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朵花

宁秋向他道谢, 两个人走至二十步路开外的公交车站。

迎面吹来微凉的晚风, 让她两颊的灼烧感渐渐散去, 神情也慢慢恢复自然。

“衣服星期一还你。”

车站人不多,刚刚上车走了一群,现在只剩下宁秋和怀舟。

为了避免她尴尬,怀舟岔开话题,“宁秋,月底我过生日,一起出来玩呗。”

“月底?”

他点点头,“就是校运会的第二天,中午比赛结束以后,一起去吃个饭唱唱歌, 怎么样?”

宁秋怔了一下,几乎是出自本能地答道:“唱歌呀……家里人可能不让我去那些地方玩。”

宁秋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同学的生日聚会,她本来就没什么朋友。

而且宁妈妈对她要求严格,绝不允许她踏进KTV这种娱乐场所。

所以哪怕偶尔有同学邀请她参加生日聚会,宁秋也只能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送给对方, 然后摇头婉拒邀请。

怀舟没有放弃,冲她笑笑,“不唱通宵的,也就玩到七八点的样子。”

“来的人不算多, 除了安阳以外, 也就七班和你们一班那几个。”语气停顿了一下, 他略带试探地道, “有宋家辉跟许清澜,还有你后桌……”

他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平常总一起打球的熟人,只是说到许清澜的名字时,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语速。

“你真的不一起来玩吗?”

宁秋回过神来,突然想起这个世界的父母对她并没有那么多要求。

陶琳对她一向基本有求必应,宁致远对她则总是不闻不问。

想通这点,她神情微缓,挂上笑容道:“那好,不通宵的话,我爸妈应该不会说什么的。”

这是她第一次答应参加别人的生日聚会,眼中有两分期待。

宁秋性子安静,但是喜欢热闹。

不过她交际范围窄,平常接触多的人也就是前后桌那几个人,还有程小婉。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和怀舟之间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怀舟沉默了两秒,缓缓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带着几丝极力掩藏的勉强。

明明宁秋答应了会来参加生日聚会,他心里弥漫的滋味却不是欣喜。

苦涩盖过了甘甜,还有刀割一样的钝痛。

七点整,远方的电视塔亮起了灯光。

隔着遥远的距离,即便是站在繁华的城市中心街道,也能清楚地看到美轮美奂的灯光。

他怕宁秋看出自己情绪异样,抬手指向远方,笑道:“你看那边。”

宁秋乖乖地转过头去,才发现七点一到,整个城市都和电视塔一样,被七彩斑斓的绮丽灯光所笼罩。

高高的电视塔直入云霄,与天空闪烁的繁星交错相映。

他们仿佛身处于梦幻城中,宁秋忍不住惊赞道:“好漂亮。”

她看不见的地方,怀舟的笑容在刹那间消失。

他深吸一口气,用这短短两秒时间咽下所有苦涩和疼痛。

再次开口时,表情已和最初那般无二。

“宁秋,看这里,来笑一个。”

宁秋回过神来,便见他用手机对准了自己。

在镜头之下,她下意识地配合对方,露出一个眉眼弯弯的笑容。

手机自带的快门声响起,将这一秒的时光冻结,怀舟将手机屏幕翻过来给她看。

“我拍照技术还凑合吧?回头把照片发你QQ。”

照片里的女孩子笑的有些傻,但背景中被灯光点亮的电视塔真的美极了。

宁秋应了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之前弄脏裙子的尴尬早已被驱赶的无影无踪。

她要乘坐的那趟公交车先驶来了,怀舟还要跟着上车送她回家,宁秋阻止了他。

“你早点回家,晚上温度低,会冷的。”

宁秋指了指怀舟身上单薄的衣服,笑道:“下周又要月考又要开运动会,千万别感冒了。”

怀舟心底又甜又苦,点点头,收下了宁秋的关心和好意。

车上人不多,宁秋在车窗边的位置坐下。

除去发生了点尴尬的小波折,她今天真的很开心。

隔着窗户,她扬起笑容朝怀舟挥挥手,“我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的。”

车轮转动,少女的身影随远去的公交车一同逐渐消失在夜色下。

怀舟站在车牌边,朝她的方向看了良久,等的车到了,他却没有坐。

司机见他不上车,很干脆地关了车门疾驰而去。

怀舟收回视线,双手插在裤兜中,一个人朝着住的地方走去,却又像在漫无目的地游荡,街灯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李安阳说他犯蠢犯到魔怔了,他想也许是这样吧。

