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点开那条记录任务推进过程的微博,嘴角升起一丝微妙的弧度,如果IASON战队只不过到了这个程度就以为胜券在握了,那未免太天真。
毕竟一件事情在到达结果之前,任何变数都有可能发生,更何况还是在游戏里。
鸡崽看见他不慌不忙的样子,脑袋歪了歪,那双睁得滚圆的大眼睛正仿佛分外无害般地注视着他:“你不生气?”
“有什么可气的,这不是又到了我最喜欢的PVP环节吗?这就是网游最有意思的地方啊,毕竟别的地方可没有真人来供你合情合法地把他按在地上摩擦。”江燃说着换了个放松的姿势,仰靠在床头的抱枕上,一条腿抬起来支在床边,随着他的动作,从脚踝处响起一阵彷佛弹珠撞击般的细碎声响。
这声音周辅深再熟悉不过,在他和江燃闹离婚之后,不知道多少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周辅深都恍惚间听到了它们频频相击的声响。
那是一串水青色的翡翠脚链,据江燃说是他母亲从小就戴着的东西,直到江燃小时候有次晚上做噩梦,他母亲才把它解下来系在了江燃的脚腕上,上面总共有16颗珠子,全都是极为通透干净的淡青色,唯有系口的地方坠着两颗飘蓝花的珠子,也正是它们在江燃行动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周辅深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认出那是高冰种的翡翠,价值不菲,而江燃的母亲据说只是受福利机构资助长大的孤儿,从小就戴着这东西属实奇怪,不过他并没有告诉江燃,看江燃的样子也只是把它当成普通淘宝十几块钱批发的义乌小商品,最大的意义就是母亲的遗物而已。
而对周辅深而言,珠宝玉石这种东西原本就是画蛇添足的装饰品,直到放在江燃身上,他才觉得是锦上添花。
他忍不住将视线落在那上面。
那处略显苍白的部位瘦削又骨骼分明,每一处线条转折都恰到好处,周辅深记得把它握在手里时的形状和触感,细腻又凉浸浸的、仿佛上等的陶瓷。
想要让人一寸寸细致地、反复抚摸。
拜那身厚重的玩偶装所赐,江燃没有注意到眼前鸡崽过于灼热的视线,他放下手机,左手手指在缠着纱布的手腕周围轻轻摩挲着。
“听起来你好像已经有主意了。”另一边,周辅深正仿佛态度寻常地附和着他的话,但如果你仔细去听,就能从其中听出一丝心不在焉。
但江燃没有发觉,对他笑道:“我都在龙喉混多少年了,什么奇葩手段没见识过,就IASON战队那点小把戏,在我这还不够看。”
IASON战队既然能抢他的任务,那么他自然也能抢他们的。
当然他并不是要现在就上线争分夺秒地去推任务,那样实在太费时费力。
就让IASON战队的人尽管去推进度好了。
毕竟传奇任务的最终奖励可不是在完成的那一刻就直接发放到邮箱里的,而是要携带任务道具去指定地点获取。
所以他其实只要把这个任务道具弄到手就好了。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个游戏常识,那就是《余烬》里的死亡惩罚机制很重,背包里的任何物品都是可掉落的,尤其是在红名下被击杀,爆出背包里高稀有度物品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当然,就算一次没成功也没关系,他可以多杀几次,直到这个角色身上所有物品全部爆出来为止。
这种行为自然很有折辱人的意味,但是江燃很喜欢,在他看来,游戏就是因为有这种赤裸裸的成王败寇感才显得有趣。
解释完,江燃轻松道:“所以我巴不得有人送上门来让我消遣呢。”
擅长抓重点的某人闻言眉头霎时一皱:“怎么,你觉得平常跟我做那些任务很无聊吗?”
