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就值得了爱,就值得了等
01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一个沈安平。而她顾平安这辈子从来没有中过奖,却在人生最大的一件事儿上,中了头奖。
她曾经想过千万遍,如果没有这次意外,她是不是就糊涂的失去了他。每每一想到这样的可能,她总禁不住出一身冷汗。
48小时后沈安平就转危为安从ICU转到高干病房。一连近三天都待在医院,顾平安的形象已经邋遢到沈安平喊她“犀利姐”。
沈安平叫她回家休息,起先她硬是不愿意。经历了那样的惊心动魄,她的心脏已经不堪负荷,她一刻都不敢离开他,后来她想想,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就该早些给予沈安平肯定。
她要去面对妈妈。
她要告诉她,有这样一个傻瓜男人,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她这辈子也不能放开他的手。
有人说,有爱不能代表一切。
但是,有了爱就有了一切。
因为沈安平,她才知道,原来爱已经在她身体里植入了无限的勇气。
事实上事态的发展已经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这次莫非是真正破釜沉舟了。
爸爸在电话里说莫非决定要出国。临要走来了一趟医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妈妈听了差点昏过去。
从莫非离开医院到现在已经三十几个小时,妈妈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爸爸急的就差给妈妈下跪了。
顾平安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紧咬着嘴唇,手上攥得紧紧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从沈安平住的医院到妈妈住的医院不过半小时不到的车程,她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到医院时正值晚饭时间,大堂来来去去都是人,嘈嘈切切的声音让她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一些,径直走到妈妈住的高干病房。还没敲门就听见门里传来爸爸无可奈何的声音:“你说你这样是何必?你折磨自己给谁看?你早早的去了,俩孩子不是一样水火不容?这事儿不能急,孩子们有她们自己的想法……”
顾平安的鼻子酸了酸,眼眶涩涩的,从小到大她要风就风要雨就雨,所以一丁点的不顺心她就委屈的不行,好像全世界欠了她。现在想想,她长大了,个性却还是一点没变,任性的没边儿。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一听是她的声音。顾爸爸叹了一口气:“进来。”
推门而入,最先入眼的是妈妈瘦如柴火的背影。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已经不再合身,她像个豆芽看上去头重脚轻。顾平安进来了。妈妈也没有回头。还是一言不发的站在窗口,看着窗外。
爸爸看了她一眼,搬了张椅子给她:“坐吧。”
顾平安没有坐下,摇了摇头:“不坐,没事。爸你累了吧,你和护工阿姨都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妈妈。”
爸爸犹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妈妈,最后压低声音问:“你不要回那边去?听说伤的挺重的。”
顾平安敛了敛眉,没有回答爸爸的问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其实我有点话想和妈妈说。”
顾爸爸眉头皱了皱,却还是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顾平安和妈妈。从头到尾妈妈都没有转过头,仿佛顾平安不存在一样,安静的看着窗外,存在感那样低,像一抹游魂。
顾平安感觉心里抽了抽,这个背对着她的女人是她的妈妈,因为疾病,她身上的那些戾气那些泼辣劲儿都没了,现在的她就是个形容枯槁的病重老太太,从前她是那样的爱漂亮,撒钱似地搞保养,可现在呢?
顾平安看着她这幅样子只觉得心疼。
“妈……”一句话开口已经喉间哽咽。眼泪突然就失了控制的哗哗流个不停。
顾平安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她脑子里乱乱的。
她的一声“妈”让背对她的妈妈身体僵了一下,但妈妈还是没有回头。
透明的玻璃上出现了一道一道纵横交错的水痕。
下雨了。
每次顾平安伤心,天就会下雨。
从前她被妈妈教训的哭的时候她总说:“妈妈你别骂我了,你没看我每次哭都会下雨么!天都替我伤心呢!”
