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3

Part53

——我不是你爸爸。

封印第一次对泠泠说出这句话时泠泠完全不信为此发了一通脾气,第二次说时泠泠哭的昏了过去并且烧了三天三夜,第三次他说出这句话的当晚泠泠失踪了,当他匆忙赶过来时泠泠抱着他送的娃娃坐在天台顶上准备跳下去。夏炎凉哭着祈求封印收回那句话,甚至做出同样让人心惊肉跳的举动,站到天台边缘企图随女儿一同了结自己。

那一幕母女情深的戏码着实让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感动,没人会怀疑这世上最伟大的母爱。泠泠不过是一个孩子,她只想要一个爸爸。

泠泠的小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栏杆外,封印的心提到嗓子眼,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那边夏炎凉当众向他下跪,哭的不能自已。“泠泠是我的命,就当我求你我求你……”

没错。黎家人把黎睿的疯和死都迁怒到夏炎凉身上,又因泠泠的姓氏没人承认她的身份。黎睿死后夏炎凉没有向黎家争取任何东西只是带着泠泠离开。

认识她那么多年,第一次夏炎凉肯向他低头。封印想笑,但他笑不出来。他明白夏炎凉的意思,泠泠是这个世上黎睿和她相爱的唯一证据。

封印曾经以为就算夏炎凉选择的是黎睿但是她的生命里总归是有那么一点他封印留下的记号,夏炎凉这一跪偏偏摧毁了他唯一一点念想。

他在那一刻是恨极的,如果他足够混蛋他大可以不必管这样的女人死活转身走掉,可惜他还不够混。

在场的不明真相的警察用略显轻视的目光扫了一眼他未来得及换下的军服冷哼。“少校同志,不管大人之间有什么感情纠葛,至少孩子是无罪的,先把人救下再说。”

封印几度深呼吸才将情绪压下去,向泠泠张开手臂。“那里太危险,来……来爸爸这里。”

泠泠哭的红肿的眼睛里写满了质疑,她偏执的已经不肯在相信他的话,不管他如何劝说。封印的耐性几乎被磨光,却依旧命令自己耐着性子。“是爸爸错了,不应该说那些话欺负泠泠,爸爸道歉。”

“你还欺负了妈妈,你让妈妈哭,你不爱泠泠你也不爱妈妈!你爱那个叫雷韵程的女人!你和妈妈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妈妈恨你我也恨你!你不要我,妈妈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

泠泠越说越激动,声嘶力竭的哭喊,大半个身子钻到栏杆外,脚踩着下面,只用两只手臂抱住粗粗的铁栏。夏炎凉几乎崩溃,尖叫着想要扑上去拉住女儿,被封印及时拦住。

“你会刺激到她的!冷静点!”

封印低声喝住她,而夏炎凉却忽然转身抱住他不顾一切吻了上去。封印想拒绝却她死死的抓住两只手臂环抱着自己。“说你爱我!爱泠泠!把那些伤她的话都弥补回来,封印我求你,没有女儿我也活不下去了,骗骗她,求你……”

封印那时已别无选择,只是万万没想到因此留下这样的祸根。

……

所以当封印一身寒气出现在门口时夏炎凉并不那么意外。

封印眸光缓慢的掠过这一地的狼藉。泠泠一见封印顿时欣喜的冲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好像并未听到他那句话般。“爸爸!你迟到了喔,泠泠等你一下午了。”

夏炎凉抻抻袖子遮住手臂的伤,弯唇一笑。“你怎么来了?”

封印勾唇冷笑,视线像刀子似的钉在她身上,夏炎凉下意识的向后退半步。而泠泠仰着头看他,眼神充满期待,像是一个女儿在等待父亲的惊喜礼物。

“爸爸。”泠泠扬着小嘴儿,弯着眼睛唤他。封印把那只扯着自己袖子的小手硬是拉开,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面前这个女人身上,已无暇顾及其他。

封印一言不发向夏炎凉走去,明明寡淡着一张脸却让她惴惴不安起来,但她没有躲,依旧站在原地,身体紧贴墙壁骄傲的扬着她精巧的下巴努力维持姿态。

“我们进去谈还是当着泠泠的面,你选一个。”封印问。

夏炎凉自然选择前者。

她几乎是被封印粗鲁的推进房间的,鞋跟绊在门口的地毯上让她一个不留神跪在地板上。也许这是自打两人十五岁认识到现在封印唯一一次对她动粗,夏炎凉竟有一瞬间的松怔,她眼里的那点不敢置信让封印想笑。

封印冷冷的垂眸盯着她看,那眼神像是从未认识她。“你到底想要什么?钱吗?要多少你开个价好了。”

夏炎凉从地板上慢慢爬起来,“你这几年给我的钱足够把冷冷养到成年了。”

“够吗?”封印双臂环在胸前,冷声嗤笑。“再多给你几倍养她到老都没问题,可夏炎凉,这恐怕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吧?”

“钱算什么,最没用的东西罢了,真正重要的东西它一样也买不来。”夏炎凉视线移到他隐忍着怒意的脸,扬起嘴角。“我知道你会觉得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很可笑,我并不否认当初和你在一起是因你封氏无可替代太子爷的身份,可你执意要去念什么鬼军校放弃了这一切,而黎睿拥有我想要的一切。其实我很感谢你,若不是因为他帮你挡了那一下他也不会回来继承家里的一切!但……”

夏炎凉暗自捏紧拳,噙着一层薄薄雾气的眼睛里迸出越来越多的恨意。“这同时也成为你是这个世上我最恨的人的原因!黎睿后来所受的一切的苦,一切的折磨都是因为你!是你葬送了他的未来毁了他唯一的梦想!是你让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你毁了我和他的一切!是你让泠泠那么小就失去父亲所以你必须赔给我女儿一个父亲!代替黎睿给她应该给的一切!你这一辈子别想和雷韵程在一起!”

她的嗓音从最初的柔和变为最后的凌厉骇人,声嘶力竭。封印至始至终冷眼看着她的变化,感受着她扭曲的恨意。

“所以你设计了那场你和泠泠一起自杀的戏,利用她引我说出那些话哄她放弃自杀的念头,而你把一切录下来就等着有一天把这些呈现在雷韵程面前让我有口难辩。”

夏炎凉未做半点反驳,大方承认。“我本不想让那个丫头看到这些,都是你逼的!你为了和她在一起忘记了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我不想我女儿在半夜里因为想念你而哭醒!你永远体会不到眼睁睁看着最爱的爱人痛苦而自己无能为力是什么感觉!更不会明白黎睿是以怎样的心情指着你的照片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叫你爸爸!”

夏炎凉比谁都清楚照片上封印的那身空军飞行服是黎睿毕生的执念,他原本可以和他一样拥有那身衣服,穿着它在蓝天翱翔。黎睿不止一次在吸毒后失神的躺在床上,手里捏着这张照片只给她说:炎凉你看,我穿飞行服是不是很帅?炎凉你不知道,驾驶飞机在天上的飞的感觉有多美好。

即便在最后他越来越多的神志不清的时候,黎睿依旧不肯丢下这张照片,他搂着女儿牵着她柔软的小手触摸着照片上封印的轮廓,他说泠泠,一定要记住爸爸最骄傲的样子。他眼角静静的流着眼泪,而夏炎凉因此一点一点对封印产生了巨大的仇恨,她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但她无法控制自己,就像黎睿明知当初救封印是他自己的选择却仍旧无法说服自己不恨一样。

所有人都说黎睿的恨是荒唐的,只有夏炎凉能够真正明白黎睿的死不瞑目。

封印的衣领被她揪着,他甚至看的到夏炎凉眼底被仇恨侵染的猩红。

“其实我并非针对雷韵程,今天换成任何一个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我都会不择手段的拆散你们,你没资格得到幸福,你要娶也只能娶我,你只能是泠泠的爸爸。黎睿死了,你可以继续风风光光做你的飞行员,但是封印,我会缠着你一、辈、子!”

她嘴角噙着残忍且凄凉的浅笑,封印心中忽然平静下来。他垂下眼眸深深的看这个即使狼狈却依然漂亮的女人,抬手敛好她些许凌乱的碎发,视线在她额头的止血贴上驻足片刻,轻轻扯开她的手。

“原来我不知道你究竟有多恨我,但现在我知道了。”

曾经他也为夏炎凉和黎睿的背叛心中充满仇恨,直至今日他才看清活在恨意里活在执念里的人是那么的可悲。

封印回身打开门,看了眼在门外杵着的泠泠径直走进厨房,再折回时手里多了把锋利的水果刀。

夏炎凉顿时戒备起来,把泠泠挡在身后。

封印把刀子塞进她手中,刀尖举起向着自己。“如果你觉得这几年我所做的还不够偿还,你可以继续替黎睿向我讨债,拿走我现在有的一切,或者毁掉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无法让黎睿死而复生,我知道他耿耿于怀的是因为眼睛无法再做飞行员,现在刀子在你手里,你只要动动手就为他报了仇,一只眼睛不够的话你可以把我的两只眼睛都挖出来祭奠他,倘若这样也无法平息你心中的恨……”

封印当着她的面一颗颗解开外套和衬衫的扣子,露出结实的胸膛,手指着胸口。“我拿命还他,还你,还你们的女儿,直到你觉得够了。”

夏炎凉抿着唇,愤愤的瞪着他,手一用力,刀尖戳到他胸口上,立即有血流出来。“真以为我不敢吗?”

封印动了动嘴角。“敢不敢那是你的事,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只要我还能踏的出这个门,夏炎凉,你别妄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此生除非我不娶,若娶只娶雷韵程一人,再让你找到机会伤害她一分一毫除非、我、死。”

五十六、后知后觉、

小护士推门进来时封印坐在床上正用缠着绷带的右手吃力的在纸上写字,眉头紧皱,额角有微微渗出的汗珠。

“你怎么又起来了?不是说了不能乱动么?”小护士不悦的过来一把撤掉他的纸笔,扶他靠好。

“我才刚起来没一刻钟,我觉得我已经好了,完全可以出院了。”

封印的狡辩让小护士更生气,擦了下他额上的汗。“不到一刻钟怎么会疼的出汗?还想出院?得了吧。”

封印无声的笑,没再多言。护士喂了药给他,换绷带时顺便瞄了眼纸上的内容。“我好奇你每天都在写什么?记录康复进度么?写给谁的?我们护士长?还是我们院长?”

