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初试锋芒

行帐内。

宇文初正打哈欠。帐门一挑,楚卿走进来。

他立刻笑了:“公主殿下,怎样?”

“大开眼界。”楚卿坐下,哂道,“卫国的将军,还真守军纪。”

“这个……边军粗犷,多是豪杰投军,少不得这些毛病。”

宇文初苦笑,话锋一转:“不过,幸亏有个张峣。公主刚在外面,可看清了?”

“嗯。”

“有么?”

“有。”

“几个?”

“两个。”

“现在呢?”

“走了。”

宇文初微笑。走了,那很好,张峣算没白死。

郢军大营。

郭符正在看舆图。

他率前锋营先到,本想拿下卫军,立个头功。

可没料想,卫军还挺硬。明明人数占劣,与自己周旋几日,竟仍没溃散。

他原本计划,在此击垮卫军,然后叩关就容易了。

看来不行。

而且斥候报,卫军援兵已到。可自己这边,后军还没来,不免处于劣势。

他看着舆图,心中盘算。

“将军。”

帐门一开,副将走进来,低声道:“那边刚来人了。”

“叫进来。”他立刻说。

两个士卒走入,居然是卫军打扮,一进帐,就下跪行礼:“参见将军!”

郭符点头。

这是他的细作,很多消息传递,多亏他们。这个时候来,不知有什么情报。

“何事?”

“回将军,卫援军已到,但只来了四五万,余下还在路上。”一个细作说。

很好!

郭符安心一些。多个四五万人,也不算多,他还未见得劣势。

“另外,张峣被枭首示众。”

“什么?!”

郭符大吃一惊。张峣死了?那个上阵杀红眼的,竟然死了!

这真是太好!没有了张峣那个杀神,他更安心了!

“为何斩首?”他追问。

“新到的主帅,带女子入营。张峣发怒顶撞,主帅一生气,就斩了。”

“主帅是谁?”

“是一个王爷。长相俊美,衣饰华贵,不像打过仗的。”细作挠挠头。

那人看上去,就是养尊处优,别说打仗了,打猎都稀罕吧。

郭符一拍案,忽然大笑。

好!好极了!真是天赐良机!

这样一个主帅,众将必不信服。加之斩了张峣,军心必定不稳。他要趁此机会,一举拿下卫军!

“升帐!”他大声道。

日暮时分。

卫军正在埋锅造饭。

这一顿饭,大伙食不知味,每个人都心塞。

张峣死了。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这样死。大伙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咚咚咚!

忽然,鼓声响起。

众将都一惊。又升帐?之前刚升过,斩了个大将。这次又升,不知想斩谁呢!

他们轻嗤,再次奔向大帐。

大帐内,主帅已在座。在他的身边,仍是那个少女。

众将两边分列。

“敌人今夜来袭,胜负在此一战。”宇文初劈头说。

众将一愣。

“大帅,你……如何知晓?”副将问。

“我斩了张峣,所以知晓。”宇文初看着他,缓缓说,“张峣之死,你们可都不满?”

众将互望一眼,都没说话。

有了前车之鉴,谁还敢顶撞,岂非找死?

宇文初笑笑:“诸位有话尽管说,这一次绝不加责。”

帐内依旧沉默。

半天,副将才小心道:“大帅,临阵斩将,乃兵家大忌。不但削弱实力,也动摇军心。大帅此举,实在有欠妥当。”

说完,他低着头,等待处罚降下。

结果让他意外。

主帅没动怒,很平静地问:“你是副将?”

“是。”

“你叫什么?”

“唐举。”

“唐将军认为,张峣不该死?”

“是。”

宇文初点点头:“看来我已知道,边军何故败退了。”

说着,他神色凛然:“为将者,是一军统帅。张峣身为主将,刚愎自用,暴躁无谋。郢军刚到时,正当疲惫,就该立刻出战。张峣不战,郢军才得以休整,以致卫军失利,这是一大过。”

唐举哑然。

这一点,当初他曾建议,可主将不听。

“沙场对敌,重在同心戮力。勇,乃三军之勇,非逞一人之能。张峣自恃勇猛,急而躁进,勇而轻死。对良策,忤意则不用;对忠言,逆耳则不听。狂妄自大,目无军纪,没半点身为主将的觉悟。一旦与人相持,破军杀将,只在旦夕间!”