妈妈气的呼呼的,她虽然嘴里说着:“你是以为自己龙王的女儿啊!你哭就下雨!我告诉你!你是我的女儿!我想骂就骂。”但说完看看天,就真的会收场不骂了。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妈妈不爱她,只是她总是幼稚的觉得,妈妈爱她爱得不够,爱得不完整。
可现在想想,爱得不够,爱得不完整的,其实是她啊。
“妈,我知道你现在没办法原谅我,我知道我自私我任性,但我这辈子自私任性了那么多次了,多这一次也不多。”她边说着,眼泪还在不停的流,温热的眼泪流到嘴唇里,那样咸涩,“我现在说,你可能没办法理解,你会说这个世界上男人多着呢,可姐妹只有一个。可我想说,男人再多,沈安平只有一个。我不能失去他,我离开他才知道他有多好,妈,我这辈子再也找不着这么好的人了。”
“妈……我是个不孝的女儿,我知道你不是想我不痛快。你只是不希望我和莫非有什么隔阂,你想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但是这事不能建立在我离开沈安平的基础上。这对我不公平。”
顾平安渐渐感到无力。她从小到大没有觉得这么挫败过。任她说什么。妈妈硬是没有回头,也没有给一丁点回应。
她宁愿妈妈打她,骂她,甚至叫她“滚”,至少她心里能好过一些。可现在妈妈这样死一般的沉默,仿佛她说什么都不为所动,陌生人一般,这感觉糟透了。
雨越下越大,窗户上已经俨然有一层“瀑布”,光怪陆离的形态,坠坠奔流,模糊了窗外的高楼厦宇。
“妈……”她的声音已经哭哑了,声音破碎的几乎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妈……我……我知道我什么都错……我从小到大都不优秀也不够漂亮……一点都不像你和爸爸的孩子,又任性又不听话……对不起,让你一直操心一直难过……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请让我任性最后一次……”
顾平安知道,妈妈时日无多,莫非出国就意味着她想一双女儿送终的愿望怕是难以达成。有什么事比到死都遗憾还要让人揪心的呢?她不希冀着妈妈能理解她、原谅她。只希望她别再折磨自己。一切错都是顾平安。
窗外风声哗然,雨幕随风偏移着方向,吧嗒吧嗒淅沥不尽,良久,母女二人谁也没有说话。病房里骤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飘靡着顾平安的抽噎。
最后。是顾妈妈一句话终结了病房里毫无头绪的沉默。
她疲惫的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
顾平安离开了病房却没有走太远。还没走远就看见站在走廊抽闷烟的爸爸,一见她出来就把烟掐了,焦急的上来,问她:“怎么样?”
顾平安擦净了眼泪,摇了摇头。
爸爸叹了一口气。
“爸爸,对不起。”顾平安有些沮丧。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爱情会和亲情冲突,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在一起就能顺利的在一起,而她和沈安平却不能?
爸爸摸了摸她的头,还是以往慈爱的样子:“傻孩子,别说傻话,你妈让我来劝,她都这么大人了,会想通的。我先进去,你等会和我一块回去。”
顾平安点点头。
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空气中还有爸爸刚才留下的烟草气息,她不抽烟,但是此刻她觉得空气中的烟草味道让她的愁绪麻痹了一些。
手机响了,是沈安平。顾平安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故作开心的口气说:“喂!才走多久就追电话来!还赶我走呢!口是心非!”
沈安平的声音通过无形的声波传来,震撼着顾平安的耳膜,他说:“你站在哪呢?能看到外面么?”
顾平安往窗边移了移,诧异的问:“能,怎么了?”
沈安平笑笑,淡淡的说:“没什么,就想请你看月亮。”
顾平安看着窗外哗啦啦的大雨,无奈的笑了:“这么大的雨,哪来的月亮?”
“月亮一直都在,只是暂时被云和雨遮住了。你暂时看不见,但它从来都在那里。”
顾平安正准备说话,猛的醒悟过来沈安平话中的意思,胸臆间不由油然感动,她讷讷的说:“我知道。”她知道他一直在,如果不是他一直都在,她没有勇气走到这一步。
“傻瓜,是不是哭过了?”
“嗯?”
