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妤的睡意不沉, 半个小时过后便又再一次醒来。
冬天里的回笼觉回得不过是被子里一点温存的热气, 倘若身边已经多出一个暖和温厚的怀抱,那么那被子里的些许温暖自然也就显得不那么诱人了。
昨天晚上过来的小道士此时又猫着脑袋过来, 推开门先是捂着眼睛偷瞧两眼,见二人并没有过分的动作, 才又恢复一脸正经,刻意压低了嗓子,十分严肃道:“我、我们已经吃过早饭啦,给你们留的东西在饭厅里,那个大黑个儿让我喊你们过去。”
沈妤觉得有趣,不禁弯起眼睛点头笑笑,歪头问她:“那他为什么自己不过来?”
小道士脸上一红,也不知是看见了陆行州的表情还是想起别的什么, 眼睛一鼓没有回答, 只嘟囔着嘴巴转身又跑开了。
沈妤没有得到回答也不难过, 脸上仍是笑意盈盈, 只是穿上鞋子起身,小声问到:“这位小师父看着这么可爱, 为什么看见我们却这样害羞?”
陆行州不以为然,他一来不会好奇他人心境,二来心中也有自己的答案。
他认为沈小姐明显是有着恃美行“凶”的嫌疑,因为她从不知自己在旁人眼中是何等明眸善睐,尤其笑容最为招人,有时漫不经心一句话, 便可搅得自己心神不宁,而如今神情温柔,竟是连年轻一点儿的出家人也不放过了,实在是罪孽深重而不知悔改。
好在沈妤不知他此时心中所想,不然她一定要为自己声辩几句。
走进饭厅,看见李文瀚低头与胡丽清说话的样子,难免有些惊讶,轻轻一笑,低声问好:“我一早就在屋外听见你们的声音,这样的冬天里竟然也起的这样早,你们可真是勤快。”
李文瀚听见沈妤略有些沙哑的声音,眼睛不禁在她脖子的皮肤上扫荡一阵,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这才又嬉皮笑脸起来:“嫂子看你说的,我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改不了,不算什么勤快。”
沈妤听见他那一句“嫂子”,一时不禁愣在原地。
她倒不是抗拒这样略带亲昵的称呼,但也到底有些汗颜,毕竟李文瀚此人个头太高,人又长得黝黑坚定,仿佛身边一遭兄弟也该是与他一样“凶神恶煞”之辈,这样一句“嫂子”喊出来,沈妤凭白高了一辈,免不得让人有些难以适应。
陆行州却并不在意,他“啧”了一声,拉住沈妤的右手皱眉坐下,意识到眼前李文瀚胡说八道的功力又有精进,不禁低声叹气一句,夹出一块豆腐放进沈妤碗中,语气平静道:“你不要与这人多说话,他在这样冷的天气可以不带脸面出门,实在是亡命之徒。”
胡丽清坐在一旁原本低头喝粥,此时听见陆行州的话,忍不住嗤笑一声出来,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见李文瀚正在对自己怒目而视又猛地低下头去。
她突然想起自己今天要坐他们的车子回去市里,害怕李文瀚一时恶向胆边生将自己抛在半路,李文瀚生就一副黝黑脸庞,气势惊人,从客观条件上而言,他做的出来这样的事情。
好在李文瀚虽然长得并不和善,但也不是真正斗筲之人,一直到几人坐上车与老太太挥手道别,他脸上神情依然显得轻快。
他心情或许还不错,在远离了妻子两天之后,他的内心犹如这山路旁的一片雪色,干净而平和极了。
车子开至一半,一行人却在高速堵了车。
下雪的天气,总得有这么些个不让人愉悦的意外。
李文瀚打开车里的音乐,背靠车座,扬声道:“听二爷爷说,你的入职手续正式走完,今儿下午就可以去看你的研究所了?”
