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推不掉的委托人
嘉木语录:举凡“正常”人家,有一个女儿,年满了二十五岁,总会有家长急着把她嫁出去。(改名自傲慢与偏见)
就算是强大如林嘉木也是有克星的,幸亏这位克星与林嘉木不在一座城市居住,远隔了千山万水,就算是下达最高指示,也只能是通过电话。
郑铎看见林嘉木皱着眉头,把手机挪到离自己的耳朵约有十厘米的距离,手机里的咆哮声隔着老远还是能隐隐听见,林嘉木却不敢挂断时,就知道手机的另一头是谁了。
郑铎拿了手机,使用秒表功能计时,在整整5分42秒之后,手机里的声音才恢复了正常,林嘉木也才把耳朵离得手机近了些,“妈,您放心,您过生日我一准儿把郑铎带回去给您亲自鉴定……”
“这次绝对是真的……否则您把我当成蛋糕切了吃了都成……妈……”
“我五姨……我没去过她家啊……是,我是应该经常拜访……对,不能叫拜访这么客气,应该是去看望……是,我买水果,是,我买保健品……什么?她病了?那她正需要……好,我去,我把我男朋友也带着……行……行……好……是,是,是……我劝劝她……对,我一定帮忙……”林嘉木挂断已经有些烫手的电话,拿起桌上的水瓶,一张口就灌进去半杯水……看见郑铎想说话,摇了摇手指,比了个三……郑铎点了点头,又替她把水倒满了,林嘉木拿过水瓶,又喝进去了大半杯,跟老妈说话,实在是既费口水又费心神啊。
三分钟后,林嘉木总算有些缓过来了,“是我妈的电话。”
“看出来了。”
“她让我去看看我五姨……”
“张老师啊……”郑铎露出了同情的神色,林嘉木的五姨就在A城居住,离咨询社大约有五站地,不过除了逢年过节不得不去之外,林嘉木一向是敬她而远之的,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位五姨强大的话唠攻势和强烈的作媒欲望,在她看来自己的外甥女年过三十了还没有结婚,简直是奇耻大辱,必定要将这件事解决,让林嘉木嫁人,后来把林嘉木逼急了,扯着郑铎说他是她的男朋友,才暂时缓解了危机,可是又带来了一个问题……五姨同志对郑铎进行了惨无人道的逼问,并且根据逼问成果,按照蛛丝蚂迹,把郑铎同学查了个底掉,结论是这小子虽身世不好,家庭颇有暇次,但是人还是可以的,反正林嘉木也三十多了,将就吧……
这样一位人物,别说林嘉木不愿意接近她,就是郑铎一个一米八五的汉子,也是不愿意接近她的。
“她病了。”
“哦……”回忆起张老师对自己的逼问,郑铎露出了一个笑容,又在林嘉木严厉的目光之下变成担忧,“什么病?”
“高血压……听说是被真真气的。”
“真真表妹……”要说这位真真表妹也是位妙人,年方二十五,热爱读书,颇有些见识,就是思想好像与现实不怎么接轨,现在也是一位人民教师,嘴也是跟连珠炮一样,对林嘉木离经叛道以“拆散”别人家庭为业并不支持,可要是说别的事情,她和林嘉木还是很合得来的,只是林嘉木每天忙个不停,她们俩个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见过了,“她能怎么气你五姨?不嫁人?她还小嘛……”
“是要嫁人。”林嘉木说道,“听说是她大学的学长,两个人一直秘密恋爱呢,今年男的总算升了职,做了一家商贸公司的营销经理,这才跟我五姨公开了。”
“不错啊。”
“我也这么觉得的……”林嘉木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五姨就是不同意,还气病了。”
“这可真不像你五姨……”自从张老师知道了林嘉木的QQ号,可没少往她QQ空间里贴什么多大年龄是剩女之类的帖子,让林嘉木发奋涂墙……抓住最后的机会嫁人,现在女儿要早嫁,她应该很高兴才是。
“下午还有预约吗?”
“就一个捉奸的活,晚上才是约会的点儿呢。”
“买点水果,咱们去看我五姨。”
“对了,你妈他们姐妹几个啊……”郑铎问道。
林嘉木伸出了一只手想了想又伸出了另一只手,“亲姐妹五个,算上所有的堂姐妹十二个,表姐妹加在一起八个……”
“我勒个去……”
“我妈的亲兄弟只有我大舅,堂兄弟只有两个;表兄弟稍多点,四个……可偏偏这么多人都是生女儿,亲戚聚会整个一女儿国。”林嘉木按了按额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你自己算吧。”
郑铎干笑了两声,他总算知道林嘉木的口才是怎么练出来的了,真是战斗人生啊,“难怪你每次过年都找借口不回家……”
林嘉木的五姨姓张名雅丽,因为是伟大的人民教师,人人都尊称她为张老师,现在这位张老师正握着林嘉木的手痛哭流涕,“她是有编制的老师,正经的金饭碗,却要找一个做销售的,不是我职业歧视,做销售的男的多数又花又能喝酒,除了嘴能说,没有一点像样的,家里又是农村的,还不是那种正常的农村,是山区!听说是九曲十八弯,公交车都不通的穷乡僻壤,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两个弟弟都在上大学,都要靠他一个人供,我跟他提买房吧,他说暂时买不起,要租,我问他有没有存款,他说去年他爸爸生了病,存款全花了,他两个弟弟还要上学,一年到头没攒下什么钱……你说这样的日子……真真能过吗?可真真非铁了心跟他了,跟我说房咱们家不是有吗?车你不是给我买了吗?我把这些带着就成了……我是心疼那房那车吗?那些都是她的,我是担心她以后负担重啊,嘉木,你是最知道我过的日子的,你姨夫也是农村来的,我家做了他们家亲戚几十年的驻A市办事处啊!那个时候老师工资多低啊,我口挪肚攒一点钱,刚说要买点什么东西,他农村的亲戚就来借,我一开始碍于面子借了,可是借了就没有还的时候,后来我跟他撕破了脸大吵了一架,差点儿离婚,这才消停了不少,可就是这样,他背地里也不知道借出去多少钱,后来真真渐渐大了,农村的日子也好过了些,我家里才缓过来,我是怕真真跟我一样啊……”
林嘉木拍了拍她的手背没说话,这种事……她真不知道是爱情重要,还是面包重要了,“也许他是个负责任的好人呢,真真跟着他会有幸福的。”
“幸福什么啊!他两个弟弟一个大四一个大一,他还说大四的那个是学医的,要考研,大一的那个读的是三本,他还有个妹妹也十五了,听说学习也很好,更不用说他父亲重病一场已经没有了劳动能力,他家那一亩三分地都种不了了,他母亲也是一身慢性病,也要进城来看病,你说,他一年赚多少能填平这无底洞?他填不平就得真真填,真真填不平得我填啊……”
“唉……”怎么说?说赵真真太傻?还是说五姨太现实?真真才二十五岁,以爱情为重闭着眼睛往里面跳也正常,五姨经历的事情多,清醒地看见这婚姻背后的艰辛,不许女儿嫁也是正常的,“她要房?”这就让林嘉木有些不齿了,你为了爱情付出,你爱情至上,你就自己去,为什么还要拖累家里人?
“她说让我把我之前说过给她的房子给她……那房子是我前年卖的,还没还清贷款。”
“那她是想还贷了?”
“她……”张老师哭了起来,“她就是想还贷,我也舍不得啊……”
“这就是她的不对了,她自己为了爱情,那就为了爱情付出,吸家里老人的骨髓算什么本事?”
“本来她结婚我也是要帮助她的,房子我不在乎,我们俩个老的死了,全是她的,可她还说要加名,把她男朋友的名字也加上去。”
“这是她男朋友的意思?”
“她说是她的意思,我的傻闺女啊!”张老师看了一直没什么话的郑铎一眼,“那怕是她找的男朋友跟郑铎一样,家里没什么钱,也没什么人了,可是自己能干,人又懂礼貌,我也认了,我们俩夫妻攒下的这点产业,不给她给谁啊,可是现在……”现在不是给她的问题,是有可能被别人家吸干的问题,最可怕的是……“现在这人心难测啊,我也怕那人一旦翻了身,翻脸不认人,真真可就……嘉木,你最懂道理,你也最知道人心,你帮帮五姨,劝一劝真真,如果劝不动……最好把婚事搅黄了,别人花多少钱,我花多少钱!不!我给双倍!”
“五姨,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我尽力……”林嘉木却是连尽力而为都说不出,“我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如果他是好人,我劝一劝真真,让她对未来有点规划,如果他不是,我再想办法。”
“谢谢你了,嘉木。”
两人出了医院,郑铎表情颇有些别扭,“你怎么这么痛快答应你五姨了,如果他们俩个是真爱呢?”
“是真爱的话……就有情饮水饱,别拖累家里人,如果她是我的女儿,我一不着急二不上火,直接跟她说,你如果要我的资助,那就找个让我满意的男朋友,如果违逆我的意思,你就自力更生,这世上没有你违逆我的意思,还要让我出钱让你和他过美好生活的道理。”
郑铎干笑了一声,不说话了,身为男人,他其实是同情这个故事里的男朋友的,家里负担重没有钱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在努力奋斗了,可是贪图别人家的房子,还要加名,就……有点让人鄙视了,“原来我还是有车没房父母双亡,别人眼里的金龟婿啊。”想到嘉木五姨说的话郑铎笑道。
“说到房子,我介绍给你的楼盘你看了没?该下手了,别听别人喊房地产要如何如何,没房阶级重要的是有个窝,你要早五年听我的,你的存款够首付一百多平,现在也就是八十平吧。”
“我?我现在挺好的。”郑铎笑道。
“你就好你的吧,没房找不着老婆别怪我没提醒你。”
丈母娘啊丈母娘,你们才是中国房价的助推器……
2、第一次接触
嘉木语录:相比于直接进攻,迂回也许更有效果。
“真真啊,你上次不是说暑假很无聊吗?有没有兴趣暂时来我这里帮我管一管办公室啊?我跟郑铎最近忙死了,实在是分不开身,办公室像猪窝一样。”
“姐,你需要的是保洁员。”真真笑嘻嘻地说道。
“保洁员不会接电话整理档案啊,再说我那里客户的材料很多,普通保洁我信不过啊,来嘛,来帮帮姐姐,事情结束之后姐送你一个GUCCI的真品包,海外货哦。”
“不用真品包啦,你折价给我就成,我缺钱。”
“好吧,你帮我一个月,我给你两千块成吗?包空调包两餐哦。”
“好吧,不过我要弹性上下班时间。”
“本来我们就是弹性上下班啊……你来吧。”
“嗯,明天早晨八点。”
看来真真是真缺钱了,否则这小妮子绝对不会不要更值钱的GUCCI包,她过去哪想过这些柴米油盐的问题啊。
郑铎见林嘉木在沉思,随手将一叠资料放到了林嘉木的桌上,“你的那位表妹夫,该负的责任还不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呢,看来在山区计划生育真是一纸空文。”
“什么?”林嘉木翻看起了资料,郑铎嘴里她的表妹夫,今年二十九岁,姓夏名庆丰,家里除了爸爸妈妈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之外,还有一个姐姐,姐姐叫桂枝,为了供弟弟上学十六岁就辍学打工了,夏庆丰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姐姐赚的,后来弟弟们都上学了,为了能供得起弟弟,姐姐嫁人了,靠着彩礼钱让弟弟们一个都没辍学。
“夏庆丰还算有良心,每年外甥生日都寄钱给姐姐,不算多,两百块罢了,这也是他们家唯一给姐姐的东西,其余都是姐姐不停地给弟弟妹妹寄钱,一直到夏庆丰开始能自给自足,也因为这样,这个姐姐在夏家的地位很高,说一不二。”
“这上面说这个姐姐在A市?”
“嗯,开了间早点摊子,位置有点偏,离这里坐公交车要倒两次车。”
林嘉木想了想,“看来我们要连早餐都包了。”
“你是说……”
“看看真真对这家人有多大的诚意吧。”林嘉木瞧着资料里夏庆丰的照片,长得不能说是多好看,就是白白净净的戴着眼镜瞧着挺斯文的,如果不说他的背景,绝看不出来是山里出来的。
第二天早晨,赵真真来的时候,果然拎着早点,“表姐,我把早餐买来了。”
林嘉木摸了摸,“咦,有点凉了啊,楼下王阿姨早餐铺的早点就很好吃,你每天早晨去拿里取早餐就行,不用给钱直接挂帐,我每周去结一次就行。”
“唉呀,这间早餐铺离我家近嘛,他家做包子可好吃了,表姐,你吃吃看嘛。”
林嘉木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味道还行,普通早点铺水平,绝没有好吃到非这家不吃要隔大老远带来的地步,“好吧,你记得让他们开发票,我每周跟你结一次。”
“好嘞。”
这个时候郑铎从浴室里走出来了,他非常爱流汗,早晨又有晨练的习惯,从六点钟一直运动到七点,再从住处跑步到咨询社,到咨询社的第一件事就是冲澡,他穿着惯常的蓝色的运动七分裤和紧身背心,因为听见了赵真真的声音,又抓了件格子衬衫穿上,可就是这样这出浴的情景也有点震撼。
只见他光着脚丫子踩着人字拖,肌肉从小腿开始便布全身,紧身背心勒出了他的八块腹肌,随着他擦头发的动作背心时而扭曲露出人鱼线。
“我……”赵真真脸一红,扭开了身。
“办公室礼仪。”林嘉木倒是挺欣赏郑铎的身材的,说这句话只是习惯。
“有早点?”郑铎把擦头发的毛巾随手扔回卫生间,伸手就去拿豆浆。
“你自己弄脏的浴室,自己收拾。”
“吃完早点再收拾。”郑铎不以为意地说道,喝了一口豆浆之后皱了皱眉,“不是王阿姨早餐铺的?”我勒个去,这个赵真真还真做得出一大早转两趟公交车照顾大姑姐生意的事。
“是我家楼下早餐铺的,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不错。”不错个屁,一喝就是豆粉冲的,郑铎喝了两口就放下了,“有点凉,我煮咖啡去。”
凭心而论赵真真长得不错,个子比林嘉木稍矮,长得挺白的,五官清秀气质端庄,看起来就是个乖乖女,而且很会穿衣服,郑铎办了这么多案子,对女人的时尚观也颇有心得,比如赵真真的这一身,就算是出自淘宝价格也不低,她手上的施华洛世奇水晶手链就不便宜,脚上的小羊皮凉鞋应该是精品店出来的,包好像也是一种小女生很喜欢的牌子,看得出她们家养她养得很精致,也因为这样,她脖子上那条应该是老银匠特价货的银项链就显得很突兀了。
郑铎离开之后,赵真真坐到林嘉木身边,“姐,他真是你男朋友?”