小护士打趣,年轻的小脸上洋溢着笑容。封印视线落在纸上,不禁黯了几分。“给一个女孩子的。”

“情书啊?你真行,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追女孩。”

“不是情书。”封印摇头。“悔过书,检讨书。”

小护士噗嗤笑出声来。“原来是惹女朋友生气了啊,哄几句就好了嘛,现在竟然还有写检讨书的男人,真少见。”

“如果几句话就能哄好我也不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封印苦涩的笑了下。“我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伤的她很深。”

小护士思忖片刻,点点头。“看出来了,你住院这么多日子都没见人来看你,女人么,怎么讨厌一个男人看见他受伤的话都会心疼的什么都忘了,依我看要么是你真的把她伤的很深,要么就是她心里已经没你了,可不要小看女人翻脸不认人的速度。”

她煞有介事的哼了哼,过了会儿才发觉封印的沉默。“唔,我是说女人有时心也挺狠的,爱你的时候你是她的一切,不爱你的时候任何事和人都能代替你原来的地位。”说罢又是皱眉,小手胡乱的摆着。“错了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封印挑眉不语,小护士叹气,直言到。“反正如果她已经不爱你了的话,你就多余写这些东西,你这么一表人才还愁找不到女人么?”

封印扯了扯嘴角,“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打击我?”

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西装笔挺的帅气男人。小护士马上收敛笑容换上职业性的表情。“先生,现在不是探病时间,请您下午再来。”

来人正是封澔,后面跟着的护士长默默把不懂事的小护士拽出房间,把空间留给这对父子。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封印也没看他,把信纸收小心的折起来收妥。“什么风把封总吹来了?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来看我死了没有,着实让我受宠若惊了,您随便坐。”

封澔慢条斯理的环视病房,把窗子打开条缝。“坐就不必了,我不是来探病的。”

封印咬牙,“有什么话就快说,说完了就走。”

封澔从怀里掏出封信来放在他被子上。“夏炎凉寄给你的,你那个心理医生朋友表示愿意帮她和她的女儿,并且可以为她们在国外提供住所和生活上的帮助,治疗费用方面你朋友愿意给出友情价。”封澔顿了顿,翘起嘴角。“我想她是写信来感谢你。”

“那么封总就是来嘲笑我的了?”封印看都没看那封信直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心理医生。”封澔玩味,“我以为你会找杀手直接一了百了。”

“我不是你,不好意思。”封印嗤之以鼻。

封澔不以为意,又掏出第二张信封,比上一张精致很多。

封印拿过来瞥了一眼,面上更是不悦。“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你们搞的这些无聊的东西。”他扬了扬缠着绷带的手臂。“你根本就是想看我笑话。”

封澔是打算让他以这种形象去参加什么除夕夜舞会,然后看他出尽洋相,天下还有更可恶点的父母吗?他把信封同样丢到垃圾桶表明态度。“还有吗?”

“没了。”

“好走,不送。”

封澔挑眉。“你就是这么对你父亲的?现场要有邀请卡才能进入,我好心给你送来你还不领情,多认识些女人不好吗?天下又不止雷韵程一个女人,既然已经分手了何必念念不忘?”

封印眼睛倏地凌厉起来,恨不得拿水泼他。“别搞的自己很无辜,当初是谁撺掇我去逗她?我不明白你就那么有把握那么个小丫头会中美男计喜欢上我?”

封澔颇为无奈的摇摇头。“有时候我怀疑你真是我儿子么?”

“说不定我是雷恺的儿子,只不过被你们一直搞错了。”封印凉凉的讥讽。

封澔也不恼,淡淡勾起唇。“这后知后觉的劲儿确实和他年轻时候很像。”

封印气的不想说话,躺下来猛的拉高被子把头罩住,一时间忘了伤,痛的偷偷龇牙咧嘴,倔强的没发出声音来。

封澔低低的叹气,隔着被子在他头上敲了敲。“就是因为他的后知后觉才有现在的封夫人,才有的你。臭小子,我是不想让你成为另一个他遗憾终身,想不到你这么不争气。”

封印继续沉默,封澔也不打算多留,临走前不禁又丢下句话给他。

“我有把握的不是程程能对你死心塌地,而是你绕了一个大圈之后的终点肯定是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房间内又恢复安静。

封印掀开被子细细品着他那句话,双眸黯如深潭,片刻后撑起身子勉强坐起来,盯着垃圾桶里被扔掉的信封发怔。

除夕那天很快到来。

陆叙按时前来,左等右等都不见雷韵程下楼。雷恺只好上楼去催,敲了好半天门雷韵程才磨磨蹭蹭的出来。

雷恺打量她一番,一脸赞赏。“很不错,陆叙等你很久了。”

雷韵程捂着胸口愁眉苦脸。“你怎么准备了条这样的礼服给我?前面后面都开这么大,这没有几块布的破衣服让我怎么穿出去?”

雷恺笑,牵着她的手下楼。“特意请人给你量身定做你不领情就算了,可知道你嘴里这件破衣服花了你爸多少钱?都是平时穿军装穿的,你妈原来也不习惯,多穿几次就好了。”

“我宁愿穿一辈子军装也不要再穿一次这东西了。”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楼下,雷韵程的不满抱怨悉数进了陆叙的耳,他好奇的抬起头,然后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

雷韵程提着裙角,一手挽在雷恺的小臂一步步走近他,犹如走进他的人生。

发尾被吹的翘起来,层次感削弱了她原本短发的帅气硬朗,平添了几分女人应有的柔美。小脸上化着精致的晚宴妆,粉嘟嘟的嘴唇像沾了晨露般诱人。流苏项链一直伸延到礼服深深V领中诱人遐想,还有□细长颈子和圆润的双肩……看惯了军装示人英姿飒爽的雷韵程,忽然间看见这样一个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的女人,陆叙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她是漂亮的,陆叙自第一天认识她起就知道,却从来没有美的这么有冲击力。

雷韵程被他盯的不自在,把胸口捂的更紧了些。雷恺颇有些自豪的把女儿的手放进他手里。“我女儿今天晚上就交给你了。”

“雷先生放心。”陆叙接过她的手的那一刻心里像被什么冲击到,喉咙酸酸的胀痛着,并排山倒海的像他袭来。

除夕夜,一年里最具意义的一个夜晚。那种感觉一路上都没有消褪反而在胸口越积聚越浓烈,陆叙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夜晚,和这样一个她。

雷韵程第一次穿这样的东西,整个人都感觉别扭。到了会场迟迟不肯下车,陆叙撑着车门耐心的劝说。“我发誓这是我见过的你最漂亮的一面,真的。”

“当然了,这种礼服根本就是为了取悦男人而设计的。”雷韵程真后悔没有戴条围巾出来把自己露的地方稍微遮上。

“你实在不想下车的话那我们就在这呆一晚上好了,我非常乐意和你独处。”

“那你保证只和我聊天?”

“恐怕保证不了。”陆叙恶劣的笑起来。“我怕我会忍不住对你乱来。”

雷韵程狠狠白他一眼,认命的下车。“被我爸听到你这句话他会后悔让你来做我男伴的。”

“那可未必,你爸也是男人,最了解男人心理,既然他这么安排就肯定会料到这种事。”

陆叙曲起小臂冲她挑挑眉,雷韵程深呼吸一口气,挽上他一齐进入舞会现场。

舞会已经开始,他们玩了半圈才找到哥嫂,紫瑜见到雷韵程时惊讶的睁圆了眼睛,抱着雷逸城的胳膊撒泼。“老公,你妹妹美的让我嫉妒了!我也要去剪短发!”

雷逸城低笑着拍她。“你也不差。”

“我不,程程的短发好好看!我也要短发。”

“别闹了,我喜欢你长发,你一直留着吧,就当为我留。”

雷逸城低头附在她耳边哄着,纵然周遭音乐声与说话声参杂交错,这句话还是满满的充斥在雷韵程耳里。或许是喝过酒的缘故,她脑中闪出很多很多的画面,然后在一个男人的脸上定格。

——程程,你留长发最漂亮,我想让你一直留着。

心尖上被悄悄的刺了下,她不禁摸摸自己的空空的颈后。

蓦地有张大手扣住她的颈子将她带到一具温暖的怀里。

人太多,光线又昏暗,侍者险些把推着酒的小推车撞到她身上去,幸好陆叙手疾眼快把她揽了过来。

“对不起小姐,没碰着您吧?”侍者一脸歉意。

她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任他揽着,陆叙只好代为向侍者摆摆手。“没关系。”

待人离开,陆叙把她带到避人处才把她的头从怀里抬起来。“怎么了?”

雷韵程细眉微蹙,目光游离,陆叙却在她眼底看到了她深深隐藏的氤氲雾气。“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特别想吻你。”他半认真半玩笑,指尖摩挲她的下颚。

她还是不动,半启朱唇,就像是在诱惑他一般,而他心甘情愿被诱惑,缓缓低下头。

如果她能一直这样迷糊着多好,可惜这只是如果。雷韵程在他的唇碰到自己之前退出他的怀抱范围,转身趴在栏杆上呢喃。“如果不是我喝多了,就是你喝多了。”

前面的人群中有小小的混乱,有人托着极为不正常不协调的步子,缓慢却坚定的向这边走过来,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目光。

陆叙看清那人后唇边荡开苦涩的笑纹。“喝多了也不错,平时忍着不说,忍着不做的事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肆无忌惮的做,然后再告诉自己都怪酒精太能乱人心。”

雷韵程沉在自己的世界,蓦地感到肩头一沉,被一个力道扳回身,随后落入一双布满想念憔悴的、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睛里。

作者有话要说:唔~我更新了嘿嘿嘿~~~

是不是很惊喜昂~嘤嘤嘤嘤~~~·

小年了~~大家吃饺子了木~~~~~(≧▽≦)/~啦啦啦

口年的陆叙,这辈子都娶不到程程~但是却有这么一次从程程父亲手里接过她手的回忆,也不错了吧……

封澔的那句关于“把握”的话,再想想他和雷恺与林七七的重重纠葛,感觉真是微妙

五十七、哥哥、

  Part57

  雷韵程因封印的意外出现错愕在原地,然后整个人被他拉入怀中,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猝然涌入她的心,竟让她瞬间忘记了挣扎。陆叙在一旁双臂环胸,面无表情。雷韵程在触及到陆叙的视线时才惊醒过来,猛的推开封印。

  封印手脚和身上多处带伤,被她这么一推连连退了几步最终没撑住身子颓然倒下去,还没拆绷带的手臂下意识的拄到地上,痛的他额头一下子冒出冷汗来。

  封印死死咬着牙关没发出一点声音。一个高大的男人竟这么容易就被推倒,围观众人不免笑了开。

  他挣扎着想站起,都以失败告终,一次一次狼狈的摔回去。冷汗从他额上流淌而下,他剧烈的喘着气抬头仰视几步之外的女人,脸上并没有被嘲笑的愠色与尴尬,下巴丛生的胡茬更让他平添几分落魄凄惨。

  “程程……”封印轻轻的唤她,喉结不住的滚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情绪,漆黑的双眸黑的发亮。“给我点时间,我们谈谈好吗?”