“到现在还在下雨呢!”沈安平说的理所当然。好像老天下雨真是因为她哭似地。
“才没呢!”顾平安单手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一道的痕迹,纵横弯曲,最后组成一个名字——沈安平。
“丫头,以后别再我看不见的地方哭。心疼。”
“肉麻。”顾平安啐他,心里却暖暖的。
“别担心了,等我好了,我亲自和伯母说。只要你不变卦,这世上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顾平安点点头:“嗯,知道,我不悲观。世上那么多人‘生离死别’的,咱俩还活着,还在一块,多幸福呢!”说完,她吸了吸鼻子,仿佛这话真的给了她勇气。
“傻姑娘。”沈安平声音低低的,却听上去异常悦耳,他像个孩子一般撒娇:“你一走就开始想你了,我是不是特没出息?”
“我也是,咱俩没出息到一块了。”顾平安忍笑。
她想,时间会祝福相爱的人的,这世界上有些感情不需誓言不需证明,得之是幸,不得是命。
她想,她已经得之有幸了,不该再贪心更多。
02
莫非最后还是离开了,没有发生奇迹,顾平安最终还是没能说服她,而她,也没有突然醒悟。
只是,莫非离开的那天,只有一个人送行,而那个人,正是顾平安。
人流熙来攘往的国际机场,有要走的,离愁别绪哭成一团;有回来的,面对熟悉的土地熟悉的空气熟悉的乡音喜极而泣……
顾平安一路都有些忐忑,她没想到莫非竟会让她送行。这是第一次,她们两人没有剑拔弩张,没有硝烟战火,只是纯粹的相伴。
她一路都想找机会劝她留下,却不知从哪里说起。从头到尾就看着莫非忙忙碌碌的办着各种手续。
“一定要走吗?”顾平安眉头紧皱着,她知道莫非走了妈妈肯定难过的要命。
莫非拢了拢她俏丽的短发,笑眯眯的看着她:“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顾平安想了想:“想。”
莫非咯咯笑起来:“违心了吧!”
顾平安摇摇头。
莫非撇过头,看着远方,一双媚眼如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她缓缓的说:“有时候真的不太明白姐妹的意思,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从在母体里就是敌人,共用一根脐带为了生长拼命的抢对方的营养。可是偏偏,又是最亲的关系。”
顾平安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事实上,她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这样和她心平气和说话的一天。
莫非回头看了顾平安一眼,笑笑说:“我从前特别喜欢你,觉得你就是小公主,真心的。直到现在我不讨厌你,我只是嫉妒你。”莫非抿唇一笑,第一次,她的眼睛里是那样清澈,不含任何杂质,她的表情淡淡的,略带点点的惆怅,“我总是想,如果当初是我拿了枪,该多好?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莫非眨了眨眼,脸上露出点点遗憾的神色,“现在的我,心里住着一只魔鬼,这辈子,我没办法和平的做你的姐妹,没办法和颜悦色的做他们的女儿了。但是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做姐妹,做那种,真正的‘姐妹’。”
莫非说完,俏皮的眯起眼睛,伸出一只手,“我都要走了,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以前的一切,一笔勾销吧?”
顾平安的心情有些复杂,事实上,莫非说的,也正是她潜意识里想的。这辈子,她怕是也无法毫无芥蒂的和她相处。甚至,她自私的想,也许她们中离开一个,才是最好的结局。
顾平安犹豫了一会儿,伸手与她交握,“我希望你还会回来,我也会等你再回来。”
“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祝福你和沈安平,我可在心里一直诅咒着你们呢!知道么!”
顾平安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笑了。
莫非进关的时候,顾平安主动上去拥抱了她。顾平安清晰的感觉她身体一怔。
这个拥抱,来的似乎太晚了一些,但是这温暖,却延续了下来。
就在莫非转身的那一刻,顾平安忍不住问她:“你到底和妈妈说了什么?她难受成那样?”