陆行州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短信,点头答是:“要去拿我实验室的钥匙,还有,见一见系里的同事。”
李文瀚听见这话眼睛滴溜一转,勾嘴一笑,就开始有了不怀好意的念头:“倒也是,不过,我听说你那老同学叶姝也进了学校,现在成了你的助理。”
说完,他从后视镜里看见陆行州微微皱起的眉头,不禁越发起了兴致,单手放在胸前,略有夸张地对着沈妤比划:“嫂子,我可不是跟你打小报告,老陆那同学叶姝我是见过的,纯种狐狸精,三十岁的人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腿有这么长,胸有这么大,眼神一看带媚气,笑起来就像他们个个都是上过床的情分。”
李文瀚对于长相美艳的姑娘总忍不住有些天然的吹捧之意,他认为男人想与一个姑娘上床便是对她个人魅力的肯定。
所以他的话大多数时候做不得数,但他秉持自己“满足我一人,恶心千万家”的人生态度行走于世,最不缺的便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此时沈妤睁开了眼睛,看向李文瀚若有其事的表情,没有立即说话,只是抓住陆行州的手,面露不忍,沉默一晌,小声问到:“那你可不要被那个女同学欺负了呐。”
李文瀚觉得事情的发展不该是这样的。
他脑门犯着疼,忍不住问:“老陆为什么会被他那位女同学欺负?这不符合逻辑。”
可沈妤思考问题的方式往往并不基于逻辑,她眼神一羞,索性细心回答起来:“行州虽然看上去面冷,但其实对待女人总是绅士得很,他长得这样好看,当然容易被姑娘们欺负。”
她或许是想起自己之前的些许事情,脸上一时红得漂亮。
李文瀚却是不高兴的。
他没有想到当代女性同志思想意识解放的过了分,在她们眼中,轻薄竟已经不再是男人的专利,这就像你满怀春意走在路上,心神荡漾,吊儿郎当,笑问身旁姑娘的芳名,那位姑娘却一脸娇媚的将你拉进了她的闺房,你那根东西不再让她们大惊失色,不再让她们夜思日想,也不再让她们感觉到你的强壮。
李文瀚于是又问:“那老陆以后要是睡了别的女人,你也会觉得他是受的欺负?”
沈妤目光明亮,回答得十分笃定:“行州不会的,他可以单手打跑三个男人,没有女人可以睡到他。”
李文瀚两眼一黑,终于忍不住在心中大冒酸水起来。
他一方面觉得陆行州这位未来的妻子实在深明大义,一方面又忍不住感叹陆行州这天子骄子一般的人物又一次得到了天大的福分。
李文瀚从小对陆行州有些隐晦不明的嫉妒情绪。
他深知陆教授一辈子顺风顺水,即便年少失去母亲,但那不过是为女人们平添了一些怜惜的资本。而他长相出众,即便写不出动人的情诗也有少女前赴后继,他也无需像赵源、杜马千,甩着自己厚实而重的钞票彰显贫瘠精神世界之外的富足。
他是被生活过分眷顾的男人,年过三十依然不脱发,一夜之间拥有了无需熬夜喂奶、哄骗的儿子,就连貌美的老婆也已然历经女人最为矫情的时期,以成熟而豁达的心态成全着他们的婚姻。
李文瀚并不是不爱陆萌,可这并不妨碍他感叹自己营营役役惨淡半生。
他的儿子还未来到这个世上,他不知道他的未来会怎样。
万事万物中,似乎只有陆萌的多疑是笃定的,李文瀚为爱恪尽职守,不得不手拿大如广播的山寨手机对周遭美丽的姑娘提心吊胆,而年岁渐长,即便他已然一片冰心在夜壶,严格控制子孙根的勃/起,夜晚如厕小心擦净观察,依然不能遏制身体机能的衰老,有如看遍花开花落后的枯叶,或许也有一片鲜活过,最后却也只能长留心底,永垂不朽。
男人的情绪看起来大多有些匪夷所思。
在起初得知陆萌怀孕的消息后,李文瀚喜极而泣,文思泉涌,他觉得自己可以将过去所有的喜怒哀乐化成语言一一诉与人听,可后来,当那喜悦惯于平和,他又开始变得空虚迷茫。
这种迷茫对于一个三十而立的男人是惯有的,它被许多心理学家研究出了花,但归根结底,不过一份对于自我的质疑,一种对于家庭情感饱和之后的疲惫感。
没有人知道,在没有了柴米油盐的粗糙之后,精神世界中的精致该安放在哪里。
苦恼开了这么点头,心思便有些藏不住了。
李文瀚皱起鼻子,显得愤愤不平,嘴里也没个正经:“但男人天生就是流氓,你家陆教授不能免俗。他或许只是不像赵源,是个睡遍路边野花的臭流氓。”
