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晋死了。
楚风大吃一惊。楚卿更吃一惊。
朱晋临阵反水!这是她没想到的,绝对没想到!不想这人忠于楚煜,竟这么忠心!已到这种地步!
刹那死寂。
因为这一番话,比刚才更震撼。因为这一番话,是用生命说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一个宁死也要吐真的人,怎么会说假话?!
嗖——
一声尖厉的呼啸,打破死一般的静。
狼牙羽箭破空,比流星还快,直奔对面的楚卿。钟合光扔下弓箭,双手抡起长刀,眼都已赤红。
“杀!”
一个字未落,战马已冲出。他要杀了那个女人,为阿乔报仇!
登时乱了。
虽然没有将令,钟将军就是将令!虽然没有战鼓,朱晋的死就是战鼓!
那个效忠公主的人,愿为公主赴死。
他们都是东怀军。
公主是他们的公主,他们愿为公主报仇!
援军已冲出去。
楚卿一伸手,接下射来的箭。身后的卫军也冲出去,和对方战成一团。
转瞬间,战局失控。
楚卿不由暗急。
这样的混乱局面,可不是她想要的。
这一场对阵,本该她占主动,本该掌控自如!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朱晋的忠心!
她挡开乱飞的箭。
但她并没有参战,目光越过战团,望向对面的楚风。
楚风也没参战。
他立马横刀,似乎也在看她。看来这只老狐狸,并不像部下那样,立刻信了朱晋。
很好!她还有机会!
楚卿忽然从马上掠起,飞掠过众人,当头扑向楚风。
楚风一挥刀。
长刀带出一股风,横扫向半空的楚卿。刀风刚猛,只要被扫到,不死也是重伤。
楚卿并没被扫到。
在长刀挥起的刹那,她轻轻一旋身。刀锋扫至的同时,她右脚一点,已点在刀面上。
刀风起,她也起。
脚下在刀上一借力,她本已下落的身子,顿时又掠起来。
整个人顺着刀风,犹如一只轻盈的风筝,被强风一吹,倏忽就飘远了。
她又掠回去了!
仅仅打了个照面,立刻就回去了。
她掠过来极快,掠回去更快。这一来一去之间,连地也没沾一下。
钟合光看见了。
他正在战团中厮杀,不经意看见这边,心里又惊又急,还又奇怪。
惊的是,那个女人这么厉害,会不会伤了王爷?
急的是,王爷虽动手了,却失手了。这么近的距离,竟没能杀死她!
奇怪的是,这叫什么战法?!那个女人一掠而至,又一掠而回,根本没有出手,似乎只为近看一眼,什么也没做。
只有楚风知道,并非什么也没做。
她留下了东西!
在掠回去的刹那,她打出一个暗器。当时,他以为是暗器。
由于长刀已挥出,无法及时撤回,他只好用手去接。可暗器一入手,他就知道了,这个不是暗器。
入手软中有硬。
感觉像一小团皮革,中间裹有个东西。
他急低头看。
真是一小团皮革,展开之后,上面还有几个字,好像是在匆忙间,用刀尖划写的。
而在皮革中间,真的有个东西。
龙凤玉佩!
这是阿乔的玉佩!
楚风大惊。他立刻抬头,又看向对面。
对面,楚卿已坐回马上,也正在看他,而且,还对他点点头。
他一咬牙,忽然下令:“鸣金!”
双方交战正酣,金声忽起,居然都充耳不闻。尤其钟合光。阿乔的仇还没报,怎么可以收兵?!
钟合光不但没撤,反而更拼了。
楚风大怒。
东怀军是他的骄傲,但不听命令的东怀军,他绝不容许!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容许,哪怕他们是为阿乔!
“继续鸣金!”他怒喝。
金声又起。
这一次声音更大,也更急了。东怀军都听清了,钟合光也听清了。
他们明白,王爷生气了。
军令如山,违者必斩!他们是军队,不是贼匪。他们必须服从,而非快意恩仇。即使为公主报仇,也不能变成私仇。
因为他们是东怀军。
钟合光咬紧牙,横刀一挥,开始往回撤。援军纷纷回撤。
对面,楚卿遥遥观望。
敌军不再恋战,已在收兵。于是她回过头,也下令:“鸣金。”
双方都收兵了。
这一场激战来去突兀。发生得很意外,结束得也意外,双方势均力敌,还没分出胜负,就这样算了。
人人都很不解。
除了两个人之外,但他们不会解释。至少,不会对每个人都解释。可对特定的人,仍须解释一下。
“王爷!为什么收兵?”钟合光问。
“你随我来。”楚风沉声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个安静处,楚风才拿出东西,递给钟合光。
“这是……”钟合光大惊。
他看看玉佩,又看皮革上的字,断然说:“王爷,这是个陷阱!端阳在骗您,千万别上当!”
楚风却摇头:“未必是陷阱。”
“为什么?”
“我了解端阳,她是个聪明人。谋定而后动,才是她的风格。如果这是陷阱,就该做得更巧妙,而非像这样,仓促之间为之。”
“也许,她料到王爷会这样想,所以故意如此。”
楚风又摇头:“不太可能。”
“王爷真信她?”
“不信。但不管信不信,我要去试试。这事关阿乔,我必须一试。”
“我陪王爷去。”
“不行。”
“可万一是陷阱,王爷孤身犯险,只怕……”
“无妨,端阳不会杀我。”
“为什么?”
“端阳要对抗陛下,不能只靠卫军。最初之时,她不得不借卫军,但最终目的,是要收服陈军。否则率别国之兵,尽伤故国军力,她还复国何用?那样即使复国,谁来保卫陈土?难道也用卫军?”楚风一哂,淡淡道,“端阳为了收服东怀军,可能会要挟我,但绝不会杀我。”
“也许……她设下陷阱,想活捉王爷,然后……以武力逼您就范?”钟合光说。
“这样对我有用?”楚风看着他问。
钟合光哑然。
当然没用,他也知道,可他总不放心。
“行了,我意已决。”楚风一摆手,吩咐道,“传令扎营,各自守备。关于这件事,不得对第三人说。”
“是。”
已黄昏。
双方大军各退一舍,安营扎寨。
刚才的沙场,此刻空荡荡,除了地上的尸体、丢弃的兵器,就只剩下鲜血。
晚风吹过。
死寂之中,只有血腥气在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