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越来了兴致, 追着沈清岩问人家是怎么帮他的。
沈清岩觉得弟弟这态度奇怪,但还是把当时的场景仔细的告诉了他弟弟。说到那个小姑娘拦在门口来阻止对方进房间找人的时候, 沈清岩的脸上染上了一点羞涩。现在想想, 其实他当时就应该翻到楼顶的,还连累人家小姑娘那样子帮忙。
沈清越的脸上却带了几分怪异的神色, 他古怪的看着他哥有些躲闪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头有些不痛快。
“这样啊,那咱们是得好好感谢人家, 我过两天就找过去,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我能做到,就都满足她,你看怎么样?”沈清越看着他哥说道。
他没有说他其实认识那个小丫头, 只是装作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沈清岩点点头, “可以, 有些的你要是不方便做,就来找我,我来给她解决。”
沈清越心里酸溜溜的,也不知道是酸他哥这么不遗余力的要帮那个小丫头, 还是啥的, 总之就是酸溜溜的。
兄弟俩分开这么多年, 要聊的话不少, 沈清越就陪着沈清岩吃完了晚饭才走的。
而另一边的吴烟收摊之后, 拎着东西刚到家,门就被敲响了,打开门一看,是艳姐,她眼眶红红的,一脸悲戚的模样,看到吴烟的时候,直接抓着她的手,力道很大。
吴烟都来不及叫疼,就听她说道:“吴秀琴死了?”
吴秀琴死了?吴烟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她茫然看着艳姐的开开合合的红唇,感觉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点问题,听错了还是?
艳姐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消息,昨天大世界被严查,她们这些在里面陪酒的全部都带到了局子里问话。今天出来了,她听说上头有个人带姑娘出去,和自己包的情人一起玩,然后下手重了,那个情人就没了。出了人命,那可是大事,于是大世界就被严查了。
她仔细打听了下,才知道死了的那个居然是吴秀琴。说起来,她和吴秀琴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联系,顶多就是认识。当然了,以前两人的关系还是很要好的。当年吴秀琴跟了那个男人,她劝过,说那个男人不定心,都知道他是个会下重手的人,玩得很血腥。
但吴秀琴没听她的,因为这个男的虽然别的不行,但对自己的情人大方。既然劝不动,艳姐也没再劝,这是吴秀琴自己选择的路子,别人也干涉不了。
自那以后,两人就渐行渐远了,艳姐后来来了大世界,和吴秀琴就没有了什么联系。这次还是她觉得那个男人像吴秀琴跟的男人,就特意打听了一番。
别人的形容更可怕,听说房间墙壁上都溅满了血。艳姐听完之后,又害怕,又懊悔当初没有坚持劝吴秀琴。本来她准备过几天就去孔雀发廊看看这位老朋友的,谁成想,这辈子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她来找吴烟,也是想确认一下,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可吴烟哪里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把给吴姐的梳篦做好,今天回来的路上还在想,明天摆摊去晚一点,先把梳篦给吴姐送过去,再好好对吴姐道个谢。
听完艳姐说的,她哪里敢相信。
“你也不知道?”艳姐松开手,瞪着眼睛问道。
吴烟伸手撑在门边,才让自己勉强站住,她死死的盯着艳姐,“你从哪听说的?我,我最近几天都在外面摆摊,我好几天没有回发廊了。”
“我听朋友说的,不敢信,就来找你问问,没想到你也不清楚。”艳姐叹了口气,“没准不是她呢,是我瞎打听了。”
吴烟却想到了早上周如甄那奇奇怪怪的话语,她作为重活了一次的人,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今天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出来?可是为什么书里面并没有写?是了,吴姐在书里是一个都没有出现过的小角色,自然没有关于她的笔墨。
吴烟头疼欲裂,她沉默的看了眼艳姐,转身把自己给吴姐做的梳篦给拿上,“我去发廊看看是不是真的,我得去问问。”