其实他不止蠢,还很虚伪。

怀舟真的不喜欢许清澜。

这人放到他面前,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顺眼。

有时候,怀舟甚至想和狗血电视剧里那些恶毒女配一样,把那小子拉出来狠狠地揍一顿,警告他不许靠近宁秋。

但坏配角都是没有好下场的,他们最终都会被主角讨厌。

怀舟不能接受宁秋讨厌自己,在对方面前,他每时每刻都在演绎最好的自己。

宁秋喜欢许清澜,他就特地跑去和对方打交道。

在这之前,怀舟和一班那群人的交集并不多。

但为了离宁秋近一些,他主动去接近宁秋身边的同学,在短短的两周时间内迅速和他们打成一片。

邀请许清澜来生日聚会,也是别有目的。

先前荣昌学生做坏事被宁秋给撞见了,今年生日,除了李安阳之外,以往荣昌中同他称兄道弟的那些人,怀舟一个也没叫,他担心宁秋不愿意靠近那样的自己,所以特地请了许清澜。

怀舟想,也许宁秋不会接受邀请。

但如果有许清澜在,她可能会愿意。

虽然不想承认,当刚刚的试探已经证实了这个事实。

在知道许清澜也会去以后,宁秋脸上的犹豫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宁秋答应来给他庆生,怀舟很开心,却也难过的呼吸都疼。

李安阳听说生日那天,他要把许清澜也一块儿请来吃饭唱歌,很不能理解。

“把电灯泡叫过来干嘛?这可是跟嫂子出去玩的机会,多难得啊,你还拉着情敌一起。”

怀舟笑着说这是计谋,为了追宁秋他不择手段。

李安阳却摇头,说他分明是姿态卑微。

*

宁秋思索着,应该给朋友送个什么生日礼物好。

她上辈子送过家人和女同学生日礼物,该给男生送什么,还真不知道。

不过生日礼物的话,似乎大家也都是送贺卡、文具、同学录或者零食之类的东西比较常见。

特别一点的,有送手工制品的,比如原书中兰湾湾在同学过生日时,都送对方手工饼干。

她是个热爱烘焙的女孩子,书中提过多次兰湾湾手艺非常好。

宁秋是不会做点心的,她只会炒简单的家常菜,这还是出国前宁妈妈怕她怀念家乡的味道,临时教的。

她又翻了翻自己的存钱罐,小金库里攒下来的钱有两百多。

也不少了,足够支付为同学买件普通的生日礼物。

可宁秋又觉得,怀舟应该是什么东西都不缺的。

她望着电脑,继续沉思。

昨晚大半夜的时候,怀舟就把当时拍的那张照片发过来了。

宁秋忍不住保存在了QQ空间的相册里。

照片背景里的夜下城市很好看,宁秋有些可惜没给怀舟也拍一张照片。

想到这里,她心神一动,忽然有了主意。

并不宽展的卧室内,宁秋拿了彩色铅笔认真地在白纸上画的。

虽然很久没有画画了,但初中时学的功底还没有丢。

周日半个上午的时间,她就把昨晚漂亮的夜景画了上去。

清新治愈的漫画风中,星空与城市相接,白衣黑裤的短发少年向远处眺望着。

这副在别人眼里漂亮非常的画作,落到宁秋眼里,却总觉得缺了什么。

不管再怎么认真的画,也画不出那种整个城市都被光芒点缀的美丽。

宁秋叹了口气,托腮看向窗外。

窄窄的阳台上,怀舟那件被洗干净的外衫正在空中摇摇晃晃。

她看得出神,又想起昨晚遭遇的尴尬,以及少年体贴温暖的行为,心中微微感动。

看了半晌,宁秋终于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

她决定送对方一件有趣的特别礼物。

她要把这幅画点亮。

*

宁秋是说做就做的人,确定了目标后立即就展开了行动。

宁致远是电子行业的从业人员,今日他出门采买东西,宁秋溜进书房,悄悄地从他的工作台上拿了点东西。

一颗小巧的led灯珠、普通的2b铅笔,一张纸和一节电池。

工具齐全以后,宁秋尝试着做了一个小实验。

她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最简单的电路图,一边留了一个接口。

将led灯珠的两条腿按在纸上面,宁秋用电池按在了另一端。

当电池触碰到纸张和线条的那一刻,另一端的led灯珠忽地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铅笔中含有石墨,而石墨可以导电,从理论上来讲,如果在纸上画一个电路图,接通电源后是可以点亮灯泡的。

宁秋曾经听过类似的趣味实验,确认了想法可行之后,马上进行了下一步。

如何在尽量不破坏一副画的整体协调感下,将电路图完美地融入画作的线条中?

