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回到老屋的时候,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
夏五穿着个睡裙在大门口蹲着,见吴思思从车上下来,立马小跑上来, 抓着她的手左看看右瞧瞧, 皱着眉头一脸操心:“思思姐你没受伤吧?头晕吗?恶心想吐吗?”
吴思思笑着摇了摇脑袋:“我没什么事,别担心,有你沈哥在旁边呢,我能被怎么样呀。”
夏五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想了想,拉着她的手小声告诉她:“那思思姐,我跟你说啊, 刚才你爸和那个小三在家里吵架,把院里的老藤椅都给砸了。”
吴思思微微一怔, 忍不住看向旁边的沈寒山,轻声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沈寒山这会儿嘴里还叼着刚才路上买的烤饼,听见吴思思的话,立马迈着大老爷们儿的步子上来, 老神在在地回答:“嗨,就是给你老子看了个亲子鉴定书。吴主任你放心, 下午林子已经把这屋的转交手续都给做完了, 他们家那些屁事儿啊, 和咱没有半点关系。”
说完,见秦君怡的两个爹妈在旁边转悠,立马坏笑着拉长了嗓子, 故意加了句:“要是闹得狠了,老子就告他们私闯民宅去。反正这儿子不是自己的,谁养谁尴尬,我们啊,就看个乐子。”
这事要放以前,吴思思或许还会揪心那么一会儿。
可刚才在山上经历了那么一遭,也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对过去的那些怨啊恨啊的,还真就不怎么看重了,看吴项北的事就像是个局外人似的,无波无澜,带着点不屑。
当天晚上,吴项北偷偷摸摸的想要找吴思思说话,在房门口冷不丁看见了沈寒山那张老脸,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森森白牙,瞬间就跟见着了阎王似的,大喊一声拔腿就跑。
第二天一大早,一群人在市区溜达了一圈,把该做的事扫了尾,晚上就上了回大陆的飞机。
吴项北没有送机,他没那个脸,也没有那个心情。
倒是李国文临走前,抓着吴思思的手一个劲的让她保重,告诉她:“我年纪大了,只希望能有亲眼看着你出嫁的那一天,这样啊,等我下去见着老姐姐了,也能让她高兴高兴。”
吴思思把那话放在心尖上转了一圈,眼看着眼眶就那么红了。
下了飞机,拉着沈寒山的手告诉他:“明天我得去参加老师的寿宴没时间,后天正好周末,咱们把房子搬了吧。”
沈寒山听见吴思思的话微微一愣。
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你答应搬来和我住了?”
吴思思点点头回答:“嗯,顺便也把房子空出来给林晨。我看夏五那丫头,好像还挺喜欢林晨的。”
沈寒山低着脑袋把吴思思的话琢磨了一会儿,突然一脸惊恐地问:“吴主任你的意思,是夏五那神经病喜欢林子那个阎王脸?”
吴思思没搭理他,捏着他的鼻子,小声念叨:“本来挺般配的一对,怎么放你嘴里就没半句好话了呢。”
沈寒山咧嘴一笑,直接把人搂进了怀里,吊儿郎当地回答:“行行行,我们吴主任思想高觉悟深,不但要自己享受幸福,还要把温暖散发全人类,让大家一起幸福,对不对。”
吴思思被他这么一说,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看着车子过来,直接坐进去,不搭理他了。
第二天,吴思思重新回到上台里报道,当天下午接了健康堂的档,从演播厅录制完出来,眼看着时间已经是六点半。
换了件衣服出来,打着车往廖凤君寿宴的酒店赶。
姚珊这会儿正站在酒店的大堂等着她,见她从的士上下来,立马走过来问:“你家大仙儿呢?没送你过来?”
吴思思摇摇头,笑着回答:“这次他陪我去台湾本来就耽误不少工作了,这种小事不用告诉他啦。”
姚珊听完她的话,立马点着她的脑袋,怒其不争地教育:“你啊,怎么还是这么笨。”
吴思思笑着摇她的手,试图用撒娇岔开话题:“好了啦好了啦,三三你怎么在下面等我啊,我其实自己上去就好了,牡丹房我找得到的呀。”
姚珊“啧”了一声捏着她的脸,没好气回答:“我要知道你今天穿成这样过来,我都巴不得钻你家接你去!”
