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子岚蹙着眉松开自己的系带,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的上半身。

他身上还缠着上回上药的伤布,但已经看得出体魄。

他从小刻苦修炼,使用双剑,狼族又有搏斗较量的天性,因此将身体锻炼得很紧实,有有力的肩膀、修窄的腰身,还有漂亮的腹肌。不过他受到寒病所限,不分寒暑大多都只能留在室内,皮肤却比习过武的人要白很多,如玉石一般。

在雪梨看来,这结实精细的男子身体,美得简直像是假的。

雪梨相当惊奇地看着。

子岚在雪梨坦然的目光下,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后背上的肌肉不由绷紧。

雪梨的确是被这精练又强壮的身体所吸引,她有点忐忑而兴奋地道:“那我帮你换药啦?可能会碰到伤口和身体,要是还会觉得痛的话,你稍微忍一忍。”

子岚闷声了一会儿,只轻轻应了一声“嗯”。

但他的肌肉却绷得更紧了。

于是雪梨跑到子岚身后坐着,上前细致地帮他拆了身上的伤布。

伤布包久了都会和伤口有粘连,雪梨拆得极为小心,仍难免碰到未愈的伤,可整个过程中,子岚吭都没有吭一声。

男子身上那道好几道爪的抓伤和后背一起展露出来。

神兽从兽形到人身变化时,身上的血肉骨骼都会重新排列、一一对应,故而他后背上的那道伤口形状仍然和作为雪狼时一模一样,看起来仍然触目惊心。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疗养,大雪狼身上的小伤大多都已经痊愈了,雪梨连伤疤都没让他留。而这道最严重的伤口,如今也已经结痂愈合,伤口边缘已有了长好的血肉,伤口的轮廓逐渐变得模糊,但即使如此,仍看得出这里曾经血肉外翻,伤势深入骨处,是十分凶险的大伤。

雪梨看到这道伤,仍是心里闷了闷。

她凑上前去,坐在他身后,用温水替他简单地擦洗伤口周围,擦去药汁,清洗伤口,并重新拿来新的草药包扎。

雪梨的动作很轻,子岚能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能感觉到她轻软的指尖偶尔会擦过他暴露出的皮肤,这种触碰让他忍不住心猿意马,心神不宁。

雪梨难得包扎男子的身体也正稀奇。

她发觉男子的身体比女子硬多了,大雪狼所化的男子的身体后背上的肌肉也流畅而漂亮,手感非常新鲜。

雪梨没有忍住,不禁问道:“等包扎好以后,我可以仔细摸摸看吗?”

“什么?”

子岚正紧张于自己因为雪梨靠得太近而僵硬,忽然听到她对自己说了一句话,蹙着眉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侧过头,想看她的反应。

就在此时,雪梨也包扎得差不多了,她索性转回前面来,用动作表达她的意思。

雪梨撑开子岚的手臂,示意他双臂平举,然后雪梨自己摸了摸他的胳膊后,又将手放在他的身体上,顺着他的轮廓一路摸了下来,摸到腹肌的时候,还不禁竖起耳朵,好奇地戳了两下。

子岚被她碰得一个激灵,忙慌忙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她似乎还要乱摸的手腕!

讲道理,雪梨的手法其实挺专业的,一碰就知道是顺着他的骨骼肌肉和穴道在摸,完全是大夫的摸法,可这双温暖的女子之手一贴上来,子岚的心情却十分复杂。

他很喜欢雪梨,光是她靠近,他就如同绷紧的弦一般,而现在更是浑身发僵。

如果他们将来成亲了的话,他当然不介意小九尾狐怎么碰,她想怎么碰就可以怎么样碰他,可现在还不行。

子岚自己都惊讶于他竟然想得这么远,可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火烧不熄,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胸口砰砰的心跳声。

子岚捉着雪梨的手,将她的手放回她自己身边,然后略带窘迫地穿自己的衣衫。

雪梨收着自己被还回来的手,眨眨眼睛,看着子岚把衣服穿上了,失落地垂下耳朵和尾巴。

不过她也发觉子岚好像是害羞了。

她好奇望着这个眼前这个青年的面颊,问:“你有没有名字呀?”