她捏着铅笔,神色认真地在纸上画起了构思图。

浪费掉十多张白纸,宁秋在屋子里闷了一整天,终于在晚饭时画好了图纸的线条草稿。

饭桌上,宁秋还心不在焉地思索着如何点亮那幅画。

宁冬好奇地问她,“你今天晚上不出门锻炼了啊?”

陶琳接话道:“这不是要月考了吗,还是多在家里复习复习吧。”

宁秋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对着宁致远开了口。

“爸爸。”

宁致远顿了顿没应声,看了宁秋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宁秋思索了一下,缓缓道:“明天从电子城下班回来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些二极管灯珠回来给我,各种颜色的都要些,除了直插的,还要贴片式的……”

“还有小号的纽扣电池。”宁秋继续补充道。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宁致远皱眉看向她。

“……物理实验课题研究。”

宁秋垂眸,脸颊发红。

她是很少撒谎的孩子,一撒谎就会本能地紧张到脸红。

宁致远点了点头,倒是没拒绝宁秋的要求。

*

九月的最后一周,第一次月考正式开始。

考试周老师留的作业很少,宁秋白天考完试,回到家里写完作业后,便全心全意地沉浸在生日礼物的制作当中。

宁致远把她想要的东西带了回来,通过反复的摸索实验,宁秋发现铅笔的导电性实在太差。

石墨是很差劲的导体,除非把电路线条画得很粗,否则许多原因都会导致灯珠光芒黯淡或是不发亮。

她思索了一下,在星期二放学之后,偷偷拿着自己存的私房钱跑了一趟电子城。

瞒着宁致远,宁秋买了支一百五十块钱的导电笔回来。

这种导电笔的墨水中含银,所以价格并不便宜,但导电性比起普通的石墨铅笔来要强得多。

而纽扣电池的电压很小,点亮led灯珠却是没问题的,即便是触碰电亮的灯珠,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重新作画的时候,宁秋用了较硬的有厚度的纸。

想把那些小灯珠固定在纸上并不容易,宁秋首先排除了焊接的念头。

她思索了一会儿,拿了宁致远的导电胶水来用。

米粒大小的薄薄铁片黏在纸上,胶水将数个灯珠牢牢固定住。

依旧是清新治愈的漫画风画作,但这次的纸张却比第一次画的那副画要大许多,约莫有两个A4纸的大小。

宁秋本来只是一时兴起,谁想弄着弄着得了趣,不禁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她的时间并不多,每天放学回来都在房间里折腾到很晚才歇下。

而那副画上,也渐渐地被固定上了许多个灯帽颜色不一的小灯珠。

导电笔画出的电路图十分隐晦地藏在画作中,与线条连接在一起。

除了固定灯珠以外,还要固定纽扣电池。

电池不是很美观,宁秋上周末已经尝试了多次,选择出了最完美的方案,力求用最少的电池尽可能点亮更多的灯珠。

做完这一切后,已经星期四了。

阮果察觉到宁秋这几日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似是没休息好。

“熬夜了?”

宁秋笑着点头,为了弄那副画,她每天晚上都肝到头秃。

“哎呀,只是月考而已啦,我相信你可以考过班长的。”

阮果只当宁秋是为了拿月考第一,才天天拼命熬夜复习的。

宋家辉也道,“宁秋,你也太拼了吧。”

“宁秋是想请咱们吃烧烤呢。”许清澜在旁边打趣,他还记着宁秋说过,拿了月考奖学金要请他们吃烧烤的。

宁秋闻言有些脸红。

她没好意思告诉他们,自己这星期除了写作业以外,根本没有复习过。

随着九门考试过去了一大半,学生们渐渐有所放松,开始聊起了运动会的事。

年级里,还有受到邀请的人在讨论怀舟的生日宴会。

宁秋从阮果那里听了几句八卦,贺思盈一向温柔,今天却难得和别人急了眼。

听说她用很贵的羊毛线给怀舟织了一条围巾,本来是想瞒着做惊喜的,结果被大嘴巴的小姐妹走漏了消息。

宁秋不解地眨了眨眼,“她的脾气那么好,也会为这种事和别人生气吗?”