艳姐恍然,连忙说道:“我也去。”
俩人匆匆忙忙的赶往发廊,却只看到了之前营业到晚上九点的发廊此时门是关着的,整条街,只有这一家店铺是关门的。
连问都没处问去,吴烟的心脏狂跳,她也不知道吴姐住哪,也不知道吴姐老家在哪,甚至她连吴姐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她心里越发的愧疚,吴姐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一直都对她很好,可她呢?一点关心都没做到,俩人的交流也只是都在店里的时候,才会说那么几句话。
俩人正要走的时候,对面凤凰发廊突然钻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吴烟知道她是凤凰发廊的老板娘。
“是来找吴秀琴的?”那个女人面容深刻,手里拿着根烟,没有什么表情。
“是的,店铺已经转出去了吗?”吴烟问道。
“哦,你是之前在店里给吴秀琴做事的那个小姑娘?脸上不化妆了还挺漂亮的。店没转,但吴秀琴回不来了,她死了你们不知道吗?”这个女人僵硬的脸上勾起一道不算明显的笑容,那是一种又悲哀又讽刺的笑容。
“你敢确定吗?是真的吗?”吴烟酸着眼睛,哽咽追问。
那个女人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我拿这个话哄你干嘛?早上这间店铺的房东来了,一来就说晦气,吴秀琴被她跟着的男人玩死了。房东说店铺都不好租了,去找吴秀琴家里人要赔偿都找不到联系方式。咱们这一条街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又不是我故意咒她的。”
吴烟手里紧紧的抓着那个梳篦,从一开始忍到现在的眼泪终于没有忍住,夜里凉风一吹,落叶晃悠悠的飞了起来,然后缓缓的落到了吴烟的脚边,一滴滴的泪水溅到上面,又悄无声息的炸开。
凤凰的老板娘没想到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居然都哭了,她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自己家里人死了。”
吴烟蹲下来,小小的缩成一团,哭得泣不成声,小声呜咽的样子可怜得厉害,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只是好奇的看了看,没有人停下来。
很久,远处一个一直在看着的人走过来,缓缓的蹲下,她轻声说道:“吴烟,吴姐肯定不希望你这么难过的。”
吴烟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蹲在对面的周如甄,她哑着声音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吴姐出事的?”
周如甄嫉恨的看着吴烟这张精致的小脸,面上却做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我,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她现在后悔,为什么早上要说那一番话,现在吴烟肯定是怀疑了什么,但她不会承认的。吴烟死都想不到,她是重生回来的周如甄。
吴烟嘴角动了动,想冷笑,视线凉淡在周如甄面上滑过,“是吗?”她没有提起早上的事,像是伤心过度的样子。
她现在已经敢确定了,周如甄肯定早就知道吴姐会死,虽然书里没有写出来,但周如甄作为一个活过一辈子的人,她回到从前,会将以前的事忘得那么干净吗?不可能的。吴姐死了,她作为员工,肯定是清楚的。
而她前两天为什么要一直问自己有没有救过一个人,这也非常的反常,那是不是说明,周如甄的第一辈子里,救了人的不是她,而是吴烟?
吴烟越想心里越冷,她被那本书骗了,她一直觉得那本书描写的是周如甄的一生。她不应该去改变周如甄原本的命运,所以她不再和周如甄接触,以防被周如甄影响到。可如果周如甄的一生,如果都是通过先知抢夺别人的运道而来的呢?她的康庄大道,原本都是属于别人的呢?
被抢的那一个,是不是就会走上原本属于周如甄的道路?
想到书里面吴烟的结局,她心口越发的冷了。这是她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为什么周如甄永远都有那么好的运气,会救到一个有权势的人,会获得那么好的机会,而吴烟为什么就非不听周如甄的话,最后把自己作到了那个境地?