“是啊。”林嘉木笑呵呵地说道。
“真有型,就是肌肉太多了,人看着粗鲁。”
“他性格挺好的。”林嘉木摸了摸赵真真的头发,“缺钱啦?”
“我一直没怎么存钱嘛,现在准备要结婚了,当然要存点钱,唉……我这些东西又不能卖钱。”
“你啊,一个月的工资花光了,月月还得姨夫补贴,怎么一夜之间就懂事了呢,真不知道能让你变乖的是谁。”林嘉木的五姨夫原来也是老师,赚得是死工资,后来压力太大,离开学校出去练摊开书店,现在书店业是夕阳产业,书店五年前就关了,可是铺面房他们家攒下了,每年收房租都过得不错,姨夫再靠着老关系做点在各个学校推销学辅资料的活,一年不少赚,也许是因为觉得亏欠了老婆孩子,他一直对赵真真极为娇惯。
赵真真脸红了,“当然是他喽。”
“他是谁啊?”
“我妈还没见过他呢……”
林嘉木眼神一冷,都谈婚论嫁说到房子的事了,未来岳母还病了,赵真真为讨好大姑姐早起买早点,转两趟车才到自己公司,结果他自己到现在还没出过面,此人教养实在是可议,“你妈可是说了他不少的事……”
赵真真拉开了和林嘉木的距离,“我妈说什么了?”她提高了声音。
“你妈说他有出息呗,谁也不依靠,现在已经是销售经理了,听说薪水加提成收入很高?做销售的,想必口才也很好。”
赵真真的脸色好看了些,她以为她妈妈为了虚荣没跟林嘉木说实话,“他就是家里穷点。”
“家里穷不是问题,人好就行,你家只有你一个女儿,他要是孝顺,等于多了个儿子。”
“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会把我爸妈当成亲生父母一样孝顺的,他自己就是个孝子……赚得钱多数都给家里人了。”
郑铎端着热咖啡出来,手里还有一盘子包子,“我拿微波炉转了一下,热点比较好吃。”
“不好意思,明天我用保温饭盒给你们带早点。”
“没关系……”还是要绕远路买早点啊……林嘉木摸摸赵真真的头发,自己的这个表妹,真是一片痴心。
夏庆丰在林嘉木跟前第一次亮相并不算晚,赵真真来咨询社的第二天,林嘉木和郑铎刚完成一次客户约谈,从外面回来,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有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瘦高眼镜男围着围裙在拖地。
“你是……”林嘉木笑眯眯地问道,虽然她看见眼睛男的一刻,已经认出他就是夏庆丰了。
夏庆丰放下拖布,推了推眼镜,用围裙擦了擦手,伸手和林嘉木握手,“表姐吧,我是夏庆丰。”
林嘉木跟他一握手就知道,这人虽然出身农村,但没做过什么农活,手比她的手还要嫩点呢,“这是郑铎。”
“表姐夫。”夏庆丰又对郑铎伸出了手。
郑铎笑呵呵地跟他也握了手,这人不愧是做销售的,自来熟的功力实在不差,“怎么是你在拖地啊?真真呢?”郑铎适时扮演起姐夫兼老板的角色。
“真真去买菜了,总叫外卖不划算。”
“她会煮饭?”赵真真?
“我会煮饭就行了,真真暂时给我打下手,姐夫和姐姐别嫌弃就行。”
难怪赵真真会陷进去,林嘉木跟他相处了半个多小时,就发觉了此人谈吐颇有深度,而且惯会套瓷,不过是一起吃了顿家常的晚饭,就好像跟他们认识了几十年一样的那么熟,真真在他跟前就是个满眼崇拜的小女孩,而且他对真真很不错,真真不爱吐鱼刺,他就一根一根的把鱼刺都挑出来,又哄着她吃蔬菜,说到他自己的未来的时候,他更是充满自信,让人能看出来此人并非池中之物。
送走他跟真真之后林嘉木叹了口气,“倒退十年,我都会被他勾引走。”
“不是吧,十年前你那么天真?”
“呵呵。”林嘉木笑了笑,“你对他印象如何?”
“未来可期,可惜功利心太重,论心机你表妹……被他卖了还得替他数钱。”
“她自己被卖就算了,我怕我五姨和姨夫也被卖。”林嘉木揉了一下额头,“吃太饱了,出去走走。”这种涉及到自己亲人的案子,太耗费心神了。
3、实例教学
嘉木语录:有些时候实例教学的力量,要比一万句劝说还有用。
夏庆丰开着赵真真的POLO车,见赵真真坐在副驾上晕晕欲睡,调高了冷气,“你表姐是做什么的?公司看起来挺小的。”
“她……”赵真真打了个哈欠,“她是做私家侦探的,公开是叫咨询社。”
“你不是说她是个律师吗?”
“是啊,律师兼私家侦探,主要处理离婚官司、继承纠纷什么的。”
“那姐夫呢?”
“调查员之类的吧,他那肌肉挺吓人的,也能吓跑一些想找麻烦的人。”赵真真没见过郑铎出手打过人,对他的背景也不是很了解,以为只是一个肌肉吓人的。
“那房子是她自己的还是租的?看起来挺赚钱的。”
“是挺赚钱的,现代人爱折腾,外遇、离婚、私生子什么的,折腾来折腾去的,就是我表姐这行的人最赚钱。”
“那她给你一个月两千就有点少了。”
“我只是帮忙,每天在她那里免费吹冷气上网,除了收拾收拾办公室,整理一下材料,偶尔接一下电话,基本没什么事,过了暑假我就回去上班了,她说要给我一个GUCCI的包,我没要。”
“一个GUCCI的包多少钱?”
“她有经常出国的朋友,她说是要送我当季的新款,大约五、六千块钱吧。”赵真真不以为意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要包?”
“包又不能当钱花,我不缺包。”
“卖了也行啊。”
“呵呵,等到了我手里我就舍不得卖了啊,还不如看不见呢。”赵真真笑嘻嘻地说道。
夏庆丰瞧着她青春肆意的笑容,转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有些人天生就是好命的,不知道缺乏是什么。
“真真说你见过那个姓夏的了?对他印象还不错?”张老师的声音里明显包含了指责。
“我见过他了,挺精明的男孩子,要不是家庭是那样的,跟真真是挺合适的……”
“合适什么啊……”
“五姨,你听我说,我准备去了解一下他家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也悄悄摸一下底,您放心,如果他真不适合真真,我一定会让真真回心转意的,你自己注意身体啊,别再着急上火了。”
“昨天你五姨父听说真真跟他的事了,气得骂了她半个多小时,真真那孩子还跟他顶嘴,要不是我拦着,他就要跟真真动手了……他最惯孩子了,从小到大还一根手指头没碰过真真呢……”
顶嘴就对了,自己就是农村出来的凤凰男,听说女儿找了凤凰男马上就变了脸色,嘉木闭眼睛都知道真真会怎么顶嘴了。
“五姨,你告诉我五姨父,让他也放心……那个……你们要不要见一见他?”
“我听说了他跟真真的事就想见他了,真真却说什么怕我骂他,不给他好脸色,伤他的自尊,不肯让他来。”
所以长辈的自尊就是可以伤害的了?看一个人是好是坏,不能只看他说了什么,还要看他做了些什么,夏庆丰是完全把真真掌握在手里了,不去见五姨和五姨父,肯定也是夏庆丰的意思,这样的人说是自尊心强,不如说是自卑心重,怕受别人的伤害,别人对他一点的怠慢他都会记在心里,林嘉木心里对夏庆丰的评价又低了一层,“嗯,我知道了,五姨,上次你不是说想去我家呆两天吗?干脆你跟我姨父趁着暑假没什么事,去我家散散心,现在我家那边凉快极了。”
“我哪有心思啊……”
“五姨,您听我说,您不在,有些事我倒好办了。”林嘉木想了想又道,“这次您跟我姨父出门,千万别给真真留钱,她不是跟我姨父顶嘴了吗?让我姨父把他给真真办的副卡停了,她要有情饮水饱,就让她饿着。”
“饿着?真真从没缺过钱啊……”
要不怎么说惯子如杀子呢,每一个让人吃定了的天真女背后都有惯子无度的家长,“五姨,您放心,有我呢,我能让真真饿着吗?再说她还有工资卡呢,又不是真没收入了,我供她吃,家里又有地方住,花不了什么钱,她要是真有什么急用,我也能应付。”
张老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忽然电话被人抢了过来,“行,我跟她妈就出门去度假,嘉木啊,这事儿……拜托你了。”
“五姨父,您放心。”有的时候杀伐绝断,还真得是男人,或者说男人更能清醒地意识到凤凰男的危害,两害相权取其轻,更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郑铎又是汗流浃背地从外面回来了,随手把包往办公桌上一扔,说了句“我先去冲个凉。”就像一股风一样地冲了出去,进了浴室冲澡,今年的天气真糟糕,快要立秋了还是一直发布高温警报,今天郑铎的活又是要在外面找人,不能在车里吹冷气,肯定是遭了不少罪,不过他从来不抱怨这些,顶多是骂一句天气,然后就去冲凉,最高纪录是一天洗了四回澡。
过了约有二十分钟,郑铎总算洗完澡换了衣裳出来,“总算把那小子的住址和活动规律搞清楚了,可以联络委托人了。”
“嗯。”林嘉木点了点头,“那小子挺狡猾的,这活你不能一个人干,我跟你一起去。”
“那委托人来了怎么办?”
“不是有真真吗?”
“哦?”郑铎挑了挑眉,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弱碱水咕咚咕咚灌进去半瓶,“你打算给她场震撼教育?”
“至少让她心里有点谱,不能再天真下去了。”林嘉木说道。
“不是我泼你冷水,那丫头中毒很深了,你的教育够呛有用。”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点一点做……最近我忙着她的事,你辛苦了。”
“知道我辛苦就多给点提成。”
“呵呵。”林嘉木干笑了两声,“千万别提钱,提钱伤感情。”
郑铎四下看看,“她呢?”
“去订外卖了。”
“传说中那位会帮忙下厨的仁兄呢?”
“忙工作呢。”林嘉木笑道,“我今天根据他的名片查了查他们公司,呵呵,做销售的是个人就是销售经理,十几个人共用一个助理,底薪一千五,提成无上限,不过他的业绩还行,能稳进前五,月入近万是没问题的,问题是他之前的几年工作还不如这个呢加上家里负担重,再加上他爸爸是真生病了,在市医院住了半个多月,花了快七万块钱,他现在能有不到十万的存款就不错。”
十万块听起来很不错罢了,A城虽不是北上广,但经济发展迅猛,房价涨速度快,房屋均价也有一万三,二环以内没有低于一万五的,十万的存款连厕所都买不来。
两人刚说完,就听见外面的人拿钥匙开门,郑铎起身过去帮着开了门,从赵真真手里接过外卖,看见她满头大汗的,又递上了纸巾,“天真热。”
“是啊。”郑铎看了一眼里面的菜色,三素一荦,做得还成,摸摸还是有点凉,估计又是“楼下早餐铺”的作品,“嘉木,快来吃饭吧,不是说等会儿就要出门吗?”
“嗯。”林嘉木从办公室里出来,到了厨房,三个人围坐各自拿了饭出来,“楼下早餐铺”的外卖做得还成,尚能入口,就是油有点重,荦菜肥肉有点多,不过外卖嘛,都差不多,嘉木吃了两口素菜道,“等会儿我跟郑铎都出去,有个委托人要来,你先招待一下,让她坐一会儿,跟她说我跟郑铎半个小时之内回来,她要是哭的话你就安慰她一会儿。”
“嗯。”赵真真点了点头,哭哭啼啼的委托人这些日子她也见过几回,只不过一般林嘉木都是把人带进办公室说话,说完了话委托人有些转悲为喜,但更多的人是转悲为怒,出门时目光都冷得很,“你们……真是半个小时就会回来吗?”
林嘉木笑了,“总之她无论什么时候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来,你都答半个小时就会回来就行了。”
“哦。”
林嘉木和郑铎刚走不到二十分钟,门铃就响了,正在刷晚的赵真真紧张地关上厨房的水龙头,跑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个将近四十岁,留着中长卷发,看起来有些憔悴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看见是她开门,退后看了一眼门牌,“林嘉木在吗?”
“我们老板刚出去了,她说了您要来,让您等她一会儿。”
中年女人点了点头,进了屋,坐到了客厅里,打量了赵真真一会儿道,“我上次来没看见你。”
“我才来了几天。”赵真真笑道,“您要茶还是咖啡?”
“给我倒杯水就行了。”
赵真真给她倒了杯水,坐到了她旁边,她虽然社会经验有点少,但还是有跟学生家长沟通的经验的,慌了一会儿很快镇定了下来,“今天的天气真热啊。”
“嗯。”女人喝了口水,刚想说些什么,电话就响了,她看了一眼电话,直接挂断了,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了,如此便进入了电话响,她挂断,电话再响,她再挂断的循环。
赵真真忍不住说道,“你可以设定黑名单的。”
女人没说什么,把电话交给了赵真真,“我不会弄,你会弄吗?把我设定。”
“哪一个电话?”
“标名是老公的那个。”
赵真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电话又响了,女人把手机从赵真真手里拿了回来,接起了电话,“你不用劝我,我找到他肯定把他送到公安局,还不出货款就让他去坐牢!”
“你说说我放过他多少次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轻重?这次的货款他不拿出来,公司就得破产你知不知道?你只为你弟弟考虑,有没有考虑过我和孩子?你别提你妈生病了,我告诉你,这次不管用了,就算是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也得把货款要回来,再给她送终,对!我就是不孝了!我就是钻进钱眼里了,这次货款要回来,公司保住了,咱们俩个就离婚!你跟你们家人过去!我跟孩子过!”她说完挂断电话,把手机又给了赵真真,“帮我设黑名单。”
“哦。”赵真真替她把手机设到了黑名单,“阿……”她想叫阿姨,后来想了想换了个称呼,“大姐,你是跟你老公吵架啊。”
“不是跟他。”中年女人拿过纸巾擦了擦眼角渗出的眼泪,“我们俩个感情挺好的,要没他们家人搅和绝不是现在这样,妹子,你还没结婚吧?姐告诉你一句大实话,千万别嫁农村来的凤凰男,他就是再有才华再爱你也不行。”
“啊?”
