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思从卧室换完衣服下楼时, 沈寒山已经扶着李国文回了房间。
看见吴思思出来,立马小跑上来抱着她转身就是两个圈,抬头亲了亲她的鼻子, 一脸笑意地告诉她:“你家李爷爷刚才可是同意我了啊。”
吴思思没想到沈寒山竟然还真能把李国文拿下, 伸手扶着他的肩膀,很是惊讶地问:“这么快?不会吧?”
沈寒山一脸洋洋得意地点头回答:“你男人我是谁啊。老爷子回房前还拍着我的手欲言又止呢,真的,虽然他没说话,但我从他坚定的眼神一下就看出了他的意思,他一准在心里说‘小伙子不错,思思跟着你我放心’!”
吴思思一脸不相信的从他身上下来, 嘴里笑着骂:“见过吹牛的,没见过吹得你这么不打草稿的。”
沈寒山见吴思思这么说, 立马搂着她的脖子,一边哈气一边挠痒痒,嘴里嚷嚷着:“怎么的,看不起你男人的人格魅力是吧。吹牛打草稿那是大忽悠, 是要被警察叔叔抓的,哥这种正直的人, 能做那种缺德事儿么。”
吴思思左躲右躲, 一边躲避他的手, 一边发出“咯咯”的笑声。
袁晟光着个脚丫子进来,嘴里叼着半只鸡腿。
看见两人打闹的模样,立马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翘着兰花手,掐着嗓子,矫揉造作地喊:“哎哟,小哥哥来抓人家呀。”
没想整个人往后一退,直接把后面进来的林晨给狠踩了一脚。
林晨扯着嘴角也没有骂人,只是冷声说了一句:“行啊,抓到我就打死你。”
吴思思“噗嗤”一声笑出来。
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前院的小姑娘已经迈着个小步子跑了进来,看着屋里的人小声喊了句:“少…少爷他们回来啦。”
吴家从前就人丁稀少。
吴思思父亲那一代总共生了三个,老大早年飞机失事去的早,剩下吴思思的父亲吴项北和一个远嫁新加坡的姑姑吴慕君。
这当口还在台湾偶尔会回来看看的,自然只有吴思思的父亲吴项北。
沈寒山听见这话倒是没觉得有多惊讶。
反而伸手将吴思思捞进怀里,拍着她的脑袋,轻声说了句:“吴主任,有我呢,你爸不敢把你怎么样。”
吴思思抬头看着他,有些讶异地问:“我家里的事…你知道了啊?”
沈寒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低头靠在她耳边,低声回答:“知道啊,咱吴主任又没杀人放火,我调查了之后两眼一湿,都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想给你发面小锦旗呢。”
吴思思伸手一捶他的胸口,开口就喊:“臭贫!”
沈寒山这会儿又乐了,咧嘴一笑,满不在乎地回答:“是是是,我臭贫,那几年把你一个人留在北城不是我犯了糊涂么,现在咱两在一起,我还能让你白受委屈啊。吴主任,真的,我一心向着你,哪天你要内分泌失调,让我去偷国宝,我一准也不带一点儿犹豫的!”
袁晟在旁边“啧啧”两声,偷偷对着林晨说:“你说这傻逼盼着什么不好,盼着自己媳妇儿内分泌失调,有病啊这是。”
可吴思思还真觉得被安慰了。
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点着头,小声告诉他:“嗯,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袁晟站在旁边翻着白眼,心想:这他妈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烙。
沈寒山这厮平日里看着操天操地操人祖宗,其实心里特别软。
这会儿听见吴思思的话,心里立马酥了一半,还有一半在民政局门口吊着,等哪天吴思思答应嫁给他,他大概就能一锅端着送给她了。
吴项北当然不知道吴思思回到台湾的事。
他这会儿带着妻子秦君怡和她的娘家人进到吴家大院里,看着亭子里放着的几箱沈寒山带过来的礼物还以为是有人来凭吊刘莹带来的,脸上带着些傲慢道:“怎么,又有人来看我妈?”
小丫头摇了摇头,低着脑袋也没有说话。
她是才被李国文招进来的新人,上工时间不长,但一早就对吴项北没什么好感。
毕竟这人顶着个少爷的名号成天做些不是人的事,这些年变卖了不少老屋的东西,十足的败家子;而且他为了个年轻女人抛弃妻女的事,几乎也是被院里所有老人唾弃的。
秦君怡可一点儿不在意这些佣人的心理。
她一个曾经的工厂妹,能够靠着长相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对待嘲讽的态度自然与常人不同。
这会儿夏日已去,可暑气还在,她那从小就被父母拿来表扬的妹妹正巧从国外回来。
秦君怡心里对秦美文的优秀一直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这会儿见她回来,立马央求着吴项北带她们一家子过来小住几天,一为避暑,二也是想在秦美人面前找回一些多年的面子,藏了些炫耀的意思。
秦美文从小便知道姐姐心里对自己的嫉妒。
跟在姐姐、姐夫身后,抬头看着吴家的花花草草,故意浅笑着称赞:“姐夫家里真是不错,只可惜结婚这么久,爸妈才第一次过来。”
吴项北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刚想开口说话,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吴思思和沈寒山。
秦君怡原本还在想着怎么反驳秦美文,等看见了吴思思,立马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大喊起来:“老公,她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啊!”
