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暨和虞谣交换了一下神色,出帐遣开了手下。
虞谣和他一并坐下,两个人都看着姜沨,姜沨却沉吟不语,好似很难措辞。
“世子殿下到底有什么事?”虞谣催问。
姜沨重重吁气,扫了眼旁边的宋暨,跟虞谣说:“殿下保护好皇子殿下。”
“你是说虞翊?”虞谣蹙眉,“这话什么意思?”
姜沨说:“我觉得唐姬可能想做些什么,对他不利。”
“唐姬?”宋暨眉宇微跳,依稀有三两分不信任,“那世子殿下大可禀奏陛下去。”
“没有证据。”姜沨淡淡回看,“再者,我毕竟娶了五公主。”
那是唐姬的女儿。
“那你为什么选择告诉我们?”虞谣问。
姜沨一哂:“因为我娶了五公主。”
虞谣短暂一怔,接着隐约读懂了一点姜沨的情绪。
他娶了虞若,就要尽一个丈夫的责任,要保护他的妻子。
他就像书中所写的谦谦君子,或许不是人人都喜欢,但总归还是很优秀的。
怪不得七情六欲司一度以为他是她的命定爱侣。
虞谣之前因为他奇怪“追求”而变得烦乱的心情平和下来,宋暨的敌意也减弱了不少。
稍微安静了一会儿,宋暨又问:“那殿下知道唐姬要做什么吗?”
姜沨摇头:“不知道。”摊一摊手,他坦诚说,“我只是感觉到,唐姬对当下的情形不甘,很不甘,同时她又似乎对皇位志在必得……那请将军想一想,已然到了这一步,她凭什么还对皇位志在必得?”
她的四个儿子都出局了,现下虞翊是大家公认的皇位继承人。
唐姬却依旧“志在必得”,那最容易想到的就是……
“她想除掉虞翊?”虞谣说。
姜沨颔首。
他也是这样想的,他就怕是这样。
“我会告诉我母妃一声。”她道。
姜沨失笑:“闵婕妤大概不会信我。”
虞谣:“……”他说得很有道理。
以正常的宫斗思路,不仅没道理信姜沨的话,而且还会觉得他对她说这些别有用心,不一定会闹出什么。
她想了想,便又说:“那我告诉虞翊一声,他还比较听我的。”
姜沨点点头:“殿下拿主意便是。”
正事说完,姜沨半刻都没在帐中多留,起身便走。
虞谣和宋暨各自沉思,虞谣凭空实在想不出唐姬到底有什么阴谋,就问宋暨:“你说唐姬会干什么?”
宋暨哑了一下:“这我也不懂。”顿了顿,又道,“买通宫人,下毒或者弄出些‘意外’?她和十殿下都在宫里,大概也只能如此吧。”
虞谣点点头。
他又说:“尽快去告诉十殿下为好。”
虞谣:……QAQ。
她本来是来给他饯行的,突然被这种事搅扰,他们都没了好好温存的兴致。
虞谣失落撇嘴,宋暨咧嘴一笑,起身过来抱她:“别难过,现在我是将军了,可以常给你写信。”
“哦……”她声音依旧低落,在他侧颊上亲了下,“那你常给我报平安。哦对了,还有这个……”
她说着往怀里摸了摸,掏出枚香囊,往他眼前一举:“我给你绣了个新的!”
宋暨定睛,看清又是个绣着蓝色小鸟的香囊。
准确地说,这回不是“小鸟”了,变得霸气华丽,尾羽很长,飘扬在云间。
他不禁好奇道:“翠鸟长大是这样?”
“……不是不是!”虞谣摆手,“这回不是翠鸟,是青鸾!好看吗!”
边说边叉腰,他敢说一句不好看她就打他!
宋暨将香囊凑在唇边轻轻一吻:“好看。”又深深在她额上一吻,“等我回来。这次回来,我就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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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宋暨的帐子后,虞谣直接去找了虞翊。
虞翊原正和皇帝一道与主将孙景议事,被她找理由叫出来,冷不丁地听了一肚子宫闱秘闻。
虞翊目瞪口呆:“……姐,你不是去找宋将军饯行吗?”
“姜沨告诉我的。”虞谣道。
“?”虞翊更加费解,“你是不是忘了他是五姐的驸马?”
“我知道,但我觉得他还是可信。”虞谣托腮,“反正你当心点总没错嘛。筛查一下身边的人,吃的东西好好验验,平日里添个心眼儿!”
“这倒是。”虞翊冷声而笑,“若唐姬真敢做什么,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虞谣心里默默给他鼓了个掌。
——有魄力有魄力,我的目的不过是让你别吃亏,而你的目标竟是顺手收拾掉她!
翌日一早,大军启程奔赴边关。
之后的几个月,虞谣的生活都没有什么波澜,因为军中都顺利,每每传回来消息,都是捷报;宋暨给她写来的几封信里也都是好消息,说军中士气振奋,一切都好,让她放心。
另一方面,虞翊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她仔细问过,问虞翊做了应对措施没有,虞翊说已经暗查过身边的人,暂未发现什么问题。
“光暗查不行啊,要开始防御呀!”虞谣暗自着急。
白泽安慰她:“放心吧,虞翊在这方面,段位比你高得多。”
“?”虞谣摸索他的意思,“你是说虞翊做了其他准备,但是没告诉我?”