  雷韵程的手藏在裙摆后,偷偷的攥紧。她知道他伤了,也料到他必定伤的很重,却怎么都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更或者说她一直在极力避免去想他究竟伤成什么样子。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什么时候都神采奕奕的男人有朝一日会落得这副模样。

  “只要半个小时,不,一刻钟就好。”他嗓音带着难以形容的沙哑,目光灼灼。

  “……”

  “十分钟?就十分钟,可以吗?”封印近乎乞求的注视着她,好似周围的一切在他眼里全是不存在的,除了她。

  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雷韵程唇瓣微微的颤着,她没说话,淡淡的看了眼陆叙。陆叙接收到她的眼神指令,沉默着上前把封印搀扶起来,掸了掸他身上的灰。

  “程程,只要十分钟。”封印执着的为自己争取机会,眼神从始至终没离开过她。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陆叙侧身挡在他身前隔绝了两人视线。“是从医院跑出来的吧?我送你回去。”

  封印甩开陆叙的手臂,退了几步依靠在身后的石柱上,静静的呼出一口气来忍过这一波疼痛。“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说话,没关系,我说,你听就好。”

  陆叙不理会他,过来拍他的肩劝说。“别任性,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不要到最后弄个因伤停飞——”

  “停飞就停飞!”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封印冷冷的打断。“我和她的事拜托你别插手。”

  “好,很好。”陆叙嘲讽一笑,退回到雷韵程身,单手虚揽着她的腰。“那么我很不好意思说明一下,她今晚是我的女伴,我不希望有人骚扰她,她父亲把她交给我,我总得充当下护花使者才不枉雷先生这份信任。”

  封印倏地绷紧下颚,把目光移回到雷韵程脸上。她穿着这样华丽的礼服和一身正装的陆叙站在一起相配的直刺他的眼睛,而他此刻连站立都需要借助外力。

  有负责现场安全的经理被角落的这阵小骚动引了来,戒备的扫了眼封印,礼貌的询问。“这位先生,我们这里并不对外开放,请问您是否持有邀请卡?”

  封印置若罔闻。

  “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卡或者说明身份,否则只好请闲杂人等离开。”

  封印不说话,现场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雷韵程抿了抿嘴角,打破僵持。“让他留下吧,他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雷小姐,没有邀请卡或者不明身份的人按照规矩只能——”

  “他是……”雷韵程提着裙子走过来,挽住封印的手臂。“他是我哥哥。”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体蓦地僵硬,雷韵程扬唇冲他笑了下。

  经理将信将疑。“雷小姐的哥哥我见过的,这位……”

  “他父亲和我父亲是关系匪浅,他是我干哥哥。”雷韵程见他还不相信不禁轻轻叹气。“要不要我把封氏的封总请来确认他儿子的身份?”

  “抱歉,原来是封先生,打扰几位了。”经理面色一滞,再不敢多言,转身把周围看热闹的人疏散开,恢复秩序。

  雷韵程抽回手臂,抻了抻他稍显凌乱的衣衫,淡淡开口。“五分钟。”

  陆叙看着他们离开,从边上侍者托盘上一连拿了三杯酒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雷逸城暗中目睹了整个过程,过来拍拍他的肩。“这种酒喝不醉的,度数太低。”随手递给他另一种酒。“喝这个。”

  陆叙又是一口气喝光。“也没比刚才那个好多少。”

  雷逸城笑。“但后劲儿大。”

  陆叙把玩着空杯子,透过杯壁看外面璀璨的夜色,视线发散。“就像你妹么?一开始我没觉得她怎样,谁知道最后……”

  从一时想征服她的兴趣衍变到现在陆叙才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好比一个中毒的人对于毒品的需求,明知道不可能,明知道不好,偏偏就是不想戒掉。

  外面的风很凉,雷韵程抱着双臂立在封印身前。

  封印盯着她削瘦的小脸,从怀中拿出自己的邀请卡,自嘲的扯起唇喃喃重复她先前对自己的称呼。“呵,哥哥。”

  雷韵程并不意外他有邀请卡。“你不是一直都对我不爱叫你哥耿耿于怀吗?不是正合你意?”

  封印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在她身两侧,把她圈进自己的范围,低头靠近她。

  雷韵程不躲不闪迎着他的眼睛。“哥,别吻我,会让我有**的感觉。”

  封印动作顿住,双眼冒出火光。“要我提醒你除了接吻我们还做过什么吗?那个时候你怎么不叫我哥不说**?”

  “人总有做错事的时候,只要知错能改。”

  “你是在告诉我你爱我是个错误?所以你现在要改正,所以你打算接受陆叙?”

  雷韵程摇头。“我错的是应该在你一次次想尽办法让我离你远点的时候没有听你的话,固执的逼你爱我,逼你要我;更错的是没能珍惜自己,把自尊自爱都因为一个男人丢在脑后。”

  她说的诚恳,听不出半点赌气的成分,眼都没有眨一下,眼底没有太多怨恨反而清澈的让封印不敢直视。

  直视了,心会疼。封印用受伤的右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你什么意思?”

  “我既然选择了飞行就一定会认真对待这份事业,我很感激你把我带进这片天空,让我体会到一般人体会不到的飞行魅力。”雷韵程微微的翘起嘴角,真诚的笑了笑。“你也给我点时间,让我把过去的事都忘了吧。”

  封印咬牙,手劲不自觉的加大,完全不知捏痛了她,更对自己的痛楚浑然不觉。“然……然后呢?”

  “然后。”她偏了偏头,眉毛不易察觉的蹙到一块儿,很快又舒展开。“各归各位,回到我十八岁之前——不,我十二岁之前我们单纯的兄妹关系,或许一开始会不适应,会很难,但事在人为。”

  雷韵程轻轻推开他,一根根掰开他的用力过度而泛白的手指,在他摊开的掌心上小心的摩挲他复杂掌纹。从前看他的掌纹时,她总会偷偷的想,这乱,可是因她而生?“总会有释然的那天,好不好?哥。”

  她不知道,她的每一个字都在他心里轻而准的划上一刀,每一下都划在同一个位置上,毫厘不差。她不知道,那个地方叫“雷韵程”。

  封印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几度开口才能发出声音。“我做不到。”

  “一定要逼我把你当陌生人么?分手后还是朋友这点我也做不到,这是我能想到唯一既不离开你太远又不会靠你太近的办法了。”雷韵程再度仰起头,目光柔柔。

  “我做不到!程程我爱你,我只是用错了方式,你不能这样直接判我死刑!”封印紧紧揽她入怀,牙齿泄恨似的咬上她裸`露的肩,努力的深深呼吸来抑制住那份快要爆炸般的心疼。“你原来爱我的时候为什么没想着各归各位?没想着让我们一直保持着兄妹关系?现在我陷进来了你却想抽身而退放我一个人!我要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而且我不信!不信你对我没有感情了!”

  雷韵程闭上眼睛,小手攀上他的腰。“我现在依然爱你,但……已经没了非要和你在一起的执着,我耗尽的太多太多,追你追的好累,今后我只想对自己好一点。我长大了封印,不再是那个认为自己是为爱而生的程程了。飞行员的生命没人敢保证究竟有多长,还有很多爱情之外的东西你经历过而我还没有,我想去了解,去感受。如果你还愿意疼我,就再成全我最后一次好吗?”

  时间在此时指向零点,无数的焰火一齐升空,照亮整个城市的夜幕,把每个人都镀上一层幸福的光。

  封印在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刻,平生第一次尝到自己眼泪是什么味道。

五十八、我用余生跟你耗上了、

  Part58

  隆隆的钟声和人们的欢呼庆祝声,还有那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无情的掩盖了封印的心跳。两人就这么抱着,似乎在贪恋彼此最后的温暖。

  人们涌到露台来观看绚烂的烟花,就在他们身边欢呼雀跃着,所有人的快乐好似要淹没他们般充斥着两人周围。雷韵程在他颈窝蹭了蹭。“过年好,你可很多年没有给过我红包了,不是说过要一直给我到我嫁人么?”

  他从雷韵程周岁就开始给她红包,一直给到他去飞行学院那年,再之后他几乎没回家过春节,红包的事也因此断了。

  封印没有声音,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抱着她不让她离开。

  雷韵程一点点从他的世界挣脱出来,明亮的眼睛对他微笑。“你要好好的。”

  她的手指尖最后脱离他手掌时封印心口疼的无法抑制,他看着自己的空空掌心发怔。拥挤的人群很快占据了他们拥抱的地方,他被一点点挤到边缘,形单影只的成为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陆叙手上燃着的烟被人一把夺了去,刚想发火抬头竟看见雷韵程面带愠色居高临下的瞪着自己。“你怎么乱跑?我找你半天了!”

  她回到刚才的地方没看见陆叙,在会场找了两圈才在偏厅外的台阶上看到他的背影。

  “你不是和封印在一起?”陆叙诧异,忙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她身上。“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雷韵程把自己裹好。“说了今晚是你女伴,半路跑了不是我的作风。”

  她的脸被漫天的焰火映成不尽真实的颜色,美丽如梦幻般,看的陆叙一阵痴迷。酒精让他松懈了自制,双手先于大脑而动,蓦地把她抱入怀中转身抵在大理石柱上。“如果我没克制住自己强了你,你爸会不会杀了我?”

  “会。”雷韵程毫不犹豫的回答,又低低的叹气。“但你不会的,那次你没有,以后就永远不会那样对我。”

  陆叙莫名的火了。“别自以为有多了解我!如果不择手段能得到你我不介意那样做!况且我已经卑鄙的拆散了你们!”

