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宋暨好帅一将军(15)

夜色渐深,军营中一分分安静下来,一分分变得更为可怕。

厮杀已持续太多天,军营周围不远处,就是尸山血海。

浓浆般的血在惨白的月光下弥漫出腥甜滋味,恐怖的画面成了栖息大漠中的兽类的天堂。它们撕咬尸体,扯拽出内脏,半干涸的血在地上脱出长长的痕迹。

突然,一头雄狼耳朵抖动,察觉到动静,即刻尖锐嚎叫,号召同伴像远处奔逃。

不多时,一支队伍躬着身潜入夜色。

他们尽量不出声,驻守在军营边缘的士兵也被安静击晕,扶到一旁。

很快,他们踏过了那片尸山血海,往更西边的高坡行去。

.

京中,虞谣一连数日夜不能寐,总是白天浑浑噩噩地补觉,晚上就更清醒,成了恶性循环。

“唉……”意识中的她长声叹息,白泽在旁边靠着墙吃薯条:“你不至于吧。”

虞谣不理他,他自顾自地笑:“你明明清楚他不会出事。”

虞谣淡淡瞟他:“舅舅。”

白泽:“?”

“您一直是单身狗吧?”

短暂愣怔,白泽怒吼:“你这孩子没大没小!胡说八道!”

“不是吗?”虞谣抱着枕头重重躺下,“我瞧您一点不懂相思愁。”

“我儿子都有好几个了!”白泽磨牙,冷冷反击,“但我们神兽一般无需苦恋,日子都过得很美,不像你,作天作地。”

“……”虞谣干笑,“没进入成年期就开始轮回又不是我的错。”

说着意识道:“哎?您这意思神兽应该不需要轮回?那我为什么要轮回啊?”

白泽沉默了一下:“你掉孟婆汤里了。”

“?”虞谣翻个身,诧异地看他,“怎么回事?您具体说说?”

白泽低头继续吃了两根薯条,头发的阴影在前遮着,她看不清神情。

她追问道:“说说嘛!”

白泽终于无奈地开口:“你刚破壳的时候,你妈带着你去找孟婆聊天,你扑棱出来就掉锅里了。”

虞谣:“……”

白泽:“你被烫到,立刻又窜出来。你妈和孟婆赶紧在后面追,但你冒着烟跑得特别快,直接跌入轮回道。”

虞谣:“……”

她悲愤捂脸:“您别说了,我有画面了。”

“是啊,那画面太美不敢看。”白泽深沉点头,“孟婆汤变成了青鸾雏鸟孟婆汤,据说那波沾染神鸟气的鬼投胎之后命都特别好。”

虞谣:“……”

白泽:“孟婆还拿来宴请众仙来着,多放了几种菌菇调味,评价特别好,就是有些道行太低的小仙喝完之后短暂失忆了……不过这不怪你,孟婆汤本来就这样。”

虞谣的神情越来越扭曲。

“当前还债率,75%。”

突然的数值上升截住了虞谣的神情扭曲。

她再度惊然坐起:“怎么了这是?!”

白泽眯眼:“应该是他在疯狂想你了。”

“也就是说……”虞谣朱唇剧烈颤动,目光也变得空洞。

“是。”白泽点头。

深处凶险之境,自然会额外想念爱人。记忆中她的好会变得更好,动情也会更加明显。

.

千里之外的匈奴大营中,突然杀声震天。

熟睡中的匈奴士兵在睡梦中被惊醒,但有许多尚不及起身,就被黑暗中凌空而下的刀光割破喉咙,就此殒命。

很快,火把光芒四起,士兵们开始集结,虽然难免慌乱,但很快找准了偷袭者的位置。

“哥!不行啊!”宋展连续劈死两人,朝宋暨大喊,“咱们人太少了!”

宋暨带着三百多人悄悄溜出,深入敌营,凭的是“还有一线生机”的奢求。

他给大家分析,说现下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个死。

他们被困已有多日,毫无能突围成功的迹象,继续在那里熬着,没有出路。结果应该是战死,或者饿死。

这般摸出来自然也很危险,被当做逃兵抓回去是死,半道惊动敌军被围剿是死。天明前若不能顺利摸到敌军大营,太阳出来势必被敌军发现踪迹,山上一放箭,还是死。

可比起来,还是这样赌一把,有一点点希望。

即便几率很小,可万一成了呢?若不成,结果不会更差;可若成了,万千将士都将脱离困境。

所以有三百多人被他说服,决定跟着他搏一把。

宋暨胆战心惊地带着他们走,尽量小心地绕过军营与亡命坡间的一个又一个匈奴营地,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们竟然顺利地摸到了亡命坡下。

但亡命坡上驻守大营的人,却比他想象中多。

当下以大肃军营为中心,四面八方都是匈奴军队。他以为大量兵马被派出去,匈奴大营应该也就剩下几百人保护主帅。

毕竟这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他们若不是偷袭外加运气好,根本没有攻下它的希望。

可按照军营的规模判断,人数怕是在两千往上。

但是,都走到这一步了。

宋暨低身避开一刀,直身的同时反手后劈,血花在背后一溅而起。

他左右一望,借着火光寻到大帐的轮廓。

“二弟!”他一喝,“你带人撑住,来五十人跟我走!”