“………”
这个问题的难度丝毫不亚于我和你妈掉水里你先救谁,江燃被难住了,同时又觉得郁卒,怎么这鸡崽子总是用一副矫情女友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他决定不能惯着鸡崽子这个臭毛病,要知道周辅深就是这么被惯坏的。
“你跟谁学的成天杠来杠去?”江燃用脚轻踹了鸡崽子一下:“玩游戏更喜欢寻求挑战不是很正常,人有时候对胜利感的需求比吃饭还重要呢,否则为什么有那么多网瘾少年和氪金大佬?当然,也不能说玩游戏就全是为了赢吧,但肯定是重要驱动力之一。”
鸡崽听了这番仿佛战队赛前动员般的说辞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这话由你说出来感觉不那么可信。”
江燃挑眉:“什么意思?”
“如果你把输赢看得这么重,那为什么每年决赛的时候顶着那么多压力却仍然无动于衷?”
年年失手,年年老二,许多人都认为这对于江燃来说是个敏感的话题,但周辅深却知道并非如此,他一直都是离江燃生活最近的人,对他的状态看得最清,外人猜测的那种赛前紧张和焦虑在江燃身上一概没有,江燃每次都是平静的,甚至平静的有些让人觉得缺乏斗志。
周辅深四年来从没探究过这背后的缘由,因为他一向对电竞赛事兴趣缺缺,而他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一般都存在着轻视,所以被上千万观众牵肠挂肚的冠军归属,于他而言却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更不要提江燃也从未因此表露出什么失落的情绪,于是他就只认为那对江燃来说只是一份不会投入任何情绪的工作而已。
至少在他眼里,江燃就是如此简单,他曾觉得他能掌控江燃的一切,包括情绪。
直到如今……自从变换身份潜伏在江燃身边以来,他慢慢发现了很多江燃从前并不会在他表现出来的另一面。
联想到江燃母亲去世的真相,周辅深突然冒出一个几乎让他想要发疯的念头——或许跟他正相反,江燃从来没想让他了解过自己真实的那一面也说不定。
而就像要证实他心中所想那般,江燃的嘴角勾了下,带着几分锋利和张扬,对他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无动于衷的?”
周辅深一触及那个笑容就忽然觉得心底某处骤然一空。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像是再问——你又了解我的什么?
不得不说,这一下就刺中了周辅深的痛处。
也许连江燃自己都没有发现,从刚才到现在,在谈及游戏里种种纷争的时候,他好像瞬间脱去了往常那副亲切柔顺的外壳,浑身上下充满了不好接近的锐气和轻狂,就如同一个年少成名的青年该有的模样一般。
周辅深很少见到这个模样的江燃,他透过玩偶装紧盯着江燃那双在睫毛阴影下依旧亮得灼人的眸子,心情一时十分复杂,他其实一直是知道的,江燃内心深处是个很桀骜的人,那种桀骜带着孤芳自赏的从容,并不需要谁来承认。
不光如此,他还知道江燃从来都对事物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却总是将之藏在心里,不轻易拿出来跟别人辩论,以至表面看上去,江燃就是一个很随和的人,随和得甚至有些随波逐流、逆来顺受。
可是在那副柔顺的外表下,江燃的内心却从不轻易改变。
——他只相信自己相信的,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抵达他的内心,触动他或是伤害他。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周辅深就看穿了这点。
这样的江燃既让他感到棘手却又像星辰般吸引着他。
就像希腊神话中纳西索斯爱上自己湖中的倒影一样,他也对拥有和自己相同特质的江燃万分着迷。
最开始他对江燃的狂热就仿佛对待一件等待打磨的艺术品,想在这件艺术品身上投射出自己的完美,可等几番接触之后,周辅深才发现,真正让他想要占有的,恰恰是江燃那不同于他的地方。
就比如江燃总是能轻易获得旁人的亲近。
没错,江燃就像天生便能散发热度的温暖天体,尽管隔着距离,但一举一动都会让人感到舒适,以至大多数人只要用足够的时间去接触,就会心甘情愿的围着他转动。
——这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周辅深能接受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如此受欢迎,但唯独江燃不可以。
他不能理解,便认为那不是真的,因此把一切归结为江燃为人处世的伪装,并为此嗤之以鼻。
但在他和江燃谈恋爱的那时候,他却把这份倨傲的心思隐藏的很好,并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周辅深回忆起那段日子,心头却忽然泛起说不出的苦涩意味,可能从一开始,他就没抓紧过江燃。
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在气氛良好的露天餐厅下,他望着对面的青年低垂又温顺的眉眼,就像看着自己的囊中之物,毫无疑问,在这短短半年内,他已经彻底将眼前人的防线攻破。
但是下一步要怎么样呢?他到底想要如何对待这个青年?周辅深如此作想的时候,正在低头切割牛排的江燃突然开口道:
“你上回见到我哥了吧?”
