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袁晟没好气地挂了沈寒山的电话, 坐在沙发上,心里还在忍不住骂骂咧咧:妈的老子痔疮都他娘顽强不屈好几年了,三个秃毛老中医都没给治全乎, 你小子找个江湖郎中随便舔两口就能治好?你当我傻啊。

沈寒山还真觉得袁晟不怎么聪明。

从餐厅吃了东西回屋, 关上门张口就喊:“思思,今天我在下面遇着一神医,浑身妖气,说是舔一口包治百病,可惜转眼就不见了。”

吴思思那头才挂了电话,听见他的话,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在意地问:“你不会是遇着骗子了吧。”

沈寒山皱着眉头反对:“不能,穿成那样的, 不是神医就是神经病,他和夏五气质不同,应该不是神经病。”

说完,走到桌子旁边, 把手里的水晶虾饺拿出来放在桌上,看着吴思思放下的手机, 漫不经心地问:“刚才谁来的电话?”

吴思思从床上走下来, 小声回答:“是李爷爷打来的。”

沈寒山“哦”了一声, 走到旁边冰箱拿出一盒牛奶一罐啤酒,一边打开一边歪着脑袋问:“就是你以前说过的那个老管家?吃绿豆老爱放屁那个?”

吴思思坐进沙发里,笑着骂:“你就不能记点好的呀”。

说完夹了一口水晶饺放进嘴里, 轻声感叹:“嗯,这个味道正宗,好吃。”

沈寒山本来都吃饱了的,但看着吴思思弯起眼角,露出一副满足惬意的样子,心里又觉得有些饿了。

凑过去,从她嘴巴里抢了半块过来,砸吧砸吧嘴,臭不要脸地念叨:“是不错。”

吴思思脸上一红,伸手往他肩上一捶,笑骂了一句“不正经”。

然后拿起旁边的牛奶喝了一口,小声告诉他:“李爷爷说明天早上让车子来接我们,明天的中餐就在老屋吃,你们可以自己去后山钓鱼。”

沈寒山点头答应,想了想又问:“对了老吴同志,你这个李爷爷有什么讨厌的事儿没?我让林晨和袁晟注意着点,别触了老人家的忌讳,坏了咱两大事啊。”

吴思思奶奶去世得早,亲妈前几年又没了,她爹带着小三重建了新的家庭,现在还能被喊上一声长辈的,或许也真就这么个李爷爷了。

沈寒山怀着这么个“见家长”的心态,心里自然比见其他人要谨慎一些。

吴思思低头思考一阵,摇着头回答:“没有吧,李爷爷人很好的,他是东北人,对大陆来的人特别有好感,你们不需要担心。”

沈寒山听见这话,这才“嘿嘿”一笑,蹭了一口吴思思的牛奶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大早进了山,沈寒山到达目的地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吴家老屋,“啧啧”两声满脸感叹:“吴主任你家这大地主气势不错啊。”

吴思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他一眼,转头看见拄着拐杖等在门口的李国文。

立即小步跑上去,伸手抱住面前的老人,很是动情地喊了一句:“李爷爷,我回来了。”

李国文打小看着吴思思长大,如今拄着拐棍的手已经透出了点风烛残年的落寞,拍了拍吴思思的脑袋,轻声开口:“小姐,几年没见,你又长大了。”

吴思思因为这一句话差点没哭出来。

还是沈寒山从后面走上来,突然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大大咧咧的自我介绍打断了两人略有些伤感的气氛。

“李爷爷你好,我是思思的男朋友沈寒山。医科毕业生,现在自己开了个公司。我爹是医院心内主任,平时对活人特别仁慈善良。我妈是检察院退休老检察长,思想前卫,不干坏事儿,思思要是嫁进我家绝对不会有婆媳问题!”