昨天她救了那个男人,或许就是书里面周如甄该救的人,为什么那个男人会那么巧的到她的房间,只是因为这是命定的。她没有被周如甄影响,所以周如甄没法抢她的机遇。因此那个男人会被她碰上,周如甄就找不到人。
看着周如甄脸上虚假的难过,她越发的觉得自己的推测是对的。周如甄知道一切,她早上故意对自己说,让自己来发廊看看,也是不安好心的,想看自己难过。周如甄是恨自己的。吴烟反向推测了一下,书里面写过周如甄的第一辈子过得很不好。而吴烟可能过得很好。周如甄回来了,她嫉妒吴烟,因为曾经和吴烟是朋友,她知道吴烟会碰到什么好事,就下定决心抢夺属于吴烟的机遇,将吴烟推到地狱里去顶替原本属于周如甄的生活。
她就是一个冷血的、性扭曲的、愤世嫉俗的怪物。
她明知道吴姐会死,可她没有做出一点挽救的动作,哪怕吴姐给她提供了工作,哪怕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都不在意。
甚至早上还故意提醒自己,让她来孔雀发廊看看。她知道自己和吴姐关系好,而吴姐死了的消息对她来说冲击一定非常的大。
周如甄现在会在这,假惺惺的说自己刚刚知道也非常难过,可眼里的幸灾乐祸却丝毫没有掩饰。她是特意跟着自己来的,现在自己的难过让她非常的痛快。
吴烟的手因为太用力的抓着梳篦,僵硬得都抬不起来。
周如甄不知道吴烟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把所有的事件想得透彻明白。她从昨晚找到今天,都没发现那个男人的踪迹。不甘心的她在寻找中,看到吴烟和一个女人匆匆忙忙的跑出来,心下一动就跟了上来,果然就看到了吴烟痛哭流涕的样子。
她心里外的痛快,但想着自己这会如果出面安慰吴烟的话,一定会让吴烟很感动。万一后面她实在没办法救到那个男人,他还是撞到吴烟手里的话,自己也能凭借朋友的身份分一杯羹。于是便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兴奋,走上来假惺惺的安慰吴烟。
“当然啊,我是真不知道,我早上只是想提醒你好几天没回发廊了,吴姐肯定想你的,毕竟之前你和关系的最好了。谁会知道,吴姐人就没了。”周如甄装模作样的用手捂着脸,硬挤出几滴眼泪来。
吴烟越看她越觉得恶心,她撇开视线,蹲久了的腿站起来有些困难,她恍若没有感觉一般,踉跄了一步,将眼泪擦干,她低头看着周如甄,“我准备去问房东,吴姐现在在哪,这几天我来送她走,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我,我还得去做事呢,没有时间。”送吴秀琴?她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情。
吴烟垂下眼眸,淡淡的说道:“好。”
吴烟和艳姐找凤凰发廊的老板娘要了房东的联系方式,找到对方家里之后,在房东极其嫌弃的话语中获知了现在吴秀琴在的地方。
她现在在海城第一医院的太平间里,公安那边正在联系她的父母过来。更多的消息,房东也不知道了。
这个点去医院肯定不可以的,于是吴烟就和艳姐商量了明天再去。
艳姐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这件事和她的关系不大,可她却坚持和吴烟一块,用她的话说,就是大世界这几天正在整顿,她们都在休息,跟吴秀琴好歹也是几年朋友的关系,看到她这个下场,心里也不好受的很,就当是送送她。
吴烟心里越发的难受,吴姐在这边呆了这么多年,最后能站出来送她的人,恐怕只有她和艳姐了,还有吴姐的家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联系上。
第二天吴烟就和艳姐一块忙上了,临出门前,吴烟把自己手里头的钱全部带上,这里还有吴姐给的五百块钱,她没有全花完。她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就只能全带上。也不能让艳姐出钱,因为她拿了吴姐五百块钱,所以她出最合适。
到了医院,吴烟就看到一群穿着军装的人,站在医院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的样子。她没有细看,和艳姐一起去问太平间在哪了。
查了吴秀琴的名字,人家告诉她们吴秀琴已经被送去火化,被她家里人接走了。
速度很快,但人家说这是吴秀琴家里人要求的。
没办法,吴烟和艳姐只能出了医院。
沈清岩上车前看了一眼沈清越,“你看什么呢?”
沈清越收回视线,对他哥笑了笑,“没事,就是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你走吧,回去之后也注意点,这次的事情挺大的,你自己注意安全。”
沈清岩拍了下他的肩膀,“臭小子,还要你提醒我。”
目送着来接他哥的车走了,沈清越想了想,往刚刚看到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吴烟和艳姐正在路边准备坐公交去吴姐家里呢,突然就被人轻轻拍了下。
吴烟回头一看,“沈哥?你怎么在这?”
