让雪梨立刻实现琴瑟和鸣的愿望,子岚还是倍感内疚,他搂着雪梨,想了想,脸上微微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窘迫之色,但很快被他掩去。
他对雪梨道:“我不会乐器,不过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以别的方式试试……”
说着,他变化成狼身。
银白色的雪狼沐浴着洁净的月光,站在一望无际的白雪中,这场景分外静雅。
还未等雪梨明白过来子岚要做什么,就见到缓缓开了口,仰天道:
“嗷呜——嗷呜——呜——”
他正在夜嚎。
雪梨很快听出,这是《寻月》的节奏与调子,就与她用狐身哼唧着唱的时候是一样的。
雪梨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美的狼嚎,不禁怔了。
而这时,在宴席之上,狼王狼后正好出来透气,走得离前殿远了些。他们虽说将空间都留给了雪梨和子岚,但对他们的情况并不是不关心的,在子岚开始出声的时候,狼后的耳朵动了一下,便听见了朦胧的声音。
狼后笑道:“岚儿开始夜嚎了。”
狼王显然也听见了,对狼后点头笑了一下。
对狼族来说,对伴侣夜嚎,自然有求爱的意思。今晚是岚儿的新婚之夜,嚎一下再合适不过。
这声音,大多数宾客都是听不见的,但他们两人修为极好,又凑巧离得近,竟不小心听到了。
狼王狼后相识交换了个微笑,便默默走远了些。
另一边,雪梨看到子岚用夜嚎为她唱歌,还是唱《寻月》,先是错愕,接着便大为欣喜。
她高兴坏了,跟着一起变成了小狐狸,欢悦地扑过去,“嗷嗷嗷”地一起嚎唱。
他们两个人唱的都是《寻月》,尽管不像是月神和沉霞仙子一箫一琴、两曲合奏那么风雅好听,但是狼声和狐声合在一起,竟也意外地和谐。
雪梨万分喜悦地和子岚一起唱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两个人唱着唱着就滚到一起玩,在雪地里打滚,雪梨笑得“咯咯咯”的。
良久,子岚站了起来,将雪梨顶在头上。
“嗷呜。”
雪梨慌忙在子岚脑袋上趴好。
子岚是往两人新屋洞房的方向走,但雪梨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有点害羞。
她舔了舔子岚的耳朵,蹭蹭他的脑袋。
两人走回到屋子里。
门合上。
花窗上引出两人的倒影,先是雪狼和小狐狸,后来又化作一双人身。
子岚将雪梨抱起来,走往里屋深处。
屋檐之下,花灯幽幽闪烁,静候天明。
烛火轻跃,喜灯悠长,青帐之下,情有所往。
今夜人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