“我跟我老公是大学同学,都是学农的,大学毕业以后我求我爸爸把他安排在了研究所,跟我一个单位,我们单位主要是研究推广优种良种的,就是玉米三号,水稻高产四号之类的,后来他觉得在单位赚得少,就拉着我出来了,我们俩个自己做公司,算是白手起家吧,总算把公司做起来了,可是公司做起来了,事就来了,原先他们家只是弟弟娶媳妇盖房缺钱,老人有病缺钱之类的要钱,看他发达了,一家人全都从农村出来了,他弟弟一个小学没毕业,只会开拖拉机的,也被他安排了个司机的职位,可他妈说没有哥哥是老板,弟弟开车的,非让他给他弟弟安排个副经理之类的职位做做,还有他家的那些亲戚,把职位占了个七七八八,好多人才都被挤走了,这些就算了,他弟弟非要帮着收货款,原来是贪,我跟他一吵架我婆婆就护着,别说是开除,连换个职位都不行,这回他是直接拿着一百多万的货款没影儿了,我们公司本来就越来越难做,现在雪上加霜……”
“你婆婆她……太不对了……”
“她……就是农村老太太的思想不患寡患不均,她还嫌弃我生的是女儿,说什么女儿是赔钱货,以后财产都得给他弟弟生的儿子,吃我的喝我的还嫌弃着我,他还一味的顺从他妈,让我孝顺,说什么当初是他弟弟辍学回家种地,这才能供他上大学,他爸也是为了给他赚学费累死的,他要照顾他妈和他弟弟,他欠他家里人的,我也就欠了……真恨我当初瞎了眼!怎么就嫁给了这样一个人了。”
赵真真不说话了,她小的时候家里也是这样的,农村的亲戚来来往往的,来的时候拿点土特产,走的时候大包小包的,她的衣服稍微穿小一点就有亲戚掂记着打包带走,爸爸妈妈没少为了这样的事吵架,“那也不用离婚啊……”
“我离婚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女儿,再不离婚,我女儿连上私立高中的钱都没有了,她成绩一般,考不上好公立高中,要是像她奶奶说的,随便上个高中就行了,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赵真真看见她动都没动面前的水,沉默了一会儿,“我给你倒杯热水。”
“不用了,林嘉木不在……”她话音未落,门铃就响了,赵真真站起身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着个穿西装的陌生中年男子。
“江芬在不在?”
“江芬?”赵真真有些疑惑,里面的中年女人已经站了起来,“王安生,你怎么来了!”
赵真真退后了一步,估计这个人就是刚才跟自己聊了许久的委托人的老公了,她想到自己的身份,又迎了上去,“这位先生……”
王安生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奔着江芬来了,“别人跟我说你请了私家侦探时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做这么绝。”
“别人?哪个别人?是不是你那个表妹小花啊?人家做保姆,她也做保姆,派头倒比别人家的保姆大,连我闺女多喝点牛奶她都敢念,表妹,一表三千里还好意思充亲戚!”江芬冷冷地说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我土,我村,嫌弃我妈,嫌弃我弟弟妹妹,连保姆都嫌弃上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跟你结婚了,你现在能当老板娘吗?”
“呸!臭不要脸!要不是我你早回你们乡下种地去了,搞不好能混个乡长当当!”江芬直接吐了他一身,“你还没说呢,你怎么找到我的?”
王安生到底是理亏,被吐了一身也只是拿纸巾擦擦,被人问到说怎么找来这儿的,也是不说话。
赵真真手里还拿着江芬的手机呢,略低头一看……“大姐,你这手机有定位功能。”
“好啊,会手机定位了,你也不是乡下小子啊!”江芬冷冷地说道。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我就问你一句,你放不放过我弟弟?”
“现在是我要求你弟弟放过我!别的穷亲戚要钱,他是要命!你原来怎么说的了?说他只是挂个副总的名,什么都不用干,现在呢?货款你也敢让他去收,上次偷二十万,你自己拿私房悄悄抹平了,他摸上公司的前台,人家老公闹得公司不能营业,要打断他的腿,你也花钱平了事,这回他敢一百多万就这么不见了踪影,你大老板拿什么抹平?”
“我……”王安生一时语塞,“江芬,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是啊,我是不是这样的,你没钱吃饭,我就往你钱包里塞钱,你创业辛苦,我上顿馒头下顿方便面的陪你熬,说话从来不敢伤你自尊,结果呢?你们家人来了,你把我跟闺女当成一回事了吗?他们才是你的家里人,我跟闺女屁都不是!”
“江芬……我妈……她不容易……我爸活着的时候爱喝酒,脾气不好,要不是她护着……”
“你别讲你家的那点破家史了,我听腻了,感动劲儿也早过了,我就问问你,这一百二十万三千六的钱你怎么办!人家上家可是等着咱们打款呢!人家可说了,这回要是不及时还钱,以后再不给咱们供货了!”
“把……房押出去……”
“押出去?房子可是已经抵押贷款过了……你是要押出去借高利贷?你为了你兄弟可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啊!我告诉你,那房子我还有一半的产权呢!你特么的休想拿去填你们家的无底洞!”
“江芬!你讲点道理!”
“王安生,我没报警已经是给你面子了!”江芬冷冷地说道。
“两位……您俩位先都消消气,坐下说,等会儿我们老板就回来了。”
“江芬……妈都病了……”
“你妈病了你就去护理啊,你来这儿跟着我干什么?我本来也是不孝顺不会生儿子的倒贴货,你妈说得多好啊,她儿子现在是大老板,住大房子开好车,把我休了转身就能娶二十的黄花大闺女!”
“江芬,我妈是老人,她说什么你就……”
“我就怎么样?我明告诉你了,这回的货款要回来,咱俩就离婚!你找你的二十的黄花大闺女!我带着我闺女过!这年头谁离开谁活不了啊!”
“你别总拿离婚威胁人……”
“我威胁?呵呵,你就当我是威胁吧!”江芬坐到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忧凄之色。
王安生则是站在原地坐立不安,“你请的这些人是什么人!可别伤了我弟弟!”他心里其实也不是十分着急的,毕竟江芬没报案,要知道弟弟这是职务侵占,一百多万的案值,就算是清退了所有款项,最低量刑也得五年,现在江芬是请私人侦探找人,多少是顾及了亲戚情份的。
“哼哼,我跟他们说了,留他一口气说出钱在哪儿,别的我不管。”江芬冷冷地说道。
赵真真站在一旁想道,这两人当初也是因为相爱结婚的吗?怎么到现在互相之间连多看对方一眼都不肯了?同学、朋友也有说凤凰男不能嫁的,可是自己的爸爸就是凤凰男,从小到大,对自己极为疼爱,对妈妈也体贴照顾,妈妈偶尔带自己回乡下,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亲戚们,对自己母女都是很照顾的,乡下人吃家宴男女分桌,可是妈妈就能坐到主桌上,自己得的红包也是最厚的。
由此可见,凤凰男也要看个人的品行,她相信夏庆丰也会是个好男人。
两个人正缠夹不清呢,门铃又响了,赵真真这回多了个心眼,掀开了猫眼看外面,是林嘉木和郑铎,两个人一人扯着一个人的胳膊,好像不方便开门,赵真真赶紧把门打开了。
他们三个人刚一进门,被林嘉木和郑铎制住了的胖大男人,就喊起来了,“哥!救救我!救救我!他们要打死我!这是绑架!这是非法拘禁。”
郑铎一腿把他踢到了地上,“哟,你还挺懂法啊,非法拘禁我跟林嘉木最多拘留十五天,你特么职务侵占一百多万,五年都算是便宜你了!”
“什么职务侵占!我拿我哥的钱……”
“王平生,你住嘴吧!你是不是职务侵占我说了不算,得问警察!”江芬冷冷地说道,“嘉木,帮我报警。”
“哥!”王平生又喊起了哥。
“江芬,看我面子,看我面子!”王安生站到了妻子和弟弟中间,对于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王安生也气得不行,可是真要捉他进监狱,他就舍不得了,“平生,你嫂子这回是真生气了,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你嫂子报警我也拦不住。”
“哥,我没钱了啊……我的钱全还给债主了……”
“什么债主?”
“他赌地下六合彩、赌球。”林嘉木说道,“为了翻本借了高利贷。”
“哥!哥!我还不出钱来他们就要我一条腿,那些人太狠了,我……我……”
王安生听到弟弟赌六合彩、赌球,脸上一会青一会白,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不要再赌了吗?那些人全是黑社会组织的,有输没赢!”
江芬冷笑道,“原来你早知道他好赌。”明知道自己弟弟好赌,还让自己的弟弟经手巨额的货款,这人不是真纵弟无度,就是别有隐情!
“他一共欠了高利贷二十万,利滚利变成了五十万,他贪污了货款还了五十万,昨天一夜又输了三十万……加上他挥霍的,现在手里还有二十万。”郑铎从背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扔到了桌上,“这是我们追回来的。”
“剩下的窟窿你怎么补?”江芬问王安生。
“贷款吧……”王安生声音小了些,“江芬,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明天就把妈和弟弟一家全送回去,我妹妹一直挺老实的,你就忍一忍她……至于小花,我现在就打电话把她辞了。”
“你不用这么委屈你家里人,也不用把房再抵押给高利贷,咱们离婚,前一阵子肖所长不是说要收购咱们公司的专利吗?卖多少钱减掉这一百万,咱们俩个对半分,车归你,房子归我,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江芬……你……别这样……”王安生嘴里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露出了某种轻松之色,江芬闭了闭眼,向林嘉木使了个眼色。
林嘉木忽然说道,“王先生,你要抵押贷款,怎么不用清苑小区的房子抵押贷款啊?”
王安生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你,你……你胡说什么!”
江芬看见林嘉木的神情,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她跟王安生十几年的夫妻,彼此还是很了解的,上次王平生贪了二十万的货款,王安生就很生气,要把他赶回乡下去,可是后来他自己掏了私房抹平了帐,又继续重用弟弟,江芬就觉得不对劲了,这次王平生又贪了一百多万,王安生还是一心一意地保弟弟,她除了让林嘉木查王平生藏在哪儿,还让林嘉木查王平生掌握了王安生什么把柄……这才有了这许多的事。
“我们是在清苑小区找到的王平生,他叫住在那里的年轻孕妇小嫂子。”林嘉木说道。
江芬再不说话了,从赵真真手里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直接拨了公安局经侦处的电话,“喂,是经侦处吗?我报案……”
王安生和王平生都跳了起来想去抢电话,郑铎早有防备,一人给了他们一拳,两个人全倒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半天喘不上气来。
江芬看见王安生脸色惨白惨白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往下淌的样子,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公司归我,房子归我,存款归我,车子归我,孩子的监护权归我,清苑小区的房子归我,你给你妈买的房子归你,你给你妹买的房子也归你,咱们离婚,我再不追究你弟弟。”
王安生看着弟弟想想自己在清苑小区的情妇,最终点了点头。
江芬看见他点头了,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嘉木……”
林嘉木进了办公室,不到十分钟就把刚出炉的离婚协议拿了出出来,里面对公司的财产和房子、车子等等标注详细,刚缓过来的王安生翻看了一下协议,知道林嘉木真把所有东西都查得很清楚,自己的妻子怕是也早有准备……拿起笔又放下……“江芬!”
“签字!”江芬扭过脸不去看他。
公司早成了鸡肋,现在一百多万的货款只剩二十万,也就是那些专利值点钱,可也是顶多值两百多万,去掉人员工资清欠,余款加上存款将将能拿回抵押在银行的房产证,清苑小区的房子是贷款买的,现在卖掉是能赚点钱,剩下的……王安生知道,自己并不吃亏,可还是舍不得……
“那人可还等着上位呢!”江芬冷冷地说道。
想想自己情人肚子里已经被B超照过确定无疑的儿子,王安生咬咬牙签了字。
江芬把离婚协议拿到手也签了字,之后忽然疯了似地冲过去对着王安生和王平生兄弟就是一通的乱踢乱打,“你个畜牲!为了谋夺你哥的财产就给他找小三!你当我不知道吗?那个贱货!不过是个三陪女出身居然敢冒充是在校大学生!呸!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两人被打得有些糊涂,听见江芬这么骂,王安生顾不得躲她的拳脚,也去问王平生,“她真是三陪……”
“她不止是三陪呢!”江芬冷冷地说道,“我两年前因为不舒服去医院看病,医院说避孕环早移位了,好几年前就没有作用了,我干脆就把环取了,医生说我不用做什么避孕措施了,反正这些年也没意外怀孕,以后应该也不会,你猜是为什么?那个贱货生了儿子,你记得验DNA!是你弟的贱种也算肉烂在锅里,就怕连你弟的孩子都不是!”
王平生躺在地上喊道,“江芬,你设局害我!”
“我害你也要你自己贱!”江芬冷哼了一声,“嘉木,让这两人滚!”
郑铎一手拎一个,把这两兄弟扔了出去,“别忘了明天去正式办离婚手续。”
赵真真东摸摸西摸摸,慢慢摸到了林嘉木的办公桌前,“姐……原来那个江芬,一开始就打算离婚啊?”
“之前她老公拿钱给他弟弟填窟隆不说,还让他弟弟继续做副总的时候,她就起疑心了,找到了我,没想到我刚拿到她小叔子找了三陪女给她老公做情妇的证据,她小叔子就又卷货款跑了……她这才下定了决心要跟她老公离婚。”
“啊?光是外遇她还不想离婚?”
“做生意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多了,她本来只是打算抓到把柄闹一场,让她老公把婆婆小叔、小姑全赶走的,没想到……她小叔贪得无厌,竟然卷走了一百多万,让公司陷入困境,她决定再不忍了,把那一家人全赶走。”
赵真真叹了口气,“可是钱没追回来……”
“妹妹,国内的地下六合彩和赌球都是非法的,要在网上赌。”林嘉木笑道,既然已经追查到了王平生,又怎么会让他真的把五十万全赌进去了呢?那银行卡里的钱一共是七十万,“江芬早就跟上家谈好了,先付七十万的货款给他们,余下的下个月再回笼一些资金就能还上了。”说到底是现金流出了问题,七十万也不无小补。
“那他们的公司还卖吗?”
“卖也不能现在卖,江芬打算自己经营一阵子试试看。”
“唉……可是那个姓王的,还得了那么多的房子。”
“他给他妹妹买的房子在县城,不值钱,给他弟弟买的房子写的是他弟弟的名字,你以为他弟弟那么会赌,房子又能留多久?他给他妈买的房子倒是有他的地方,可是也只是有个容身之处罢了,丢了公司这只下金蛋的母鸡,他四十多了,不过是坐吃山空罢了。”
“姐,夏庆丰不是那样的人……他……他像我爸。”
林嘉木挑了挑眉,“你爸?”