沈清越看着她憔悴的脸还有红肿的眼睛,手插进兜里,对旁边的艳姐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来医院干嘛?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发现艳姐脸色也很不好,眼睛同样是红肿的,只不过她化了点妆,没有小丫头看着明显。
吴烟看了眼艳姐,对沈清越说道:“就是有个朋友出了点事。”吴姐出事的遭遇不是很好听,所以吴烟就没对沈清越多说。
沈清越打量了她们一下,扯了扯嘴角,“在等车?我送你们过去,我开了车来的。”
吴烟正要拒绝,艳姐拉住了她,“好,那谢谢沈哥了。”
沈清越去开车的时候,艳姐解释道:“吴秀琴她家里人来了,既然这么快火化的话,那肯定也会很快离开海城,坐公交车过去得耽误不少时间,开车过去要快一些。”
吴烟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给沈清越说了地址之后,很快就开到了吴秀琴住的地方。她住的房子,是一个环境比较好的小区,可能是那个男人给吴秀琴买的房子。
下了车之后,沈清越也跟上了,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他从艳姐的嘴里也打听清楚了。
是小丫头以前工作的发廊老板被杀了,跟艳姐也是朋友关系。联想到艳姐是在大世界工作的,沈清越也猜到了是什么人。
昨天他哥也跟他说过了,这次他是碰到了大世界的一个高层闹出了人命,上头来查人的时候他借着机会趁松懈,带着最后的一点证据跑出来。据说死的是那个高层包养的情人,他还让郑浩渺去查了下,这个被包养的情人名下确实有一家发廊店,不过这个情人的死挺蹊跷的。从郑浩渺打探的消息来看,这个情人名下不止这一家发廊,还有什么溜冰场啊之类的,也不是很干净。这个情人可能是被故意杀害的,不一定是玩的时候失手被杀的。
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小丫头和艳姐神色是真的关心对方。
艳姐猜得很准,吴姐的家人确实已经收拾完了她的东西,准备带着骨灰回去了。
来的人是吴姐的爸妈还有一位堂哥,不过这三个人并没有太欢迎吴烟和艳姐,并且很警惕。
吴烟很难受,因为她没有在吴姐的爸妈身上看到什么难过的情绪,而她爸在听说她们是来送送吴姐的时候,还颇为不耐烦的说,烂丫头做了不光彩的事,死了也不可惜。
而吴姐的妈,则只是抹了两把眼泪,便佝偻着身体抱着吴姐的骨灰盒子。
至于吴姐的堂哥,在看到吴烟和艳姐之后,黏腻的眼神就搭在了她们身上,还是沈清越冷着脸站在她们身后,对方才收敛了一些。
吴烟真的难受极了,她跟吴姐的接触要说多,也真不算多,但吴姐在她心里,真的是很好的人,或者说,吴姐是她来这个世界后,碰到的第一个对她很好的人。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吴姐家里人居然是这样的。
她的家里人居然形容她是烂丫头,做了不光彩的事,死了也不可惜?她觉得很悲哀,这明明是一家人,他们花着吴姐寄回去的钱,却在她死了之后,还要这样说她。
吴烟把那把梳篦交给了吴姐的妈妈,对她说道:“吴姐之前对我说,她想回家,给你们养老。”
吴姐的妈妈手一顿,将骨灰盒放下,把这个梳篦接过去。
“这是我给吴姐做的,她跟我说,你们那边女孩子出嫁,头发上要戴一个红色的梳篦。本来我是想她出嫁的时候,能戴着我做的梳篦出嫁。”吴烟接着说道,她的声音哽咽,眼泪不由自主的又落了下来。
吴姐的爸爸在旁边小声嘀咕,“还想出嫁,谁会要她?”
吴烟转过头,冷冷的看着他,看得他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才重新看向吴姐的妈妈,她拿出五百块钱,塞到她手里,“这是我之前做生意时,吴姐借我的钱,大娘,我把这个给你。我别的都不求,只求你们给吴姐找个好点地方下葬,她不脏的,她是最好的人。”
说完这些,她擦了把眼泪,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骨灰盒,转过身拉着艳姐往外走。
跟在后面的沈清越回头看了这一家人一眼,然后缓步离开。
回去的时候很沉默,沈清越从后视镜里看着坐在后面的两个女人,脸都苦巴巴的,一人对着一个车窗,看着外面没有动静。
他轻咳一声,“是回家吗?小烟,你要不要去摆摊?我回公司带你过去。”
吴烟勉强打起精神,转过头看向艳姐,“艳姐,你回去吗?”
