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黑暗的客厅内,只有电视屏幕投射出的光芒映照着沙发上的江燃两人。
电影里的男主在废弃肮脏的木屋里探索着,地板随着他的走动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眼看就要来到发出怪声的转角处,镜头缓缓拉近。
江燃送到嘴边的薯片不自觉地顿住了,同时把在沙发下摇晃的脚默默地收进了毯子里——说起来,这毯子原本是给失血过多的周辅深盖得,现在却已经被他全都拽了过来。
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效果极好的音响里,越发诡异的背景音乐将恐怖的气氛逐渐推向高潮,男主角慌张地喘息着,下一刻,音乐声戛然而止,镜头也猛地摆正过来——
画面中,昏暗的走廊上空空如也,男主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懈下来,抓起一把薯片就塞进嘴里。
然而还没安心几秒,男主刚转过身,就与一具倒吊的尸体撞个正着,这转折来的太突然,把江燃震得一抖,薯片噎到嗓子里,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江燃接过周辅深递过来的肥宅快乐水,仰头狂灌了几口,才缓过劲来。
或许是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太丢人,放下易拉罐,江燃扭头就冲周辅深找茬道:“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有反应啊。”周辅深拿起遥控器按了暂停:“在男主朋友切腹自杀,并且把肠子拉出来缠到放映带上的时候,我不是说了这电影‘太低俗’了吗?”
“是啊,每回看电影怎么能少了你化身影评人指点江山。”江燃哼道:“不过我还以为你要说这电影制造恐怖的手段太低级了呢。”
“在燃燃被这种低级手段吓到的时候吐槽吗?”周辅深失笑地摇摇头:“我还没有这么不识相。”
“………”江燃无语地看向他:“你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不识相了,而且我才没有被吓到好吗?这电影完全就是那种三流血腥片,我会被震到完全是它老搞那种故弄玄虚的镜头!”
“那还要再看吗?”周辅深晃了晃遥控器。
“不看了不看了!”江燃不耐烦道:“没意思,换个清新治愈的,刚才那么多血浆内脏看得我有点恶心。”
话虽这么说,他马上又撕开了一包蛋卷,填得满腮帮子都是,同时还换了个姿势躺在沙发上,翘着腿嚼着蛋卷含糊不清地指挥周辅深翻页道:“继续往下翻。”
——可爱。
周辅深按着遥控器,面无表情地想。
“停停……就那个,第二排第三个。”
“雪山这个?”
“对对。”
周辅深神色复杂起来,因为江燃挑的这个电影刚好是他的出道作,讲得是大龄剩女女主在事业爱情都遭受挫折的情况下,脑袋一昏决定孤身前往雪山净化心灵,可没想到半路遭遇暴雪,和互相看不顺眼的当地年轻男向导一起被困在山间小屋里——由此展开的一篇爱情故事。
而他在里面饰演的角色是女主年少时因攀登雪山而失踪的初恋。
情节倒没什么,只是周辅深觉得自己当时的演技一塌糊涂,完全是黑历史,但是当时他并没有感觉出来,是直到和江燃相遇后,他才知道自己在里面对初恋的演绎有多糟糕,差不多就像默剧里乱入的哈士奇。
果然,电影刚放到开头女主做梦梦到初恋那段,江燃就开始狂笑:
“卧槽你活蹦乱跳打雪仗的样子好憨啊哈哈哈哈哈!”
周辅深:“………”
隔了一会儿,画面又演到女主回忆起初恋出发去雪山前的场景,少年站在火车前冲她欢快地招手,喊着‘等我回来’。
“我天为什么你笑得这么灿烂啊!”江燃笑得锤沙发:“不行我要笑吐了!”
就这样笑了大半个电影,刚开始周辅深还据理力争,后来就干脆一言不发任他嘲讽,不过这样江燃倒不乐意了,把萝卜抱枕丢过去砸他道:“你干啥呢,怎么不看了?”
“因为我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周辅深抬头对他举起手机屏幕:“燃燃自己录制的做樱桃奶油蛋糕卷的教程视频。”
“什么!?”江燃一下子坐起来,恍然想起自己给他的那部手机上,的确存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当中最羞耻的莫过于他在家假装成网红美食博主,自娱自乐跟空气互动的教程视频。
思及此处,他惊恐地看着周辅深点了播放,里面刚放出‘大家好’三个字,江燃就迫不及待地纵身扑了过去。
成功把手机抢过来删除了视频,江燃耳根上的颜色这才褪去。
总之闹了这么一出,双双丢脸后,后面的观影过程就比较平淡了,江燃拄着脸颊看到女主在冻僵的幻觉里,又回到学生时代和初恋做最后的告别,便漫不经心地道:“她真正怀念的不是初恋,而是上学那会儿的时光吧?”