“我爸一辈子都对我妈好,小的时候虽然家里穷点,他们爱吵架点,可是我爸都让着我妈,我爷爷奶奶也是好人,家里养猪养鸡,都舍不得吃,年年往我家里送……”
“既然嫁给凤凰男也没关系,你爸为什么那么生气呢?”
赵真真不说话了。
“你妈吃的那些苦,你不知道。”林嘉木叹了口气,“再说那个时候大家都穷,房价和物价也不像现在这样高得离谱,人心也单纯,你爷爷奶奶确实也挺朴实的,你爸知道护媳妇,要不然你爸妈也过不到现在,现在这个时代……”
“姐,你怎么也跟那些人一样啊,张口闭口的钱……郑大哥也没钱啊……”
“我公司里纯利润我六,他四,他可不是没钱,就算是他不跟我合伙,以他的本事,也不会赚不到钱,最要紧的是他知道事事以家人为先。”
“夏庆丰对家里人也很好,他还说要投资给他姐的早餐铺,让他姐把旁边的铺子也盘下来,好好装修一下改成快餐店呢……原来那地段偏,现在也不偏了,人越来越多了……”
林嘉木笑吟吟地瞧着赵真真,“他有多少存款?十万?十二万?都投资给了他姐姐,有没有考虑过你们结婚怎么办?”
“我家不是有房吗?婚礼什么的,简办……现在不是流行裸婚吗?”
“裸婚是男女都裸,我可没听说只有男方裸的。”
“我知道说在房产证上加名是不对,他也说过我了,我不加名了……”
“你知道你爸妈订了动车票要去哈尔滨了吧?”
“嗯,我知道了……”
“早点回家吧,把夏庆丰也领着,跟他们吃顿饭。”送走赵真真之后,林嘉木叹了口气,别人的案子她虽然办得很认真,但是不走心,真真的事……她是真烦恼也真走心了……
4、商场风波
嘉木语录:当女儿遇见凤凰男,明智的家长第一步就是切断天真妹“脐带”断掉金源。
其实嘉木咨询社的大部分业务都是在外面办了,初次见客户的事都归了凤凰茶馆,并不需要什么人守在咨询社里,知道咨询社地址的老客户,来之前多半会事先电话有约,赵真真的事并不算多,而且自从她父母走了之后,赵真真莫名地“忙”了起来,听说是夏庆丰的爸妈和弟弟妹妹都来了,她要陪着吃饭逛街之类的,林嘉木索性就给了她一天的假,让她出去走一走。
她一走郑铎也解放了,不用穿背心外面还要套件衬衫或者要穿T恤了,直接只穿了背心和六分裤,连拖鞋都不穿光着脚走来走去的,先看了一眼档案室,又转悠了回来,“真真这丫头真不错,档案室整理得很整齐,你的那套按事件跟当事人姓名首字母排序的档案排列法,她一看就会了。”
“本来她就是挺聪明的丫头,学业上从不用人操心,她小的时候我五姨父和我五姨都忙,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学业上也没耽误过。”
“可惜长大了有点犯糊涂。”郑铎在办业务的间隙也查过夏庆丰,对他的印象不算好。
“谁都有点糊涂的时候。”林嘉木笑道,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铃响了,她共有三部手机,一部是业务手机,一部是备用业务手机,第三部则是私人手机,除了亲戚和极好的朋友,没人知道这个号,她略扫一眼来电显示就笑了,“是真真。”
“喂……”
电话那头的真真快哭了,“姐,我在永兴百货,你快来吧……”
“真真,怎么了?”
“我爸是不是出事了?他给我的副卡人家拒收……”
“你买什么东西了?需要多少钱?”
“我给庆丰的爸妈和弟弟妹妹一人买了一件反季的羽绒服,一共四千多点,我带的现金不够,就去刷卡,谁知道……卡……”
“你在那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林嘉木放下了电话,想了一下笑了,停卡的效果出来了,也让真真看一看,她没钱时夏庆丰和他家人的嘴脸。
郑铎看见她说一会儿就过去,不但不动反而在那儿傻乐,就知道她是又一次得计了,“你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我喝完水就去,你开车。”林嘉木说罢慢悠悠地喝起了水。
林嘉木的水喝完了,又想起来吃饼干了,抱着饼干桶上网刷朋友圈,郑铎则在修剪他长得奇快无比的手指甲。
电话铃又响了,林嘉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电脑调了静音,接了电话,“真真啊,现在外面施工,我堵在路上啊……你给庆丰打电话了吗?”
“我先给他打的,庆丰在上班,他们老板不准他请假……姐,你快来吧,下午我就打电话让我妈往你卡里把钱补上。”
“要不然你先把衣服退了吧……”这蠢货!还不懂她父母就是为了躲她才远走的,副卡是她爸故意停的。
“伯父伯母也是这么说的。”赵真真四下看着,没结帐的衣服还堆在她身边,夏家父母已经被儿女们领到别的地方逛了,“可是……”
“你再给庆丰打电话吧,我这里还是堵车啊,不知道多久能到呢。”林嘉木放下了电话,干脆把饼干桶扔到了一边,“她要不是我亲表妹……”
“呵呵。”郑铎干笑了一声,林嘉木这人护短,她说她表妹可以,别人最好别插嘴。
“你笑什么?开车,走。”
“你真要去付帐?”
“夏庆丰比咱们着急,让他先去喽。”
赵真真眼泪围着眼圈直转,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打了一样的发烧,扯着夏庆丰的衣角,“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本来也应该是我买单。”夏庆丰交了款,把包好的羽绒服分给家里人。
“哥,你买单可不能算是嫂子给我买的礼物了哦。”夏家小妹原名桂花,因为念了书觉得有些土气,自己改名叫了夏微微,本来她以为哥哥找的城里嫂子真像是哥哥说的那样有钱呢,却没想到买礼物要买什么返季销售的羽绒服,爸妈还一直说好,这样比较合算,她皱着眉头挑了件比较不错的,结帐的时候嫂子的信用卡却付不了帐。
她眯起了眼睛,哥哥不会是上当了吧?她眼睛又在嫂子的手上瞄了瞄,她戴的手链好像是水晶的,包好像是挺有名的牌子,衣服穿得倒是挺漂亮的,不会都是哥哥花钱给她买的吧?
“你少说两句吧。”夏家三弟庆国扯了扯他的衣服,他虽然是他们家学习最不好的,却是最精的一个,这个城里嫂子很单纯,长得也挺漂亮的,他三表上的大学,同学里有钱人家的孩子多,他的见识也不是在县城中学读初中的妹妹能比的,这个嫂子确实挺有钱的,看她的一身穿戴,就值个几千块,也许信用卡是真出问题了,犯不上为这点小事得罪嫂子。
夏家二弟庆民则像是完全不知道现在的情形一样,跟自己的父母说着话,夏家父母则是一边跟儿子说话,一边悄悄打量了准儿媳,城里姑娘,穿得挺漂亮的,十根手指头嫩得跟水葱似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做家务,看她带着自己一家人买东西时的样子,好像完全不在乎钱,这样的人能过日子吗?不过听儿子说她家里好像挺有钱的,有车有房,自己一家人下火车,也是儿子带着她开车接的,就是车小了点,他们俩口子坐了小车,两个儿子和闺女还是坐了大女儿家里的微型面包车,要依他们看,微型面包车比小车实用多了。
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啊,一个月能赚一万块呢,原来家乡的人都笑他们俩口子傻痴心,非要供儿子上大学,现在都羡慕他们呢,等儿子在城里娶了媳妇,他们也搬到城里享福,那才是真让人羡慕呢。
夏庆丰本来在上班,真真带自己家里的人逛商场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真真有钱,所以真真打电话说信用卡刷不出来付不了帐,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想到是不是赵家出了什么事,信用卡才停了,可无论怎么样应该先把东西买了再说,可是偏偏平时不怎么坐班的领导今天来了,坐在办公室一直打电话,熬了快半个小时,领导总算走了,他借口说是见客户,这才出来的。
他自己的家人他知道,他父母还好,小妹却不是省油的灯,真真自尊心强,小妹要是说了难听的话,他怕是要哄很久才能哄好。
幸亏大弟比较懂事,他来的时候大弟正带着父母和二弟、妹妹闲逛呢。
说来也巧,他刚付完帐不到五分钟,正商量着是要继续逛还是去吃饭的时候,林嘉木就到了,身后还跟着又高又壮的姐夫郑铎。
对于郑铎,夏庆丰一直不知该怎么形容,一个一米八十多的汉子,跟自己女朋友一起做生意,做主的还不是他,整天围在女人屁股后头转,让做什么做什么,可是要说他不爷们,这形容对着郑铎却是怎么也说不出的。
林嘉木到了这一群人呆的商场中庭,见他们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满满的购物袋,“咦,羽绒服已经买了吗?”
赵真真这次是真哭出来了,“表姐,你怎么才来啊……”她自从十八岁以后就没有在物质上匮乏过,这次是真丢脸了,而且是在未来婆家面前丢了脸。
“堵车啊,到了地方又没地方停车,我们绕了几个地方才找到能停车的地儿。”林嘉木拿在楼下接到的宣传单扇了扇风,“这商场的空调一般啊。”她扇着风四下看着,好像是没瞧见大包小包的夏家人似的。
夏庆丰抿了抿嘴唇,想到昨天中午自己跟赵真真的父母一起吃饭,给他们送行,准岳父岳母对自己根本就是无视加歧视,问了两句他家里都有什么人,工作怎么样,就再不开腔了,准岳父席间接了好几个电话,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跟自己说过,准岳母则更是直接冷言冷语,说什么你们俩个是同学,当然对彼此的品性比较了解,做为普通朋友还是很合适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同意他们俩个在一起,他的那些口才在那两人面前,根本是对牛弹琴。
赵真真瞧出了夏庆丰的不高兴,拉着林嘉木的手说道,“表姐,这是庆丰的爸爸,妈妈,大弟弟庆民,二弟弟庆国,小妹微微。”又对夏家人介绍,“这是我大姨家的表姐林嘉木,这位是我表姐夫。”
林嘉木补了一句,“未婚夫。”说完之后,她又对这些人点头示意,夏家的人挺有趣的,夏家父母长得黑,但都挺胖的,穿得衣服就是典型的农村中上人家的打扮,土气,但干净,也挺新的;弟弟妹妹穿的就比较时尚了,都是时下年轻人的打扮,T恤牛仔裤什么的,夏微微还留了个长长的斜流海,指甲上能看出得涂过指甲油的痕迹,当然了,都不是什么很贵的衣服,就是样式不土气罢了,“你们好,不知道你们来了,来的比较匆忙,忘了打招呼。”
“你们好。”郑铎也跟这些人客套了一番。
夏家的人也都打量着这两人,林嘉木一向不亏待自己,一周去两次美容院,一次健身房,美甲半个月一次,头发长了就剪,穿衣虽然多数是为了方便行动,为了耐用不少都是品牌的,今天穿的牛仔裤就是正版苹果的当季货,不过这些人侧目的估计是她穿了件嫩黄的低胸宽吊带背心,搭配的饰品是她从地摊淘的镶黑钻蜘蛛,为了好玩她还拿贴纸在肩膀上贴了个蜘蛛网。
郑铎把手搭到了林嘉木的肩上,“你不是说很久没逛街了吗?陪着他们逛一逛?”
林嘉木笑嘻嘻地把他的手拿了下来牵到手里,“我上次去香港买的衣服还有没穿的呢,我饿了,吃饭去吧,我早晨还没吃呢。”鬼才要陪着这些人逛街。
夏庆丰脸色缓了缓,“我爸妈早晨吃饭早,八成也饿了,吃饭去吧。”
“吃饭……不如回家吃,你姐那里什么都有。”夏母说道。
“妈,回家吃多没趣啊,再说我姐家离这里那么远,到家了八成都一点多了。”夏微微拉着母亲的手撒娇道,“就让嫂子请客嘛。”
林嘉木目光一凛,“是啊,真真请客,庆丰掏钱,我跟郑铎约会的时候出去,还从没付过帐呢。”
郑铎笑了笑,“现在怎么是你付帐啊?”
“因为你的钱已经是我的钱了啊。”林嘉木戳了他胸口一下。
赵真真看他们俩个那么恩爱,也想去拉夏庆丰的手,没想到夏庆丰已经走过去扶着他父母了,赵真真有些孤单地落在了后面。
林嘉木走得慢了些,慢慢等到赵真真,拉住她的手说道,“我给你妈打电话了,她说你爸生你的气,把你的副卡停了,让你花自己的工资。”
“我爸……昨天走的时候跟我又吵架了,他说……要是我跟夏庆丰好了,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
要不怎么说赵真真单纯被宠坏了呢,跟父亲吵架吵成那样,都没防备父亲停没停她的信用卡,以为打一个电话妈妈就会什么都不问的往她卡里打钱。
“我以为五姨和五姨父看见他,就会喜欢上呢。”
“昨天说好了是我们请客给我爸妈送行,我爸妈不想来的,我在电话里又哭又求的他们才到的,庆丰找了家挺高档的饭店,我爸看见饭店了才稍微脸色好了点,可是点菜的时候……我爸点了几个菜,又让庆丰点,我说这几个菜够了,我爸脸色又难看了,说这顿饭他买单,又点了几个菜……”林嘉木是知道自己五姨父的作派的,因为出身贫寒的缘故,条件好了之后五姨父是比较讲排场的,尤其是做了这些年的生意,与人往来最讲的是面子,毛脚女婿头一次请吃饭,自己的女儿却说了几个菜就够了这样的话,别说五姨父一开始就不同意婚事,就是同意,听到这话也马上得减分。
“我们家里人出去吃饭的时候,都是几个菜而已……”赵真真都想哭了,“庆丰说我做得不对,可是我……”
嘉木心道自己这个傻妹妹怕是把爸爸和夏庆丰一起得罪了,夏庆丰特意找高档的饭店,就是为了显示自己是有“实力”的,没想到被女朋友“体贴”地拆了台。
“后来我妈就问了他家里的事,听说他要投资他姐姐的早餐店,就说了跟姐姐你一样的话,庆丰说投资算股份,以后赚钱他姐姐会给他红利,又说现在房价太高,买不如租,我妈就说那你是不想买房喽?他说暂时条件达不到不想买,又说条件达到了也不想把积蓄全投在房地产上,我爸妈的脸色就很难看了,吃完饭庆丰有事先走了,我爸又骂我了,说我不跟他分手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有什么事,吃完饭慢慢说吧。”林嘉木道,她使了个眼色给郑铎,郑铎快走了两步追上夏庆丰,引着一行人往离商场不是很远的一家饭店去,那饭店的饭菜是极好的,价格对于林嘉木、赵真真这样的人很公道,就是不知对夏家人是什么心思了……
5、两个家庭
嘉木语录:没有什么比两个家庭观念的冲突更严重的冲突了。
这家饭店的老板跟郑铎算是半个熟人,托刘警的福曾经在一起吃过饭,看见了郑铎带人来了,乐呵呵地迎了过来,听迎宾说没有包厢了,协调了一间预留的包厢给他们,郑铎乐呵呵地递了烟,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这才分开了,他一进到包厢里,就察觉气氛有点不对,夏父瞧着菜单正对着服务员发火呢。
“你们这里是不是宰人啊,一般土豆丝就要四十八块钱?总共才几个土豆啊……”
郑铎笑呵呵地把菜单拿了过来,“伯父,他们这里就这价位,您要是不喜欢土豆丝,咱们就不点了,庆丰,你说是吧?”