艳姐点了点头,“我回去,累得慌,想睡一觉。”
吴烟也累,但她需要钱,所以下午还是想去摆摊的,于是她对沈清越说道:“那麻烦沈哥了,待会还要坐你的车。”
沈清越摇头,“没什么的,大家都是朋友。”
到了地方,沈清越坚持和吴烟一块去拿东西,顺着狭窄的都不方便转身的楼梯上去,沈清越看着前面吴烟瘦瘦的背影。
想到了她今天对那个吴秀琴家里人说的话,那句她不脏的,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话里的意思好像不止如此,而是感同身受一般。
可是,这小丫头哪来的体验感同身受?
吴烟的感同身受,只是想到了上辈子的经历,院里的姑娘,都是被买来的,有的是被拐了卖出来,也有的是被家里人卖出来的,更多是被家里人卖给牙婆。
她还算好一些,她是继母卖的,所以她只能恨毫无血缘关系的继母。但其他人呢?在自己其实已经有记忆的时候,被自己父母亲手送到院里来,当着你的面讨论你值五两还是四两。
这样的经历,会一辈子都记着的。有多少刚进来的小姑娘,哭着喊着说,爹娘最疼她了,怎么会把她卖到这种地方,可偏偏就是这种最亲近的人,才这么狠心。
吴姐的家里人,是嫌弃她是个女孩?还是嫌弃她做的事不体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应该花着吴姐寄回去的钱,还要嫌弃这个钱脏。
她不脏的,她们都不脏的,如果有选择,她们不愿意,可她们没有选择啊,谁不希望自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呢?外面的男人可以用那种看货物的眼神看着她们,仿佛要将她们扒光了一般。外面的女人说她们是贱货、是骚货。但没有人知道,她们心里有多痛苦。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回来的路上,吴烟就想通了,她重活一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她应该好好把握,不能再被过去影响到自己。
此时她除了要赚钱之外,还有了一个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和周如甄,正面对抗。
她不会成为书里的吴烟,那周如甄,也不会成为书里的周如甄。她要试试,是不是像她所想那般,周如甄其实是在抢原本属于吴烟的机遇。
……
上了楼,吴烟打开房门后不好意思的对身后的沈清越说道:“地方有点小,应该我拿下去的,结果还要你跟上来帮我拿,太不好意思了。”
她的声音还是哑的,没有什么精神。
“没事,我力气大,这点小忙也不算事。”沈清越说道,
他看了眼这个小阁楼,第一反应就是小,真的很小,还没有他浴室大。第二感觉就是,很整洁,虽然房间小,但每一样物品,都放得整整齐齐的,包括床上的床单被子,都叠得很好。
房间里香香的,沈清越轻嗅了下,没闻出来是什么味道。
他在打量房间的同时,忍不住想,前天晚上他哥就是藏在床底下,而她则拦着门口,不让找人的进来。
他哥说,这个小丫头牙尖嘴利得很,连哄带骂的把那人说得连进来查的心思都没有,整个人都迷迷叨叨的,还想约这个小丫头出去吃饭。
之前见的几次,这个小丫头都是可怜兮兮的模样,第一次见就是被人追着像小鸡仔似的,吓得浑身发抖,坐一桌了都不敢吃烤串,还是自己一串一串喂的。可是吃完后,小声的打嗝,还不好意思的捂着嘴。
第二次见是可怜兮兮的给人绑头发,虽然她是老板,但身板小,又瘦,就是挺可怜的样子。他当时在想,别人买她的那些头花,也不还价,是不是就是看她可怜才不还价的。但又挺有活力的,一手一个大布袋子都感觉不到重似的。
第三次是自己走过去的,给个小孩子扎头花都一副小可怜的模样,看得他心里都软乎乎的,有些心疼。还像个大人一般,说什么之前救了她她都忘了感谢,然后蹦跶着去买了两个鹌鹑来,说是先请吃鹌鹑。怎么会有这么不通世事的姑娘,直截了当的说自己暂时没钱,先请吃鹌鹑的?但又莫名的有些可爱。
第四次就是今天了,哭得眼睛鼻子一块红。但又挺坚强的,帮吴秀琴说话,还瞪她爸,像只要咬人的小耗子。可现在明明自己难过得要命,还要去摆摊。
沈清越当时听她说下午要去摆摊的时候,其实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想到以前的自己,家里那么好的条件,却一天到晚的不干正事,天天出去闯祸。他哥为了一家人,还瞒着他做那种危险的跨国任务,而他那时候完全没考虑过他爸会不会难过,也完全不知道他爸在政事上被敌对的事,反而一直恨着他爸,气他爸。