吴思思没想到沈寒山竟然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话。

不禁一脸尴尬地扯着他的手,小声喊了句:“你说什么呢。”

谁知李国文还挺开心,伸出手,拍了拍沈寒山的肩膀,开口就是一句夸奖:“小伙子长得很精神,不错。”

袁晟和林晨站在后面一边卸着行李,一边为老爷子的“瞎眼”倍感痛心:“要是老爷子知道这厮是个二傻子,估摸着会后悔自己这会儿所托非人。”

但无论如何。

沈寒山给李国文的第一印象的确挺好的,毕竟个头长相都摆在那里。

人说猪鼻子插根蒜还能装会儿大象呢,沈寒山这形象随便伪装一下,当个英俊潇洒的青年才俊自然不在话下。

这会儿,这位青年才俊正跟在吴思思的屁股后头,一脸新奇地打量着吴家老屋里的装饰。

袁晟没在旁边捣乱,他自打从佣人小姑娘那儿听说吴家老屋后边有湖,一早就吆喝着林晨几个人过去钓鱼了,大脚丫子一踹,满山林都是他的声音。

吴思思放下行李,出来就带着沈寒山往二楼的练功房走。

练功房顾名思义,以前是李莹练功的地方,现在里头摆放着李莹的遗物和遗像。

平日里岛里有昆曲爱好者过来,也会在这屋里静心凭吊一会儿。

吴思思轻轻推开房间的木门,一缕檀香迎面传来。

刘莹的遗像被挂在屋内的侧墙上,下面一个精致的香台,燃着未尽的香,显然是才有人来过。

吴思思拉着沈寒山走到香台边上,抽出几根香点燃了递过去,作完揖插上,笑着告诉他:“这就是我奶奶。她一辈子为了昆曲活,最遗憾的事,是没能在活着的时候回一次大陆看看。”

这话原本平淡无奇,可在一个背井离乡几十年最终也未能回家的老人身上,难免是有些悲伤的。

沈寒山抿着嘴走过去,看着照片上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拍了拍吴思思的脑袋,小声道:“奶奶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吴思思笑着点了点头。

走到屋里另一头的木柜子前,打开柜门,数着里面的戏服,小声回答:“以前小时候,我就跟着奶奶在这里练功。那时候人还小,总是憧憬大人的世界,经常披着这里面的戏服到处光着脚丫子跑,李爷爷那时骂过我好多次呢。”

沈寒山看着吴思思脸上怀念的模样,轻咳一声喊:“吴主任,机会难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给老沈同志来一段儿昆曲吧,也让我这大老粗感受感受艺术的魅力嘛。”

吴思思这下又有些害羞起来,关上柜门,低着头小声嘟囔:“可我已经有好久没有唱了,不好听,你会笑话我的。”

沈寒山哪里会笑话吴思思。

在他眼里,只要是从吴思思嘴里出来的歌,就算是《喜洋洋》他也一准觉得是歌唱无产阶级劳动人民群众的伟大歌曲!

一脸无赖地走到窗台边上坐下来,臭不要脸地喊:“我不管,反正吴主任今儿要是不唱,那我就不走了。”

吴思思看见他故作嚣张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

轻叹一口气转过身重新打开柜门,抬头在里面找了一阵,终于拿出一件水蓝色长披戏服,沉默地穿上,走到房间中央,抬头看了沈寒山一眼,水袖轻轻一甩,开始吟唱起《拜月亭》中的一个桥段来。

沈寒山听不懂昆曲,但他喜欢吴思思口中那些婉转又稍显哀怨的调子,尤其是她拉着袖子回头看向自己的模样,暗淡的阳光洒在她素净的脸上,眼中流转的柔媚,混着屋里淡淡的檀香,让他觉得时间都走得慢了。

沈寒山从来就不是一个柔情似水的人。

他自诩粗人,对那些文人的矫情大多数时候嗤之以鼻。

可这会儿,向来不好文艺的他也没法否认,此时自己空荡的脑子里本能浮现出的,是那些曾经被他不屑一顾的词语,惊艳感叹的,温香软玉的,都有,揉在吴思思的嘤呀细语里,化成一片软绵的蜜意,让人骨头都酥了个彻底。

