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暗潮潜动

投诚?

楚卿不由一嗤。

“对于三殿下的诚意,我已见识过多次,也算知己知彼,就不必虚套了吧。”她冷淡淡说。

姜檀苦笑一下。

“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委实让人印象不佳。不过往事已矣,我如今一片诚意,公主殿下该有所觉察。”他陪笑道。

“只为设计楚风一事?”

“这是个开头。”他看着她,神色恳切,“我自知劣迹斑斑,单凭这一件事,无法让公主改观,所以我会继续尽力。”

“尽力做什么?”

“助公主复国。”

“不必了。”

“为什么?”姜檀一愕,苦笑问,“多个人相助不好?公主殿下为何拒绝?莫非你还在怀疑,我其实与陈主一路,为他来做细作?”

楚卿不由失笑。

“我可不敢这么认为。楚煜还没这样大的本事,能请动三殿下为他做探子。”她似觉很好笑。

姜檀更无奈了:“那公主为什么拒绝?”

“为什么……这话该我问才对。”她顿了顿,看着他说,“三殿下,你既知我会守约,就该放心离去。纵使你不放心,想留下监视我的行动,那也袖手旁观即可,已没必要再助我。三殿下这次的诚意,让我十分惊奇。你问我为什么拒绝,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忽然好心相助?”

姜檀只有苦笑。

“原来在公主眼中,我的好心竟这么可疑。”他哭笑不得。

“因为,三殿下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你做每一件事,必都有所要求。这种突来的好心,让人不得不疑。”

“唉,也罢。”姜檀一叹,无奈道,“公主殿下既然不信,我再解释也徒劳。”

楚卿点点头。

“所以,三殿下大可收手。我复国一事,不必偏劳殿下。”她说。

“不。”

她一愕。

姜檀看着她,忽然一笑:“公主殿下,你自不信,我自相助。你我各行其是,日久自见分晓。”

他竟似真的很坚持。

楚卿不由蹙眉。

这个人搞什么鬼?!若说他转性变好人,她可不信。若说他别有目的……是什么目的?她又想不出来。

她心中暗叹。

不得不承认,这位三殿下总能让人头大。

姜檀不再说什么,向她微笑一礼,施施然离去。她眼看他走远,心中越发不解。

风已停息。

她又在坟前独立片刻,终于也离开了。

五座新坟再次冷清,再次无人问津,也许,从此以后会一直如此。

府院。

楚卿才刚回来,就得知一个消息。

钟合光死了!

他受了迦岚全力一掌,本就伤得极重,又听说楚风楚乔已死,身心重创之下,登时泄了最后一丝生机。

这个永远忠于楚风、爱慕楚乔的少年将军,终究也追随他们去了。东怀军昔日的烙印,至此彻底不存。

楚卿有一些感叹。

即使再显耀的存在,到了该土崩瓦解之时,都快得让人吃惊。荣华富贵如此,赫赫威名如此,一朝天子也如此。

就像楚煜。

他很快也会有同样下场。

只要贯城消息一到,他离那一天就更近,她似乎已能看见那一天。

翌日。

贯城果然来了消息。

结局不出意外,守城人毫无戒备放入大军,贯城被从内部拿下,不费一兵一卒。

又一道屏障瓦解。

复国大军集结于贯城,稍加整顿之后,再次挥师进发。队伍浩浩荡荡,归降的东怀军、卫军、楚卿、宇文初,还有姜檀。

形势似乎已很明朗。

陈都。

复国大军推进的消息,此刻也传入都城。

皇宫仍一片平静,但在这表面下,人心已开始慌乱。东怀王死了,东怀军降了,最后一颗定心丸失效,没人能再稳得住。

郑长钦也不例外。

他正侍立御书房,小心偷觑陛下。

陛下还是那么平静。

刚才早朝之时,这个战报甫一传入,大臣们就都惊了。大殿上愁云惨雾,每个人都一筹莫展,谁也掩不住焦虑。

陛下却十分平静。

一番无功的朝议,谁也提不出对策。众臣就这样散去,似乎已看透未来。

陛下却并不焦灼。

好像这一切对陛下来说,早就已经料到,早就不会奇怪。

郑长钦只觉很心惊。

较之东怀王的死亡、东怀军的叛投,陛下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才更让他担心。

陛下还好么?

这样吓人的平静,究竟意味什么?陛下是已有对策,还是已经……认命?

他真的看不出。

他和陛下自幼相交,可说一起长大。对于陛下的心思,他自认十分了解,自信可以看出,但现在,连他也看不出了。

这让他无法不担心。

从散朝到现在,陛下一言未发,只是垂眸静坐,不知在想什么。

为何不说出来让他分忧?