宋展惊然:“你去哪儿?!”说着又取一人性命。

夺下火把,宋展心念一动,判断了一下风向,火把信手扔向旁边的军帐。

大漠的夜晚时常起风,营中军帐间的间隙又不算太大,顷刻之间,大火熊熊。

这样的大火是人都怕,刚刚集结起来的匈奴兵马再度陷入混乱,原本杀到近前的十几人慌忙掉头闪避。宋展一边招呼自己人避火一边大笑:“来啊!一起上啊!”

这火燃得更好,背着宋暨所去的方向烧过去,大概能掀掉三分之一个军营。

“给我使劲烧!”宋展眉开眼笑,然而话声刚落,风向忽转!

火焰与浓烟调转回来,借着未烧尽的帐篷,刮向另一边。

这样烧倒能烧掉另外三分之二个军营了,可主帅大帐也在那边。

宋暨在那边。

“咝——”宋展窒息,脸色煞白,眼见火势凶猛,横心一咬牙,拔腿向主帐奔去。

军营中乱作一团,主帐附近厮杀一片。

虽有人发现不远处起火了,但拼杀中也无暇多看。所有人都在机械性地砍杀,宋暨看准时机一刀劈开帐布,翻身滚入帐中。

不及起身,嗖嗖两声,两支□□直插眼前。

宋暨暗叫一声好险,凌然抬眸,看向几步之外的人。

大概有七八个,大多都是士兵模样,唯独中间那个,一看就不是凡类。

□□齐举,但宋暨没有着急躲避,屏息与他们对峙。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他们扣在扳机上的手,在他们手指微动的刹那,低身猛蹿。

“嗖嗖嗖嗖嗖——”几支箭从他身上擦过,插入地里。

宋暨拔刀斜劈,直将两人齐腰砍断,旁边一位反应迅速,手中弯刀向他追来。

然而下一刹,弯刀停住。

宋暨扼住主帅喉咙,轻然而笑:“退后。”

几人面面相觑,步步后退。

帐外的酣战还在继续,不停地有匈奴人想要进来营救,但被宋暨带来的弟兄拖住。

宋暨听到有人喊:“军侯快些!撑不住了!”

宋暨刀抵主帅,向前逼近。

“杀了他!”主帅吼着宋暨听不懂的匈奴语,“别管我,杀了他!”

几个匈奴兵迟疑着,手上的刀剑有了动作。

宋暨目光微凛:“都别动!”

僵持不下间,撕心裂肺的叫喊突然撞来:“哥——”

宋暨倏然看去,目光穿过帐布上的刀口,看到宋展从军帐间狂奔而来:“快跑!!!”

宋展奋力挥手:“火啊!!!”

他的背后,烈火正如浪潮席卷,浓烟冲向熹微晨光。

军帐内外,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画面陷入一种奇妙的死寂。

宋暨继续狂吼:“快跑啊!!!”

所有人又犹如被触动开关一般瞬间回身,顾不上再分敌我,连滚带爬地向四处逃窜。

宋暨面前的几人神情惊悚地对视一眼,终于也选择丢盔弃甲,先逃再说。

宋暨略微松气,后牙一咬:“对不住了这位将军,本来想抓你回去复命。”说着一拽眼前眼前匈奴主帅的头发,“现在看来带你一起跑太累。”

说罢手上利刃一转,咔嚓一声,主帅不及说上半个字,便圆睁着双目断了气。

宋暨闭眼,把他的头割下来,顾不上抹一把脸上的血,拎着头颅奔出大帐。

宋展看见他,骤然一松劲,又重新提起心神,与他一起狂奔:“提个头干什么,赶紧扔了跑得快!!!”宋展狂呼。

宋暨边跑边回吼:“匈奴主帅的头!!!”

宋展:“?!”

他们在临近晌午时回到大肃军中。

一到军营,就被团团包围。

军中将士这大半日其实过得很迷茫。

天明时其实和前几日差不多,匈奴兵马从四面八方攻来,大家都苦苦作战。

可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各处兵马忽而开始陆续溃散,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反正说撤就撤了。

也有那么几处还在激战,但这般下去,最多再有一天,他们就可以顺利撤出。

几位将领也都感到费解,派了探子出去,但一时还未得到结果。

正这时听到禀报,说那三百多逃兵回来了,将领们一想,倒不如先料理这事。

宋暨作为一曲人马的军侯被押入大帐,主将做好了将他就地正法的准备,人一进帐,张口就要训斥。

然而涌到喉中的话又懵然噎住。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宋暨手里拎着颗沾满血污的人头。

主将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面前的年轻人有些拘谨和紧张:“是匈奴主帅的项上人头。。”

“?”将领们面面相觑。

主将讶然:“……楼烦王?”

“……”宋暨尴尬地左右看了一下,哑哑说,“不……不太清楚。”

他哪里清楚对方的主帅是谁,割脑袋前也没顾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