  雷韵程皱皱眉,抬腿狠狠用高跟鞋踩了他一脚,立即痛的他叫出来。她好整以暇在一旁看他疼痛难忍的捂着脚。“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事,我原以为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怎么也和夏炎凉一起干这些无耻勾当?如果我能那么容易跟你在一起还用你追我这么久?”

  陆叙又疼又气又自责,却不能把她怎样,索性坐下来生闷气。雷韵程挨着他坐下来,托着下巴看焰火。“你做一万件坏事对我来说都算不上什么。”

  “是,我做什么都比不上封印对你勾勾手指来的有影响力。”他冷哼,想抽烟,一摸兜才记起烟在她身上的外套里。“我明明知道但就是不甘心。”

  雷韵程咯咯的笑出来,陆叙闷不吭声接受她的嘲笑。后来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交谈,就那么静静的坐着,这对他们来说是最难得的安静和美好。

  雷韵程回想最初和陆叙荒唐的相识,从讨厌他到害怕他到恨他再到对他改观,一直到现在,她发现这个男人竟已经参与了她这么多的人生,并且会一直参与下去,却仅是以同事战友甚至在严格意义上说连朋友都谈不上的身份。

  从未想过他对自己的那份心能坚持到现在,她心里忽然有些小小的心疼。“陆叙。”

  他没理她。

  “陆叙?”

  “有话就说。”陆叙好气的回她,雷韵程置若罔闻的戳了戳他只穿着衬衫的肩。

  “你再碰我我就当你是在勾`引我。”

  他的负气换来她一阵轻笑,雷韵程犹豫了下,一偏头轻搭在他的肩上,这意外的举动让陆叙不由得身体一僵。

  “以前虽然我愿意不承认,但你说的对,我们确实在某方面很像。”她顿了顿继续说。“之前我很害怕,如果我一直都不接受你,你会不会把一辈子都耗在我身上,就像我对封印那样,我坚持你也坚持,那么现在我已经放弃他了,你还打算继续守着我吗?”

  陆叙眸光黯沉下来,并不作答,可这沉默雷韵程再明白不过。“以前我不懂事太任性,只顾着自己的感情,我不想和你说对不起……陆叙,你就放了我吧,也放了你自己,对自己好点。”

  “那年除夕你喝醉了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怎么才算对自己好?换个人来爱吗?”陆叙轻声嗤笑。“如果能换,为什么你不换一换,换来爱我?”

  “刚才坐着的时候,这个想法真的在我脑中闪过。”雷韵程直言不讳,然后在陆叙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拉下他的颈子,自己微微扬起头。

  然而她的唇却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生生停下,陆叙垂眸看着她的眼,时间在流逝,他眼底的光跟着时间一起流逝。雷韵程放开他。“你看,我根本做不到,连试试都做不到。”

  陆叙无声的动动唇,很久之后才在她额头浅啄了一吻。“我的事,你管不了。”

  有时候他认为雷韵程是残忍的,对他的不爱永远那么清晰,从来让他看不到一点可能性,他身为男人的骄傲永远被她有意无意的踩在脚底下。

  人就是这么贱,越是这样就越无法放弃。

  周安达原本当着几个女人的面在吧台里耍帅调酒,封印忽然在除夕夜出现在他酒吧时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还是老包间,还是他常喝的那几种酒,周安达陪了他几天窝在里面醉生梦死。

  从始至终只有周安达一个人在叽叽喳喳的说话,封印闷头喝酒不发一言。“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但你要真想死还有很多省钱省力的方法比喝酒来的快。”

  “你让我猜猜,是为了女人吧?炎凉?还是那个……”他顿了顿,“雷家的小丫头?”

  周安达没错过在提及后者名字时封印蹙成死结的眉头,他摸摸下巴笑了下。“说实在的,我早料到你会有这么一天。你们俩真是对冤家,有事都知道跑我这来借酒消愁,完了还不付账,你喝了我多少酒我都给你记着呢,等你翘辫子了我和你爸要账去。”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已是对牛弹琴,封印早已人事不醒。

  他在这里不知窝了多少天,每天与酒为伴,周安达实在看不过去,拨通了雷宅的电话。

  雷逸城刚踏入包间就被浓重的酒气熏得咳嗽两声,昏暗的光线中隐约能看见沙发上躺着的人影。

  “他死了吗?”满地的空酒瓶让他皱眉。

  “没有吧?”周安达踢了踢和死猪似的封印。“祸害活千年,死不了的。”

  周安达不温柔的拍着他的脸,怎么都唤不醒他,恼的把他从沙发上拽到地板上。被摔痛的封印闷哼两声,调整下姿势继续睡。雷逸城眯眯眼,打开包间里的冰箱拿出瓶矿泉水直接倒在他头上。

  冰冷的水激的他顿时从地上坐起来,嘴里咒骂着,只是还没有等他彻底明白过来就被雷逸城打包扔回车里。封印艰难的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放低靠椅继续睡过去。

  直到又是一阵痛楚与彻骨的水把他从睡梦中唤醒,封印腰上挨了一脚,熟悉的男音在他头顶响起。“醒了?”

  封印环视了下四周,闭上眼睛揉了揉被大量酒精侵占的头不耐烦的骂着。

  雷逸城把一个木制盒子扔到他面前,丝毫不在意是否会砸痛了他。“这里面装的程程的日记本。”

  “日记本?”封印怔了半天才找回一些意识,嗓音沙哑的吓人。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每个盒子里锁的都是她的日记本。”雷逸城拍了拍挨着墙边的几摞木盒,手臂在空中一扬。“包括这四周的墙上,这个房子里的一切都是程程一直没让任何人知道的小秘密。”

  封印挣扎了几次最终撑着桌子才站了起来,眯着眼睛重新环视四周,脑中乱的像在过火车。他脚步发虚来到墙边的矮柜,小心触碰上面摆放整齐的一个个木盒,精致的小密码锁头,墙上挂着他的各种照片,独照或者与别人的合照,从小到大,他确信比他自己所拥有的还要全。

  “是……我。”他有些不敢置信,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对,是你,她的秘密全是关于你。”雷逸城双臂环胸,“这是我们家后院一个小仓库,这是她一个人的小天地,我只知道她有开心的或者伤心的事都会躲到这里来,不知道她在里面鼓捣什么东西,她一直把这里锁着不让任何人进。”

  雷逸城拿起其中一只木盒摩挲着。“她去B市了,方默阳和杜妍青订婚,我想他们应该给你打电话,可惜你关机。”他把木盒递过去。“这是她最后一本日记,加上刚才给你的那个盒子里的,现在只剩下这两本了,其他的盒子都是空的了。”他从柜子最底下抽出一个破旧的铁盒,里面炭黑一片,装满了烧过的碎屑。

  而那些碎屑原来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封印没再开口,死死瞪着那盒装着她已化成灰烬的秘密,手指都在颤栗。雷逸城悄悄退了出去,细心的为他关好门。

  封印用最大的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颤抖,抚摸着着怀里两个木盒。在打开锁的时候因为那串作为密码的数字心尖抽了一下,果然是他的生日。

  两个日记本都已经被撕的残缺不全,封印翻开第一页,只瞄了几眼蓦地阖上压在胸口,深深的呼吸过后才打开来继续看。

  ——X年X月X日星期X

  今天哥要在家开生日派对,赶我去晏琪家写作业,但她家有事我只好提前回来了。没想到他们把家里折腾成这样,怪不得挑爸妈不在家的日子。不过他们肯定不知道我提前回来的真正原因。我想把我刻的第一个飞机木雕送给封印,但他一定会嫌丑不肯要,我要把飞机偷偷装进他书包里。小熊床单被我扔掉了,被哥骂了一顿,那是紫瑜姐前天刚从日本给我带回来的。我很喜欢但不能要了,因为我看见封印和他女朋友搂着他女朋友在我床上玩亲亲,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飞机模型我又偷偷从他包里拿回来了,还是自己留着吧。

  ——X年X月X日星期X

  听说封印真的要去军校,和封叔叔吵的好凶,好像他女朋友也不希望他去。我说没有人支持你还有我啊,可是他理都没理我,坏人!

  ——X年X月X日星期X

  封印又来找我哥喝酒,俩个人都喝多了,还把爸酒柜里珍藏的酒喝了大半,挨打了,哈哈。

  他今天睡在我家里,听说和封叔叔还没和好。我好开心,因为偷偷的亲他了,谁让他喝那么多。不过只是亲脸,他亲过夏炎凉,我嫌脏,哼。

  ……

  那时她的字还很稚气,还有很多错别字。封印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每个字都让他心里酸胀酸胀的,所有的内容全是记录和他有关的点滴。

  ——X年X月X日星期X

  我真的不是有意偷听的,是他们都以为我睡着了。封印,多年以后你还会记得今天说过的话吗?

  我记得。

  你和哥说今天是夏炎凉终于彻底属于你的日子,你说等大学毕业你就会娶她。

  封印,你不能等等我么,我很快就会长大的,会变漂亮,变成你喜欢的那个样子……

  这张纸上的字比别的字都要大,也不够清晰。那是她的眼泪滴在上面,晕湿了纸张和钢笔墨水。封印翻过一页,剩下的几页是空白,他指尖轻触上面的凹痕,那是她写字时过于用力造成的。

  他翻开另外一本,那是她最后的一本日记,只可惜残损的更严重,只余下中间可怜的两页纸,一页是空白另一页只写了已经话。

  他闭上眼睛长长的呼气,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上了般的沉重。

  ——承诺,就是一个骗子说给一个傻子听的。

  B市。

  方默阳和杜妍青的订婚宴办的和结婚典礼没两样,热闹极了。直到深夜方默阳才派人把雷韵程陆叙等人送回酒店。

  因为明天他们就要返回T市,杜妍青万分不舍的抱着雷韵程不肯撒手,又哭又叫,最后被方默阳无可奈何的撒酒疯的女人塞进车里。

  “队长,青青有时会任性,你不许欺负她,不能像在航校的时候体罚她,不然我这娘家人不饶你喔。”雷韵程瞪起眼睛来威胁。

  “真是风水轮流转,我哪敢欺负她。”方默阳哭笑不得,“现在都是她体罚我。”

  陆叙听出他意中所指,坏坏的笑起来。“得了便宜卖乖。”

  等所有人都进了酒店,方默阳的表情才敛下,还未等他开口,雷韵程便举手做投降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为他说话了。”

  方默阳注视她,勾唇浅笑。“那好吧,我只想说别为他一个错而辜负了你那么多年的期望,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除非你就是想看到他为此受折磨。”