沈妤听见李文瀚的话,轻声叹气,她抬起头来,像是欲言又止:“但我觉得赵源其实挺好的,我见过他照顾小茗的样子,他是个好男人,一个人年轻时总不能没有犯过错,他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这就让他足够成为一个让人怜惜的流氓。”
李文瀚摇头笑道:“这样的话,你们竟然也去相信。赵源与其说有过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情,不如说是有过一份来不及变心的爱情。真的,嫂子,也就是那个芒芒死得早。人一旦死了,该有的恨,该补的错处都变成了心底的白月光,你必须得记着,不然那火你也没地儿撒去。这跟爱情本身没多大关系,你要让那女人再多活上几年,兴趣赵源自己就把人给忘了。”
沈妤坐在原地,还显得十分坚定:“怎么会呢,爱情哪里是这么容易变的呢。”
李文瀚没法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自己心中的邪恶:“怎么不会。你瞧瞧他喊那女人的名字,李幼芒,他偏偏要选出来一个芒字,啥玩意儿,上面一个动作,下面一个程度,还不够邪恶吗。”
他这话许多年前就向赵源提过。
赵源那时自诩情圣,心中虽然大叹“妙哉”,嘴下依然坚决否认:“老李,你可真是个流氓,低俗极了。”
李文瀚忍不住为自己声明:“啧,男人低俗怎么了。生活让你穿上姑娘们喜欢的高档裤衩,本性让你去热爱低俗带来的快乐。男人低俗有什么错!”
赵源没有办法反驳。
所以男人到底是热衷低俗的生物。
而女人却永远对纯洁的爱情充满了期待。
她们希望自己是聪慧机敏的,是独一无二的,她们洞悉男人的一切,认为男人的成长是一个痛彻心扉的过程,花心的男人没有浪子回头只是因为不够爱,如果他遇见了一个真正心爱的人,他的脑子一定会有如完成一次不可逆的元素合成,痛改前非,此生坚定不移,除去那心目中圣洁的女人,坚持阳痿不举。
但真实的男人往往是幼小的禽兽,他们会不会一辈子对一个女人好,自己也无法决定。
男人也是手持证件合法行凶的智障,没能从父母那里学会的成熟,我们需要借助爱情的理由来填补。
所以,结婚之后,男女双方虽有幸福,却也难免有失望——
女人以为自己可以改变爱情,而男人以为爱情可以改变自己,两相之下,都有了无法成全的遗憾。
像李文瀚,像杜马千,也像许多许多的人。
陆行州向来不喜欢在沈妤面前剖析自己作为男人现实而赤/裸的一面,他不是李文瀚,也不是赵源,他没有对于爱情热切的渴望,他过去甚至是摒弃爱情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将理智高雅的赠与世界,而内心的粗俗与自私,留给自己。
车里的空气开始有些过于沉闷,陆行州忍不住摇下一点窗户的缝隙,重新坐正了身体,将沈妤搂进怀里,低声开口道:“我知道你还是很喜欢设计,我之前在你房间里看见了自学的书,正巧我对门住的薛政教授是这个系主任,我拜托他为你办理了旁听的证明,如果愿意,明年开学,你就去他们的那些课上听一听,人活着肯学习是好事。”
沈妤听见他的话,果然不再追问李文瀚的话题,只是眼睛发亮,故作玩笑地小声喊到:“谢谢学长。”
陆行州平时从没有听见沈妤这样喊过自己。
两人似乎都有些羞于言说美国时那一段隐秘而暧昧的关系,此时,沈妤这一声“学长”喊出来,虽有调笑的意思,却总让人怀念,像是两个人这些年的分隔也不再那样面目可憎。
下午回到市区,沈妤接到沈局长的电话,径直开车去了翠屏居。
陆行州接到系领导的电话,也匆匆赶去了学校里。
此时本科的学生已经正式入了假,只有些研究博士生还留着。
陆行州手里拿着自己研究室的钥匙走在路上,风衣被吹得带起一点衣角,留下路上几缕稀疏目光。
系领导是李校长的学生,早些年也照拂过他的母亲林潼,老先生看见陆行州的模样时,难免露出一些唏嘘,两人年纪差得有些多,也不如李校长那般亲密,虽有感叹,却到底只说完几句寒暄交代的话便作了罢。
叶姝下车上楼,倒是显得十分新鲜,她推门进去,看见陆行州站在窗边的模样,不禁低声笑道:“陆教授,你好,我是你的助手叶姝。”
