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力量大受削弱，身上的伪装这下也再难以维持。
他很快便从原本慈眉善目的模样，变成了一个干枯老头儿，笼在身上的黑色还在不停地往他身体里钻，显然是反噬还在继续。
苏念见他面色如此难看，还一直默然不语，便觉得自己可能又猜到了真相，只好退而求其次问道：“那你总该有个什么直系上司之类的叭？”
上次严赫他们剧组抓到的那黑衣男人级别太低，被调查局那边的人连番审问，最后发现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就很失望。
变成干枯老头儿的“村长”：“……”
苏念见状不由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你不会连直系上司也没见过叭？混得这么惨的吗？”
干枯老头儿被她气得差点又是一口血。
他手上那厉鬼既然已经被他养成了鬼将，实力自然非同一般，之前也不是没碰上过多管闲事的玄门中人，但是那些人已经全折在了鬼将手中，成为鬼将强大养料之一。
原本他方才这丫头鞭子脱手之后，周身也有阴气流转，疑似是难得的纯阴之体，他正想着要如何也将她炼成厉鬼，哪知美梦还刚开始做，战局就忽然完全逆转。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轻敌，一般玄门中人，多少能通过处事方法和周身气场判断强弱，可这丫头脑回路根本和普通人不在一条线上，外表也完全看不出是个高手，他估摸着大概最多也就是哪个世家或门派刚放出来历练，一心只惦记玩的后辈，其他人还隐隐以她为首的模样，那就更不值得为惧了。
他又哪里会想到这丫头如此凶残，而且灵器虽然难得，可没实力不达到一定程度的高度，根本不可能驾驭得了。
想起那个被她揍得阴气大散，最后团毛线一样团成一团塞进另一样法器中的鬼将，干枯老头儿就一口老血憋在心中。
只是不知道这群人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大人的事情。
不过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实力嘲讽，干枯老头儿也是真的忍无可忍，恨恨看向她：“谁说我没见过了？你们毁了我们的计划，迟早会有人来找你们算账的。”
然后就见那黄毛丫头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问道：“所以你见过你上司啊，那你上司是谁啊？”
干枯老头儿：“……”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休想我告诉你们！”
苏念很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难道觉得我现在是在和你讲道理吗？”
干枯老头儿：“？？？”
苏念转过头：“阿隋阿轩，你们有谁带了真言符吗？”
毕轩还惦记着刚才被这老头儿驱使活尸追着到处跑的仇，他已经好久没这么狼狈过了，虽然现在指挥着活尸跳了几场广场舞出了口恶气，也不妨碍他继续看好戏，忙笑嘻嘻道：“小师姑我这儿有！”
干枯老头儿：“！！！！！”
真言符！
换了方才没受伤之时，他估计还能挣扎抵抗一下，这会儿却是真的有心无力。
他往后缩了缩：“你……你们不要太过份！”
苏念才懒得理他，一张真言符直接拍在他脑门上，又问了遍：“你上司到底是谁啊？”
干枯老头儿拼力强忍着，却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就张开了嘴：“我上司是——”
话音忽然戛然而断，干枯老头儿话说至一半忽然双目圆睁，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苏念看着面前突然就气息全无的干枯老头儿皱了皱眉：“居然死了？他怎么这么没用啊！”
周隋见状面色也不由凝重起来：“连魂魄都一并散了。”