莫非回头对她释然的笑了笑,说道:“我说,我原谅她了。”
莫非走后,顾妈妈难受了许久。但顾平安已经明白了,有些伤口,不要硬给它上药,那只会更疼,有时候微微的疼痛久了以后自会麻痹,让时间去愈合,也许更适合妈妈吧……
住了两个月的院,沈安平在憋得受不了的情况,终于得到医生大赦,可以回家了。他头上的伤口一个多月就拆线了。被剃光的头发长成硬硬的板寸,只是伤口那里,再也长不出头发。
看着帅帅的沈安平脑袋上为她留下的这一抹丑陋,顾平安不由有些内疚,心疼的摸了半天。
沈安平乜她一眼说:“干嘛?嫌弃啊?”
顾平安撇撇嘴:“内疚呢!完美的沈大少有瑕疵了!”
沈安平对她的话不甚在意,走到镜子前指着伤口说:“等我回去了,让人给我在这,刮三字母——GPA,多好看啊!”
顾平安扑哧一笑:“认识你的人知道这是我名字,不认识的还以为你搞留学教育呢!”
沈安平邪邪的看她一眼:“要别人知道干嘛,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你现在满嘴全是好话,我怎么闻着那么重的阴谋的味儿呢!”
“哪能呐!顶多就‘饱暖思□’!其实这也是从侧面见证了我是一个坚贞的人!认准了一个就不乱来!”
顾平安白他一眼:“呸!”
大概是在一起的过程太过坎坷,他们都小心翼翼的珍惜着在一起的每一刻,未来,他们都不敢想的太多。
事实上,他们还没有得到顾妈妈的祝福。虽说顾妈妈没有反对他们在一起,但是也一直没有表明态度。
顾平安可以理解妈妈心中的苦楚,莫非的离开无疑是她心中的遗憾,她一辈子都想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可莫非没有给她机会。她的遗憾,怕是要带到棺材里去。这样的结果,恐怕任谁都无法淡然接受。
所以顾平安愿意给妈妈更多的时间去接受,让她从阴影中走出来。她不逼她,也不时常提及,只是让沈安平潜移默化的成为家人一样的存在。让妈妈去习惯。
毕竟,生活还在继续。
顾平安的生日是在妈妈的病房里过的,一家人和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沈安平一起,点了蜡烛唱了歌。轮到顾平安许愿的时候。她虔诚的双手合十。
黑暗的病房里,只有蜡烛微弱而坚持的光芒,映照着陪她过生日的她最爱的这些人。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满足的闭上眼睛,她的愿望很简单:希望所有她爱的人健康。
吹熄蜡烛的一刻,她看到久违的笑意攀上了妈妈的嘴角,她感动得胸臆间热乎乎的,眼泪几乎都要夺眶了。
那天晚上顾平安没有回家,而是留在医院里和妈妈挤在病床上睡觉。瘦得不成人形的妈妈却还是一副自然天成的母亲姿态,她张着怀抱,将顾平安紧紧的搂在怀里。顾平安能感觉到妈妈身上的骨头有些硌人,心里心疼不已。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透过窗纱缝隙的光点明明灭灭,暗暗的环境让人不觉有些倾诉欲望,眨着眼睛,看着那一束飘渺的光束,顾平安有些恍然。
半晌,只听妈妈轻轻开口道:“我真是个失败的妈妈……不,我都不配叫妈妈。”她的音调有些颓丧。
顾平安感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了抓她的心脏,她往妈妈怀里钻了钻,“没有的事。从来没有人说妈妈不好,即使有人说,那也是气话!”
“当初怀着你们俩的时候,开心的不得了,双胞胎呢。你奶奶硬是说不能要不能要,我就是要反着来。”回首过去,妈妈的口气也不甚唏嘘,“现在想想,其实那时候我也不是真的迷信到信了奶奶的话,真正是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了。”妈妈轻轻叹了一口气,低不可闻,就在顾平安的头顶,她感觉自己接受了妈妈长久以来的歉疚和抑郁。
“如果能预知是这样的结局,我一定拼死也把你们俩都保在身边,可惜,没有后悔药……”
“妈妈……”顾平安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总是这样,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词穷。不该她说的时候像个小炮仗。
“怪妈妈吗?怪妈妈拆散你和安平那孩子吗?”