吴思思咧嘴一笑,一边走一边伸手去挠姚珊的胳膊,她知道姚珊这地方最怕痒。
满脸笑意地开玩笑道:“章夫人你现在可越来越不接地气了。”
姚珊没好气地回答:“还接地气呢,小样儿,给我站直咯!吴思思,你说说你,本来就算半个大龄未婚女青年了,半路退学多少人看你笑话,现在来参加个聚会还态度这么不端正!”
吴思思吐了吐舌头,小声问:“今天来了挺多人啊?”
姚珊皱着鼻子回答:“可不是。连胡小琴都从德国回来了。”
吴思思抿了抿嘴吧,脸上有些惊讶:“我今天就是想来给廖老师贺个寿,根本都没准备多待,应该不会很打眼吧。”
她的话音刚落,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一个尖脆的声音突然就从旁边传了过来——“哟,这不是思思吗。”
吴思思身上一僵,忍不住有些尴尬地抬头。
看着眼前的人,点了点脑袋喊:“小琴,你从德国回来了啊?”
胡小琴以前和吴思思是一个系的。
两人那会儿因为系花的名号被推上风头浪尖,虽然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私下还是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不过两人的命运截然不同。
吴思思半路退了学,现在成了个小主持。
胡小琴却是一路顺利毕了业,之后研究生考去德国,还找了个华人老公,现在以钢琴家的身份回国,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姚珊拉着吴思思的手,笑着开口告诉她:“小琴啊,今天思思才下了班过来,跟老师见一面就准备走的,你知道,现在有点名气的主持人都特别忙。”
胡小琴笑了一笑,点头表示理解:“当然,思思虽然没毕业,不过现在好歹也算是个主持人,听说节目很成功,很多人老年人喜欢呢。”
她这句话说出来,自然是有了些看不起的意思。
廖凤君带过的学生很多,年纪大的六七十都有,今天能被她喊来参加八十大寿的几乎都是一些在自己行业内有一定地位的佼佼者,像吴思思这种半路退学去做了主持的,还真没有。
没想气氛正尴尬着,廖凤君却已经被人扶着从房里走了出来。
看着是来专门接吴思思的,看见她,立马笑着喊了声:“思思。”
吴思思于是也笑着走上去,抓着廖凤君的手,轻声道贺:“廖老师生日快乐,您看着精神可是越来越好了。”
廖凤君看见吴思思的样子就想起她曾经早逝的姑娘,摸着她的头,一个劲地念叨:“现在工作忙吧,杳然也是,我都说了你忙别喊着你来,他硬是要通知你。”
吴思思于是连忙笑着摇头:“我哪里有那么忙呀。”
说完,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茶盒,放在身后尤杳然的手里,告诉他:“尤叔,这是我前几天回台湾给老师带的高山茶,平时早上给老师冲着喝一点,对身体好。”
廖凤君听见吴思思的话,抓着她的手,脸上的笑意怎么止也止不住,拉着她转身就往包间里走。
胡小琴在后面看着,脸上并无太多的表情
看着吴思思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进到包厢,突然张嘴笑了一声,对着在座的所有人喊:“师兄师姐们,这位吴思思是咱们老师之前最喜欢的学生,台湾人,今天工作忙来的晚了,你们说,咱们是不是得罚她一杯啊。”
吴思思站在原地,见所有人的目光突然朝自己投来,整个人立马有些尴尬地僵了僵。
看着桌上那五十多度的白酒,不好意思地笑着回:“我我我实在有些不胜酒力。”
胡小琴眼睛一转,忍不住又说:“那就弹首曲子吧,咱们都是廖老师的学生,拿廖老师最喜欢的曲子道歉,也是可以的对不对。”
她的话说完,周围人立马跟着她起哄:“对啊,师妹来一个。”
“师妹说的对,来一首1072。”
吴思思站在原地,只觉得脑中一片恍然。
她的左手因为之前的伤,小指的筋已经基本上都断了,虽然平时生活无碍,但要弹琴,那几乎是天方夜谭。
而她当年因为不想廖凤君操心,也没有将退学的原因说出来,只说是母亲去世没了心情。
此时廖凤君听见胡小琴的话,也没有多想,反而难得的笑了出来,拍着她的手,轻声说:“也对,思思啊,弹一首曲子给老师听听,老师好些年没有听你弹琴了。”
吴思思站在原地,感觉到周围人投放在自己的视线,只觉背后都浮起了一层薄汗。
双手渐渐发抖,发不出一点声音。
深吸一口气,刚想要开口说话,包厢的大门突然又被人从外打了开来。
只见沈寒山这时正穿着个大裤衩,一脸痞笑的往屋里走,身后跟了个人,吴思思看着有些熟悉,仔细回想了想,竟然是曾经接受了吴修心脏移植的梁从安。
廖凤君看见梁从安,一时也有些惊讶。
走过去看着他喊:“从安你今天怎么也过来了?”