雪梨也是这会儿才想起,他们平时“大雪狼”“大雪狼”的叫惯了,仙境内没有人身的动物们称呼也都很随意,以至于过去这么久了,雪梨才想到大雪狼能化人身的话,可能是和自己一样有名字的。

“名字”这个概念比较抽象,子岚穿好衣服,看雪梨手舞足蹈地比划了半天,才明白她是想问自己的名字。

子岚微愣。

其实名字他很早以前就告诉过雪梨了,只是她听不懂。

但望着雪梨充满兴趣的杏眸,子岚还是重复道:“子岚,我叫子岚。”

仙语既然不在于声音,而在于韵感和灵心,子岚光是用说,雪梨当然是听不懂的。

子岚见她满脸迷茫地歪着脑袋,想了想,左右转头没有就近找到纸笔,索性直接捉起雪梨的手,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

其实语言不通,写了字雪梨也看不懂,不过文字好歹有个形,雪梨能够明白这两个字是他了。

雪梨很高兴,使劲摇了摇尾巴,然后也一把拉住子岚的手,在他掌心写字,说:“我的名字是雪梨!这两个字是雪梨的意思,雪天的雪,梨树的梨。”

说着,雪梨端端正正地把“雪梨”写在子岚手心里。

子岚其实早就知道雪梨的名字了,但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在她自己的文字里怎么写,一动不动地任她写,然后深深地将这两个字的形态记在脑海中。

雪梨写完自己的名字后,尤嫌不够,她好像想到什么似的飞快地顿了一下,然后变成小九尾狐飞快地跑了出去,一下子跑到外面蹿进厨间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后,只见她叼着一个梨子回来了。

雪梨将梨子放到子岚面前,嗷嗷拍了拍这个梨子,然后自豪地拍了拍自己。

顺便把梨子滚到子岚面前让他仔细看。

子岚看着梨子沉吟了一下,先点点头对雪梨表示自己明白了,又开始想自己的名字可以怎么表达。

他要说意义的话,就只有这个“岚”字了,岚字本身是山中雾气的意思,还是有一点抽象,而且都是大白天了,晨雾都散了,没法指给雪梨看。

子岚想了想,抬手凝了一缕仙气,将它化成仙雾,朦朦胧胧地聚成一小团团在手里,递过去给雪梨看。

雪梨则是看到子岚用这样的仙术愣了一下。

这都算是凭空挑弄风云了,雪梨医术了得,但仙术只跟着姨母学了基础的,子岚这种可远远不是凡间术士能会的本事。

不过好在雪梨也没去过外面,想想可能是其他仙境的仙术,便想通了。她用小爪子拍了一下那团雾气,大致也明白子岚的名字估计和云雾有关。

子岚看着雪梨已经变回小九尾狐了,也跟着变回雪狼,但那团雾气还留着,让雪梨迷惑地拍着玩儿。

子岚跟在雪梨后面,很快被雪梨反身一扑,就变成一狼一狐大小两只毛球一起玩了起来,

屋内两只雪球在一起玩,屋外的窗户边沿下,慢慢露着几对耳朵。

白鹿带着小动物们躲在窗下,偷看他们两个相处,但由于他们不敢靠得太近,门窗又关上了,大家都听不清声音。

小兔子举起爪子轻轻问道:“鹿姐,你看他们两个今天有进展吗?”

小白鹿潜伏在屋下,观察过屋内的情形后,她稍作沉思,严肃地摆了摆尾巴,道:“我觉得应该还是有的。”

小猴问:“鹿姐有何高见?”