顾平安摇摇头:“起初有点怨,后来不怨了,妈妈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我们思考问题的角度不同。”
顾妈妈紧了紧手臂,温热的体温贴合着顾平安,丝丝的温暖都涌上了顾平安的心头。二十几年来,她们母女俩似乎从来不曾如此亲密,即使是关心的话也要一波三折的说,这般直白倒是少见。顾平安知道,这是一个契机。
“是妈妈太自私了,一心想自己好过,想着临死什么都能完成就好了,不是你任性,是妈妈任性。”
“如果是我,只会比妈妈更任性。”
“莫非那孩子临走前说,已经原谅我了,可我却更不能原谅自己了。”妈妈的声音渐渐哽咽,语调也不再连贯,顾平安知道,她哭了,但她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孩子,别怪妈妈。什么都别怪,别觉得妈妈不好,妈妈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们。孩子,对不起……”妈妈已然泣不成声,而顾平安不知不觉也默默流泪。
“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顾平安被深深震动,她急忙的寻得妈妈有些颤抖的手,紧紧的握住,用笃定的语气说:“会的,妈妈,我一定会幸福,莫非也会,一定。”
……
她不想说太矫情的话,不敢说和莫非冰释前嫌什么,毕竟一直到现在,她们两个依然像最熟悉的陌生人,但不得不承认,她们之间那种无影无形的默契几乎无所不在。
她不知道未来的她们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她坚信,不管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她们都会得到幸福。
过往的那些纠葛,放在时光的长河里,其实也就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血缘是世界上最奇妙的关系,被自己的至亲伤害,要承受的痛苦是被旁人伤害的几百倍。可是,也因为至亲,也最容易原谅,最容易忘记。
而她和莫非,从来都不是敌人,从来不是。
03
那一晚推心置腹的聊天。终于把顾妈妈从莫非离开的阴影中拉了出来。顾平安替她拨通了莫非的电话,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但妈妈后来平静了许多。
其实,每个人都不需要别人来救赎,因为枷锁,都在自己心里。
除了身体差了一些,妈妈又渐渐变回和从前一样,家里的慈禧太后。
看着恢复如常的妈妈,顾平安只觉得家里有个“太后”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一日,她帮妈妈洗菜,妈妈无意问了一句:“你和安平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这一问可把顾平安给问懵了,她可是想都没往上头想。
夜里她想了很多,隐隐也开始有了期待。如果沈安平知道他们得到了祝福,他会怎么表示呢?
最近看了好些求婚的视频,什么电影院求婚,冰箱玫瑰求婚,骑海豚求婚……别说,人家的男朋友们,还真是有创意!
虽然一直有很多人怀疑她只是半个女人,但是半个女人也是女人,有点点浪漫情怀是正常的。晚上沈安平给顾平安打电话的时候,顾平安很“无意”的提了一句。
她只说:“我妈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这一句话包含了很多很多含义,她点到了,后头的沈安平也该自己悟悟。
不想沈安平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满不在乎的说:“急什么!咱们不缺那破本子大红戳!”
一句话,愣是没把顾平安给噎死!她气得牙痒痒,却碍于女孩该死的矜持,啥也没说。只哦了一声,这话题就算过了。
但是顾平安毕竟是顾平安,可不是一般的主,既然他沈少爷不表示,那她来表示也是一样的。
于是,她自己去逛了珠宝店,选了一枚好看的男戒——用来求婚,然后给自己买了一套性感内衣——她自己作为附赠品。
不知道沈安平看到这一切会有什么惊奇的表情,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了!
周末,正是她决定要施行计划的时候。她一大早就兴奋的起来了,用了很长时间用心的收拾自己。随后,出门。
出门招了辆出租车,因为心情很好,和那师傅侃了好久。
但是她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原本想去沈安平的公寓找他,不想明明还是清早,他却已经不在家了。拨他的电话,一直占线。这让她心中不由开始有些不好的想法。
比如,他是一整晚没回,还是早上出门太早?