梁从安也是廖凤君的学生,虽然天生体弱多病没有上过正式的大学,但他在音乐上的天分很强,人又长得漂亮,家世背景厉害,在廖凤君的这群学生里,也算是个人物。
梁从安这时倒是没有了吴思思第一次见他时的病色,皮肤依然很白,在灯光下,透明似的泛着光。
走上来,看着廖凤君的脸,轻声笑着说:“老师生日,我当然要过来看看。”
说完,走到吴思思的面前,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问:“我们两都迟了到,不如合奏一首怎么样。我左你右?”
吴思思听见他的话,整个人立马回过神来。
站在原地,不禁微微点了点头,小声回答一句:“那…还请师兄多多指教了。”
说完,两人走到旁边的钢琴前坐下来。
梁从安趁着试音的时间,靠在吴思思耳边,低声告诉她:“不要紧张,跟着我的节奏就好。”
吴思思听见他的声音,只觉心中的大石落下。
坐在原地抬起右手,深吸一口气,终于重重地点了个头,跟着他的起调开始弹奏起来。
一首难度适中的曲子因为梁从安的加入变得花俏动听了许多。
吴思思从钢琴上下来,整个人都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梁从安站在一旁,看见她的反应,平时极为冷漠的人,竟然也微微抿嘴,轻声笑了出来。
吴思思听见那声音,低着脑袋都不敢说话,脸上带着点不为人知的红,是给羞的。
毕竟刚才几处错误的地方可都是多亏了眼前这人才得以掩盖过去。
沈寒山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的反应,心里那叫一个不高兴。
走上来就喊:“吴主持,咱们的合同还谈不谈了!”
吴思思“啊”了一声,抬头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倒是廖凤君提前反应过来,问到:“哎呀思思你工作忙着吧?快去快去,别在我老太婆这里浪费时间,工作重要工作重要!你的心意啊,我收到啦。”
吴思思见她这么说,于是也只能装着有事,点头说了句:“那老师,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抬头对着在座的人又加了句:“那师兄师姐们不好意思,我这边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请大家和老师一起小聚。”
在座的大多都是人精,听见她的话,立马很给面子喊“一定一定。”
沈寒山见状立马拉着吴思思出了包厢。
临走前,还用食品包装袋抓了旁边桌上的一根鸡腿塞兜里,轻声道:“这酒店也就这个卤鸡腿还能吃吃。”
吴思思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整个人都乐了 。
沈寒山听见她的笑声,脸上有些不高兴,把她拉进电梯,直接扑上去就往她的嘴巴上咬。
吴思思一开始还有些反抗,没一会儿索性搂着他的脖子接受下来。
等沈寒山终于舍得放开自己,她才喘着气问了句:“你小舅舅是你喊来的?”
沈寒山“哼”了一声回答:“不然谁还请得动他那个神仙。”
说完,又很不开心的把吴思思面对面抱了起来,把她抵在电梯的墙壁上,恶狠狠道:“不准跟我小舅舅眉来眼去。他虽然长得有那么一点点好,但他性无能,还是个病痨子,你个小浪货他压根满足不了!”
吴思思这下才知道沈寒山的气从哪里来。
“噗嗤”一声笑出来,咬着他的下巴道:“沈先生你在说什么呀,是不是谁打翻了醋瓶子,怎么好大的酸味啊。”
沈寒山见吴思思还敢撩拨他,立马伸手往她屁股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响。
而此时电梯正巧到了一楼,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吴思思害羞的把脸埋在沈寒山脖子边上,不敢露面。
沈寒山却是个不要脸的,看见进来的人盯着自己,一边往外走,还一边喊:“没见过恋爱的牲口啊!”