这种情况大约是对方为预防这干枯老头儿说不出该说的东西，一早便在这老头儿身上下了禁制，而且这老头儿自己怕是没发现，对方实力应该远远强于他。
看样子这事儿可能比他们想象中还复杂一些。
***
伪装成村长的干枯老头儿虽然挂掉了，可那对黑色小铃铛这会儿却还在毕轩手中。
那几十具活尸还在随着他有一下没一下晃响的铃音一起摇摆，动作整齐划一，画面看着竟有种诡异的萌感。
周隋一脸无语。
毕轩又晃了晃黑色小铃铛：“小师姑啊，这些东西要怎么解决？”
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这么跳下去？虽然还挺有点观赏性的。
苏念这次又没问到幕后那位大人，不由有些兴致缺缺，随便瞟了眼，顺手就将小白旗扔了出去。
褚阳眸光微微一凝。
小白旗倒是比它家主人兴奋多了，晃晃悠悠在天上瞎转悠了几圈，还在一起摇摆的活尸身上的阴气瞬间就它尽数被抽走，早该腐烂的**迅速化为灰烬，只剩下数十个魂魄懵圈地站在原地。
连带着湖泊中剩余的阴气也是一扫而空。
这时候周隋也已经解开了方才那边保护村民的结界，村民们还晕着，倒是一起被关进来结界的狗子这时候又扑了出来，一脸的兴奋——
“大花、二牛、三娃，你们刚刚是在排节目吗？”
苏念：“……”
周隋、毕轩、褚阳：“…………”
刚刚恢复神智的大花、二牛、三娃：“？？？？？”
***
h省这边的特殊部门，也就是特殊事件调查局接到电话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
涉及几十条人命的恶性案件，还有一整个村几百个被封建迷信洗脑的村民亟待处理，接线的工作人员立即就上报了负责人。
a市负责人这时恰好在和总局过来的季东宵商讨案子，闻言立即组了一队人，甚至借调了两架直升机和一个谈判专家，带齐了各种专业设备和法器，即刻飞了过去。
一路上负责人都很是忧心。
偏僻地方的村民一向比鬼还难处理，毕竟他们能对鬼使用武力手段，却不能轻易对人使用。
偏偏这次对方虽然有错，可到底同时也是因愚昧无知而受蒙蔽的受害者，听说好几个失去了亲生子女，等会儿见了也不知要怎么闹腾，那些被制成活尸的鬼魂肯定也是满身怨气，不知道好不好超度。
还有听说这次对方手上都有鬼将级别的厉鬼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有后手。
直升机在漆黑山谷的一侧轰然落地，a市负责人和季东宵互相望了一眼，皆是一脸的凝重，然后先后下了直升机。
刚一出来，俩人就——
闻见了一阵极复杂的香味，好像是烤红薯，又还飘着点烤土豆的味道，似乎又还有烤鱼的味道……？
a市负责人：“？？？”
季东宵：“？？？”
直升机是停在湖边的，负责人和季东宵领着调查局的员工循着香味往前略走了一小段路，就看着一栋两层高的小平房前架起了好几堆火，旁边几张桌子上摆满了好几大盘肉串。
而火堆四周此刻正非常地热闹，粗略一数，起码围着上百个人和几十个……鬼。
a市负责人：“？？？？？”
季东宵：“？？？？？”
一行人略走近一点，就能听清那边的说话声了。
只见一个村民用口音极重的普通话问道：“大师啊，湖神是假的，那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正中间的火堆一个穿着毛绒绒外套的小姑娘一口咬完手上剩下的烤红薯，声音含糊又软糯：“不知道呀，反正我没见过的。”
另一个干瘦老头儿脸上似乎还有点泪痕，干枯的手穿过旁边一只青年鬼，一脸的愧疚不安，又似乎带了点别样的期待：“苏……苏大师啊，你看我家二牛这副鬼样子真……真的能去当明星吗？”
那小姑娘又从村民们手中接过一只烤得表皮橙黄，卖相极好的小鲫鱼，先礼貌道了谢才接着回道：“我帮你们问问叭，他跳舞跳得还可以。”
那个憨厚的青年鬼闻言脸还红了红。
a市负责人：“？？？？？？？”
季东宵：“？？？？？？？？”
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
还是周隋先看到他们，忙朝人招了招手：“宵哥怎么是你带人过来的？”