夏庆丰也是知道这里的价位的,说实话不算贵了,可要是一家人来吃,就有点贵的离谱,他看了看在一旁玩手机的林嘉木,知道这位表姐在准岳父岳母面前说话比较有份量,听真真的说话,再看看她和郑铎的态度,也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咬了咬牙,“是,不贵,姐夫,你对这里比较熟,你点菜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郑铎笑道,“你们今天的鱼新鲜吗?”
“很新鲜,是出海的渔民新打回来的。”
“那就上一道鱼,再来个清蒸扇贝、油焖大虾、红烧排骨……”郑铎点菜跟连珠炮一样点了八个菜,服务员也算是久经考验,郑铎说完了又复述了一遍。
“先生,您要什么酒?”
“夏天天热,先来两扎啤酒,我不喝酒,好像还有女士啊……四杯鲜榨果汁……”
夏母一边听着郑铎点菜,一边看着手里的菜单,到最后都不会算了,这么一桌子菜,加上啤酒果汁……将近两千块啊……够她吃一年的肉了……“这……这也太贵了吧?”
赵真真看了一眼林嘉木,她不想再犯跟昨天一样的错误了,“伯母,这家饭店不算贵了。”
“是啊,昨天庆丰跟我五姨和五姨父去的那家……叫什么春的……才是真贵呢,也没看出来有什么跟别家不一样的,盘子端上来有一半是装饰,卖得还比别人家贵一倍。”嘉木笑道。
夏父和夏母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儿子昨晚跟准岳父岳母在一起吃饭他们是知道的,没想到去的饭店这么贵……儿子虽然赚得多,可也不能这么祸害啊……“庆丰……”夏父板起了脸。
夏庆丰拿起茶壶,倒了杯水,“爸,您渴了吧,先喝杯水。”
夏父看了儿子一眼,把到嘴边的斥骂咽了回去,拿着水杯不说话,夏母也是生气,但还顾着儿子的面子,暂时忍了,“真真啊,你爸妈呢?叫来一块儿吃啊。”
“我爸妈昨天就坐火车去我大姨家玩了。”
“他们不知道我们要来吗?”他们来城里,有一件很重要的是就是“会亲家”却没想到亲家不在。
“我没跟我爸妈说。”赵真真小声地说道。
夏母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正低头玩手机的夏微微看见了母亲的神色,难免觉得有些心疼,自己家的人走了这么远来了,准嫂子家的人却避而不见,城里人真是势力,“嫂子,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妈是小学老师,我爸原来也是,后来办了病休,做书店。”
“不是说现在书店不赚钱吗?”
“我家的店现在不开了,我爸主要是在做教辅,听他说过了暑假就销假回去上班。”
说到底就是两个小学老师嘛,夏微微撇了撇嘴,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富豪人家,养出来的女儿是千金小姐呢。
夏庆丰刚想说什么,林嘉木就开了口,“真真啊,我姨父要回去上班啊?他还能教课了吗?”
“教不了课了,主要还是管后勤,他跟他们校长是多少年的交情了。”
“唉,都这么大年龄了,是应该回去上班了,安安稳稳的退休多好。”
“是啊。”
夏庆国自从一开始眼睛就一直盯着林嘉木,这位表姐说是比嫂子大,可是看着也大不了多少,说话作派又透着一股子成熟风韵,实在是不嫂子这样的天真妹能比的,“表姐是做什么生意的?”
林嘉木挑了挑眉,“我是做律师的,主要是离婚啊,争产啊这样的业务。”
夏母本来在跟次子说话,听说林嘉木是做离婚律师的皱起了眉,“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家婚,离婚律师……”
“现在时代不同了,人人都要自由。”林嘉木笑道。
他们正说到这里,服务员敲门上了菜,林嘉木特意把鱼转到了赵真真和夏庆丰跟前,“真真最爱吃鱼了,是吧?”
夏庆丰在私底下替真真挑鱼刺已经挑成习惯了,赵真真也很甜蜜地等着他挑鱼刺,可夏庆丰看着自己的父母弟妹,只夹了一块鱼,“嗯,是啊。”说罢放到了真真面前的食碟里。
“庆丰,真真爱吃鱼又不会吐骨头,这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直接夹给她了呢?”林嘉木略提高了些声音。
赵真真瞧见自己食碟里的鱼肉也觉得委屈得不行,原来他们是很好的,怎么他的父母和弟妹来了,马上就不一样了呢?从今天早晨在火车站接到这一家人,庆丰连自己的手都没牵过呢,过去他们在一起时,不是这样的啊……
就算是包厢里空调很足,夏庆丰的额头还是见了汗,一直很懂事的女朋友真真,怎么就变得不懂事了呢?为什么赵家的财务上好像出了问题?赵父为什么要回学校工作不做生意了?表姐怎么有些咄咄逼人了……他又看向自己的父母,自己花大价钱请他们吃饭也正常,他们进城里来,也应该去在比较像样的饭店里吃顿饭了……
可是父母的脸色却分明不是那么回事,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脸上却还要佯装笑脸。
吃完了饭,夏庆丰急着上班,自己坐公交车走了,赵真真开着自己的POLO车,郑铎开着切诺基,跟在赵真真的小车后面。
一路上坐郑铎车的夏庆国和夏微微东摸摸西看看,都觉得这车新奇得很,“姐夫,你这车真好,我们县城里的大老板好几个开这个的。”
“还行,就是耗油量大,平时我也不怎么开它,都是开那辆现代。”郑铎笑道,随手打开了车载收音机听路况信息,“空调凉不凉?”他又问坐在副驾的林嘉木。
“不凉。”
“姐夫是做什么的啊?”夏微微问道。
“我?我是给你们表姐打工的。”郑铎说完嘿嘿笑了。
“这车也是表姐的喽?”夏庆国问道。
“是我的,平时都是停地下车库的,周末出去玩的时候有时候会用上,买的时候很喜欢,现在想想有点鸡肋了。”林嘉木笑道。
“做律师这么有钱啊!我上大学也要学法律!”夏微微笑道。
夏庆国推了她一把,“你还是想着怎么考到好高中吧!妈可说了不会给你交赞助费的。”
夏微微白了他一眼,“妈会给我交的,是吧,二哥?”
一直没说话的夏庆民低头拿着手机上网,被她碰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桂花,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吗?”
夏微微推了他一把,“你叫谁桂花呢!”
郑铎从后视镜看见他们三个人打闹成了一团,与林嘉木对视了一眼,“行了,你们别闹了,前面有卖冰淇淋的,微微,你去买点。”郑铎说着停下了车,把一张五十元的钞票交给了夏微微“不用买太多,够咱们吃就行了。”
“哦。”夏微微拿了钱下车,不一会儿就买了十几个冰淇淋回来,分给车里的五个人一人一根之后,又问,“剩下的怎么办?”
“有车载冰箱。”郑铎把剩下的冰淇淋扔进了车载冰箱里,“你知道你大姐家在哪儿吗?”
夏微微想了想,报出了一个地址,郑铎点了点头,“我知道那地方。”
他们到了的时候,夏家人已经全到了,正坐在这间装旧破旧,卫生勉强合格的小早餐铺的一角吹空调纳凉。
夏妈妈一边吹一边说,“这空调多费钱啊,用风扇多好。”
夏家大姐一边拿矿泉水分发给这些人,一边回应道,“城里人都怕热,没空调客人都不进来。”
“真娇贵。”她四下看了看,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人不算多,“把空调关了吧,这屋现在够凉快了。”
“等会儿关。”夏家大姐夏桂枝笑道,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赵真真,“真真啊,今个儿累不累?”她瞧着地上的大包小包,笑得更欢畅了。
“还行。”赵真真说道。
“你弟弟这回可出了大钱了,一人给咱们买了一件返季的羽绒服,那件雪青的是你的,你试试看。”
夏桂枝有些奇怪,父母和弟弟妹妹明明是跟着有钱的赵真真一起走的,怎么……是弟弟掏钱买的羽绒服?她干笑了一下,心想真真平时看着傻乎乎的,动真章的时候挺精的,不过一件羽绒服算什么,主要是有房,城里的房太贵了,弟弟跟她真成了,在城里算是站住脚了,之前他们姐弟商量好的投资入股她的早餐铺的事也成了,要是弟弟找个没房的,跟他们一样的外地人,得奋斗多久能奋斗出一间房子来啊,而且这姑娘工作好,是老师,金饭碗啊,弟弟赚再多,也是给别人打工,不一样的,“热了吧?快喝水。”
6、洗脑
他们正说着话呢,门被推开了,先进来的是夏微微,她一进屋就喊,“呀,这空调还没车里的空调凉快呢。”
夏桂枝打了妹妹一下,他们家要说不靠谱,就是小妹最不靠谱,被父母惯坏了,“快让后面的客人进来。”
嘉木是第二个进屋的,这间早餐铺位置很偏,是在城中村的边上,牌匾有些旧了,空调室外机脏脏的,玻璃门坏了一块玻璃,不过很干净,推开门是有些发黄的透明门帘,掀开门帘之后,是两排的桌椅,虽然有些死角藏着油泥,但整体算干净的,夏家人都围坐在离空调很近的地方。
夏桂枝迎了过来,“你是真真的表姐吧,真真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嘉木瞧见夏桂枝笑了笑,她长得挺清秀的,就是颇有些份量,挺白的,眼睛不大,可很有神,眉毛和眼线都是纹过的,穿了条黑色的裙子,戴了条金链子,手上也是一只金镯子,瞧着就是城乡结合部过得挺滋润的老板娘。
“你好。”林嘉木笑道,她后面郑铎也进了屋,跟夏桂枝也打了招呼,最后进来的庆国手里拎着冰淇淋,给众人分过了之后,四下看看,“妞妞和大壮呢?”
“妞妞在后面写作业,大壮出去野了。”夏桂枝笑道。
“叫他们回来吃冰淇淋。”
夏桂枝瞧了瞧那一袋冰淇淋,都是挺贵的品种,一看就是自己小妹挑的,又看了自己小妹一眼,“来,真真的表姐,这边坐。”
林嘉木笑了笑,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了,郑铎也跟着坐了下来,他倒是个健谈的,“老板娘在这里,老板呢?”
“他打牌去了。”夏桂枝笑道,她一边说话一边手脚利落地干着活计。
“姐,你跟真真的表姐谁大?”夏微微问道。
“肯定是我大呗,我都三十了。”夏桂枝说道。
“那你肯定没我大,我三十二了。”林嘉木也跟着笑了起来。
“呀……”夏母惊呼了一声,“你都三十二了?看不出来啊……我们桂枝长得够年轻的了,看着……”
“城里姑娘保养得好。”夏桂枝理了理垂下来的乱发,“那这位就是姐夫了吧?”
“嗯。”郑铎点了点头,搭着林嘉木的肩道。
“你们家一共多少孩子啊?我听真真说这个表姐那个表妹的……”
“我们家啊……要是光论我妈的姐妹一共是六个,六个姐妹又各自都生了女儿,表姐妹是七个……真真是我五姨家的妹妹,我还有个六姨,嫁到国外了生了两个混血的女儿,老大比真真大,真真算是老七吧。”
夏母插了一句嘴,“你们家就没有表兄弟?”
“没有,一个都没有。”林嘉木摇了摇头,她又看了一眼蔫蔫的真真,“真真,怎么不吃冰淇淋?”
“太热了。”真真说了这三个字就不想多说了,POLO车的制冷也是不错的,可是夏父夏母说冷气太大他们受不了,她就只开了一点点,加上吃饭的时候憋了点气,现在只觉得头晕晕的。
林嘉木走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好像有点中暑了,夏家大妹,你这里有霍香正气水吗?”
夏桂枝点了点头,去找药,夏母也跟着过去了,“他们家生得全是女儿,会不会遗……传啊……”
夏桂枝看了眼妈妈,“生女儿怎么了,城里人……”
“咱们家可得要传宗接代,不能让你大弟这一代就断了根。”
“唉,还是老远的事呢。”夏桂枝说道,其实听见林嘉木说,她妈妈他们姐妹都是生女儿的,她心里也咯噔一下。
“这个姑娘也太能花钱了,我刚才坐下算了一下,这一上午,你大弟弟快了快六千了,昨天他又请赵真真的父母吃饭,花得更多。”
“六千?”夏桂枝皱了皱眉,“怎么是六千呢?”
“她说带我们买羽绒服,交钱的时候卡……好像是坏了还是怎么了,她带的钱也不够,你大弟弟过去交的钱,中午她表姐又张罗吃饭,花了两千,这不就是六千了吗?”
“怎么去那么贵的馆子啊!回来吃呗,我这里什么都有……那些大饭店都是宰人的。”
“你大弟弟不听我的啊。”夏母叹了口气,“她做过什么家务没?”
“她帮我扫过地,别的就不会了,连碗都刷不干净,唉……城里姑娘都这样。”
“那你弟弟跟她在一块不得遭罪啊。”夏母又看了眼坐在那里跟郑铎小声咬耳朵的林嘉木,“还有她那个表姐穿得不像正经人。”
“城里的姑娘都这么穿。”
“还姑娘,三十二了,咱们村里结婚早的,都要给儿子攒钱盖房娶媳妇了。”
“妈,同人不同命。”夏桂枝是比较早出来打工的,从小服务员,到结了婚之后的早餐摊子,再到现在的早餐铺,那是苦熬出来的,也很是明白自己跟这些城里姑娘是不一样的,“妈,别的不说,这里房价这么贵,光靠弟弟一个人拼,得赚到啥时候啊。”
“那就回家呗……”
“弟弟回家能干嘛啊!”夏桂枝瞪了一眼母亲,“妈,你跟我爸都少说两句,我看那个表姐不是什么善茬,没准儿就是奔着拆散我弟跟真真来的。”
“啥?你弟弟条件多好啊!大学毕业生!工作也好,坐办公室一个月赚一万块呢!”