跟这个小丫头的懂事比起来,他自己简直得混蛋得他都不忍回头看以前的自己。
好在,一切都不算晚,他哥没事,而他也知道事情的真相,等过段时间,他把这边的项目接下了,就回去跟他爸道歉,磕头认错。
……
这两天发生的事,很快就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吴秀琴的出现,也终将存在吴烟的记忆中。
她依然在认认真真画花样,摆摊位。天气越来越热了,她的摊位上面竖起了一把大伞。这是她咬牙狠心花了30块买来的。
前面有人看她赚到了钱,也有人学着她来做这些卖,可吴烟做的都是自己画的花样,比较独特,对方就算学,也学不来什么。
而且,吴烟这边做的质量也好一些,黏的珠子宝石之类的,都用比较好的胶水,特别牢,有人图便宜去前面摊位买过,结果发现戴两天那些珠子就往下掉。这下大家也都知道,还是她这的东西好,反而给她打了个无形的广告。
来买这些的主要是些小女孩还有年轻姑娘,在学校里读书的女孩买回去也会帮她宣传宣传,一来二去的,越来越多的女孩子,周末不上课的时候,会固定到她这来买些头饰回去。这些孩子也会攀比嘛,你这个头饰是上个星期的吧?我这个是刚买的,刚出来的花样,比你的好看。
吴烟对这样的孩子欢迎得很,所以她的生意不止没被那几家影响到,还更好了。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有个小问题了,那就是她做这些快供不上货。已经有好些人来问她搞不搞批发,她以没法供货给拒绝了。对方摇摇头说可惜,这要是批发能弄上,赚的钱更多。
吴烟也觉得可惜啊,可她赚的那点钱,都不够请人的,搞批发就得请人做,她哪里有那么多钱。可做批发这个想法,还是在她心里扎了根的。
她想着要从哪搞钱,然后就想到了书里面有个小情节。如果是周如甄救了那个男人,那她现在应该已经获得一大笔的资金以及资源,这时候她还做了一件事,就是在一个ZF项目上动了手脚。当时是有好几家公司在竞标项目,周如甄给金晋出主意,帮助金家拿下了竞标。
在这场事件中,周如甄成功的吸引了书里的男主角金晋还有男配角沈清越的注意力。后面的剧情,就是周如甄如何表现出自己先知能力,帮助金晋在和沈清越的角逐中,每一次都获得胜利,俩人也顺理成章的陷入爱河,开启了一份可歌可泣的动人爱情故事。
而沈清越野心勃勃的进驻海城宣告失败,最后在坐飞机去国外的时候,因为失事而亡。
她记得很清楚,在周如甄帮助金晋拿下竞标的之后,金晋也给了她一大笔钱的。
不过,书里面的内容有问题,也不能全信。周如甄能拿到钱,她不一定能拿到。而且,周如甄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如果她一直没能救到人,那她很有可能会去找金晋。而吴烟,则不屑和她争抢这个金晋,这可是和周如甄大战三百回合的男人,她才懒得去沾染。
所以她把目光放到了沈清越身上,还有什么比摧毁了周如甄的希望来得痛快呢?周如甄觉得自己可以帮助金晋,那她就让她的希望落空。没有了金晋对她的赏识,没有了金晋给她的钱,那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现在离竞标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吴烟细细筹划该如何让周如甄的希望落空。
吴烟现在也搬了家,搬到了李大姐说的那个说出租的房子里去了,离江北路很近。是两室一厅,在二楼,价虽然贵了一点点,但房子里什么都有。住一楼的两位老人养了条大狗,平时蹲在门口,很安全。这条大狗喜欢吴烟,每次她出门回家都会冲她摇尾巴。
租两室一厅的原因是,她准备过段时间就把原身的爸妈接过来,海城这边的医疗条件要比原身老家那边好太多了,先来这里看看,如果不行就再说。
她现在早上都会特意早起一点,去买些菜来,然后把中午和晚餐的饭做好。现在天还没热到那个程度,带到摊位上,中午可以去餐馆里热一热。晚上就回家吃,虽然吃得晚,不过吴烟还是挺满足的。
过段时间天气热到放不住的时候,她中午就回家去热,让李大姐帮忙看看摊位。家里有冰箱,吴烟暂时没用,怕浪费电,天热就会用起来的。
最近一段时间,吴烟忙着搬家,忙着摆摊忙着采购材料,突然想到沈哥和郑哥的时候,才发现好像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们了,不过大家都忙着呢,也没道理人家天天往她这个小摊位上跑。
还是等自己赚到钱了,再问问他们有没有空,自己再跟他们好好道谢。
而吴烟想起来的郑浩渺和沈清越在做什么呢?