毕轩听见也跟着打了声招呼。
季东宵是季东宇大哥，自然是认得这俩人的，刚刚电话里只说了是玄天派弟子，这会儿见到周隋在这儿，季东宵倒是大概猜到了那小姑娘是谁了——毕竟自家那蠢弟弟听说就是前段时间见了这姑娘之后，才大受刺激的，现在难得开始正经修炼了起来。
“正好来处理个案子。”季东宵看了眼对边的火堆，“这里到底什么情况？”
周隋：“……”
……其实也没什么……？
除开误闯进来的旅客之外，村民大多是受假村长蒙骗，刚一开始知道真相，伤心后悔内疚自不必提，可看见几个傻儿子闺女的魂魄都还好好的，不直接去投胎的话，也算是变相的“不死不老”了。
那个叫狗子的更是一心惦记着当明星的事，加上有他家小师姑在，反正气氛莫名其妙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于是a市负责人和季东宵带着一组人满副武装地过来，然后被招待了一顿非常丰盛的烧烤。
符咒全没能使得上，谈判专家的嘴也全用来吃了。
这边的鲫鱼是从山后面的河里面钓上来的，猪牛鸡鸭全是为了这个“喜事”特意杀的，虽然手艺可能比外面差点儿，但辣椒粉是自己磨的，孜然和其他香料也味道十足，食材又是实打实的好，吃起来也都特别特别香。
最后调查局的人急急忙忙过来一趟，就只是帮忙把那湖泊抽干——里面干干净净一丝阴气都没有，甚至连道场都不用他们做，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为省心的一次善后了。
季东宵早听自家弟弟提过这小姑娘了，这会儿见了仍是不由惊叹，忍不住问道：“你有没有意向加入我们调查局？”
苏念咬着一根牛肉串，眨了眨眼：“你们平时出任务都是坐直升机吗？”
她刚刚看着觉得还有点酷的。
季东宵：“……没有。”
苏念顿时兴趣大减：“那你们会经常碰上很经打的厉鬼吗？”
季东宵刚刚已经听说了这次这只鬼将的下场，想了想，觉得这小姑娘的“经打”和普通人的“经打”大概不是那么一回事，顿了顿，只得道：“……不会。”
苏念已经基本完全兴趣了，只顺口再问了句：“那你们那儿钱多吗？”
被三连击的季东宵：“……不多。”
然后他就听旁边那小姑娘温声细气道：“那我还是不去了叭。”
季东宵：“……”
***
吃完这顿烧烤，苏念一行就蹭直升机回了小黎村。
这边村子里还些活尸的魂魄愿意投胎的全被她开鬼门送去了地狱，剩下兴奋异常的那几只告别了双亲之后，也被她也塞进了招阴令中，打算回去帮忙问问哪个剧组或综艺能不能收留一下。
调查局a市负责人听说还有一条蛇妖的事情，出于谨慎起见，生怕这边还有什么遗留问题，趁着这凶残的小姑娘和总局那边的领导还在，他还是想先跟这蛇妖的魂魄确认一下袭击他的是不是这个鬼将。
假村长也不是没可能，但按大家的说法来看，他行事相对要谨慎许多，一旦出手，除非力有不逮，不然应该不至于放这蛇逃走而不顾，负责人更倾向于是这鬼将。
如果都不是，那事情可能就还有点麻烦了。
苏念倒是差点忘了这个事情，可现在假村长已死，那鬼将也被她揍得晕晕乎乎的，还是直接问那条小黑蛇更方便一点。
经了这好一番折腾，到达小黎村时，已经快接近凌晨。
整个村庄早已经陷入了一片静谧，只偶尔有几声犬吠响起，倒是王大新家的灯还亮着。
一敲开门，就见到一条小黑蛇窝在铺了暖暖珊瑚绒的桌面上，翘着尾巴尖面朝着电视机，面前还摆了好几盘零食。
季东宵：“……”
负责人：“？？？”
现在灵气稀薄，妖类自然稀缺。
负责人难得见到有只蛇妖，但是就算不是他想象中威风无比的大蟒蛇，应该也不是这么一只看电视吃零食的小东西……？
他恍惚了片刻，才看向苏念：“苏大师，麻烦你把那鬼将放出来一下。”
然后他就又见那小姑娘从口袋里翻出一面小白旗，紧着从里面扯出来一团……真的是团成一团的黑影。
负责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平生头一回忽然开始同情一只厉鬼。
苏念戳了戳那条小黑蛇：“是这个鬼害的你吗？”
小黑蛇不情不愿地从电视机前挪开视线，打量了下那惨不成样的鬼将，半晌才点点头：“……应该是。”
它多年修炼没进展，实力相差太大，当时就顾着逃命了，只闻到这满身的阴气，倒是没太看清脸。