那两个人被他吼得全身一哆嗦,心想:以前没见过,今儿见着了。
沈寒山可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他的。
众目睽睽之下,抱着自家小情人出了酒店大门,突然停在一辆车面前,抖了抖身上的屁股,坏笑着问:“媳妇儿,这是你那德国同学的车。”
吴思思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
沈寒山“嗨”了一声回答:“看车钥匙呗,多好认啊。这车虽然不贵,但好歹也算半个限量版,怎么样,咱们要不要来搞它一票大的?”
吴思思从沈寒山身上下来,歪着脑袋问:“什么搞一票大的。”
沈寒山舔舔嘴角,拿出平时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从中间扳开,露出中间细长的起子,猛地往那轮胎上一扎,只听耳边立马想起了一阵“噗呲”的声音。
吴思思都压根没想到沈寒山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做出这种幼稚的事情来。
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保安就大喊了起来——“喂,你们两个,干什么坏事呢,别跑!”
沈寒山能不跑吗。
一动不动的那是王八!
拉着吴思思的手,抬腿就往外面跑,连兜里那根大鸡腿掉在地上都没再去管。
吴思思都多少年没这么跟人跑过了,最近一次这么拼命还是大学那会儿的八百米呢。
蒙着脑袋似的跟在沈寒山后面跑了一阵,终于受不了,摇着脑袋停下来,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一阵接一阵的喘着粗气。
沈寒山见那保安被甩开,也没再说话。
掏了掏口袋,发现鸡腿不见,心里不禁有些遗憾,伸手摸着吴思思的头发,笑着喊:“吴主任,怎么样,当坏人的感觉是不是特别棒。”
吴思思喘了一会儿,终于再次直起身体来,发现两人现在是在湖边。
回想刚才的瞬间,心里还真觉得挺解气的。
摇着脑袋无奈地笑了一声问:“要是被抓着怎么办啊,你几岁了啊。”
沈寒山拉着她的手,靠在湖边的石栏杆上,一脸痞笑地回答:“抓着了就赔钱呗。有气咱可千万别憋着,能撒就撒,她不仁我不义,这才是活着的乐趣。”
吴思思捶了一拳他的胳膊:“你怎么这么坏啊。”
沈寒山扯着嘴角,露出大半颗门牙,笑嘻嘻地回答:“坏怎么了。人活着就是得学会怎么有格调的使坏。真的,老师不是说么,人之初性本善,咱们刚一生下来最原始的状态就是善良,但谁都善良不就跟谁都不善良一样了么,所以啊,咱们一路长大,就是为了抛弃那些不必要的善良,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坏人!”
吴思思知道沈寒山一向肚子里有一堆歪道理。
此时见他这么说,都被他逗乐了。
站在原地,看着面前湖面的灯光,轻叹一口气道:“你就知道臭贫。”
沈寒山看吴思思抱着那石柱子的傻样,跟着无尾熊似的,心里觉得痒痒。
也走过去,把她一把抱在了怀里,靠在她身上笑说:“我就在你面前臭贫。”
吴思思听见他的话,心里也有些隐隐的甜。
动了动脖子,小声感叹:“今天的湖真漂亮。”
沈寒山“唔”了一声回答:“是啊,就是可惜鸡腿儿掉半路了。”
吴思思伸手往他身上拐了一肘:“你就不能稍微浪漫一点呀。”
沈寒山乐呵呵地笑了两声,一脸严肃地回她:“想跟哥哥玩儿浪漫?成啊。”
说完,直接站起身体,把吴思思的双手抓住,举在胸前,指着天上的月亮,很是深情地看着她道:“紫薇,你看,天上那轮美丽而忧伤的月亮……”
吴思思顺着沈寒山的手指看去,只见那天空夜幕如水,月色如水,在城市霓虹的映照下,还真有一番恬静的风雅。
刚刚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湖边的凉气,那头沈寒山又张开嘴,喃喃地说话了——
“…是不是像极了那只与我们无缘的鸡腿?”
吴思思猛地睁开眼睛,笑笑地看着眼前的人,使劲往他脚上一踢,点头回答:“是啊,所以尔康,你还是和你的鸡腿过日子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舅舅这样的极品病美男你们居然不记得
由此可见,狍子的亲妈们都是一群视外貌为无物、注重内涵的女妖精啊(一本正经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