“妈……”夏桂枝皱了皱眉,“弟弟的条件是不错,可是你想想,他还要供弟弟妹妹……”
“你帮帮他嘛……”
“我帮咱家这么多年了,大年早就不耐烦了……我离婚了你养我?”
夏母不说话了,夏家的负担确实挺重的。
“你要是只养了我们俩个多好,现在都能享清福了。”
“现在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这个赵真真到底靠不靠谱?”
“我看她跟庆丰挺合适的,庆丰命好啊,他们俩个结了婚,房子是丈母娘家给的,她工作稳定又有寒暑假,她爸妈也是在A城扎根多少年的了,庆民的工作问题以后八成都能解决,再说了,以后她给你生了大孙子,还有人伺候……真真的爸妈身体可好着呢,等再过几年庆丰工作好了,在县城给你们俩老买间房,你们多舒服。”
“为什么在县城买啊,这里不能买吗?”
“妈,你知不知道这里的房子多少钱一平方啊!”夏桂枝透过小小窗户指了指窗外还在建的高层,“就那高层,新开盘的,一平方米也要一万二,还得是全款才有这样的优惠,这里的位置还偏呢,如果是赵真真他们家住的那小区,现在二手毛坯房也要一万七,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啥?”夏母吓得直咂舌,“这得存多少钱才够买房啊。”
“我问过赵真真了,他们家现在住的房子有一百四十多平米,还是全实木装修的,妈,你算算,那房子值多少钱?”
“那你弟弟也不能做别人家的上门女婿啊。”
“真真她妈前年就在离他们家小区隔两条马路的新建小区买房了,就是还没装呢,一百多平米,能装成复式……”
“真的?”
“这都是真真说的,庆丰还看过那房子呢,当然是真的。”
夏母脸上露出了笑容,不会干家务就不会吧,结婚之后慢慢学就会了,实在不会,不是还有他们老两口吗?
7、赌
嘉木语录:男人远比女人现实。
林嘉木明显能感觉到,从小餐厅吧台后面的小屋子里转出来的夏母,笑容热情了不少,看来夏家大姐在后面没少给夏母洗脑啊。
林嘉木把一个小球拿在手里,抛起又接到手里,再次抛起,门外真真一边打扫一边哼歌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是恼人至极,郑铎敲了敲桌子,“你表妹唱歌比你好听多了。”
“去!”林嘉木瞪了他一眼,“现在怎么办?”
“现在夏家五个人一起哄着她,你表妹现在被哄得团团转,别说是你,连自己的爸妈都不知道了,你啊……准备喝喜酒吧。”郑铎笑道,“其实夏庆丰也没有差到底,收入不错,未来还算可期,只要把他的弟弟妹妹都供出来,把两位老人伺候百年,你妹妹二十年后就是你五姨。”
“呸!”林嘉木啐了他一口,“女人一生有几个二十年?”
“不多……不多矣……”郑铎笑道。
“不行!”如果是别人,如果林嘉木再年轻些,她搞不好也要说什么爱情至上,尊重别人的选择,可是真真是她的表妹,眼看着未来的辛苦生活就在她的面前,做为表姐,而且是替别人解决了无数问题的表姐,林嘉木实在是坐不住。
“嘉木,你是不是把夏庆丰想得太坏了呢?咱们接触的都是比较极端的案例,富二代也好、凤凰男也好、奶嘴男也好,人人都会变坏,也许……跟夏庆丰一起吃苦,是真真想要的生活呢?”
林嘉木目光一凛,站了起来,到了客厅里,扯掉赵真真耳朵上的耳机,在赵真真诧异的目光下,把她扯到了沙发上,“真真,你跟姐说,你真铁了心跟夏庆丰了?”
赵真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笑嘻嘻地答道,“是啊,姐,你不是也挺喜欢庆丰和他们家人的吗?”
这傻丫头要有多傻啊,“我是喜欢他们家人,夏庆丰的为人也还可以,如果是朋友我会跟他保持不错的关系的。”
“但是?”赵真真觉得林嘉木的神情实在是有些不对了,她转头瞧向靠在门边看戏的郑铎。
“但是我是不会赞成我的妹妹嫁给他的。”
赵真真挣脱开了林嘉木,“姐!这是为什么啊姐!你怎么跟他们一样啊!眼睛里只有钱、钱、钱!能不能别这么物质!”
林嘉木扯了扯赵真真的衣服,“真真,物质是什么?物质是你身上穿的这身衣裳,物质是你背的包,物质是你用的化妆品,物质是你八十多块钱一双的连裤袜,物质是你新买的三百多块钱的睫毛膏,没有了这些物质,你还是你吗?”
“没有了这些我还能活,可我不能没有夏庆丰,我知道我跟他在一起要暂时生活困难一点,可是我会幸福的姐,幸福不是这些东西能衡量的。”
“他呢?”林嘉木说道。
“呃?”
“如果你不是A城小康人家的女儿,如果你家里没有两套房子、两辆车,如果你只是月薪三千元的小学老师,他会跟你好想跟你结婚吗?”
“他当然会的。”赵真真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我没有了这些物质,你们也不会怀疑他对我是别有用心的吧!”
“真真,你敢不敢跟姐赌一次?”
“赌?”真真眨巴着眼睛看着林嘉木。
“我跟你说实话吧,你爸妈去哈尔滨是你妈的主意,你爸因为你妈只生了你,这些年早有异心,你妈想让我爸妈和你二姨、三姨好好劝劝你爸爸,让他回心转意。”
“啥?”真真颇有些惊讶,她家一直是严母慈父,小时候妈妈掌握了财权,她每天零用钱有限,每次偷偷塞给她零花钱的都是爸爸,她考试考砸了,不敢跟妈妈说,也是爸爸给她打掩护,上大学的时候爸爸大热的天开车送她到学校,帮她把行李扛到五楼,每次到了月底生活费不够了,也是爸爸偷偷给她钱,后来爸爸更是办了副卡给她,从来都不问她的钱花到哪儿去了。
“你爸爸也不是不疼你,他是农村的老观念,儿的江山女的饭店,你呢,钱不是问题,陪嫁他也不会少给,可你家的生意和房产,他打算给你哥。”
“我哥?”
“是啊,就是你二叔家的哥哥啊。”
“不可能啊……家富哥当年考上大学的时候,我爸奖励了他一台笔记本电脑一部手机,我考上大学的时候我二叔就给我寄了一千块钱,还跟我爸说他那三百头猪赶上了好时候,净赚了十多万,我爸气死了,觉得我二叔忘恩负义,让他在我妈面前丢了脸,要不是看我奶奶的面子,他都不想理我二叔了……”
“可他一直对你家富哥挺好的啊,他能留在A市还是你爸托的关系呢。”
“谁说的,家富哥银行的工作是他自己考上的。”
“你确定?”林嘉木眨了眨眼。
“啊?”
“本来你爸还有点犹豫,你这次不听他的话,找了个农村的男朋友,家里负担还那么重,你爸说了你那么多回你还不听,停了你的副卡你也不打电话道歉,现在你爸彻底对你失望了。”
“他……我以为他……回来就好了……”
“是啊,你想想,这些天他接你电话了吗?”
赵真真摇了摇头,她这些年一直笃信的事实,怎么……一下子就不堪一击了呢,“姐,你骗我……”
“我骗你有用吗?你妈把你爸弄去哈尔滨,就是为了劝他,可他不听劝,还嫌我妈他们话多,我妈刚才打电话过来,说你爸已经回老家了,她说实在不行你妈就要跟你爸离婚,不能让自己辛苦创下的基业全便宜了外人,可你爸说你家的生意不好,这两年欠得外债比营利多……收了生意也就是不赚不赔,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回学校,你妈要是坚持离婚,离婚他只把还有贷款的新房给你妈。”
赵真真发出像是被踩了一脚的小动物的声音,“啊?”
“你妈本来以为你能嫁得好点,至少嫁个独生子,按照政策能生二胎,一个跟你老公的姓,一个跟你家的姓,你爸也被你妈说动了,现在……你找了夏庆丰,只能生一胎了,夏庆丰也不像是能入赘的,你爸就彻底翻脸了……”
听到这里真真的眼泪都流下来了,“我不信,我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妈。”
“我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正打算带你妈出去遛哒呢,你妈哭了一天了,够呛会带手机,你不信你打打试试看。”
赵真真拿过自己的手机,拨号给妈妈,可是连拨了几次都没人接,“没人接……”
“真真啊……我原来不想跟你说这件事,就是怕你会受不了,你想一想,你原来说你家里有钱有房的,可是现在谈婚论嫁了,什么都没有了,你家那贷款的房子还没装修呢,你妈退休工资才三千多点,你工资比你妈高点有限,一个月还贷款就得七千多,你妈还要跟你一起过,我怕庆丰知道了,会……”
“庆丰不是那样的人……”赵真真抹了一把眼泪道。
“所以我才跟你赌啊,你把你家的实情跟庆丰说,庆丰要是不在乎,还想跟你在一起,我就负责说服你妈,你俩结婚我还包个大红包。”
赵真真点点头,“姐,你跟我妈说,我爸不好我们就不要他,我们娘俩过,我跟庆丰会好好孝顺她的。”
“你真能不要你爸?”
“他……”提到这里赵真真又哭了,“我爸……爸……我打电话给我爸,他要真不要我了,我……我……呜呜……”
“妹子,你情绪这么不好不要打电话给你爸哦……”林嘉木不用转身就知道刚刚才从办公室转出来的郑铎又缩回去干嘛了。
“不,我……要打……打……电话给他,呃呃……”赵真真哭得一搐一搐的。
“好妹妹,好妹妹,我替你拨号啊。”林嘉木搂着赵真真拍着她的后背,拿过她的手机拨了速拨号码第一个,爸爸。
“喂?”电话那头的五姨父声音有点……
“五姨父,是我,嘉木,真真要跟你讲话。”
“爸……”真真接过电话,还没能说话呢,先哭起来了,“你真不要我了……”
“真真,别哭啊,爸没不要你啊。”
“可我姐说……”
“哦,你是说房子啊……真真啊,你得理解爸爸,爸爸奋斗了一辈子的产业不能给外人。”
“爸……我是外人吗?”
“……”
“爸……你真不要我了……”
“我没不要你啊……真真,你别哭,你跟那个姓夏的断了,找个城里的独生子,爸爸还给你陪嫁,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不!我要跟庆丰在一起,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不要你的陪嫁!你全给我哥吧!”
“唉……”五姨父挂断了电话。
赵真真捧着电话哭了起来,“姐……我爸……我爸……我要去找我爸……”
“你爸在老家呢……”
“我去找我奶奶……”
“我的傻妹妹,你奶奶当然是向着从小在她跟前长大的孙子了……”
“怎么这么坏,他们怎么这么坏啊……”真真站了起来,抱着手机去厕所哭了。
林嘉木扯了一下被眼泪鼻涕弄脏的衣裳,抬头正好瞧见郑铎戏谑的笑脸,她扯着郑铎进了办公室关了门。
“大姐,下次你再编故事之前,跟我打个招呼好不好?我要是拨号慢了一秒,你五姨就真接电话了。”
“嘿嘿,我相信你。”
“你五姨父演技出色啊……”
“真真在哭一会儿他就投降了。”林嘉木手心都出汗了。
“她真会跟夏庆丰说?”
“现在没准儿就在打电话呢。”林嘉木道。
“也许……夏庆丰真不在意这些。”
“呵呵,你要不要也跟我赌?”
“赌什么?”
“我输了我把那辆大切诺基过户给你,你输了你去买我推荐你的楼盘。”
“擦,赌注这么大……我可不敢跟你赌。”郑铎想想又笑了,“真真……怎么好骗成这样……”
嘉木也笑了,“还不是因为她信我。”
“就怕夏庆丰不信。”
“夏庆丰恐怕比真真还要相信。”真真的奶奶家原来是比较穷,可是他二叔在十多年前就五姨父的支持下搞了个养猪场,现在光论财产,未必比五姨父少,两个儿子家富是学财经的,已经留在A市的工商银行了,二儿子家豪倒没读大学,只读了畜牲兽医的中专,现在在家里帮忙经营养猪场,也是个小富,说起来赵家的人脑子很聪明,也很能干,真真也是智商不低的,就是有点被惯得不知世事了。
而在夏庆丰眼里呢,真真首先是个女孩,她爸爸在真真不听他安排婚事的情况下,打算把财产给自己的亲侄子简直是——天经地义……
夏庆丰安慰了电话那头哭个不停的赵真真,挂了电话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早就察觉出来赵家有异变,没想到这个变化这么大。
原来真真的妈妈这么激烈的反对自己跟真真,竟然有这样的理由,他以为城里人跟他们村子里的人不一样,却忘了赵真真的父亲也是农村出来的。
把家产都给侄子?生意不赚钱要收起来,回学校去上班……他之前隐约的猜测竟然是真的,真真在电话里还说她妈妈为了保住一部分财产,打算跟她爸离婚,她爸说只把新买的那栋房子给她妈。
那房子还没装修呢,想要装修到能住人的程度加上家电之类的,至少要将近十万,产权还是真真妈妈的,真真还说要他和她一起孝敬妈妈……
夏庆丰不停地玩着手里的圆珠笔,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该怎么办,他是真心爱真真的,不可否认的是他决定娶真真跟真真的家庭条件好有一定的关系,他相信自己会在A市靠自己的努力奋斗出一片天地来,真真也会是他的贤内助,没想到……
“都快下班了,还不走?”夏庆丰抬起头,他的同学也是介绍他来这家公司工作的乔莲笑吟吟地看着他。
乔莲跟他是同学也是同乡,她父亲是他们当地县城的工商局长,在他们当地是很厉害的人物,乔莲毕业之后却没有听从家里的安排,而是到了A城,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公司的骨干,他们做销售的每个月都会有业绩考核,乔莲一直是第一名,原来在学校的时候乔莲追过他,可是怎么说呢……乔莲长得太抱歉了,胖不说吧,一张肉脸就算是现在比念书的时候瘦了很多,也一样很惊人,五官长得平平,性格像个男人,厉害霸道,她在公司里能有这么好的业绩,一半的功劳也是因为她舅舅的人脉。
“等会儿就走。”夏庆丰揉了揉自己的脸。
“我们说好了要出去喝一杯,你去不去?”
夏庆丰看见乔莲眼里的期盼……“我……我还有事,下次吧。”
乔莲笑了笑,将LV的包提了起来,转身走了。
赵真真靠在夏庆丰的怀里抽噎着,喝了一口水才有了说话的力气,“我妈刚才终于接我电话了,她说她也不想离婚,要我们分手,找一个城里的独生子,生二胎……跟我们家的姓,我爸看见有人接户口本了,就会回心转意,我妈……也这么不理解我……”
夏庆丰抚摸着赵真真的头发,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俩个也生两个孩子好吗?”