这个问题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几乎随时就要在她心里引爆,她觉得自己再想下去会自燃。
站在地铁站等下班地铁,周围人潮拥挤,空气似乎都有些不够用。顾平安看着空空的轨道发呆。
一个姑娘从身边经过,一脸兴奋的表情抓着一份报纸,声音几乎高八度的嚷着:“天呐!怎么会有这么幸福的女人!从来没见过别人这么求婚的!”
旁边一个姑娘赶忙凑过来:“怎么了?”
“看到没!一整版呢!‘Will you marry me?’我的妈!怎么这么有心思的男人从来都不属于我呢!”
“傻了吧!一整版!这得多少钱啊!凭你遇得到这种优质品么!切!”
“……”
听着俩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顾平安大概明了,又是一个被求婚的幸福女人。
可是这样的故事只会让她更沮丧,因为她这个准备求婚的女人,却连自己要求婚的对象都没扑着。做女人做成这样,也够失败了。
不知是无聊,还是鬼使神差,她走进了地铁站的报亭,买了一份刚才那姑娘手上握着的报纸。
一张一张翻阅着,最后,一双眼睛落在了传说中一整版求婚的版面上。
整版粉红色,一颗饱满的心,和几个简单的字,却已经让顾平安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报纸,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一整版的求婚,由一颗心和三排英文组成:
Princess Gu:
Will you marry me?
Shen
顾平安从前和很多人说。不爱张扬的示爱方式,俗气,做作,矫情!
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在她身上时,她只觉得,这样张扬的方式实在是太完美太感动太太太好了!
抓紧了报纸,顶着红红的眼眶,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猛打沈安平的电话。
打到第三个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顾平安对着电话那端的沈安平咆哮:“你在哪呢!小样!谁准你瞒着我闹惊喜了!你胆儿越来越大了呢!”
电话那端的沈安平丝毫不受威胁,只是气定神闲的说:“你敢不敢来中心广场?”
“干嘛?”
“让你出名!”
顾平安心中已经有了点数,“要在那么多人的地方求婚啊?”
“嗯!”沈安平答应的很爽快,“那你答应不?”
顾平安忙不迭回答:“当然!这么有面子的事我不答应!我傻啊!”
沈安平在电话那头咯咯的笑了,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我是说,你跟我求婚!让你出名!”
顾平安咬牙切齿:“沈安平你是不是想死啊!?”
“你想反悔啊?你刚答应了呢!那你到底来不来?”
顾平安银牙直咬,算了,谁让她中计了呢?再说了,谁跟谁求婚重要吗?她紧握着报纸,这家伙不是已经先了么!那么,就让她来收尾吧!
顾平安笑了,坚定的回答:“来!”
……
曾经,顾平安也忍不住像千万平凡而不安的女人一样,反复以爱之名义向沈安平求证,她问他:“你爱我么?有多爱?”
沈安平眼神深远而笃定,灼灼如火的望着她,不疾不徐地说:“化学元素里,有一种元素叫‘氦’,它被称作‘惰性气体’。因为它很稳定,不活泼,几乎无法和其他元素发生反应。而我,是专属于你的‘氦’,只对你一个人产生化学反应,平安,你可明白?”
顾平安发誓,那是她一辈子听过最动人的情话,她觉得动人,并不因这情话说得多超高多华丽,而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她爱的人。
于她,这一切,足矣。
所有浮生里一闪而过的万千脸孔中,顾平安只深刻的记住了沈安平一人。
因为他,她即使没有水晶鞋也找到了命中的王子;因为他,她才活得那样隆重,像个真正的公主……
她庆幸,感激,他那样浓到化不开的感情是给了她。他让她知道了,爱不是缺了就找,累了就换。他教会她等待,原谅,和勇敢。
他们拥有彼此从稚嫩到成熟的过程,也即将携手成熟到沧桑的岁月,她该有多么庆幸,这一路,有他相伴。
沈安平给她的爱太广博,而她,只能用滴水来回报他给予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