  雷韵程撇撇嘴把他推走。“你快回去吧,青青都睡着了。”

  看着他们的车子逐渐融入夜色雷韵程才回酒店,总觉得方默阳最后的笑有些什么含义,然而她很快就知道那代表什么。

  在房门打开的瞬间,一只手从里面拽住她猛的拉进去,力道之大让她痛的叫出来。还不等有所行动颈后便中了一记手刀,力度拿捏精准,没让她昏过去只在一时间失去反抗的能力。

  她被推倒在床,那具男性的身体紧接着密实的压上来,灼热的呼吸在她耳边撩拨,坚定而又沙哑的嗓音灌入她的耳。

  “我用余生跟你耗上了。”

  “小印哥……”她虚弱的唤了声,早已从他的气息中分辨出来人。

  封印一把擭住她的下巴,“我若能把你当妹子就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说罢低头狠狠的吻下去。

五十九、一切只差一个你

  封印的吻太过凶狠,带着无法抗拒的霸道和掠夺的气息席卷她的心神。雷韵程本就被那一记手刀砍的几乎昏过去,四肢用不上力气,这下更是被他吻的全身瘫软。

  外套被他褪掉,接着是薄毛衣,羊毛短裙……他的手在她身上激烈的求索,失魂般的温习她的美好。炙热的掌心熨烫她的皮肤,坚实强壮的身体紧贴着她,在分手数月之后终于重新把她纳入怀中,终于能够得到她。他无法控制唇舌的力道,在她身上留下点点属于自己的印记。

  “够……够了……”雷韵程偏头躲着他,气若游丝。

  不够!远远不够!

  封印疯了一般的抓着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让她感受自己对她的渴望。“程程,程程……”

  他低低的呢喃,不断重复,无法名状的悲恸从他每一个动作与每一个字中倾尽而出。

  双腿被他强势分开,雷韵程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他的入侵,可封印却徒然将一切停住。

  他伏在她身上,并未看她,头深埋在她颈间,全身因过度压抑与心疼无法抑制的颤着。他就那样抱着她,没再做出任何举动。

  他舍不得,舍不得再做一件让她受伤的事情。

  时间流逝,激情渐渐褪去,力气与意识重新回到身上,雷韵程把他推开,抱着衣服跳下床远远的躲开。

  

  封印没有像她预料的扑上来捉她,雷韵程趁机跑进卫生间穿衣服。等她整理好自己出来时封印也已经穿好长裤,赤`裸着上身坐在床边闷声抽烟。

  她站在那里不敢轻举妄动,封印抽烟时眼神如野兽似的一直落在她身上,一眨不眨,双眸深沉的触目惊心,可原本俊朗帅气的脸庞消瘦憔悴到她几乎认不出,加之身上先前受伤的痕迹还未完全愈合,他看上去活像刚被释放的俘虏从心到身,伤痕累累,比除夕那夜的他整个人好像死过了一样的让人触目惊心,雷韵程险些没忍住哭出来。

  她偷偷攥紧拳,以掌心的疼痛告诫自己不能在此时心软。

  直到他将烟蒂按在烟灰缸起身向她走来,雷韵程才惊醒般退了一步。“你走吧,我当你喝醉了,不追究。”他身上酒味太浓,让人怀疑他是否一直泡在酒缸里。

  她回身要去开门,手刚碰着门把手便被封印的大手按住,钢条似的手臂把她圈住拉进怀中。“我是喝了很多酒,但现在我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制止住她的反抗,从裤兜拿出一张纸摊开来在她眼前。“我去过你的小仓库了。”

  

  她身子一震,不敢置信的瞪着那张从她日记本上撕下的淡粉色的纸页,是她日记的最后一句话。

  封印黑眸紧盯她的脸,不肯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我是骗子,我是混蛋,我后知后觉,我不知珍惜,我自大自负,我该下地狱,我罪该万死……但是我爱你,如果你觉得这句也是谎言,那我就骗你一辈子。”说罢他拿出火机,在她眼前按下,蓝色的火苗舔着纸页,顷刻间将其吞噬烧成灰烬,在空中纷纷飘落而下。

  “既然你想结束,我就帮你把没烧完的日记都烧了,包括那些装日记本的木盒,那小仓库里所有的东西,都烧了。”

  雷韵程倒吸一口气,“都烧了?”

  “对。”

  “照片和木雕你都烧了?”

  “对,还有哪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都烧了,我没记错的话,那些都是我小时候送你的。”严格的说那不是送,是被她看上了软磨硬泡耍无赖抢来的,东西到她手上封印就再没看见过影儿,还以为她是抢到手就不再喜欢随手扔了。而当他打开那几个大抽屉才知道,所有从他那里得到的东西全被她分门别类摆放的整整齐齐当珍宝一样的妥妥收藏着。

  在封印看来,那里摆放的分明是一个女孩从小到大对他满满、满满的爱。

  雷韵程震惊的失语,指甲深陷掌心。“可那里还有……还有……”欲言又止,终是咬牙忍住没说。

  

  封印矗立片刻,从裤兜里又掏出一个东西来。“还有这个,是么?”

  是他给她买的镶满碎钻的小指环。

  雷韵程几不可查的点头,忍住夺过来的冲动,冷冷的别开脸去。“怎么没一起烧了?反正我也想处理掉的。”

  封印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直奔窗边,打开一扇窗。雷韵程意识到他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已经迟了,封印手一伸,戒指从十几楼被抛了下去。

  雷韵程尖叫一声扑过去推开他,大半身子都探出窗外,恨不得跟着跳下去。封印把她拉下来,关好窗子。“现在处理掉了。”

  她整个人呆滞了片刻后怒意火山一样迸发,狠命捶打他,却因一口气窝在心口,痛苦的蹲□大口大口的喘,手捂胸前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豆大的泪珠无声滚落。

  封印垂眸冷静的看着她,黑眸中翻滚她看不见的幽暗情绪。

  “滚,你滚。”缓过气来的雷韵程站起身打开门,指着外面厉声赶人。

  封印沉默不言穿上衣服,来到她身前却根本没有走的意思。“程程……”

  “滚!滚!”她捂着耳朵放声尖叫。

  

  陆叙就住在她隔壁房间,他刚从浴室出来就听见她的尖叫声,心下一惊,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程程!出什么事了!”

  他还没看清楚,人刚到门口雷韵程就扑到他身上,压着哭腔祈求。“让他走!让他走!”

  邻近几个房间住的都是来参加方默阳和杜妍青订婚宴的飞行学院旧识,不免被她的尖叫声引了出来,看见这架势都惊讶的挑高眉。

  雷韵程因太过压抑着情绪身体抖的厉害,陆叙虚虚的揽着她,手掌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背。面沉如水,视线紧盯封印。

  封印才有动作陆叙便把雷韵程拖到身后,沉声警告。“她让你走。”

  “程程——”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不想见到你!”雷韵程仍旧捂着耳朵,情绪激动。

  封印一言不发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久到旁人都识相的回房,那张蚌壳般紧抿的唇才缓缓开启。“好,我走。”他将粘在她身上的目光艰难的收回来,转身离开。

  陆叙把她送回房间,拿来冷毛巾敷在她双眼上。“别哭了,明天眼睛要肿起来的。”

  他瞥了眼她身后凌乱的床铺和她领口间露出的吻痕,垂下眸子,什么都没问。胸膛前凉凉的,那是刚才她流下的眼泪。“真想哭就大声点,别憋坏了,我又不会笑话你。”

  

  蓦地,雷韵程站起来一声不吭就往外跑,连外衣都顾不得穿。

  “你去哪?”陆叙取了她的衣服跟出去,等他匆匆奔出酒店竟然看见她已经踏入酒店旁巨大的人造湖中,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想都没想跳下冰冷彻骨的湖水中将她拖拽上来,用大衣裹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

  “你疯了雷韵程!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既然想死为什么不做做好事成全了我?嫁给我算了!我不介意人在心不在!不介意你行尸走肉!我只要你活着!”

  她咬住冻得青紫的唇,眼泪扑簌落下,双手掩住脸,用尽全身力气长长尖叫一声,然后嚎啕大哭起来。“他把戒指扔了!他竟然把给我的戒指扔到湖里了!我什么都没了!没了!”

  这是陆叙第二次听到她这样的哭,撕心裂肺的,肝肠寸断的。他缓缓闭上眼睛,把她的头压在怀里,深深的吸气,用她几乎听不到的音量低低开口。“有,程程……你还有我。”

  封印坐在车里,看着那这一切,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勉强按捺住想要过去将她夺回来的冲动。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无以复加痛苦包围着他。

  他告诉自己不能着急,要慢慢来,慢慢的,一点点的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从B市离开后雷韵程并未直接回家,给雷逸城打了一个电话说要去散散心。她拒绝了陆叙陪同的建议,只想一个人。

  可结果还是有人伴了她一路。

  她下榻过的酒店,她去过的餐厅,乘坐过的飞机火车甚至大巴车,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封印留下的各种痕迹。

  只有痕迹,并未踪迹。

  江南某座古城,她的最后一站。

  雷韵程在清晨醒来,打开窗子,悦耳的铃声在窗棂下清脆作响。是一串精致小铃铛坠子,每一个小铃上都刻着一个深深的“程”字。

  雷韵程注视了那串坠子许久,轻轻摘了下来,本想扔掉,最终小心的收好。他一路以这种方式准备了很多东西给她,但这是她唯一留下的。

  

  很多年前,林七七送给封印一个小铃铛坠子,恰巧上面每一个铃上都刻着“封印”二字。那是她在日本偶然间碰到的小东西,觉得有趣就带了回来。封印不喜欢,偏偏雷韵程喜欢的要命,和他要他又故意不给,非要她给自己当了三个月小丫鬟才肯交换。小铃铛坠子拿到手后,雷韵程兴高采烈,却遗憾为什么没有她名字的小坠子,这样就能凑成一对了。

  封印一脸无聊的喝着她榨的果汁,“我妈说没找到有你名字的,幸亏没有,我才不要和一嘴小钢牙的丑丫头凑成一对。”

  雷韵程气的拿抱枕丢他,被他灵活的闪开,恶劣的笑。她眼珠转了转,凑到他身边去,托着小脸趴在桌子上看他。“果汁好喝么?”

  “还不错,比我妈榨的味道好。”

  “可能我往里面加了料的缘故吧。”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诡异的亮,封印谨慎的看了看剩下的那半杯果汁。“加了什么料?”