郑长钦终于忍不住,很小心地开口:“陛下,东怀军虽已叛投端阳,但东怀王已死,东怀军众人无首,战力必定削弱,也未必威胁很大。”

陛下没做声。

郑长钦抿抿嘴,正想再说什么。

陛下忽然说:“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前,我已派人去了梁国。”

郑长钦一惊。

“陛下想借兵梁国?”他立刻问。

陛下点点头。

“梁卫之间素有嫌隙,我致信梁主,希望他借陈卫大战之机,率兵攻打卫国。只要梁军出动,卫国压力骤大,佚王就算再帮皇姐,也不会旁观卫国遭殃。他既无法坐视,必定回军自救。如此一来,我们就有喘息之机。”陛下慢慢说。

郑长钦登时放下心。

太好了!

陛下果然不会认命,而是早有准备,想借兵围魏救赵。

“陛下妙计!”他欣然说。

不料,陛下却摇头:“此计如今已不妙了。”

郑长钦错愕:“为什么?”

陛下似乎一笑,轻叹道:“我行此计之时,东怀王还在,东怀军未叛。彼时彼景之下,只要佚王回师,我皇姐便无助力,东怀军会立刻取胜。可惜时不我待,如今为时已晚。即便梁国发兵,即便佚王回师,皇姐仍有兵力在。因为,她已拥有东怀军。”

郑长钦沉默了。

陛下说得没错,一个本该奏效之计,偏已错过了时机。

果真上天也不助陛下么?

郑长钦低垂头:“世事变化无常。不到最后一刻,总难说鹿死谁手。”

他在安慰。

然而连他也分不清,这是在安慰陛下,还是安慰他自己。

陛下莞尔一笑。

“长钦,你不必如此。”陛下看着他,仍那么平静,“虽然世事无常,但该来的总会来,没什么可不安。”

他不由抬起头。

陛下已望向门外,神色那么坦然,犹如一泓镜湖,正静候暴风雨的到来。

郑长钦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他也望向门外。

外面天方好。

明净的天空湛蓝,那么清透,那么纯澈,仿佛已经历暴风雨的洗礼。

梁国。

陈主的书信早已送达梁宫,但梁主却没有发兵。

他也在等时机。

乾阳殿。

元烈正在读一封密信,元极也在。

这封密信很小,几乎可算一张字条,元烈却看得很仔细。他看完之后,又递给元极。

元极也看得仔细。

“兄长,看来居士留下的闲子,如今可以用了。”他抬起眼说。

元烈点头。

“这次行动若成功,梁卫边境再无阻碍,我们便可长驱直入。”元极说着,顿了一下,“但卫人经历上元之变,应该会加强警惕。棋子虽然还在,却不知能否奏效。”

“论说问题不大。”

元烈略一沉吟,慢慢道:“上元之变距今已半年,这半年来的平静,会消磨人的警惕。更何况,这次不同上元之变,没那么大阵仗。越隐蔽越寻常,就越容易成功。”

“兄长言之有理。”

“所以,我们耐心等待就好。”元烈微笑。

“正是。”元极也笑了。

卫国。

国内上下祥和宁静。

虽说卫军正在陈土征战,但一切顺利,国内并不担心,依旧人人安乐。

除了小卫皇。

他正坐在大殿上,接受众臣早朝。

朝议还是那么无趣,不是听不懂,就是没意思,真是难为那些大臣,个个还说得津津有味,他们就不觉闷么!

人老了果然很可怕,自己都不知自己闷。

宇文休呆坐着,几乎无聊死。

他好想皇叔祖!

虽然,皇叔祖在的时候,除了逼他读书,还是逼他读书,让他简直想哭,但如今皇叔祖不在,没人逼他了,倒好像少了点什么,让他一样想哭。

总之都想哭。

既然都想哭,还不如皇叔祖在。

他真的好想皇叔祖。

“陛下,卫边大军出征数月,至今未归。陷入别国太久,委实令人担忧。”下面有大臣启奏。

他一下来了精神。

“对对!太久了!”他马上赞成。小身子腾一下坐好,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原来是苗隽。

兵部尚书苗大人……嗯!他决定开始喜欢这个人了。

“陛下圣明。边军肩负戍边重任,似这般倾巢而出,入别国征战这么久,于卫边安危不利。”苗大人继续说。

说得太对了!

宇文休连连点头,小脑袋像小鸡啄米,点个不停。

其实大军什么的,他才不关心,他关心的是皇叔祖,当然,还有阿显的姑姑。

皇叔祖真的去太久,这么久还不回来,也不管人家担心。还有阿显的姑姑,也不管阿显担心。

阿显也很担心的。

虽然阿显不说,但是他知道,阿显和他一样担心,甚至比他还担心。

“我也很想大军回来。”小卫皇苦着小脸,看着苗大人,“可是仗还没打完,他们怎么回来?”

“启奏陛下,臣有一策,可加速大军凯旋。”苗大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