郑浩渺在海城逗留了一个多月了,他妈一个电话打过来,就差拧着他耳朵叫他回家去了。于是在海城逍遥快活的郑浩渺,只能含泪挥别他亲爱的沈哥,哭唧唧的踏上返京之路。
沈清越则忙着打开海城的交际圈子,忙着管理公司,哪怕心里偶尔会想起可怜兮兮的小老鼠吴烟,也实在是没有时间过来看一眼。倒是通知过自己助理,让他到这边来买了不少鹌鹑回公司,还顺便让助理看看吴烟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他助理心里想着是个怎样的姑娘啊,让他们老大借着这个机会都想知道对方的消息。于是他买鹌鹑的时候就死死的盯着吴烟,那天李大姐还特意跟吴烟说,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好像是看上她了,买鹌鹑的时候看她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吴烟只是笑了笑,把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
其实沈清越也就是这么跟他助理一说,说完就有些后悔了,要是真想知道的话,自己抽个空过去就好了。这样一来,恐怕全公司都得知道了。
但他自己确实没时间,他哥跟他提醒过,海城的上面的ZF班子过段时间就会大清洗,这也就意味着他以前跑的关系就没用了。可他现在也不能不捧着这些人,还是得捧着。
还有就是海城的生意场上事也不少,前些年国家上层颁下的新政策,设立海城新区,谁都知道,海城是一块大蛋糕,谁都想过来分一块。但场子就这么大,你想咬下最大的一块,也要看别人答应不答应了。
沈清越作为一个外来的,虽然海城有不少人知道他的来历,面上捧着,但心里却也估量着沈清越的分量。估量的原因嘛,就是因为沈清越之前和他爸闹得有点大,他爸放出话来说没他这个儿子了。现在呢,他后妈又生了个。在这些人的心里,这位京城来的越爷,价值能有多少不好说。
现在沈清越倒是知道了当年他爸那么说只是为了撇清和他的关系,省得连累他。但别人不知道啊,别人只知道他每年过年都是来外公外婆这边的,都不在自家过年了,那矛盾可就太深了。
沈清越也不解释,正好趁这个机会看清这些人的脸色。这天他赶着一场宴会,大家都捧着一个海城本地的金家人。
他倒是被冷落了,连他的助理都在旁边愤慨得很。沈清越不在意这些,等到金晋过来的时候,还笑着和他碰了杯,“我还以为今天金先生你不会来呢。”
金晋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他八几年就被家里人送出国了,今年快三十了,社交礼仪上在Y国学了不少,比如在大家都不知道怎么穿西装才是最好的时候,他有袖口有胸针,连袜子的颜色,都是搭配的。西装的剪裁更不用说,都是最贴合他的身形。
他很有风度,气质也比较温和,身侧还站着一位姿色不算出众的女伴。
“哈哈,那你可就以为错了。”金晋笑着喝了一口红酒,然后给沈清越介绍身边的女伴,“这位是周如甄小姐,她说想认识京城的越爷,所以我就带着她过来了,你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