  雷韵程狡黠的眯眼一笑,把小铃铛收进口袋,溜到门口才说出答案。“抹布水,还有你家鱼池里的水,喔还有,我把给你洗袜子刷鞋的水都特意储存了一些每天备用。”

  还真以为她会乖乖让他使唤?不过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封印为报喝了三个月“加料”果汁的仇毫不怜香惜玉揍了一顿她的小屁股。

  

  离开旅馆的那天,雷韵程照例在房门外看见一束玫瑰花。她指尖捻了捻新鲜的带着露珠的柔嫩花瓣,然后离开,并未带走它。她坐上回T市的飞机不自觉的在想封印会不会也在上面。

  回部队的前一晚她在空荡荡的小仓库呆了一整夜。次日阳光普照,雷逸城抱着儿子在院中嬉戏晒太阳,雷韵程从小仓库出来时穿的严严实实的小侄子刚好爬到她脚下。

  雷韵程忙把宝宝抱起来亲昵的亲他柔嫩的小脸蛋。“让我把你儿子带走吧,我好舍不得他,我可以教他开飞机,教他说话。”

  雷逸城眼中的宠溺柔和了他平时坚毅线条。“知不知道你小时候第一次开口说话说的什么?”

  “爸爸?妈妈?哥哥?”

  “是封印。”雷逸城淡淡的说。“紫瑜那时四岁,是缠我最紧的时候,封印照顾你比我照顾你还要多,你跟着他跟久了忽然在某一天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就像紫瑜姐学会说的第一个词是城城吗?”她弯起眼睛笑,丝毫不介意提起那个人,并非像从前一样隐藏真实的情绪,而是真的能将对他的感情收放自如,不再偏执的一味索求。封印是她心上一个难以磨灭的痕迹,而非禁忌。她相信迟早那些前尘往事会随着被烧成灰烬的一切悄然淡去。

  送她走的时候雷逸城欲言又止,雷韵程甩甩俏丽的短发扬唇笑。“别担心我了,一切命中天注定,该在一起的谁也分不开,分得开的或许还是缘分不够。”

  雷逸城很欣慰看到终于学会放下执念的妹妹,只可惜,封印可不这么想。

  

  舷窗上倒影着她年轻的脸,她手中捏着登机前雷逸城给她的信封,等飞机升空后打开来。一个厚厚的信封,装着数张折叠整齐的信纸。

  上面大大的检讨书三个字让她不由得翘起嘴角。虽然字体有些扭曲,她依旧认得出那出自封印之手,那应该是在他尚未痊愈时写下的。翻到最后一页,雷韵程心头倏地一涩。

  ——我不后悔烧掉了你的秘密,那些东西于你于我都太过沉重,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也无法想象。曾经的全部对你来说都已经没了,你空了,可我希望你是空的,是轻松的,甚至希望你把之前的一切都忘掉,包括忘掉我。但我记得,那些你已经放下的,都背负在我心里。你让我知道自己最怕的,是我们或许在某一天一别就是一辈子,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爱着别的人,再见面时却已互不相干。谢谢你一直为我留着自己。今后换我,我来追求你,缠着你,仰视你,为你,爱你,等你,等一个全新的你愿意再一次接受我。

  我等你回来我身边,时时刻刻。

  

  ……将上面的一段内容反反复复的看了多遍,她轻轻阖上双眼遮掩了氤氲的雾气,仿佛回到当年他离家去航校的那年,她哭成泪人抽噎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他不得不登机都没有搞清楚她嘴里含糊不清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她只能回家写到日记里……

  

  “雷小姐是么?”

  一道甜美的嗓音唤回她的思绪,空乘手捧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冲她微笑。“一位先生嘱托我们把这个给您。”

  雷韵程错愕的起身接过花束,视线触及到中间那朵花头上闪闪发亮的东西时,眼泪终于决堤。

  那是本应该沉在湖底的小指环,是封印在她走后不知道多少次潜入冰冷刺骨的湖中,不放过任何一寸泥沙才寻回来的。

  与原来不一样的,是内圈中她名字后面多了他的名字。

  温暖的手掌抬起她的下颚,动作轻柔的拭去她小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像对待最珍贵的宝物般小心翼翼。

  “你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被我锁定的目标是逃不掉的。”封印把指环套进她纤细的无名指,低头印上一吻。

  “结婚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就等着你那份,你爸你妈你哥你嫂子,我爸已经搞定,新郎准备就绪,婚礼随时都可以举行,一切只差一个你。”

  “我不——”

  “程程,不用现在给我答复,不管多久我都等着你。”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曾希望的所有幸福就在她眼前,只等她勇敢伸出手。

  她不知道那页日记被永远封印偷偷的留了下来,就放在他胸前的口袋里。

  

  ——封印,别忘记你的生日愿望,你等我长大,我等你回来,回来娶我。

  

  如今女孩已长大,男人的一颗心兜兜转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回到她这里。

  幸好,多年以后他爱上她,而她依旧爱着他。

  一切命中天注定,那些为任何事而错过人或许只因缘分不够,而该在一起的她和他,谁也不能将他们分不开。

  

  《目标已锁定》网络版完结。2012年1月30日。

  后续内容、包括陆叙的结局都在纸书哟,敬请期待。

《目标已锁定》番外《来生。》

陆叙这辈子最不愿意做的事恐怕就是给封印做伴郎,所以宁愿闷在被窝里昏睡到死,让那位准新郎在外面干等。

封印在陆宅外耗了一上午的时间才等到这位少爷起床,非但不生气反而在他洗漱时亲自做好早餐。陆叙头上搭着毛巾半`裸着走出浴室,到冰箱拿了瓶牛奶慢条斯理的边喝边斜睨一旁耐心十足的男人。“今天晚了吧?不如改天?”

“不晚,设计师和封总有交情,今天包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T市,你哪天去都成,我不着急。”封印笑得如沐春风,丝毫不把他故意拖延放在眼里,铁了心和他耗着。

“你那么多哥们就没一个能给你当伴郎的?”早晚都是个死,陆叙认命的坐到餐桌前挤兑他。

“谁有你帅?再说咱不是说好的吗?”封印笑眯眯拉了椅子在他对面落座,“哥们不会亏了你的,放心吧。”

封雷两家把婚礼办的异常盛大,连伴郎和伴娘的礼服都请来名师亲自设计。去试礼服那天陆叙第一次见到雷韵程的伴娘。他一袭燕尾服站在镜前,封印正屈尊降贵给他打领结。里间房门被雷韵程打开,陆叙从镜里看见她拉着一个女孩出来,那女孩低着头摆弄裙摆向自己走来。“哥,你们好了吗?”

“马上好。”封印扬声道。

陆叙一挑眉。“你怎么又来一妹子?”

“是紫瑜爸爸好友的女儿,大家一起玩到大的。”封印打好领结,退后一步打量一番才露出满意的表情。“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伴郎,我哥们陆叙。”

雷韵程亲昵的挽着尹莱生的手臂接过话来。“这位是我的伴娘,我姐们儿尹莱生。”

不知道为什么,尹莱生听见陆叙的名字心里竟是隐隐一动。

尹莱生是个和雷韵程一样留着俏丽短发的女孩子,她抬起头,美丽的眼底有些清冷高傲,视线寥寥扫过陆叙的脸,却对封印皱起眉。“哥,你不换个伴郎吗?”

封印挑起眉。“为什么?”

“看他就没福相,不喜庆。”

“……”其余三人一阵沉默。雷韵程偏头忍着笑,“来不及了,你凑合一下吧。”

尹莱生微微嘟了下唇,耸肩。“那好吧。”

等两个女人离开,封印忍俊不禁抵着唇笑出声。“别在意,莱生除了说话直接别的都挺好的。”

“她好意思嫌我?好端端的小姑娘一副玉面罗刹克夫的样儿!”

陆叙冷着脸脱下礼服,解开衬衫领口长呼气。封印推了他一把。“不觉得你俩这方面特像么,般配。”

“滚!”陆叙一把扯下领结狠狠丢过去。

几人在外面一起吃晚餐,边吃边谈论婚礼细节,相比陆叙的漫不经心,尹莱生认真的好像是听课的学生。

不知不觉已经深夜,封印提出送尹莱生回家时竟被她拒绝。她来到陆叙面前微微仰着头看他。“陆先生是住X军区大院的吧?”

陆叙茫然点头。尹莱生转而向封印挥手。“那正好顺路,他送我回家就好了,哥,程程,我先走了哦。”说罢转身先下楼去。

雷韵程在陆叙翻脸前拍他的肩安抚。“反正顺路嘛,别那么小气。”

陆叙凉凉的哼,拨开她的手。“我都能当封印伴郎了还有什么是我忍不了的?”

陆叙下楼,尹莱生斜倚在他车头前安安静静的等他,裙角随风微微而动,听见他脚步声直起身回头,昏黄的路灯柔和了她原本清冷的面容。

孤傲。

陆叙在那一刻脑子里浮现的是这两个字。

尹莱生是个话不多的人,是陆叙认识的最安静的女孩,安静的让他找不到任何话题。俩人一路无话,两个人身上各自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尹莱生尤其。

“到了。”在一栋单身公寓前,陆叙缓缓把车停稳。

尹莱生没有立即下车而是转头注视他,视线放肆的令陆叙挑眉。“哪里有问题?”

“知道哥和程程介绍我们认识的用意吗?”

陆叙嘴角一勾。“知道。”尹莱生便是封印送他的好礼。

“那就好,我对你没兴趣。”

“彼此彼此。”

“好,那么再见。”尹莱生脸上没有一丝笑纹,推门下车。

陆叙凭空翻翻白眼,一天之内被同一个女人嫌弃了两次,就算全世界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找一个连微笑都不会的玉面罗刹当媳妇。

直到婚礼那天他才知道这个女人竟也是会笑的,并且笑的那么好看那么的柔,几乎要柔到他心里去。

陪着封印去接新娘时若不是记得伴娘礼服的样子,他几乎要认不出雷韵程身边神采飞扬的女人就是她。

她两只小手撑在他胸膛上使劲把他往门外推,冲他弯起眼睛。“不给红包不让见新娘子,快给红包!”

陆叙诧异,问封印。“这个是……程程伴娘?”