陆行州回头看向叶姝,他对于这位老同学并无多少意见,但一想到她过去的彪悍事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皱起了眉头。
叶姝向来不会在意他人脸色,径自坐下来,只是伸出胳膊,扬起脑袋感叹:“你可别这样看我,陆教授,咱们以后也算是工作伙伴的。”
陆行州退开半步,不让她的手指挨近,难得开起了玩笑:“你这位女同志没脸没皮,我太太可是个容易吃醋的人。”
叶姝睁大了眼睛,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几秒钟之后终于弯下腰去,笑得不露痕迹。
她坐正了身体,歪着脑袋问:“有时间我可一定要去认识认识你那位小娇妻,年轻时勾得你难得放纵,现在竟又将你变得这样有模有样,这世间的机遇,可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陆行州浑然不觉这“不可思议”的原因,只是靠在身后的实验桌旁,挑眉回答到:“你那小侄子过去嫌恶你嫌恶得巴不得将你做了标本,现在却能爱你至此,我与我家太太不过是正常恋爱,又有什么不可思议。”
叶姝“啧啧”两声,像是还没有适应陆行州突如其来的人间烟火气,不禁摇头晃脑道:“也对,不过说到底,咱们这做学术的人呐,在感情里就是容易吃亏些。”
陆行州摇头低声笑,打开手中的文件,查看实验室仪器以及巡检员编号,心情显得平和:“你这铜臭的家伙,算是哪门子做学术的,胡文宇那样为科学鞠躬尽瘁的还差不多。”
胡文宇是两人心中一份久时的怀念。
他博士毕业后过分沉迷了科学,三十岁查出肝癌便是晚期,三十一岁陆行州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成为了照片上的一个人影。
叶姝那时人还没有出来,听说了胡文宇的事情,心中难免有些酸涩。
抬起头来,笑着说话:“老胡他是可惜了的,现在出国的孩子,已经大不一样了。”
国家在进步,普通人的生活品质在提高,出国对越来越多的中国人而言,已经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陆行州大姑的孙子张翼远春节后也准备出国留学。
这孩子今年高三,因为平日里贪玩,临近高考意识到自己即便得到高人指点,依然没有办法上个一本,张家老爷子心思活络,大手一挥,便要打发他出国混个文凭。
作为优秀海归人士,陆行州是最好的正面典型。
于是陆署长特地将自家小孙儿带到陆行州青大的家属屋中,严肃与他讨论张翼远出国选择大学专业的问题。
张翼远过去最是害怕自己这位小舅舅,他曾经拿着陆行州的照片在网上与姑娘们您侬我侬,后来被发现,得了陆行州一记格外的冷眼。
于是此时他低头说话,显得格外小心畏惧。
“小舅舅,我那个时候真不是故意拿你的照片,我一时鬼迷心窍,我我我不该早恋,我不该和女生们说话,你可不要在我奶奶面前让我去学什么太可怕的专业啊。”
陆行州低头拨着手上的柑橘,沉默一瞬,垂目看向自己的手指,瞧不出格外的情绪,许久之后,才低声回答道:“为什么不可以和女生说话?翼远,你不是小孩子了,如果你是我的儿子,我并不会反对你早恋这件事情,事实上,我也不需要我的儿子成为一个多么优秀的人,他能够成绩优异这自然好,但更重要的,我希望他能够成为一个正直、有正确价值观、人生观的人,你明年出国,我也同样要送你这一句话,出去之后,好好学习,因为离开了学校,你不会再有这样宝贵的时候;好好做人,不要给中国人丢了面子,万事尽力而为,不要强出头。”
张翼远坐在原地直接一愣,不说话了。
陆行州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不禁又抬起头来,皱起眉头,看着他问:“怎么,不愿意?”
张翼远甩了甩脑袋,十分迅速地回答:“不不不,我就是觉得,觉得小舅舅,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真的,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说这些话的。”
陆行州觉得稀奇,挑眉问:“哦?那我以前会说什么话?”