“嗯。”周辅深瞬间回过神,不甚在意地笑道:“他对我印象怎么样?”
江燃放下叉子,语气有些凝重:“说实话的话……他特别不喜欢你,所以我在考虑……”
考虑什么?分手?周辅深脸上的表情差点崩裂,他竭尽全力才没使自己捏碎手里的酒杯。
这年头谈恋爱难道还有人在乎自己哥哥的意见吗?话又说回来,能被旁人所左右的感情岂不是就是跟过家家一样?原来我在你心里居然无足轻重到这个地步?
“………”失语了一瞬,周辅深没察觉到他在这一刻感到紧张,他正在心底不断思索着措辞,不过须臾,他就已经再度开口,装作很平和地模样道:“你哥他可能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吧,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改天和他当面谈谈,放心,不会让你感觉为难,毕竟那是——”
他刚说了没两句,忽然间坐在对面的江燃却笑了出来。
无声但又畅怀。
周辅深至今都无法形容那个笑容,那双眸子明亮清澈,里面隐约间似乎夹杂了某种包容和无奈,仿佛已经看穿了他隐藏在完美皮相的卑鄙,霎那让他所有的高高在上都土崩瓦解,那一刻,周辅深竟有些无地自容,却又仿佛刺中了他一向麻木的神经末梢,让他觉得莫名兴奋。
“没事,你继续说吧。”很快,江燃抬手遮了遮自己的嘴角,继续低下头,用那副他所熟悉的柔顺模样摆出倾听的姿势。
但周辅深脑海里依然是刚才那个笑容。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吧。
他才想要征服江燃,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征服江燃。
他想要知道这个人漂亮皮囊下的真面目,而作为礼尚往来,他也会让江燃知道他的真面目。
这种久违的兴奋感让周辅深感到焦躁,他知道他必须得到江燃,无论自己或者旁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一直以来,他想要获得什么东西的时候都会抱着这种信念,而这一次也毫不例外的成功了,他和江燃走入了最后一步——结婚。
婚礼上,当江燃说出誓词时,他以为自己会有征服的快感,但实际上他感受到的,只是心跳加速和血液流动的声音。
之后的日子就是……平静的生活,平静的日常,就仿佛他曾经在江燃身上寻觅到的那份肆意张扬的惊鸿一瞥只是错觉,但他却并不失望,甚至沉溺于这样的江燃,四年来生活中一点一滴的相处,明明润物细无声,但却像是最锋利的锉刀,日复一日的消磨掉了他的初衷。
如果要形容四年来他和江燃在一起时的感觉,周辅深脑海中涌出的印象也只是平静,如同身置温水中那般平静,时刻都让他感到魇足,毫无疑问,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渐渐屈服于这种平静了。
只是周辅深心底并不愿意承认,假如再多一些时日,他或许会慢慢接受自己已经沦陷的事实,可偏偏在这时候,江燃放手了。
于是就像从高空坠落一般,过去四年他曾为江燃滋生出了多少情愫,到达地面的那一刻迸溅出的血花形状就有多激烈。
——亲手破坏了我们婚姻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江燃!