封印向他挤挤眼睛。“没错,我去抢新娘了,伴娘你负责。”

他把尹莱生往陆叙怀里一推,动作极快的闪身溜进房内。尹莱生懊恼的跺脚的样子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可爱,没有半点冰山美人的样子,陆叙眼睛都要掉出来。

婚礼非常成功,直到深夜这特别的一天才算结束。送走所有宾客,封印才放松自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搂着雷韵程抗议。“想不到结婚这么累,比训练还累,幸好一辈子就一次。”

“早说啊,我替你结。”陆叙一天都忙的顾不上喝一口水,才得空坐下休息,长腿大喇喇的搭上茶几,还没坐稳就见余光里一道黑影像自己飞来,伸手一接,竟是一个苹果。

“别想打程程主意,今天起程程是我嫂子了。”没有外人,尹莱生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陆叙不屑的咬了口苹果。“我真打她主意你能把我怎么着?”

“揍你。”

尹莱生语出狂言,陆叙讥诮一笑懒得反驳,这个细胳膊细腿穿了高跟鞋才到他下巴高度的女人能有多大能耐?

封印趴在雷韵程肩上呵呵的笑出来。“别说哥们没提醒你,轻敌可是大忌。”

很久之后他被尹莱生打倒在地的时候才知道她身手那么好,雷韵程都无法轻易打赢她。也是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这个女人是那么那么的喜欢自己,喜欢到把一切都给了他……陆叙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为雷韵程守身多年终于因尹莱生重新开荤。

他一直觉得和她不过是成年男女的各取所需,哪里知道她竟一直在用自己的心来填补他隐藏在内心深处巨大的伤口。但感情的事便是如此,总会有一个人是你求而不得又放不下的。就像雷韵程不爱他一样,陆叙对尹莱生始终无法产生爱情。

不是他不会爱了,只是,人不对。

尹莱生第一眼见到陆叙就知道自己这一生都要和他纠缠不清。所以从始至终,她都在不慌不忙的靠近他,不慌不忙的把自己送到他手上。等他眼里有了其他女人的身影,再不慌不忙退到他的世界之外。

他的心里有道伤,她知道那伤是怎么来的,所以她以为自己知道怎么才能治愈他。可惜药不对症,无论她怎么做,他也只能得到片刻的缓解。

陆叙不爱她,第一次和她发生关系那晚甚至都没有吻过她,他像解禁了的野兽在她身上冲刺,啃噬。彻夜激烈欢爱的后果是她几乎无法走路。

她知道陆叙不愿碰她这样的女人,所以事先用手指为自己破了处,直到最后的最后,陆叙都不知道自己是第一个闯入她生命里的男人。

尹莱生想陆叙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即使那并非爱情。一个男人愿意在不短的时间里和一个女人保持暧昧关系至少是喜欢她的。

封印得知这些后无比愤怒和后悔介绍两人认识。“我把莱生介绍给你认识是想你们或许有可能在一起,不是让你那样对她!你当她是什么!早知这样我不如送你个充气娃娃!是不是姓叶的女人不让你上所以又到莱生这里找慰藉了!”

如果不是尹莱生挡在陆叙面前,封印一定会打死陆叙。“这是我和他的事,你别管。”

封印这才理解当初雷家父子对于自己的恨。“我好好一个妹子不是给你来毁的!陆叙你给我放聪明点!她有事可有人排着队等着要你的命!”

他管不了尹莱生,愤愤然的离开。

陆叙喝得醉醺醺,挨打都不知反抗,爬到床上一睡便是天亮。睁开眼就见尹莱生趴在自己床前眨着眼睛冲他微微笑。“饿了吗?想吃什么?”

她眼圈下一层暗影,几分憔悴又出奇的性感。

“想吃你。”陆叙把她拉上床,撕开她的裙子就急急的冲了进去。她干涩的没有一点准备,搂着他的颈子压抑的喘息,叫他的名字,就是不喊疼。

释放过自己,陆叙还埋在她身体里没出来,头抵在她颈窝。“莱生,以后别来找我了。”

“嗯。”她轻轻应声,把他抱的紧了些。“叶七夕和我不一样,你将来要对她温柔点,不然她会受伤。”

她嗓音太过平静,平静的让他心里涩涩的疼起来。他狠狠咬了她脖子一口,明显察觉她下意识的瑟缩身体。“你不疼?”

“不疼。”

陆叙没再说话,再度硬`挺起来的欲`望又一次在她体内穿行。尹莱生被他反过身去从后面进入时眼泪才敢掉下来。

“用力一点……陆叙……”

不是她不怕疼,只是与疼相比,她更怕他这种温柔,她不想感受到这个男人对她那点可怜的感情,那代表他会走,他要走,为了另一个女人,而且再也不可能回来……

陆叙的一生**有三个女人在他心底留下印记,雷韵程,尹莱生,叶七夕。他愿意为雷韵程付出整颗心,愿意为叶七夕把整颗心收回,却什么都没给过尹莱生。

他们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只有无尽的沉默与情`欲,但尹莱生不这么认为。

她触摸过他的伤,偷窥过他的心,感受到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也……疼过他的疼。

尹莱生这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来生继续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我又来咯~应该能看出来陆叙的真命天女是谁么?嘿嘿~

尹莱生和叶七夕我纠结了很久,不知道要把陆叙配给谁~后来决定给叶七夕了~关于他和叶七夕相识的种种都在纸书里~

PS尹莱生是尹卫怀的养女,尹卫怀可是要为小九守身一辈子的。

《目标已锁定》番外《迟早》

向北宁与何苏苏真正认识是在二团飞行员的一次聚会上,二大队的展骐和喝多了几杯竟和他动了手。陆叙和封印合力才把失去理智的展骐拉开,冲一旁看傻眼的何苏苏招手。“你去带向北宁处理伤口。”

何苏苏不敢耽搁,拉着向北宁就走,直到回到医务室才发现自己竟紧攥着一个大男人的手,忙松了开。酒瓶碎片扎进他的手臂,拔出来时鲜血迸出,她下意识的一皱眉,止血,清洗。

“展中队真是的,下手没轻没重的!他一喝酒就这样,穆团都说过他多少回了,念着自己飞行技术好可耀武扬威了,哼。”她嘟囔着,小眉头皱到一块儿,甚是可爱。

她叽叽喳喳半晌向北宁都没搭腔,他注意力并不在她这儿,而是一直望着窗口,唇边勾着浅浅的笑意。何苏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雷韵程风风火火的向医务室跑过来。

何苏苏知道这个女人,是二团第一个女飞行员,全团里明星一样的人物。

雷韵程一进门直冲向北宁这来,拉过他受伤的手仔细查看,看见托盘里的玻璃碎片和被丢弃的数个沾满血的止血棉顿时就火了。“展骐怎么这样啊!疯狗似的!”

“没事。”向北宁淡淡的笑,脸上里不见半点怒意。“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别傻乎乎的往前冲,拳头不长眼。”

雷韵程杏眼一瞪。“那我不能眼看着别人打你吧?”

要真动起手他未必打的过我。”向北宁满不在乎的敲了她一记。

何苏苏在一旁默默的给他包扎手臂,忍不住插话。“你们是男女朋友?”

“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然后继续争论,被排除在外的何苏苏耸耸肩,等雷韵程离开后才开口。“看你们互相心疼那样儿还以为你们在交往呢。”

向北宁温和的笑了下,起身整理军容。何苏苏在他身后细心的嘱咐他。“别忘了每天下午过来,我给你换药。”

“谢谢。”

他道谢转身欲走却被她叫住,向北宁回头微微挑眉,何苏苏唇一扬。“我叫何苏苏,大家都叫我小苏。”

向北宁沉默了一秒,点头。“我叫向北宁。”

之后的一小段日子,向北宁每天下午准时到医务室,接待他的人一定是何苏苏。不管当时她在做什么、手边的患者是谁都会把时间腾出来专门服务他一人。向北宁本就是小伤,在她悉心照料下复原很快,可何苏苏还是不停的在找借口找机会和他接触。

向北宁不是傻子,他聪明的很,所以某一次二大队的人当着他的面调侃何苏苏而她大方承认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诧异。

“我就是喜欢向北宁了怎么着?”何苏苏无谓的扬着小下巴,视线最终游移到他身上。

向北宁但笑不语,由着众人瞎起哄。

不怎么着,小苏,打算什么时候把向北宁拿下啊?”

“关你们什么事?”何苏苏小脸微红把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关好俱乐部的门,走到他面前小手按到他书上。

向北宁抬眼,看着她咬着嘴唇忐忑不安的模样,无声扬起嘴角。“有事?”

何苏苏深吸一口气,勇敢迎向他的眼睛。“我喜欢你。”

向北宁身体后倾,姿态闲适的靠在椅背上。“我知道。”

“那我们处一处?”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脸上,她眯着眼睛,静静等他回答……时间仿佛凝滞不前,向北宁沉吟浅笑。“我有女朋友了。”

“那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我就没男朋友啊?”何苏苏没心没肺的说笑。

话音刚落,房间后的角落里传出一个突兀的响声。

原本躺在椅上睡觉的展骐忽然坐了起来,无声捡起那原本盖在他脸上现在却掉在地上的书,掸了掸灰尘放回书架,拎起一旁的军装常服看了她一眼,而后旁若无人开门离开。

何苏苏吐出粉嫩的小舌尖。“我以为除了咱俩没别人了呢。”

不知是否向北宁的错觉,自那天起,展骐对他总是带着莫名其妙的敌意,尤其是看着他的眼神,明明没什么,但就是与原先不同。何苏苏仍旧照常不放过任何一个接触他的机会,她是本地人,经常从家里带来何母亲手做的美味来给他,丝毫不介意旁人的目光执着的以各种方式追求他。

“何苏苏长的不错啊,人也开朗,你真不喜欢她?”雷韵程都忍不住为何苏苏说话,不相信向北宁真是个木头疙瘩。

“你没来之前小苏可是二团团花。”封印笑道,“追她的人可从来没断过,你们二大队的展中队长都曾是她裙下之臣。”

“抢手货诶,向北宁,还不抓紧!”雷韵程兴奋起来,冲他挤眉弄眼。“答应人家吧。”

向北宁无意中对上封印噙着笑意的眸子,对峙片刻,微微敛下眉目。“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就试试吧。”

“说的这么勉强,最讨厌你们这种得了便宜卖乖的男人了,讨厌。”雷韵程不屑的白他,又顺便狠狠瞪了眼封印。

封印无辜的拍拍向北宁,“听见了么,别卖乖,好女人很难得,决定了就立即行动。”

向北宁笑,点头应承。“明白。”

那天何苏苏下夜班,换好了衣服刚一出门就看见走廊上逆光而立的男人和主任在谈话。她一怔,忙跑过去拉住他。“你怎么了?哪不舒服了?”