阮果凑近宁秋,神神秘秘地道:“秋秋,这你就猜不到了吧……”

“打算送礼物给怀舟的女生太多了,都希望自己准备的礼物能在所有人当众脱颖而出。”

“贺思盈那条围巾估计准备好久了,这下暴露出去,别人不就知道她打算送什么了吗?”

“快入冬了,我估计不少人打算送围巾,贺思盈那条是手织的,羊毛线用的超级贵。”

“同样是围巾,一拿出来的话,她那条不仅贵还是手织的,当然显得最不一般啦。”

“不过现在大家知道她要送什么了,就不会傻乎乎送围巾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阮果分析的头头是道,宁秋听的一愣一愣的。

“果果,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阮果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宁秋一眼,“秋秋你真笨,整个高中部除了老师以外,大家都看出来贺思盈喜欢怀舟了。”

宁秋当然知道贺思盈喜欢怀舟,只是感叹阮果强大的分析推理逻辑而已。

“对了秋秋,你准备送他什么礼物啊?”

阮果也没想到怀舟他们玩乐会带上自己,那日怀舟和许清澜提起这事的时候,她恰好也在旁边,就一并被邀请了。

虽然怀舟说不需要他们送礼物,但他们哪里好意思两手空空的前去。

“我画了幅画……”

宁秋犹豫了一下,觉得说画也不太准确。

“算张生日贺卡吧。”

“自己画的,也很有诚意啦。”阮果点了点头,暗搓搓地道,“我看他最近学习挺努力的,打算送他一套五三。”

“这礼物规规矩矩,挺好的。”宁秋赞同地点头,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送练习册呢。

宁秋和阮果的聊天没有刻意避讳着谁,同班女生听到以后,很快就有不少人知道宁秋送的礼物是张自己画的贺卡了。

贺思盈得到消息以后,终于松了口气,焦急的心情有所缓解。

一中别的女生她都不在意,唯独宁秋让她危机感满满。

只是张自制的生日贺卡的话,比起手工编织围巾来还是差远了,她用的羊毛线都是正品,价格很昂贵。

况且她也没听说过宁秋是很厉害的美术生,不觉得对方能画出惊天动地的大作来。

宁秋家里还是太穷了,送不出什么拿手的礼物。

这么想,贺思盈心里安稳了许多,心情却依然有些沉郁。

怀舟生日聚会,根本没有主动邀请她,还是李安阳要她一起去参加的。

但一班那几个学生,包括兰湾湾在内,都是怀舟亲自开口请他们去玩的。

贺思盈不知道怀舟什么心思,但他们高一时毕竟是同班同学,认识了那么久,不会忘记她的。

或许是李安阳提前跟她说了这件事,怀舟才没有多此一举。

对于宁秋要送自己生日贺卡这件事,怀舟到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别说生日贺卡了,宁秋就是送他一张废纸,他都能当宝贝一样珍藏起来。

*

这日回去,宁秋继续完善那副可以被点亮的画。

她昨日在家具城买了副尺寸相当的木相框,准备做完以后,把这幅画裱起来。

今天和阮果聊起生日贺卡,宁秋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很火的音乐贺卡。

那种电子贺卡只要一打开,就能听见悦耳的音乐声。

宁秋想了想,路过学校外面的文具店后,花十五块钱买了个质量不错的生日音乐贺卡回来。

一回到家,宁秋立马就把音乐贺卡拆掉了。

她没办法制作电路板,只能扒现成的用。

贺卡里的发声装置是一个小巧的微型电路板,有配套的音乐芯片和一个小扬声器。

打开关闭贺卡音乐靠的是机械运动控制,当打开贺卡的时候,金属片就会插入发声装置中,使发声装置通电。

宁秋摆弄着贺卡,琢磨完发声原理以后,照葫芦画瓢把发声装置转移到了自己的画作上。

原本平面的画作上,也多了一块音乐贺卡那样的立体折纸。

宁秋画了一个蛋糕桌,做成贺卡折纸的立体模样黏在上面。

只要轻轻拉开上端,扁平的图案就会立起来,宛如桌上盛放着一个大蛋糕。

发声装置被严严实实地藏在纸间的夹缝中,看不出任何异样。

宁秋推起蛋糕桌,生日铃音紧跟着轻快地响起,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画作正式完工的那日,已经是星期五晚上了。