吴思思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人,眼里只有冷漠和厌恶的情绪。
倒是沈寒山“哈哈”大笑了出来,一脸嘲笑地喊:“我说这位阿姨,你是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吗?见面就捂肚子,你他妈是怀了个哪吒吧?”
秦君怡在台湾待了一辈子,哪里见过沈寒山这样说话的男人,一时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拉着旁边吴项北的手哭着喊:“老公,我们结婚的时候她打我一巴掌我就不说了,现在我爸妈好不容易来一趟台北,她又要来捣什么乱呀!”
吴项北站在原地也有些犹豫,皱着眉头看向吴思思。
轻咳一声问:“思思,你怎么回来了。”
吴思思冷着脸没有回答。
倒是沈寒山站在原地,痞里痞气地回了一句:“这地儿还有一半是吴慕君的房产呢。思思作为她的侄女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关你什么事儿?”
这话是直接不认他这个爹了。
吴项北被说得脑子冒火。
他原本就气刘莹去世时没把房子完全留给自己一个人,此时被沈寒山说出,更是忍不住指责起来:“这里是吴家老屋,吴家人的地方,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放肆!”
“他是我的未婚夫,也是吴家人。”
吴思思这时拉着沈寒山的手,终于开了口。
她的话说完,不光是吴项北,就连沈寒山自己都愣了。
一时间腰杆挺得倍儿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硕大噌亮的门牙,洋洋得意道:“是啊,我们下半年就结婚,这事儿李大爷刚才可是答应了的。”
吴项北偏过头,试图用自己长辈的身份压住他的气势:“老李?老李不过是我们家的佣人,以前充其量喊我妈一声姐,我这个长辈都还没开口算什么同意!”
沈寒山半挑起眉毛,直接“啧”了一声,一步一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告诉他:“长辈?长辈长的是什么?长得是道德,是操行。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年纪大了、蛋软了、抛弃妻子没人送终了就能被喊一句长辈的。我这人特实在,谁有那个人品、道行能值得我尊他一声老爷子,谁他妈就是我的长辈。要是没有那个资格还在我面前装逼,老子也不介意帮他一把,让他整天挂在墙上过把长辈的瘾。”
吴项北看着眼前的沈寒山,一瞬间都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人明明穿着极其普通的衣服,头发也梳得并不整齐,说话甚至还有些粗俗,可整个人往你身前一站,那气势实在惊人,就像一只巨大的怪物死死扣着你的脖子,在对你咧嘴露出他的尖牙一般。
吴项北偏头不敢再看沈寒山的眼睛,转而看着身后的吴思思,大声喊到:“思思,你这是哪里找来的男朋友,怎么这样蛮不讲理,你可不要被他骗了钱财!”
沈寒山咧嘴一笑,告诉他:“不才在北城开了家破公司,勉强糊口,还用不着惦记媳妇儿的那点钱财。”
吴项北这下又缓过劲来,冷笑了一声道:“自己的公司?哼,我知道,你们现在大陆的年轻人都喜欢创业说是自己搞什么公司,看着风光,其实欠着银行一屁股的债务。”
他的话说完,沈寒山倒是乐了,扭着头对屋里喊了声:“老袁,出来。”
袁晟原本在里头看着自己锅里的鱼呢,听见沈寒山的名字立马小跑着出来,手里举着一把大葱,看着挺滑稽。
秦君怡原本还想着这人什么来头,等看见了袁晟的形象,脸上立马露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
袁晟倒是没在意,“哟”了一声喊:“这不是咱吴主持那禽兽爹嘛。”
沈寒山指着面前吴项北的脸,笑说:“吴禽兽哦不,吴先生说咱们大陆年轻人创业,看着风光,其实欠着银行一屁股债务,很痛心疾首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袁晟立马“靠”的一下喊了起来:“吴项北你他妈好意思说别人的债务,你那破印刷厂欠了明泽多少钱你心里没点儿逼数么?”
吴项北压根就没想到眼前的人会对自己公司的内部资料了如指掌。
站在原地,一脸慌张地问:“你…你是什么人!”
袁晟耸了耸肩膀回答:“明泽老总姓什么知道么,姓袁是不是,大陆人是不是,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儿是不是,是就对了,那他妈是我亲姐,吃了撑的来你们台湾这破地儿投资,碰见的全是你们这种傻逼。怎么的,听说你为了筹钱,连你家这老屋子也准备卖了?”
吴思思这下才知道沈寒山这次带着袁晟过来的原因。
站在原地,全身凉了个彻底,不敢相信地问:“什…什么,你想把吴家的祖屋卖了!?”