张翼远挠了挠头发,歪着脑袋笑:“我也说不上来,如果是以前的你,应该会给我一个眼刀子吧。”
陆行州剥开一块果肉递过去,脸上并不显得生气,只是轻声问他:“我倒是不知道我过去是这样的人。专业是一辈子的事,你自己本身有没有格外喜欢的专业?”
张翼远思考一瞬,摇头说自己没有主意,只是对电子有着些许憧憬,说是以前去好友家里,见过他父亲桌上摆着的电路设计图,觉得很是牛逼。
年轻的孩子总是憧憬复杂的事物,越是天方夜谭越让他们深感自己与旁人的不同。
张翼远虽然成绩不堪入目,可他坚信自己可以画出同样让人摸不清头脑的东西,不仅规范而完整,飘逸而具有美感,线条浮于定点上,犹如女人饱满的乳.房,圆润平滑,惹人遐想。
陆行州能够感觉到张翼远语气中的崇拜与热情,但这样的热情有如对待一个路边的狗,毫无真实的意义可言。
于是须臾沉默,他起身回到书房,找出自己大学时做出的一些带有分支预测或是乱序发射功能CPU案例。
张翼远低头看了一阵,脸上神情渐渐凝住,最后开口赞叹:“小舅舅,你可真不是个人。”
陆行州没有与他计较这极其贫乏的用词,拿回手里的东西,只面目宁静地回答一句:“如果你不是我的侄子,我可能会现在把你踢出去。”
张翼远于是捂住自己的屁股,小声呼喊:“那我就去告诉小舅妈,奶奶说了,小舅妈可温柔了,你要是伤害了我,她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
陆行州听见他一句“小舅妈”,不禁低头轻咳一声,右手挡在自己面前看不清脸上神情,也不说话,只沉默地吃着手里的柑橘,许久之后,才发现他的耳朵竟然是红了。
张翼远最终没能报上心中最为牛逼的电子工程系,他一没有创作的热情,二对EDA无甚兴趣,单靠一时的热情实在难以打发大学四年的冗杂枯燥。
最后考虑万分,他到底在一家人的提议下折中选了个语言翻译,说是就业前景不错,工作强度不大,最是适合他这样的渴求不凡的孩子。
陆署长与先生听后纷纷觉得可行,他们认为张翼远长相出众,在一众语言学院的姑娘里定会得到特别的照顾,而且,他们家里多年从政,此时突然多出这样一个会说鸟语的听着其实也很洋气。
张翼远离开时,正巧碰见了过来的沈妤,脸上一红,忍不住小声地喊:“小舅舅,你可真不是个人,小舅妈这么年轻居然给你生了个八岁的儿子,你该不会在她未成年的时候就,咳,就霸王硬上弓了吧?”
陆行州神情平淡,他将手掌放在张翼远的头顶,五根手指收紧,强迫他看向沈妤的方向,沉声发问:“陆太太,你的小侄子问你,我是不是在你未成年时就对你图谋不轨。”
沈妤此时还在与陆署长说话,听见陆行州的问话,整个脖子都忍不住泛起了红。
她拉着陆署长的袖子,轻声开口:“姑姑,你看他呀。”
陆署长难得看见陆行州这样的时候,一时不忍开口责怪,只拉着沈妤的手,一个劲地喊她“乖乖,别和他们计较。”
张翼远于是只能勾着脑袋道歉:“小舅舅,你别这样,我还想在小舅妈心里留下好印象的。”
陆行州面目沉静,整个人靠在墙边,双手交握胸前,低声回答:“没用的,这是我老婆,你不要乱动歪心思。”
张翼远被他一句话说得瞠目结舌,皱着鼻子回答:“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行州没觉得意外,只是道:“你如果可以对自己也对别人的生活负责,年纪轻轻就与姑娘睡觉我也是不反对的。”
张翼远没了法子,他没有想到自家这个严肃认真的小舅舅竟然是个属大尾巴狼的。
轻咳一声,开始义正言辞地教育:“小舅舅,你,你这样可有些不思进取啊!”
陆行州神情轻松无比,他指着不远处的沈妤,回答地漫不经心:“没事,我思她就行。”
张翼远没忍住,老脸一红,脖子撑起来,打出一个橘子味的饱嗝,满脸惶恐。
他没有再问陆行州其他的问题,他想着他的小舅舅现在一定是中了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