大大的画像上,繁星闪烁的天空与夜色下城市和谐地融为一体,美丽的电视塔高入云霄。

城市的街道边,所画的每一盏路灯下,都被小心翼翼地黏连了一颗小巧的灯珠。

白衫黑裤的少年站窗边,正微笑着看向一家蛋糕店内的甜品。

那蛋糕店内,有着一个立体折叠的手工画蛋糕桌。

宁秋将裱好的画挂在了自己的墙上,然后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捏着导电笔,尝试性地缓缓将刻意空缺出来的电路图部分填满。

随着她缓缓地在上面画出一条曲线,原本暗淡的灯珠一个接一个地亮起。

宛如魔法,画中的街灯忽地发出光芒,城市与星空中的灯光也紧跟着被点亮。

蛋糕桌的位置,轻盈地响起欢快的生日歌,蜡烛处被黏连的灯珠也微微亮着。

原本暗淡的画作被照亮,在昏暗的房间里熠熠生辉。

各色灯珠散发着柔和而不刺眼的光晕,色彩斑斓,仿佛回到了那晚的夜城街边。

宁秋失神地看着这副自己花费了那么多时间终于完成的画作,忍不住心跳加快。

真漂亮。

如果不是早就决定送给怀舟,真想就这么挂在自己的房间里。

微叹了口气,宁秋略带不舍地用导电笔的特制端将电路图的部分墨水轻轻擦掉。

画中的城市瞬间陷入了温柔的安眠中。

她把画作和导电笔一起放在提早买好的礼物盒里,用包装纸和彩带包好,轻手轻脚地放在了柜子中。

*

第二天早晨,宁秋起得很早。

作为校运会的举办班,一班所有学生都要提前到校布场。

由于形象好气质佳,宁秋和许清澜被班主任指任为主持人。

刚到校,宁秋就去医务室换上了主持人要穿的学生礼服。

礼服是白色的上衣和黑色的百褶裙,领带是两色交织的黑白格。

九月底的天气有些微凉,不过这样的温度,穿上短裙还是可以忍受的。

“秋秋,你今天真漂亮。”

阮果双眼发亮,一下子扑了过来,她被安排在播音室,今天负责校运会的音乐控制播放。

宁秋冲她微微一笑,拿着程序卡词稿走向了许清澜。

“时间还早,排练一下吧,一会儿别出错。”

许清澜点点头,笑着递过来一个保温杯。

“天气冷了,喝点热水吧,也润润嗓子。”

怀舟也很早就到了。

今天开幕式,刘叔从郊区那边送来个订好了信鸽,足足五百只。

他坐在椅子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神情沉郁。

李安阳也早就跟着一块儿来了一中操场,坐在怀舟旁边吃薯片。

在一旁的课桌上,还放了几大包乱七八糟的零食。

他今天就是来看戏……不,看比赛的。

今天荣昌那边也举办运动会,不过因为学生比一中少,一天就能比完。

一中的校运会持续一天半,每次到了第二天,也常有荣昌的学生过来看热闹。

李安阳没参加校运会,往常这时候,他跟怀舟走都不会来学校,直接出门到处浪。

不过今年,怀舟倒是正经地报了几项比赛,比如什么百米短跑,千米长跑之类。

“舟哥,你今年怎么报了那么多项比赛啊,不嫌累得慌。”

“累?”

怀舟嗤笑了一声,收回目光,捏起带来的罐装啤酒喝了两口。

“一中弱鸡太多,今天我连着破几项校记录给你看信不信。”

“信,当然信了!”李安阳对怀舟是一万个支持的。

跑两步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舟哥可是打起架来能一个打三个的存在,毫不吹牛。

想当初小时候住同一个小区里,他就是让怀舟给揍服的。

时间还早,左右旁边也没人,李安阳叽里呱啦地拉着怀舟不停扯淡。

“舟哥,你明晚上回不回家啊?”

明天是他生日。

“晚上回去看我爷爷,我快一个月没回去看他了,再不回去下次又要挨军棍。”

李安阳嘿嘿笑了两声,去怀爷爷那儿的话,言外之意就是不去亲爹怀瑞那边了。

不去也好,省的看见那鸠占鹊巢的狐狸精女人,心里气的慌。

李安阳悄悄叹了口气。

怀舟的母亲早在他刚上初中时就走了,是被他父亲气死的。

李安阳依稀还记得,阿姨是个性子挺温婉端庄的女人,就是身体不太好,有心脏病。

豪门是非多,怀爷爷打了半辈子的战,儿子这一代却从了商。

一有了钱,身边的妖魔鬼怪就会跟着多起来。

那会儿怀舟的母亲早就隐隐察觉到丈夫外面有人了,这种事在圈里很常见,她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毕竟丈夫靠不住,她还有儿子。

只是万万没想到,怀瑞在外头有个私生子,还只比怀舟小了不到两岁。

这遭晴天霹雳才是让她气急攻心的最大原因,导致病发之后直接没能救回来。

怀爷爷跟怀奶奶都是重情义的厚道人,觉得对不起亲家和儿媳,怎么都不同意狐狸精进门。

到现在四年多过去了,那母子俩依旧上不得台面,因而还总想着扶正。

“不过……马上放国庆了,叔叔会不会带那俩上怀爷爷那儿去啊?”