“我不知道。”周辅深不怎么感兴趣:“我上学的时候感觉身边都是一群聒噪的水禽,每天就是成天结队的呱呱呱。”
江燃想起齐烨跟他讲的那段有关周辅深的高中经历——被校花告白后惨遭全校男生孤立,倒霉是倒霉了点,但后面也出尽了风头,总不该对那段时光毫无印象才对,便问道:“你上学那会儿就没有什么难忘的人和事吗?”
听到这话,周辅深一改之前的萎靡,眸光闪动地笑道:“燃燃是在套我的话吗?”
江燃木着脸:“要不你就当我没问吧。”
“燃燃别生气,其实算是……有那么一个吧。”周辅深想想道:“我十七岁那年在国外读大学,在一场聚会上,有个白人女孩喝多了撞到我,我当时出于礼貌扶了她一下,结果她吐在了我身上。”
这情节有点老套,江燃挑眉:“哦?然后你就觉得她是个有趣的女人吗?”
“不,我当机立断推开了她。”周辅深道:“事后我回家洗了连续一星期的澡,仍然觉得身上有味道,所以自此开始吸取教训,往后在公共场合跟任何人接触都保持三尺以上的社交距离。”
“就这样?”江燃满头问号:“这就是你学生时代最难忘的事了?”
“这还不够难忘吗?而且对我来说意义深远,让我彻底认识到女人都是恩将仇报的生物。”周辅深道:“所以燃燃不用担心我沾花惹草。”
“你误会了,当我露出这副表情不是担心。”江燃冷漠道:“而是在质疑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周辅深:“………”
在闲聊中,电影终于放完了,抻了个懒腰,在周辅深收拾茶几的功夫里,江燃打开手机,这才发现有几条齐母发来的消息,说是明天有场世交家孩子的婚礼,希望江燃能代表齐家出席,也不需要他寒暄什么,跟新郎新娘打个招呼就行,到时候会安排个助手跟着江燃帮忙挡酒跑腿什么的。
江燃打开请柬看了下,不是什么人情关系特别复杂的婚礼,估计就是齐母知道现在网上在闹江泽的事,怕他憋在家里难免分心关注,所以想叫他出来透透风吧。
——就是特别安排个助手陪同啥的感觉有点过了,他也不是什么日理万机的总裁。
“燃燃怎么了?”周辅深见他露出略微苦恼的神情,便走过来问。
江燃正在回齐母的消息,闻言头也不抬地道:“我明天要出门一趟参加个婚礼,待会儿我做个蛋包饭放冰箱里,你明天中午饿了就拿出来放微波炉里热热吃,至于晚饭……估计我差不多下午五六点钟就能回来了,你要等不及就叫外卖。”
“我等燃燃回来。”周辅深蹲下来扒着他的膝盖,可怜兮兮道:“燃燃一定要早点回来,要是遇上什么花里胡哨的男人上来搭讪,千万别忘了你家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大狗狗。”
“行了行了,知道了。”江燃都懒得搭理他:“这是婚礼,就是去凑个热闹,哪来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男人,你以为是海天盛筵呢?”
说着就甩开他去厨房做饭了。
……
第二天。
齐家的专车缓缓开到婚礼会场门口,江燃兀自出神地望着车窗外纷飞的气球和白鸽,还在琢磨那个助手的事。
他昨天委婉地跟齐母提过自己用不着助手,但齐母态度神神秘秘的,一个劲地让他明天见到再说,让本来没觉出什么不对的江燃敏锐地察觉出了点猫腻——齐母该不会是给他弄了个相亲对象吧?
这个念头乍一看荒谬,但联系齐母的表现,真是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要是这样就尴尬了,现在他家里一个周辅深,外头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打上门来的乔文康,已经够让人焦头烂额,他实在不想再让目前局势变得更乱了。
正胡思乱想着,车门忽然被打开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冲他露出标准的营业式笑容,弯腰鞠躬道:“小江总好,我是今天陪同您参加婚礼的助手。”
“你……”江燃愣住:“你不是于景年吗?我舅妈说得助手就……就是你?”
“是啊。”搞完营业化的出场介绍后,于景年的表现就正常许多,惊奇道:“小江总你不知道吗?我是齐氏影业旗下的艺人啊!”
闻言,江燃恍然明白过来,原来齐母不是给他找了相亲对象,而是给他找了个明星陪吃陪喝陪玩一天……
不过对方好歹是个当前正爆红的流量明星,这么叫来给他跑腿真的好吗?
滋味复杂地下了车,看着于景年殷勤地为他跑前跑后,言行举止间极尽热情却又并不谄媚,总之充满了敬业的态度,江燃忽然间……觉得自己像靠家里关系潜规则小鲜肉的富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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