周辅深在玩偶装中的手掌倏然握紧。
【装作乖巧的样子让我爱上你,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践踏我吗?我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手的,哪怕方法极端一些,但这就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是你胆敢辜负我的代价。】
尽管心中流淌着的思绪纷乱无比,但此刻在江燃的眼里,面前这坨大鸡崽子只不过是稍微呆了呆,然后便歪着头蠢萌道:“难道不是吗?”
江燃此时嘴角的弧度已经化为了淡淡的平和,就像在一瞬间,把所有尖刺重新收敛回胸腔内一样,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在别人看来我就是无动于衷吧,但我其实也不是不想赢,只是……”
他顿了顿,才道:“就是那种感觉,你懂吗?一旦内心认可自己的优秀并且知道自己的极限后,就会开始对世俗认同的胜利不屑一顾,根本提不起劲去争取,不知道一天天那么努力的都是在干什么,甚至身边队友和粉丝越是急切就越是感到不能理解,就觉得……有必要吗?”
最后一句带着股深深的无奈,江燃收回视线,望向鸡崽:“我这样算不算是膨胀了?”
灯光下,江燃漂亮的眼睛很是无辜。
可爱。
他又在勾引我了。
鸡崽面无表情地想着,但嘴上却道:“这不是你的问题,毕竟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愚蠢的,要委曲求全成天跟他们厮混,你会感觉无聊是很正常的事。”
“不正常好吧?”江燃感觉鸡崽子有点辅言辅语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家族遗传的关系,反正他第一反应就是如同以前鄙视周辅深般鄙视道:“你要是这样想的话,也难怪在学校交不上朋友。”
说完他才意识到这话或许有些伤人了,毕竟鸡崽子未必有周辅深那样强大的神经,或者说……不屑一顾的冷漠。
可鸡崽却没有表现出伤心,而是颇为酸溜溜地道:“那不是正好,省得当面称兄道弟,背后却撬我墙角。”
这话信息量就大了,江燃的表情霎时变得怜悯,欲言又止地惋惜道:“这……唉……想开点,兄弟。”
“没关系。”鸡崽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很快又把话题拉回正轨道:“那你还想重回联赛吗?”
江燃想了想:“我也不是很清楚,本来没有想复出的念头,但又觉得如果把IASON这种野心勃勃的新建战队阻截在冠军之外,那一定格外有意思。”
他笑了下,周辅看着,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就仿佛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即将要脱离掌控。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是为什么——是因为江燃的态度。
明明离跟他正式签署离婚协议后没多久,可江燃就已经仿佛彻底释怀了一般,该吃吃该喝喝一样没耽误,提起他的时候也毫无芥蒂,甚至还能跟眼前这个明显图谋不轨的“私生子”说说笑笑。
虽然周辅深原本的目的就是让江燃爱上这个虚假的身份,但他却不知道实际执行起来,竟然这么叫人难受。
这让埋藏在他内心深处那个令人恐慌的想象更加猖獗——周辅深这个人实际上于江燃而言没那么重要,江燃最终会忘掉他,爱上另一个人,并且过得轻松而快乐。
莫名的焦虑和愤怒就像积雪重重压在他的神经末梢,看着眼前人,周辅深忽然间竟想要开口索要一个承诺、一个确切的回答,可这股冲动一涌上来,他就立刻惊醒了。
理智刹那回笼,在现实中的表现就是——原本木楞楞盯着江燃的鸡崽猛地激灵了一下。
他抖下来一床的绒毛,江燃见状连忙去拍床单,嘴上嫌弃道:“你这怎么还掉毛啊?”
——还不是你买的东西不好。
这句话本来在以前可以很轻易便脱口而出,充满了夫妻间的吵闹与亲昵,但现在周辅深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仿佛有东西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总之最后落在江燃眼里,那只鸡崽就是看起来一副犯了错手足无措的样子。
瞧着还挺可怜的。
江燃笑了笑,从床头柜里把他平时给风暴模型打理毛发的软梳子掏出来,然后上前按住鸡崽子的脑袋,道:“行了,不要动,我给你刷两下。”
鸡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按住了,周辅深在玩偶装里都能感觉到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只好弯着腰任他摆布,同时也接着问道:“你好像特别讨厌这个IASON战队?”