白泽点头。
“这臭小子连我都怀疑!”虞谣一颗要当好姐姐的心很受伤,白泽笑了:“他还真不是信不过你,是信不过你身边的下人,怕你跟近前侍奉的人无意中提起,坏了大事。”
“……”虞谣更受伤了,“我有那么傻吗?”
白泽反问:“谁让你总让他看到你边想宋暨边傻笑呢?”
虞谣:“……”
哦。
弟弟觉得她恋爱脑嘛。
等他哪天也陷入爱情,他就懂了!
不知不觉,虞谣过了十七岁生辰。再几个月,又到了年关。
这年冬天奇冷,京中不好过,边塞只会更加难熬。
人人都担心将士们如何过冬,然而匈奴却先一步扛不住了,要求和谈。
匈奴单于的亲笔信八百里加急地送进宫中,两军暂且休战。
休战算是个好消息,于是虽则大军仍驻守边关,宫中仍大办了新年。除此之外,先前让宫女们为边关将士赶制的冬衣也加急送了出去,算作为边关将士准备的新年礼。
虞谣做针线活不快,在冬衣要送出去的当日才把衣服做好,匆匆赶进宫,交给闵婕妤身边的宦官。
闵婕妤边看她做的衣服边打趣:“真贴心,还做了两件?”
“有一件是给他弟弟哒!”虞谣说,“他弟弟现在是他身边的副将!”
“……果然贴心。”闵婕妤啧声,“还没嫁呢,就连弟弟都管上了。”
虞翊坐在旁边嗑花生:“就是的,你都没给你亲弟弟做过。”
虞谣斜斜地睨他,他还以一记白眼。
又过几日,便是除夕。
除夕当夜,虞谣与虞翊一同在闵婕妤宫中守岁,古代守岁比不得现代有手机有电脑可以玩,虞谣年年都在无聊中觉得愈发困顿,困得七荤八素。
闵婕妤刚开始让人沏了浓茶给她喝,两盏之后怕喝多了伤身,便道:“不喝茶了,吃些东西吧。”说着摆手,示意宫女去端点心来。
虞谣在哈欠连天中注意到,虞翊递了个眼色,身边的两名宦官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很快,旁边备茶点的小间里传来惊声尖叫。
闵婕妤一震:“喊什么?”便即刻有宫人冲出去查看。
不多时,虞翊差出去的宦官折回来一个,战栗着下拜、禀话:“殿下,小荀……小荀没了。”
虞翊搭在案上的手一紧:“你说什么?”
不必那宦官再说,闵婕妤差去的人也很快折回,禀说虞翊身边的小宦官毒发身亡。
看得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久经风霜的闵婕妤也有些吓着了。
安静好一会儿,她脸上才恢复了一点血色,惊问:“怎么回事……”
“母妃。”虞翊一揖,“这两年宫中风浪不断,儿臣唯恐出事,所以一切菜肴点心都让身边的宫人多试一道。”
宫中都有试菜的宦官,在菜品端上桌之前,会试一次。
他信不过,让身边的人多加了一道,没想到还真出了事。
闵婕妤定住心神,点一点头:“去禀陛下。”
安寂之中,她身边的大宦官应声出殿,在夜色中向未央宫行去。
小荀?
虞谣觉得这个人似乎有点耳熟。
应该是听虞翊提到过不止一回,只是他身边宫人也多,猛地去想,又想不起是谁。
皇帝在一刻后便赶到了,闵婕妤哽咽着迎去:“陛下……”
皇帝攥住她的手:“没事吧?”
虞谣边静默福身边见她垂泫欲泣地摇头:“万幸阿翊谨慎,孩子们都没事。”
她心里第N次为闵婕妤鼓起了掌。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他对闵婕妤的在意是有限的。但虞翊是储君人选,她又是皇帝最宠的女儿,事情牵涉他们,性质陡然不同。
果然,皇帝锁起眉头,吩咐彻查。
除夕夜的安宁祥和被瞬间冲破,闵婕妤宫中的大半宫人都被带走严审。
消息不胫而走,满朝哗然,各种议论迭起,曾与闵婕妤一较高下的唐姬自然成了重点怀疑对象。
一如虞谣一直以来的印象一样,唐姬是个并不太聪明的人。面对这些疑点,她的选择是跑到了未央宫前跪哭,道自己绝不可能如此恶毒,求皇帝明鉴。
事情尚未查出端倪,皇帝暂且安抚了她,让她先行回宫。
然而又过两日,唐姬宫中的掌事女官,突然自尽。
“畏罪自尽”,这个说法顿时传开。连皇帝都觉得若非畏罪太没道理,态度顿时翻转,命宫人封宫查案。
就在旨意传出的同时,虞谣耳边弹起提示音:“还债进程进入关键点,请谨慎行事。”
“还债进程进入关键点?!”虞谣懵然,诧异地看向白泽,“这事跟宋暨有关系?”
或者,是即将和宋暨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