白鹿道:“你看他们两个今天脱了衣服,我听说人类不到成亲是不能脱衣服的,虽然雪梨其实是换伤药,但这个四舍五入就是成亲一半了,所以大雪狼很可能是示爱了,雪梨这才在换好伤药以后进行了验货。而且雪梨还把和自己同名的梨子送给对方了,我看这个是定情信物的意思。”

小猴道:“不对啊鹿姐!雪梨和韶姨平时也会换衣服啊……而且如果是示爱,大雪狼怎么又把衣服穿上了?如果是定情信物,雪梨怎么玩累以后自己把梨子吃了?”

白鹿:“呃……情况看来扑朔迷离,我再想想。”

大家很快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他们最近都趁雪梨和大雪狼单独相处的时候过来围观,然后就着场景胡说八道一番,其实大家都知道半真半假不能当真,所以说起来思路也格外放飞,算是图个有趣。

不过白鹿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们看雪梨多开心呀!你们不觉得她最近和大雪狼的确亲近了很多吗?以前的话,她不会让大雪狼时时刻刻靠这么近,还和他一起玩儿的。”

白鹿这句话一出,大家纷纷点头。

这个倒是真的,雪梨和大雪狼待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多了,好像也没那么怕他了。

白鹿欣慰地看着雪梨吃梨子。

雪梨亲近大雪狼,当然有她好奇的原因,不过雪梨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大雪狼能变人身,她其实是很高兴的。

仙境里只有她一个人能变人身,韶姨虽然是人形,但只是凡人,不能变化成原形。

大雪狼是她的第一个同类,哪怕他的原形很大,但因为他能够变成人身,雪梨就能够感觉到他和她很像,会对他有种亲近感,再看以前那个原形,自然也没有过去那么害怕了。

小动物们看得入神。

两只小老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跑过来围着它们“啊呜啊呜”叫,试图引起大家的注意,还想闯进屋子里找雪梨玩。

小动物们赶紧将它们拦住,小兔子在嘴边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撸了撸老虎头。

“啊呜!”

小老虎乖巧地趴了下来,虎妹妹乖乖被摸,虎哥哥还在试图咬在它面前晃来晃去的兔爪子。

雪梨倒是和雪狼玩得很开心,虽然听到外面窗外有动静,但只当他们是在和小老虎玩,没有特别在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

大雪狼背后的伤口还没有完全痊愈,小老虎倒是长得越来越快了。

正如子岚当初所猜测的那样,又过了一段时间,两只小老虎的成长逐渐明显,连森林里的小动物们都开始思考它们会不会长成非常大只的老虎。

子岚的伤势对他施展各种仙术影响已经不大,这日他想看看这两只小老虎将来到底能长多大,就随手捏了个诀,将它们临时变成成年大虎的模样。

这个仙术当然只是暂时的,也没让小老虎真的长大,只是让它们提前展示一小会儿成年后可能的形态而已。

然而这个仙决被小动物们发现后,雪梨率先吵着想要玩一下。

于是雪梨爬到了大老虎头上,大老虎十分威风地站着。

雪梨气沉丹田,仰首凶猛地吼叫道:“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虎哥哥是不介意雪梨爬到它脑袋上的,反而顶着狐狸摇头晃脑十分开心,见雪梨吼叫,它也相当配合地喘了喘粗气。

成年后的老虎连一般的呼吸都透着勇狠,随便就会有“哼哧”“哼哧”的只有猛兽才有的声音。

只见他头顶小白狐,酝酿一下以后,很给面子地怒道:“吼!!!”

这一下声音可谓地动山摇,隐约连地都震了,更是惊起一大片没开灵智的动物四处飞跑逃窜。

小动物们听了都有点想逃,但回过神来以后,立刻都惊喜地鼓起了爪子。

“哇——”

“雪梨你这样真的威风了好多!”

“一下子看起来就变得好凶猛!!”

“雪梨你忽然变得好可怕啊!这是我这辈子见你最可怕的一次!!”

雪梨站在老虎头上,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自己也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凶猛极了,不觉骄傲地仰起头,开心摇起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