赵真真摇了摇头,“我是老师,如果生二胎的话工作就没了,再说你妈能同意我们俩的孩子有一个姓赵吗?”
夏庆丰皱了皱眉头,有一个孩子不姓夏……这恐怕有点触及他父母的底线了……“你爸真铁了心要把你家的房子留给你哥?”
“嗯。”赵真真点了点头,“现在他把我的电话都拉黑了……我根本打不通他的手机,我爸……一直是最疼我的,翻脸怎么这么快……”
“他一直对你哥挺好的。”夏庆丰跟赵家富有过一面之缘,赵家富长得很高,夏庆丰不算矮,看他时仍然要仰头,笑起来声音很大很爽朗,说话滴水不漏,在真真跟前哄着真真玩对他还不错,真真不在了,连理都不愿意理他,那作派颇有些像林嘉木,却比林嘉木更不愿意应付他,除了那次之外,再没跟自己见过面,当然了,理由是工作忙走不开,他听真真说过,赵家富刚到A城工作的时候,一直是吃住在真真家里的,后来有了女朋友就出去租房住了,真真的爸爸还送了他不少东西。
“是啊。”真真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什么赵真真相信自己的爸爸会把家产给大哥。
“要不你找他谈谈?”
“他现在也不接我电话。”赵真真有一种被全世界遗弃了的感觉,爸爸,妈妈,堂兄的电话都打不通,往老家打接电话的永远是二婶,问起奶奶在哪儿二婶总说是不在家。
夏庆丰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你爸这种老封建……”
“他对我太失望了。”真真抬起头看着夏庆丰,“你不会觉得我不孝顺吧?”
“父母也是希望子女过好的,自己过好了才是真正的孝顺。”
“我妈说我们俩个过行,如果你跟着一起过不行,她宁愿把那套房子出租还贷款……我现在没房没钱了,你还要我吗?”
夏庆丰搂着她道,“要,怎么不要。”
赵真真依偎在他的怀里,甜甜地笑了,是啊,有夏庆丰在,她肯定不会跌落谷底的。
8、赌不起
嘉木语录:痛苦有时是人成长的必经之路。
林嘉木差不多是刚一推开早餐铺的门,就被一股极浓的炒饭味儿包围了,这种味道如果是极饿的人闻起来必定是勾引食欲的,可要是不饿的人闻起来,就有些怪得难已忍受了。
早餐铺虽然叫早餐铺,但因为周边有许多的小商铺小公司,还有建筑工地之类的,索性也做起了快餐生意,从已经中午十二点二十了,还是高朋满坐来看,生意不差,林嘉木刚一进来的时候,夏家大姐忙得都没看见她,一抬头才瞧见林嘉木笑呵呵地瞅着她。
“呀,是真真表姐啊……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在这附近办一桩案子,到中午了想起你的早餐铺就在附近。”林嘉木笑道。
“是啊,是啊,来这里就跟来自己家一样,想要吃什么?”
“做个两份找扬州炒饭就行了,再拿两瓶水。”
“两份?”夏桂枝瞧瞧外面,那辆大切诺基并不在。
“嗯,郑铎走不开。”
“哦。”夏桂枝写了单子,向后厨传菜,“两份扬州炒饭,要大份的!”
“好。”里面配菜的服务员接过单子,利落地配起了菜。
“你们做律师的还要跑这么远啊,我以为你们只坐办公室……或者是上法院呢。”
“我不光是律师,我还是咨询师、调查员……”
“调查员?”夏桂枝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带霜的矿泉水给林嘉木。
“是啊,主要是查有没有外遇什么的。”林嘉木笑着说。
“哦,有外遇的话就是……外遇的要少分财产?”
“嗯,不过也要看证据是不是过硬,所以有些时候就要一直监视了。”
夏桂枝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客人虽多,但点餐的少了,她也有工夫跟嘉木闲聊,“我听我弟弟说,真真的父母还没回来?”
嘉木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唉……他们俩个走到这一步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夏桂枝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一副她也已经知道了的样子,套着话,“都四五十岁的人了,真真都那么大了……还……”
“是啊,还吵得跟真要离婚似的,我姨父也太封建了,就算是外孙不跟他的姓,不也一样是他的孙子吗?非要把家产给他的侄子……要不是这样,我姨能跟他闹离婚嘛……”
夏桂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真真……”
“真真眼睛都哭肿了,幸亏还有庆丰。”
“是,是啊……”
真真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夏庆丰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满嘴都起了燎泡,姐姐还在电话里对他大吼大叫的,他挂了电话之后,不止是嘴巴疼,还头都疼了。
“出什么事了?”乔莲走到他的桌边,“我刚查了这个月的任务单,你最近几天业务量少得可怜啊。”
“我……家里有点事。”夏庆丰摸摸脸,只觉得眼睛涩涩的,难受极了。
“家里有事也不能影响工作啊,咱们老板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是我介绍进来的,不要丢我的脸哦。”乔莲说话的声音软里又带点硬。
“嗯,肯定不会丢你的脸。”
“那好吧,我出去见客户了。”乔莲说罢又甩着自己的LV包走了。
同人不同命,乔莲虽然是业务骨干,但是她的业绩很多甚至是别人送到她手上的,客户什么的都是老交情,有时上午来坐一会儿,一下午都不见人影,可是她的业务量大,老总看见了都不管她的。
她为人也圆滑,在公司里人缘很好,同学多半也是夸她的,不像真真,还是个小孩子,需要人来哄……夏庆丰从抽屉里抹了眼药水滴眼睛,刚滴完正在闭着眼睛等眼药水滋润眼球,电话就响了,不用看来电显示,听音乐就知道是真真。
夏庆丰把手机推到一旁,忽然很不想接她的电话,跟家里闹翻之后,真真越来越粘人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要一个电话……
真真盯着自己被挂断掉的手机,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抬起头,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夏桂枝、夏父、夏母,“你们刚才说的……别再缠着庆丰了,是什么意思?”
夏桂枝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真真啊,你家里的事我们都清楚了,我们原来不知道原来你父母是这么反对你们俩个在一起的,我们这样的家庭呢,虽说穷点可也是要脸面的,这样被亲家瞧不起的婚事,我们也不想要,你呢,年轻漂亮,听家里的话跟庆丰分手了,肯定还能找到更好的男朋友,我妈刚才说让你不要缠着庆丰是过份了点,但是意思还是那个意思……”
赵真真站了起来,抓起了自己的包,“我跟庆丰的事,是我们俩个人之间的事……”她觉得自己的腿都在抖,原本对自己很照顾的‘婆家’人,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脸?真是表姐说的,他们对自己好,全都是因为自己的条件好吗?
夏桂枝抓住赵真真的胳膊,“真真,我们不是因为别的劝你们俩个分手,是因为你家里实在是反对这桩婚事,不能你们这边结婚了,你爸妈那边就离婚了……为人子女的,不能这么不孝。”
赵真真看着她拉着自己胳膊的手道,“如果我父母不离婚呢?”
夏桂枝勉强笑了笑,“那倒是无所谓的,我们家也不是那种贪图女孩家里有钱的,当年庆丰在学校的时候,好多人追他的,有钱人家的女孩也不少,可他非要跟你好,就是他喜欢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大姐,你让我考虑一下……”
赵真真拿着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母见她开着车绝尘而去,打了大女儿一下,“桂枝,你说得是什么话啊……”
“妈,这事儿还得弟弟自己决定。”
“有什么可自己决定的啊?她一个城里的娇小姐,一个月赚得钱还不够自己花呢,庆丰娶了她,负担得多重啊……”
“妈,你在这儿生气有用吗?”夏桂枝也是满心的烦燥,她老公说得对,天下就没有这样掉馅饼的事,凭什么一个如花似玉家里又有钱有车有房的城里姑娘,就那么简单的嫁给她弟弟了,内里肯定有事儿,没想到……还真让她老公说对了。
“她跟庆丰都住一块儿了……”夏父说道,“就这样让他们分手……不好吧?”
“现在城里的姑娘,有几个讲究这个的?”夏桂枝瞪了父亲一眼,“这事儿得跟庆丰说,反正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唉……也不知道她爸妈能给她多少嫁妆……要是嫁妆给得多,又不要聘礼……”夏母咂咂嘴……在他们老家,娶个媳妇贵着呢,赵真真好歹是有工作的,还是金饭碗……
“妈!她家给再多聘礼,能换个房子不?”夏桂枝大声说道,怎么这个时候父母跟弟弟一样,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夏庆民一脸不耐烦地从吧台后面的小屋走了出来,手里面还握着他从不离手的智能手机,“你们这些人烦不烦啊,把我哥找回来问清楚不就完了吗?”
夏母眉头一皱,“庆民,你是不是又跟那个小妖精联系了?”
“妈!她不是什么小妖精!”
“什么不是小妖精,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她家是甘肃的,比咱们家还穷,你跟她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她还缠着你……”
“妈,你处理好哥的事再来处理我的事吧。”庆民一转身又回了小屋,嘭地把门关上了。
“真是不省心,一个个的全都让我不省心。”夏母气得捂着胸口直喘粗气。
夏庆丰回到父母暂居的大姐家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形,母亲靠着沙发一角不停地呻吟,父亲坐在她身边不停地抽烟,大姐坐在电风扇跟前手里还拿着扇子,姐夫则是一脸事不关己地带着一双儿女玩耍,大弟在不远处的双人床上玩着手机,小弟则在双人床的里侧同样玩着手机,小妹则是刚从厨房端了一盆水果出来,看了他一眼就爱娇地靠到母亲跟前跟她小声说着话。
“妈……”
“你还认我这个妈就快点跟赵真真分手!”夏母指着夏庆丰说道,“娇滴滴的什么都不会做,我上次让她切土豆丝她都不会,整天娇娇的就是让人哄,我今天说了她两句她就敢跟我顶嘴,你要是跟她结婚了,以后我们俩老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妈,真真虽然不会这些,可她也是个好女孩子,我跟她……”
“你跟她能怎么样?你原来还说真真的父母对你很好呢,请人吃了那么贵的饭,人家连理都懒得理你,这种瞧不起人的势力眼,咱们家高攀不起!”夏母撇了撇嘴,“呸!不过是两个小学老师就这么瞧不起人,当初多少人追你,咱们县里工商局长的闺女多好啊,你非嫌人家长得不好看,性格不好,你要是跟她结婚了,我们跟你爸现在何必这么操心。”夏母指的就是乔莲,乔莲当初在学校里就挺照顾夏庆丰的,不过夏庆丰始终没跟她捅破那层窗户纸,有高中的同学拿这事儿调侃过他,被他妈听见了,不知道为什么被夏母曲解成了乔莲追过他。
“妈,我的事您别管了。”
“我不管!我不管你你能上大学!”夏母直拍桌子,“你姐都打听了,就算是真真他们家把那套有贷款的房子陪嫁给了她,一百多平方米呢,一个月光还贷就得七千多!写的还不是她的名字,是她父母的名字,就算是改成你们俩的名字,她一个月才赚多少?你们俩个在一块儿,你的工资全都得还贷款,还怎么生活啊?你还管不管你的弟弟妹妹了?”
夏庆丰的脸冷了下来,“大姐……”
夏桂枝放下了扇子,“庆丰,你一向最懂事,现在不是讲感情的时候,婚姻是很现实的,就算是城里人,也没有像你们这样背这么沉重的负担结婚的。”
夏庆丰抓了抓头发,“姐,你别说了……”
“庆丰你得替我跟你爸想一想,我们俩个辛苦半辈子了,现在都有一身的病,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夏母说道。
“妈……姐……你们……”
“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妈都被你气出冠心病来了,你是不是想把妈气死啊!”夏微微尖声说道,“她整天装模作样的,还瞧不起人,我早看不上她了,又爱打扮又能花钱,难怪她爸妈都不要她了。”
“微微你闭嘴!”夏庆丰斥道。
“你妹妹说得是实话,你跟她着什么急啊!她们家人都是什么人啊!骗你去大饭店吃饭,骗你买东西,骗你给她买首饰!他们全家不会都是骗子吧!”夏母说道,她越想自己的骗子理论越像真的,“她就是个骗子!”一想到自己儿子花出去的那些钱,夏母就觉得心口更疼了。
夏庆丰只觉得自己在这间屋子里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妈……我走了……”
“你别走!好人家的女孩有像她那么上赶着的吗?不结婚就跟你住一块儿!让你白睡!整天还上赶着跟我们聊天,带我们逛街,原来是骗子!”
夏庆丰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的手机又响了,还是真真……他挂断了手机,一个人走了很久,第二次电话响起的时候,他看见来电显示,是乔莲。
“喂?”
“你是不是在槿阳路附近?”
“呃?”
“我跟朋友在这边谈事情,看见你了……怎么像游魂一样?吃过饭了吗?进来我请你吃西餐。”夏庆丰抬起头,乔莲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隔着落地窗向他挥手。
三天没有联络,打电话去他的公司听到的是他辞职的消息,他也没回过两人同居的小屋,就算是分手了,也不至于这样一下子就断了音讯,彼此再不联络,赵真真窝在林嘉木的沙发上,眼里满是泪水,“姐,你替我找找他好不好?他这么久不接我电话,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被他家里人软禁了?”
“他想要出现的时候,会出现的。”
“一定是他家里人逼他了,他家里人怎么知道我家的事的?”
“是我跟他家里人说的,我以为他家人已经知道了。”
赵真真推开林嘉木,“什么?竟然是你?你怎么这么不高兴我得到幸福啊!”
“赵真真,你说什么呢?”郑铎本来站在离她们姐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转回头,“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夏庆丰是什么人这个时候你还没看清楚吗?你现在跟他还没结婚呢,你家里出了点事儿他就是这个样子的,你要是真跟他结婚了,你有什么难事儿,你能指望他吗?就这种怂货,你特么还当成宝,伤你爸妈的心,伤你姐的心,你特么的有没有点良心啊!你滚!你别在这里哭,你爱上哪儿哭上哪儿哭去!”