向北宁被忽然冒出来的何苏苏吓了一跳,和主任打过招呼后带她来到外面。“我没怎么,就是有个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

“你男朋友介意你和别的男人一块儿吃个饭看看电影什么的吗?”

何苏苏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抿起唇,弯起眼睛。“那你女朋友介意你和别的女人谈谈情说说爱吗?”

向北宁笑的惬意,大手轻捏了下她的小脸蛋。“这个的话,得问你了。”

“介意!很介意!”何苏苏不顾形象的搂住他脖子兴高采烈的跳起来。

向北宁与何苏苏就这样确认了关系,过着甜如蜜糖般的日子。向北宁是个好情人,心细体贴,又不失恋人间的情趣。但凡是个女人就一定无法抗拒一个男人的呵护,更何况他这样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贴着优秀标签的男人。她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每天都在递增。两人第一次接吻时她就像个处于初恋年纪的小女孩般脸红心跳,那种感觉既陌生又让她期待不不已。

但日子久了,何苏苏总觉得两人之间欠缺了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

她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就是觉得别扭,直到某一次欢爱过后向北宁独自进浴室洗澡,而她浑身瘫软的看着垃圾桶里用纸团包着的套套,才慢慢的意识到一件事。

她从来未真正走进过这个男人的心。

他把一切做的滴水不漏,包括避孕这件事,他谨慎到没有套套时就算被她勾`引的欲`火焚身都不做。

向北宁刚冲干净身上的泡沫,何苏苏就穿着薄薄的睡衣进来,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撒娇。“宁宁。”

“嗯?”向北宁把她捞到身前来,撩开她被花洒打湿的发低头吻了吻她。

何苏苏就势加深这个吻,软嫩的小手逐渐摸向他下腹处……向北宁有热起来,啄着她的唇嗓音带几许欲`望的沙哑。“几次了还不够?”

何苏苏另一手扯开自己的睡衣,抬起一条光洁的腿缠住他的腰,用行动给他答案。

向北宁弯唇一笑,关了水,抱起她准备回卧室。

“就在这,我要在浴室。”何苏苏缠着他。

“好,那我去拿套。”

“不想用套。”何苏苏头埋在他胸前努力诱惑他。

“我不想让你怀孕。”他被她撩拨的气息不稳,用力揉着她的身子。

“我知道,我会吃药,我讨厌套套,我们以后不用了好不好?”何苏苏殷红着小脸软声哀求,双腿在他精壮的腰间缠紧,腿间的柔软在他坚`挺上刻意厮磨,甚至微微沉□体让它的顶端嵌入体内半分。

向北宁倒吸一口气,再也绷不住,托着她的臀抵在墙上深深进入她……

没有一个男人喜欢被套套束缚的感觉,向北宁轻装上阵做了很久,把何苏苏折腾的几乎昏倒才罢休。

一个多月后,何苏苏把呈阳性结果的验孕棒摆在他面前,向北宁脸色刷的沉下来。何苏苏扬着眉眼,故作若无其事。“怎么办?”

“打掉。”向北宁没做任何考虑丢给她答案。

何苏苏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坐到他身边挽上他的手臂撒娇。“流产对女孩子身体很不好的,要不——”

“打掉。”向北宁不动声色重复这两个字,一股怒气从何苏苏心地滋生出来。

“如果我不打呢?”

向北宁垂眸搅着咖啡,动作不疾不徐。“未婚先孕可不是好玩的。”

“我们可以结婚。”

向北宁动作一顿,沉默下去。“孩子并未在我计划之内,我不能要。”

何苏苏眯起眼,“你什么意思?孩子没在你计划之内,那结婚呢?那我呢?”

看出她不高兴,向北宁微不可闻的叹息,把她揽入怀中安抚。“别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还没有准备结婚,更没有准备要孩子,况且孩子哪是说要就要的,应该——”

“向北宁!”何苏苏火了,甩开他的手,腾地一下站起来。“不打算结婚你和我在一起是在干什么?处着玩儿?”

她的音量不大不小,却被周围的人都听了去,各种复杂的视线一股脑投在向北宁身上,气氛一时间像被冻结。他微微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何苏苏。“难道……你不是?小苏,你一开始是真心想要和我交往的?”

何苏苏心头一跳,气势灭去大半,竟开始心生慌乱。向北宁缓缓站起身来,捏着验孕棒在她眼前晃了晃,黑眸中尽是冷意。“何苏苏,凡事别做的太过,也别把别人一直当成傻子,我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把这套收起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何苏苏倔强的梗着脖子。

向北宁只说了两个字。“展骐。”

向北宁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不带半点留恋,仿佛先前曾有过的一切温柔都是幻觉。

巨大的恐惧笼罩住何苏苏,那样的干脆利落让她从心底凉到指尖。

她觉得,她正在失去什么……

展骐匆匆赶到何苏苏的家,开门的是何母,把他当救世主一样推到女儿房里。她房里没开灯,展骐凭借经验从床头和墙之间的缝隙找到了她。她手脚冰凉,沉默不言。展骐把她抱回到床上抚顺她乱糟糟的头发。熟悉的温柔让何苏苏的眼泪唰的流下来,扑到展骐怀里放声大哭。

那天结束飞行,回空勤车的途中,展骐拦住向北宁。两人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展骐又有些激动的征兆,陆叙连忙从车里下来,拉开两人。

“展中队你收敛点,还想挨处分?”

展骐薄唇紧抿,死瞪着一脸波澜不惊的向北宁。“你有种做没种负责,算不算男人?”

陆叙浓眉无声一挑,看向向北宁。向北宁淡然一笑。“就算我不负责也是我与她的事,和展中队有什么相干?”

“小苏真是看错了人!”展骐咬牙切齿。

“不如说是你们选错了愚弄对象,展中队,何苏苏可比你认真,也比你投入的多了……”

展骐听的出他的意有所指,双眸里翻滚着滔天怒意。“你不娶是么,好,那我娶!”

他甩开陆叙的手,转身准备上车,却听得向北宁徐徐开口。“希望她也肯嫁。”

展骐脸色瞬间变的异常难看,恨恨的拂袖而去。

陆叙思忖片刻,意识到什么,惊讶不已。“你和小苏不是搞出‘人命’了吧?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向北宁脸上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我明白,放心吧陆大队。”

这事并没闹起来,绷了三个多月的何苏苏终于耐不住了,主动出现在向北宁门外。向北宁撑着房门,视线不冷不热,不温不火。何苏苏绞着手指,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不起,宁宁。”

“没事。”向北宁耸肩。

“那,打扰你了。”他什么都不说,何苏苏无从开口,打了退堂鼓。

她没走几步,忍不住回头,向北宁还是刚才闲适的姿势靠在门口瞧她。何苏苏一咬牙,跑回去。“我和展骐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嗯。”

“我没怀孕。”

“我知道。”

“我爱你。”

向北宁微微笑了笑。“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何苏苏摇头,然后沉默,等着他的宣判。

足足有三分钟,向北宁的声音才从她头顶响起。

“你爸爸有什么爱好?”

“啊?”她一脸茫然。

来年过年,我去你家提亲。”

“啊?”

“不想嫁给我?”

何苏苏下意识的摇头,又点头,又摇头,忽然就哭起来。“想,怕你不要我。”

向北宁把她轻轻揽入怀里,“对不起。”

“要说对不起的我是,宁宁,我再也不骗你了。”她抱着他哭,他就是她的世界,她的全部。

只是她直到结婚都没能理解向北宁为何要说那句对不起。

俩人的婚礼是在封印和雷韵程的婚礼之后,何苏苏那个时候才知道向家是当地那么最有名望的家族,向北宁竟然从来没和她提起过。

婚礼当天向北宁让她出尽风头,向家父母待她极好,连她自己都开始嫉妒起自己来。婚后一年,何苏苏诞下一子,取名向延。

她被向北宁照顾的很好,幸福从来都写在脸上。

某次,展骐和向北宁喝酒。多饮了几杯,展骐双眼泛红。“你知道不知道,小苏有多爱你。”

向北宁笑。“那是我儿子的娘,我当然知道。”

展骐也笑,只摇头,不再说话。

很多年以后的某一天,何苏苏接儿子放学还没回来,向北宁独自在家,闲来无事打扫书房。

那本已泛黄破边儿的书被放在最上层的角落,向北宁照例故意不去碰。等全部打扫完,无意中又看到了那抹浅黄。

内心做了片刻挣扎,伸手抽出来。那是他在航校时读的书,其他的教材经过多年早已不知去向,惟独这一本被他一直收着,其中有三页印刷时出了错,整版空白。

他熟练的翻到94页,那空白页上满满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且出自他之手:雷韵程,雷韵程,雷韵程,而95也全是他的名字。

翻到96页时,向北宁愣住了,保持那个姿势久久的,才喘出一口气。

何苏苏把儿子接回来换了衣服立即进厨房为这父子俩准备晚饭,向延缠着爸爸闹了会儿跑去看动画片。向北宁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温暖的光线打在何苏苏身上,看着她在厨房里转来转去,嘴里哼着歌儿,眉飞色舞的模样。

她一向如此,快快乐乐的,结婚这么多年,没见她哭过一次,生向延的时候都没有。向北宁想起96页上那整篇的,由她亲笔写上去的数不过来的“何苏苏”,心上隐隐的又疼起来。

“小苏。”

“嗯?”

“过来让我抱一下。”

“干嘛呀,向延看见了多难为情啊。”何苏苏心口不一,早小鸟似的飞到他怀里蹭。“老公,我都想你了。”

向北宁笑,“几乎天天见面。”

“那也想。”她无赖的扭着身体。“老公我爱你。”

向北宁心里面一阵柔软,收拢双臂抱紧她,低头将唇覆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三个字。

何苏苏身子微微一僵,然后倏地从他怀里退出来,回到锅旁继续忙。“菜马上好了,去叫向延洗手。”

“好。”向北宁温柔应声,转身时看见她背对着自己,偷偷的擦眼睛。

他们家的垃圾桶里,有被他撕下来揉成一团的写满了雷韵程名字的94页。

向北宁:我不知道会等多久,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