“气息很像。”
负责人终于长长出了口气，没有漏网之鱼就好。
只见那小黑蛇说完这句，就又赶忙转回了头，奶声奶气吩咐一旁男人：“帮我再倒回去点儿。”
……完全都不带多看这打伤自己的仇人一眼的。
负责人：“…………”
苏念几人已经见识过了，倒是也不觉得奇怪了。
王大新命格好，阳气足，这小黑蛇没了怨气，阴气也不算重，只要王大新常晒太阳，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解决完这边的事情，苏念继续蹭直升机回了a市，调查局那边帮忙安排了酒店。
苏念原本是打算休息一晚再直接转机回京市去，可次日一大早接到的一通电话却让她不得不改了行程。
***
电话是师兄苏忘打过来的。
苏念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小心虚的。
毕竟她下山也有些日子了，没遇上周隋还好，反正她下山的时候也没带坏了的旧手机，手上没有师兄的联系方式，可周隋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却还是一次都没联系过师兄，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但是……
她打小因为不能出山，自然不能跟着同龄人去上学，她师父那个老头儿自然指望不上，所以功课大多都是师兄教的，即便他下山忙于重新开宗立派，教学也没中断过，反正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课本，最后压着她全学了个遍。
所以对上这位严肃的师兄，苏念多少有点调皮学生碰上老师的感觉。
——能躲一时就躲一时。
但毕竟又多了点兄长般的情分，苏念接了电话，心虚又乖巧地叫道：“……师兄。”
苏忘话不多，只淡淡“嗯”了一声，言简意赅道：“回来过元旦。”
苏念继续乖巧状：“……好的。”
挂了师兄电话后，苏念又给沈天泽打了个电话过去。
“事情办完了？”
低沉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苏念下意识就有点开心，她也没多想，直接回道：“对呀，不过我要回门派那边待几天，暂时就先不回去啦。”
沈天泽顿了顿才道：“好，我也要出去一趟。”
“那你注意安全呀。”苏念想起临出行前递给他的那个寄魂符，“记得带上淹死鬼姐姐。”
沈天泽：“……”
***
玄天派和大名山同在h市。
景山是省内名气不算太大的一个小景点，山顶建了个玄天观，供的是三清道尊，因为景点的缘故，香火还算不错。
其实道观后方还别有洞天，只是普通人一般进不去。
那里才是玄天派真正的派址所在。
玄天派一度衰落，差点断了传承，苏念太师父毕生心愿就是重振玄天派，奈何当时形势比人强，临终前只得眼含热泪将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交给了她师父。
然后她师父有样学样，挑挑拣拣收了个好徒弟，不等人成年，只一出师就利落地把这任务交给了她师兄。
往往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重，玄门中人收徒，品行重要性甚至要远甚于天资，她师兄这个板正的性格，更是把这点发挥到了极致，所以这么些年，苏念也就不过一二三四五六七个师侄而已。
不过等这个七个师侄再各自收徒，他们玄天派就可以瞬间壮大许大啦。
苏念之前一直都在大名山上，这还是头一回过来门派，又正好是撞上元旦节，原本想买点什么小礼物之类的，可除了吃吃喝喝之外，她别的东西都不太熟，虽然还带着两位小师侄，也没那么多功夫挑挑拣拣。
最后干脆决定直接简单粗暴给师兄和小师侄们发红包好惹。
反正她现在超有钱的！
苏念由两位小师侄领着穿过玄天观，直接到了后面真正的门派所在地。
然而才刚一推开大门，苏念和周隋就齐齐愣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