赵真真被骂得愣住了,郑铎让她滚的时候,她转身跑了出去……
如果说一个星期之前赵真真的生活是阳光灿烂的,那么一个星期之后的今天,赵真真的生活就跟现在的天气一样,狂风忽至,暴雨倾盆,她躲在一间咖啡屋檐下,瞧着天空中的雨,觉得之前听不懂的那些伤心的情歌,现在一下子全都能听懂了,原来她一直不在乎的,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竟然是别人甚至是整个社会评价她的标准,她不是她爸妈的女儿了,不再是赵家财产的继承人了,不再是那个从不缺乏金钱的娇小姐了,在别人的眼里,她也就什么都不是了,而这个别人——却是她的爱人。
他之前跟自己说的什么爱情最重要,家境啊财产啊都是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的糟粕,两个人一起奋斗白手起家的感情才最稳固,这些话竟然都是骗人的,自己家并没有破产,他和他的家人就全都变了……
咖啡厅的门推开了,一个侍应站在门里面对她说,“我们老板娘说请您进来避雨。”
赵真真点了点头,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在靠窗的卡坐边坐下了,侍应递上来一杯热卡布其诺,“我们老板娘说,不管什么时候,一杯热咖啡总是能让人暖一会儿的。”
赵真真抬头看向吧台处,一个梳着优雅盘发的白人女人,瞧着她笑了,赵真真回了她一个微笑,捧着咖啡,手果然暖和了一点。
在她最痛苦难过的时候,路人给的温暖都比那些……亲人……多……
她的眼泪滴到咖啡里……是她把亲人都推远的吧,为了跟夏庆丰好,她把妈妈气到住了院,把爸爸气到要打她,让他们俩个吵架到要离婚的地步,刚才她还推开了一直对她很好的表姐……
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了手机,是夏庆丰……“我恨你!我恨你!”
“真真……你在哪儿啊?”
“庆丰……我在光明路咖啡厅。”
电话那头的夏庆丰叹了口气,“你在那里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赵真真用纸巾擦了擦脸,从包里翻出化妆包飞快地补妆,其实夏庆丰也不是那么物质的人是吧……他……还是来了……自己没有爱错人。
十分钟后,夏庆丰出现在咖啡厅门口,推开了门,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店里的空调还是开得很大,赵真真看见了他,却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庆丰……”
夏庆丰却推开了她的手,“真真……我想了很久,我爸妈也劝了我很久,我们不合适。”
“你说什么?”赵真真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你别开玩笑了……”
“真真,我家里的负担太重,我爸妈身体不好,一年到头总要看病吃药,我大弟还要读研,他是学医的,我三弟读的是三表,一年光学费就要一万多,我小妹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我们县的重点高中,考不上就要交赞助费,我是老大,这些都得我一个人扛着,我一个人苦点就苦点了,不能把你也拖下水。”
赵真真松开了紧紧握着夏庆丰手的手,“这些话,我们家出事之前……你怎么不跟我说?”
“正因为你们家出事了,我才不能继续拖累你,你去找你爸妈吧,好好跟他们道歉……不过他们说的找城里的独生子生二胎什么的,挺不靠谱的,条件好点的男人都不会答应……你劝劝他们,改主意吧……”夏庆丰低下了头,离开了自己,已经不是处女家里生意又失败的真真会找到什么样的人呢?可是他夏庆丰不能被一个女人拖累,他身上的负担已经太重了,他得找能跟他一起背负的,而不是增加重量的,他一个人想了很久很久,尽管心里很难过,他还是要放手。
“夏庆丰,你是不是想要让我求你?”赵真真这个时候真恨说出这句话的自己,可是她就是舍不得……一想到要跟夏庆丰分手,就像是有人在拿刀子捅她一样,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般。
“真真……你别求我,你不是那样的人……咱们还是断了吧,你工作好,人长得也漂亮,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你说这话你自己都不相信吧。”赵真真抹了抹眼泪说道,“再说更好的有什么用,我不爱他们,我只爱你啊!在你眼里,爱情就这么不值钱吗?是可以随便舍弃的吗?”
“真真,我心里也苦……真真……如果我是个城里人,如果我没有那么多弟弟妹妹,我愿意跟你一起吃苦……我真的愿意……”
“咱们俩个走吧,离开这座城市,离开那些家人,离开……”
“真真,你别天真了好不好?”
赵真真顿住了,“天真?”
“是啊!咱们怎么走啊!工作、社保、户口、家里人,这些能躲得开吗?”
“怎么躲不开啊!养你弟弟妹妹是你父母的责任,不是你的!”
“真真,你怎么这么自私不懂事啊!”夏庆丰吼道,“我原来一直错看了你,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女孩子,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这么纠缠不清!”
赵真真愣住了,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骂她,也是她这一辈子被人骂得最狠的两次,“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脸!”
“你再说一次?”
“真真,你别纠缠下去了,我们不可能的,我们没有未来!”
“有钱就有未来是吧?啊?你是不是这么想的啊?”
“真真……你太物质了。”
“物质?一直是你物质吧!如果不是我有钱,如果不是我在大学里就总给你买东西,你是不是一开始就不会跟我好啊?”
夏庆丰没想到他们俩个人的对话会进到到这么丑陋的部分,“真真!你要是觉得骂我一顿你会开心点,你就骂吧。”
赵真真盯着他,越看他越觉得他像陌生人,拿起桌上已经半凉的咖啡,狠狠扬在他的脸上,转身走了。
夏庆丰靠在沙发上,抹掉脸上的咖啡,一滴咖啡落到他的嘴唇上,苦,真得很苦……
乔莲那天找他是因为乔莲想要离开公司自己单干,想要拉拢他进新公司,两个人是同学,现在乔莲已经要准备做老板了,自己却依旧是个打工族。
“我舅舅说如果我单干的话,他们公司的所有业务都交给我做,我也能带走一些客户,庆丰,你也能带走一些客户吧?”
“嗯。”夏庆丰有些心不在焉,除开长相,乔莲的条件比赵真真要好,家里早已经替她在A市买了车跟房还都是全款,她办事能力也强,是个女强人,如果真真像她一样……就算是家里出了变故,也不会整天哭哭涕涕的只想要别人安慰吧,唉……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上大学的时候他觉得长相性格比较重要,也更喜欢美貌和小鸟依人的女朋友,现在他不确定自己是这么想的了。
“这件事,你会替你保密吧?”乔莲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不知怎地,夏庆丰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公司、前途、事业这些东西重重地压在他的肩上,他是长子,他没有自私的权利……
9、后来
一年后
赵真真拖着行李,手里握着登机牌,走在候机大厅里,张雅丽紧紧跟在女儿后面,不停地想要解释些什么,“真真,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我们是为你好……你别因为这个生气……真真……”
赵真真停了下来,“妈,我知道你跟爸,还有表姐都是为我好,夏庆丰确实不适合我,可是……”真真闭了闭眼,“妈……我不想再被摆布了。”
“我是你妈,我就要摆布你……你在学校的工作多好啊!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想办法调动……你要是不想相亲,我也再不逼你相亲了……”
“妈……我想像表姐一样的活着,自己做主,自己摆布自己,我想要长大,我不想再在您跟我爸安排的轨迹上往前走,我想一个人脱离轨道看看前面还有什么,妈,你就信我一次,我在英国读完研,马上就会回来……绝不会把你跟爸留在这里没人管的。”真真本来就是英语专业的,跟夏庆丰分手之后,除了上班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了,雅思的成绩很好,拿了曼大的offer,她爸爸倒是支持女儿出去走一走,她妈妈就是舍不得了。
“你别学你表姐……”林嘉木太独立,太疯了……根本不是女孩子应有的样子,“你要是喜欢夏……”
“妈,别提这个名字好吗?”
张雅丽低下头,“好。”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工行的VISA卡递到真真手里,“你想让妈放心,你就把这卡拿着,你爸也是这个意思,我们俩个赚钱都是为了你……这里还有你二叔打进来的一万块钱,是你奶奶留给你的……”真真的奶奶,一个月前去世了。
“妈……”赵真真搂着妈妈,“对不起,我原来不懂事,伤你的心了。”
“乖……不哭啊……到了英国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听说那边治安不是很好,你没事儿别出去乱跑,你要跟同学搞好关系,别像在国内一样毛毛燥燥的……别任性……吃好点……”
“妈,我知道了……”
“你放暑假就回家啊……”
“那是来年的事呢……”
“圣诞节也要回家啊……”
“嗯。”真真点了点头,“妈,我带电脑了,到那边一找到网线就跟你联络,你让我爸别乱跑……”
“他不会乱跑的……”
“你自己不学电脑……”
“你们俩个都会,我学电脑干什么?”张雅丽替真真顺了顺头发,“走吧,已经叫了一次登机了。”
“你真不送我到北京转机?”
“不送了……”嘉木说得对,有的时候……是要学会放手……
七年后
夏庆丰停好了车,刚要进写字楼,就看见站在对面超市门口,手里牵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身边大包小包的赵真真……八年不见,真真变得更漂亮了,长长的直发被烫成了波浪卷,脸上化着淡妆,穿着牛仔裤白背心和针织衫,原来怎么也不肯换的高跟鞋变成了平底豆豆鞋,她牵着的那个孩子好像说了些什么,她弯下腰亲了亲她,指着马路对面笑了。
夏庆丰像是受了蛊惑一样的走了过去,“真真……”
赵真真愣了一下,认出了他,如果夏庆丰不主动跟她打招呼,走在街上她真会有点认不出来他,夏庆丰至少比原来胖了一倍,肚子鼓了出来,用爱玛仕的腰带紧紧地束着,手里夹着LV的男包,哦,原来这个人有钱了,“夏庆丰?”
“是我。”夏庆丰笑了,“你的孩子?”
“是啊。”
“多大了?”
“一岁半了。”
夏庆丰的眼睛扫了一下地上的东西,大约五六包的样子,油盐酱醋婴儿食品尿布零食什么的,“你老公……”
“这边不好停车,他把车停得有点远了。”赵真真笑道,她弯腰抱起女儿,“来,宝宝,叫叔叔。”宝宝却有点怕生地把脸藏到了她的怀里。
“我开了家公司,就在对面。”夏庆丰指着对面的写字楼说道。
“哦。”赵真真点了点头,关于他成功的事,同学们中间早就传遍了,还有人问她后不后悔,简直可笑。
夏庆丰在赵真真的眼睛里想寻找艳羡后悔之类的情绪,可是什么都找不见,她看自己就像是看一个普通的久未相见的“熟人”,“这些年同学聚会你都没出现。”
“我出国了两年,回国之后我爸出资我出力,开了一间英语辅导班,一直很忙……”
“我听同学们说过,那间叫Sunshine的幼儿和中小学英语辅导学校,是你开的……”
“是啊,最终还是靠了老爸投资。”赵真真笑道,“不过他两年就回本了,现在就等着分红呢,原来的生意都收了,退休在家呢。”
“你老公……做什么的?”
“他是个医生,跟我一样都是海归,不过我们是在A市经人介绍相亲认识的……他爸爸也是医生,妈妈是老师,都是A市人,他是独生子。”
“你妈这下满意了吧?”夏庆丰在真真留学之后想通了,原来当初所谓的真真家里破产了,全都是他们家人弄出来的诡计,为了拆散他们,全家上场不遗余力,可是一个医生,怎么跟他这种现在资产千万的老板比呢?
“她满意得不得了。”真真忽然笑了,对着马路对面挥了挥手,夏庆丰转过头,只见一辆很普通的雪佛兰SUV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三十多岁,长得略有小帅,身材却保持锻练得很好的男人,男人看见了他,笑了一下。
“真真,你朋友?”
“老同学。”赵真真笑道,她怀里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爸爸……”
男人从真真怀里接过孩子亲了一下,打开后座车门,把她放到了婴儿坐椅里。
“听说你跟乔学姐结婚了,孩子挺大了吧?”真真出国那一年,他就结婚了。
“七岁了,是在我老家县城生的,一直在他姥爷家住,去年才回来……”他跟真真分手之后,不到一周就跟乔莲搬到一起住,公司也成了他们的夫妻店,第二年就结婚了,公司走上正轨之后乔莲才怀孕产子,他想让乔莲在家里面带孩子,她却不肯,孩子放到了老家县城,自己的父母却是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孙子几面,去看孙子一眼,都会被岳父岳母嫌弃,自己供养弟妹她倒是没有阻拦,只是规定了每个人每年多少钱,然后因为养弟妹,禁止他再给父母钱,弟弟妹妹都大学毕业之后,她更是禁止他再资助他们,当着他家里人的面把话说得很难听,说他们一家都是好吃懒做的吸血鬼,当初他投资姐姐的饭店,也被她逼着写了股权书,她每年要去姐姐店里要分红,钱少给一点就闹得天翻地覆,一直到前年她爸爸退休了,她才消停了一些。
这些内里的事夏庆丰没有对真真说的必要,就让她以为自己很幸福吧……“真真……”在真真上车前,夏庆丰叫住了她,“留个联系方式。”
赵真真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说罢坐上了副驾驶,她丈夫对夏庆丰挥了挥手,开车走了。
晚上时赵真真收到了一条短信:我现在有钱了,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赵真真回了一句:“你有钱了关我屁事?”直接拉黑了他。
她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奉献了最美好的青春,现在看见的却是一个陌生人,他竟然不知道她一直想要的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每天上班下班,一起在家里煮饭吃,到了周末去饭店打打牙祭,平时逛商场,打折的时候屯货,攒了点钱两个人一起找假期出去旅行,房子不必太大,舒适就行,能经常去看望双方的老人,……当然了,这些她现在也只实现了一半,可这是她的美好生活。
她转头看向熟睡的丈夫和女儿,不能想象自己跟夏庆丰在一起了是什么样的情形,她的公婆都是知识分子,很开明,也很容易相处,一开始就说清楚了让他们单过,两家的房子都是现成的,喜欢哪栋装哪栋,丈夫看着像是挺精的,实际是个书呆子,第一次相亲在一起吃饭,没问别的,张口就问:“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她傻乎乎地回答:“原版哈利波特。”
丈夫哈哈大笑,“读到第几册了?我有全套的……”
原来很文艺的开头,忽然就奔着普通甚至有些二狂奔而去了……
睡着的男人睁开了眼,“真真……你还不睡啊……”
“我关了手机就睡。”真真把手机放下,关了灯,丈夫伸出了胳膊,把她和女儿搂到了一起,这就是幸福,属于赵真真的幸福。
夏庆丰看着自己的手机哈哈大笑,伸手将坐在自己旁边的陪酒女搂到一旁,“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露露。”
夏庆丰抽出一叠百元大钞,“我把这些钱都给你,你今晚叫真真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了……”陪酒女把塞到了胸衣里,“老板,你想要让真真怎么陪你啊?”
夏庆丰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换来陪酒女的娇嗔,他现在有钱了,真真算什么?他随手挥舞大钞就能买来一千个真真,一万个真真……他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背上,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可那些真真,再也不是在食堂打饭时会多要一个鸡腿,放到他的盘子里的真真了……是啊……他有钱,关她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