此话一出,非惟唐举心惊,众将都心惊。

这是张峣的大毛病,全军皆知,但大家敬他勇猛,也就认了。

可如今想想,为主将者,三军安危系于一身。似张峣这样,岂非轻弃三军么!

“双方对峙交战,常有细作。张峣愚蒙不察,任由细作出入,泄露军机。他身为主将,以上种种皆犯,难道不该斩?!”

众将大震。

“大帅,你……你怎知有细作?”唐举太吃惊。

这个大帅变了,与刚来之时,简直判若两人。一言一句,都戳在死穴,让人无可辩驳。

“两军对阵,贵在知己知彼。郢军的将领郭符,为人喜走偏锋。他如不用细作,反倒是怪事了。”

“大帅,对于防备细作,我军有严查,但并无异状。”唐举说。

他们早查过,没什么可疑。怎么大帅刚来,就看见可疑?

“一个好细作,会很精明,也很警惕,不会让你们查出。对军中之人,他都十分警惕,绝不松懈。”

“那……大帅怎么看到?”

“是我看到的。”

唐举一愕。

说话的人,竟是那个少女。

少女淡淡道:“我是女人,不是军人。对我,他们并不警惕,偶尔被我看到,他们也不在心。”

“他们?”

“两个人。”

“什么时候?”

“张峣被斩后。士卒都聚在辕门,看首级高悬。他们趁此脱身,往郢军方向去了。”

众将听了,相顾骇然。

宇文初看着他们,缓缓道:“细作一去,必报之前种种。在郭符看来,这是大好时机。卫军主帅新到,临阵斩将,人心动荡。正该趁此夜袭,一举成功。然而,得先机者得胜。我有先机在手,诸将可愿用命?”

众将对望一眼,随即,一齐躬身:“谨遵主帅令!”

大帐内,调兵遣将。

众将各各领命,退下了。他们心情复杂,又震惊,又振奋,还又期待……连自己也难分清。

这时的心情,较之斩张峣时,还复杂许多。

众人退走。

唐举却没走。他立在那里,惊疑不定。

别人都有任务,为何他没有?主帅调遣众人,唯独漏下他。

“大帅,我……”

“你另有重任。”

唐举大喜,还没喜片刻,主帅接下去的话,又让他大愕。

“唐将军,你跟她走,听她调遣。”主帅一扭头,看向身边少女。

“大帅……”他哭笑不得。

跟着一个女子,叫重任么?大帅的意思,让他当保镖?

“唐将军,我之所以选你,自有原因。”大帅又看他,神色严肃,“诸将之中,唯你最有分寸,冷静克制,能明判形势。若叫别人去,他们心存不服,会因她是女子,不从调遣,进而坏了大事。你却不同,你明白轻重,必不如此。”

几句话,唐举心中一凛,肃然道:“末将领命!定不负大帅信任!”

宇文初点头,看向楚卿。

楚卿也点点头。

宇文初笑了,起身离开。

登时,帐内空荡荡,只余唐举与楚卿。

唐举挠挠头,有些尴尬。

他久驻边关,大帐中议事论战,早成习惯。可在大帐中,对着个女子独处,太不习惯。

何况,还要跟她行动,听她调遣……

唉!

只怪方才一激动,领命太快了。

楚卿看着他,忽然一笑:“唐将军,你后悔了?”

“不,不敢。”

“后悔也晚了。”她收起笑,正色问,“军中士卒,善走者可多?”

“有六七百。”

“善走又善搏的呢?”

“这个……”他想了想,说,“也就三百。”

“对附近地势,最熟的是谁?”

“是我。”

她点点头:“那很好。集齐这些人,各带绳索匕首,我们即刻动身。”

“是。”唐举一躬身,又问,“我们去哪儿?”

“郢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