沈寒山这人其实就是这样矛盾。

他可以在离开吴思思的那几年大声感叹时间太长。

可当他们真正在一起,每一次看着吴思思的脸,他又会觉得一辈子太短。

吴思思不知道沈寒山这时心中的惊艳和感叹。

唱了一会儿动作便有些生疏,转身时不小心踩着了后摆往下一扭,眼看着就要着地,可还没等她的身体倒在地上,沈寒山已经先一步将她抱在了怀里。

吴思思回过神来,头发也散了,衣服也皱了。

看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沈寒山,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带着鼻音小声抱怨:“就是你,我都说了我好久没唱你还让我献丑,我讨厌死你了。”

沈寒山伸手刮了刮吴思思的鼻梁,小声安慰起来:“你唱的这么好,哪里是献丑了。”

吴思思听见他的话,忍不住又红了脸颊,轻声说:“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要是别人看见,一定是要笑话我的。”

沈寒山“哼”了一声,把她的屁股往自己怀里挪了挪,一脸煞有介事道:“你唱给我就行了,还想唱给谁听!不准唱给别人听!”

吴思思看着他脸上严肃的表情,突然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把头靠在沈寒山的肩头,叹着气说:“我以前在这里给很多长辈唱过呢,只是那个时候大家都当我是孩子,没有人在意。那些人都说,自从奶奶去世,这些戏服就没有人能穿出它们的美了。”

沈寒山半挑了挑眉毛,摸着吴思思散开的长发。

人说三千青丝三千愁,沈寒山这时倒觉得吴思思的这三千青丝是愁了自己的心肝了。

偏着脑袋,靠在她耳边,轻声说:“谁说没有。”

说完,低头亲了亲吴思思的鼻子,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只要穿在你身上,这些戏服就是最美的。”

吴思思靠在沈寒山的脖颈旁闭上眼睛,听着他脉搏跳动的声音。

感觉他伸手一点一点顺着自己头发的轻柔,微微笑起来,沉默许久,忍不住昏昏欲睡地骂了一句:“臭贫。”

从练功房里出来,时间已经快是中饭的时间。

袁晟几个人带着满满一箩筐鱼回来,厨房里到处都是他操心的身影,像是生怕别人委屈了他钓上来的鱼。

李国文坐在后院的靠椅上,看见沈寒山下来,笑着对他喊了声:“沈先生。”

沈寒山轻咳一声,有些拘谨地坐过去。

看着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问候:“李爷爷你好。”

李国文笑着回应,看着他道:“小姐虽然有些小脾气,但从小就是心地善良的孩子,你和她在一起,要多包容包容她。”

这原本只是普通的谈话。

可沈寒山微微一怔,脸上却突然严肃起来。

瞬间想起袁晟为自己精心准备的《见岳父岳母一百问》。

沉默了几秒钟,突然站起来,立着军姿,开口破釜沉舟地回答到:“大老爷们儿不怕苦不怕累!上帝给了我一双明亮的眼睛,我一定得用来发现思思的美丽!玉皇老子给了我一对硕大的耳朵,我一定得让思思拎的尽兴!”

李国文还没遇见过沈寒山这样的孩子,坐在原地微微一愣,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问:“好了好了,不需要这么拘束。沈先生,咳,你和小姐在一起,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沈寒山思考一会儿,又一脸积极向上地开口了:“我准备汇聚我们二人共同的力量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做贡献,不仅要在自己的工作领域发光发热,还要为人类繁衍大计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李国文这下坐在原地是真愣了。

那头袁晟这会儿正好从厨房蹦跶出来,看见李国文,张嘴就喊:“爷爷!你们家这鱼竿太好使了,我能臭不要脸地带回去吗!”

李国文从起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地回答:“当然可以。你们大陆的客人难得来一次,喜欢什么东西,缺了什么东西就直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沈寒山听见这话,立马双眼一亮,歪着脑袋问:“李爷爷,缺了什么都能要吗?”

李国文因为沈寒山之前的话还有些心有余悸,有些顾虑地点着头回答:“当…当然,沈先生你缺什么?”

沈寒山偷偷摸摸地靠过去,伸手拦着自己的脸,用只有他和李国文能够听见的声音,煞有介事地开口告诉他:“我缺个媳妇儿,姓吴的,会唱戏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二傻子沈总要正面刚女主的老爸了,就问你们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