李安阳有种直觉,怀舟这个国庆不会过得心情舒畅。

怀舟眼神微变,冷声道:“让他们厚着脸皮来个试试,敢进门一步,老子给他们腿都打断。”

李安阳感受到他话里的阴冷和狠劲儿,心里有些发毛。

他知道怀舟不是单纯放狠话,宋城那小子挨了多少揍,都让他给打怂了。

李安阳还说什么,怀舟却黑着脸打断了他。

“你怎么净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瞧老子心里正窝火吗?”

李安阳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轻咳了两声不说话了。

主席台上,宁秋跟许清澜正排排并肩坐着,身边一个人没有。

两人靠的很近,时不时对视一眼,好像是在练习对词稿。

许清澜笑的温和,他一向对所有人都谦和有礼,温文尔雅,很招女孩子喜欢。

今日他和宁秋穿了同款的礼服,两人往那一坐,和其他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格格不入。

一个校花一个校草,并坐在一起,赏心悦目。

李安阳把视线从他们身上收回来,缓缓地挪到了孤身一人的怀舟身上,无比同情。

怀舟身上的杀气快要能凝成一把刀了。

“舟哥。”李安阳忽然压低声音,做了个手势,“我知道你不方便动手,要不然我来?”

“我带人把那小子骗出来捶一顿,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敢对着嫂子笑。”

“黑锅我来给你背,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是你指使的!”

“滚犊子,净出馊主意。”

怀舟黑着脸,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但别说,心里还真有点蠢蠢欲动是怎么回事。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中操场陆陆续续地涌入了许多学生。

七班和八班的休息位置挨在一起,贺思盈来得早,背着书包就直接坐到了李安阳和怀舟身边。

“天气有点冷,我特意带了热牛奶,你们喝吗?”

她声音甜甜的,主动拿出背包里仍旧温热的牛奶递了过去。

校运会上老师管得不那么严,贺思盈今天偷偷摸摸地花了点淡妆,保证很难看的出来。

李安阳翘着二郎腿,没形象地坐在椅子上,连忙嬉皮笑脸地接过了贺思盈给的热牛奶。

“思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又变漂亮了啊。”

“哪有,我不是天天都这个样子么。”

贺思盈心里十分受用,脸颊微红地看向怀舟。

见对方脸色青黑,她软声问道:“怀舟,喝不喝牛奶呀?”

主席台上两个人正在对词稿,许清澜没忍住口胡,说了好笑的话,惹得宁秋噗哧一声笑出来。

他一边自我笑话一边打趣宁秋,也跟着她一块儿笑了起来。

怀舟觉得满肚子都是火气,贺思盈在耳边响起的声音更是令人烦躁。

他直接起身,拿出mp4和耳机把耳朵堵上,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眼不见心不烦。

贺思盈近来饱受冷待,眼眶微微发红。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怀舟脾气也不好,但至少不会不搭理她。

这星期他却像变了人个人一样,不仅不理会她,也不看她一眼。

贺思盈并不知道,自打上次宁秋打趣怀舟和兰湾湾感情好以后,他就下定决心要远离其他女生。

长得好看,还别有心思的贺思盈首当其冲。

怀舟知道年级里总有学生爱八卦,说他跟贺思盈关系暧昧。

但这都是因为李安阳那厮被贺思盈迷得神魂颠倒,他才会跟贺思盈有那么多接触。

他可不想让宁秋以为自己对贺思盈有意思。

贺思盈拿着牛奶,无措地站在原地。

李安阳怕她尴尬,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拉着她坐下,主动在一旁转移话题。

贺思盈坐在七班的椅子上,朝着怀舟刚才的方向看去。

台上,穿着学生礼服的宁秋今日漂亮的不像话。

不止是男生,就连女生们也不时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贺思盈心不在焉地敷衍着李安阳,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