江燃在他身后好像愣了下,然后道:“说来话长。”
周辅深等了一会儿,却没见他接着说,想来是不想透露,便故作委屈道:“原本我还想着替你排忧解难,但现在看来,这事是没有我发挥的余地了。”
江燃梳着他的后脑勺,一脸莫名其妙:“你想发挥什么?你连个哥布林都打不死。”
鸡崽却很有理有据道:“但我可以在现实中替你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人。”
“哦?怎么解决?”
江燃本来以为他会说些公权私用搞黑幕之类的手段,却没想到下一秒鸡崽却说:
“我能让他在出门的时候发生点不会被查出来的小意外——”
“!!”
啪嗒,梳子掉在床上,江燃立马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但他捂住的只是鸡崽子的嘴,却捂不住周辅深的嘴,后者感觉到一道巴掌拍在自己面前,很是不解:“这个主意不好吗?”
“好个屁,你个破鸡崽子岁数不大,胆子不小啊!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江燃用胳膊扼住他命运的咽喉,一个劲摇晃着:“这是犯罪啊你知不知道!你都打哪熏陶来的这种危险的想法!不行,我今天非要把你脑子里进的水全都晃出去不可!!”
“呃……”周辅深一被他精准锁喉,压倒在床上,就马上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什么,于是连忙大喊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说让有关部门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来俱乐部做个突击检查!”
江燃闻言停了下来,怀疑道:“是这样吗?”
鸡崽扶了扶自己略有歪斜的大脑袋,冷静道:“当然不是了,我就是想搞个车祸弄死他。”
江燃感觉被鸡崽子耍了,扑上去就要来个暴风翻滚,但这回周辅深有了准备,立刻就制住了他,把人按着胳膊压在了床上。
身体一下子就动弹不得,江燃心里惊叹鸡崽子力气还挺大的。
而且怎么说呢,眼前这场景,居然让他觉得鸡崽有点像周辅深。
想着他抬头和鸡崽子默默四目相对了一会儿。
江燃没忍住吐槽道:“你现在看上去好像穿着玩偶装的变态入室抢劫犯啊。”
但不想鸡崽却突然道破了他的心思:“难道不是看上去像你的前夫吗?”
被笼罩在鸡崽身躯的阴影之下,江燃微微睁大了眼睛。
然而还不等江燃做出什么反应,鸡崽又压低身子悄声道:“我一直都在这样看着你哦。”
江燃刹那觉得遍体生凉。
有一瞬,他甚至幻想出了玩偶装下面周辅深阴沉又带笑的脸。
“开玩笑的。”半晌后,鸡崽忽然歪着头这么说道。
“………”江燃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了片刻,然后猛地屈起双腿把他踹了出去。
摆脱桎梏的那一瞬他就坐了起来,满脸凶神恶煞,本来是想骂鸡崽子两句的,可是偏偏鸡崽子倒地发出嘭地一声巨响,吓得江燃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去扶起圆滚滚的鸡崽,问道:“没事吧?”
“……恐怕是过不了今天了。”鸡崽颤抖道。
江燃笑了:“那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我的愿望就是……就是……”鸡崽伸着小翅膀道:“希望能在临走前留个种。”
江燃还没听出他背后的意思,调笑道:“没看出你这么想给你们老周家传宗接代啊?”
鸡崽趁机把头埋在他怀里:“你要是介意,姓江也可以的。”
“………”
那意思太过直白,江燃已经分不清朋友间是不是会开这样的玩笑,总之他一愣,然后便把鸡崽的脑袋从膝盖上推了下去。
于是鸡崽子掉在地上脑袋又被磕了一下,但江燃却没去管。
因为刚才有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心跳稍稍有些紊乱。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因为之前三次元发生了点事,身体也正好总是出小毛病,就顺势断更了,十分惭愧,但可以保证,可能会卡文,但是绝对不会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