袁晟一开始也不想把这事儿说出来,毕竟沈寒山之前跟他聊过,他说这屋子是吴思思心里的一块惦记,偷偷收过来放在她名下就行,说出来反而多了事。
可这会儿,他嘴巴一个机灵,也不知怎么的,打马一遛就这么说了出来,轻咳一声,看着沈寒山,露出一点可怜兮兮的表情。
沈寒山上手就把他脑袋瓜子一拍,开口就是一句:“个傻逼玩意儿,滚一边去。”
吴项北觉得这地方他有些待不下去了。
因为他实在拿不清吴思思这个男朋友的底细,而且他也不想再在妻子和岳父岳母面前丢人,索性转身就想往外走。
没想沈寒山却先他一步把人拦了下来。
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低着脑袋道:“来都来了,走什么啊,吴先生,咱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呢。”
吴项北只觉脑中轰隆一声,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沈寒山可不管他,直接喊着佣人过来,把他们的行李挨个提上了楼。
还让林晨那个面瘫脸跟在他们身边,盯着他们进了楼里。
吴思思这会儿因为得知了吴项北想要卖掉祖屋的消息,整个人都显得低落极了。
扶着脑袋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胸口像是憋了一大口气。
沈寒山跟上去,在她身后躺下来,抱着她的腰,轻声道:“你气什么啊,你老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最清楚么。你男人有钱,他要卖,我们就买下来,这里永远都不会给外人,别气,乖啊。”
吴思思深吸一口气,将手盖在沈寒山的手背上,轻声告诉他:“这是不一样的。寒山,你心疼我,我知道,但这个屋子是爷爷奶奶曾经一点一点弄起来的,我不敢说这里的每一根草、每一棵树都有他们的痕迹,但对于我而言,这里就是吴家,这里就是我的根。你把它买下来送给我,我很感激,但这对于我而言,其实也是一种无奈。吴家的东西吴家的后人没能力留住,却需要依靠旁人送回来。这种心情,你可以觉得是我矫情,也可以认为这是自卑,我都不反对。其实,以前在我还是吴家大小姐的时候,我从来都不会在意自己付出多一些,还是别人付出多一些,钱这种东西对于那个时候的我甚至都没有意义。但是当我进入了社会,经历了很多事情,我才发现,每个人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电视里总说,不要让物质玷污了两个人感情,但有多少人的感情是完全离得开物质的呢。吴家现在落魄了,我也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吴家大小姐,我甚至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有,如果我一味的沉溺于接受你的帮助,那我和那些被人圈养、不思上进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沈寒山抱着怀里的人第一次没法儿说出大段的歪道理。
嘴里一边哼着助眠的曲子,一边一下一下地拍着吴思思的背。
直到那头吴思思昏昏沉沉睡下去,他才敢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心里开始对着袁晟大骂三字经。
沈寒山了解吴思思,就像她了解自己。
所以他才会一早就嘱咐袁晟那个傻子,让他千万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
可没想袁晟那傻子干事儿不行嘴巴挺快,跟个破簸箕似的,什么都兜不住。
沈寒山拉过被子盖在吴思思身上。
出了卧室的门往洗手间走。
刚到门口呢,眼前的路就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抬起头来,觉得还挺眼熟,可不是刚才吴项北那“小娇妻”的妹妹么。
秦美文这时也挺惊讶的。
看着沈寒山的眼睛,咬着嘴唇问:“沈总,你还记得我吗?”
沈寒山皱了皱眉头回答:“我不认识你妈。”
秦美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轻声道:“沈总你还是这么幽默,以前在食堂遇见你,你也是这样,大家都特别喜欢你。”
沈寒山这下倒是记起来了。
眼前这人是一年前到他公司实习的一批博士生之一。
他那会儿因为她台湾人的身份,吃饭的时候和她说过几句话,没想这人竟然是秦君怡的妹妹。
秦美文见沈寒山的表情,也知道他记起了自己,心里不禁越发开心起来。
她的脑洞其实开的特别大,她觉得自己长得不比吴思思差,沈寒山当年对自己一见钟情,因为自己没有留在他的公司而是选择了去美国,内心失落无比,于是又找了个和自己一样的台湾女友以解相思之意。
走上前,眼神暧昧地说:“沈总,当年的那顿饭我到现在都记得,你说话的时候看着人的眼睛,特别真诚。有时间,我好好请您出去吃一顿吧。”
沈寒山可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意思。
心里“嚯”了一声想:这闺女,为了跟自己争个厕所都他妈演上琼瑶剧了。
刚沉默一瞬,抬头看见那头起来的吴思思,心里一个紧张,立马打开洗手间的门,指着里面的马桶,开口就是一句:“不了,你吃,我不急。”
秦美文两眼一黑,心中只想大喊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老三很忧伤,病着呢,更新时间改成晚上11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