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一切顺利。
密信只有四个字。
萧衍看完,面无表情折回原样,然后从画筒抽出副画卷。
画卷展开,是一金钗粉裙的女子于花林中翩翩起舞,微风卷起漫天粉白花瓣,衬得女子容颜绝代,身姿风流,萧衍指尖缱绻划过她皎若朝霞的脸颊。
随之。
他面无表情将密信连同画卷扔进火盆,很快,火焰高高窜起,女子的绝世容颜逐渐消失,熊熊火光照进萧衍毫深邃眸底,只余两簇越来越暗的火苗,最后,火苗消失,一切再次归为平静。
片刻,萧衍走出密室,在书房又看会儿书,熄灯睡下了。
“娘娘,王爷他今日在书房歇息。”
咔嚓。
蓝颜儿掌中金钗应声而断,碧桃听得眼皮直跳,待在门边不敢动。蓝颜儿问:“可唤了其他人?”
“……倒是没有。”碧桃咬着唇,“不过伺候王爷起居的袖鸳……没出来……”
没出来,自然是伺候到床上去了。
蓝颜儿手用力握紧,断开的金钗锋利,很快割破她掌心,淡淡血腥味弥漫,鲜血顺着她指尖,一滴一滴落到地面。
萧衍的宠爱,比曲正风还不如。
无论如何,至少上一世,曲正风到底宠她两年,直到她怀孕,钱财用尽,他才抛下她。可萧衍呢?
不过三月,不过三月而已!
蓝颜儿眼神渐冷,看来,她光有儿子不行,还要让她儿子成为萧衍唯一的儿子,方是万全。
有了决定,蓝颜儿阴郁心情总算好一些。她微笑,用手绢细细擦干净掌心,这才起身,宽衣歇息。
第二日,袖鸳汤里多了点东西。
如此这般,很快三日过去。
萧衍这几日带着唐季四处游玩,只觉这东厂督主不苟言笑,无甚兴趣喜好。世上最可怕的对手,便是无欲无求之人。
唐季,不好对付。
萧衍低头,看着手上名单,大拇指摩挲着一个熟悉的名字:“九弟?”
“是。”侍卫回,“王爷抵达前一日,九王爷不知发生何事,急急离开。”
萧衍沉吟片刻:“除去这七日,清凉寺近日可还有其他异状?”
侍卫想想:“别的没有,就是新来三名僧人。”
“姓名。”
“王尔达,朱永奎……”侍卫背后直冒冷汗,突然扑通跪下,“属下无能,还请王爷责罚,第三个和尚跑了,留的还是假名,属下只打探到他相貌……”
萧衍打断:“面如冠玉,疏朗清阔,身高八尺有余?”
侍卫点头:“是。”
萧衍眼前闪过那日花林抚琴的身影,据闻那人是蓝颜儿的老师,名唤曲正风。
呵。
他眸底杀意四溢:“追,杀。”
侍卫领命:“是!”
翌日,蓝颜儿盛装打扮,精心备好回府看望父母的礼物,然而左等右等,却没等到传话之人,她觉得奇怪,派碧桃前去打探。
半盏茶后,碧桃急急回来,欲言又止。
蓝颜儿横她一眼:“说!”
“回娘娘……”碧桃低头,哆哆嗦嗦回禀,“王爷、王爷和王妃一行,两个时辰前已经出发。只……只带着袖鸳。”
哗啦!
蓝颜儿手一扫,圆桌上的茶壶,茶杯统统摔到地面,她扭曲的脸上满是屈辱,樱红的唇狠狠吐出两个字:“袖、鸳!”
“袖鸳,你绣活可真好,看这花是花,鸟是鸟的。”
与此同时,时歌把玩着精致小巧的驱蚊香囊,连声夸赞。
她今日独自一辆马车,烈日炎炎,车内有两盆冰块,一盆散热,一盆冰着酸梅汤和蜜瓜,很是凉爽惬意。
袖鸳羞红脸,她知晓王妃对她态度的转变,是因着前几日王爷留她在书房伺候。她细声道:“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娘娘若是喜欢,奴婢改日给娘娘多做几个。”
时歌不置可否。
恰好此时酸梅汤冰镇入味,白霜用白瓷碗盛了碗:“娘娘,酸梅汤好了。”她接过转手递给袖鸳,“妹妹哪里话,我带你进京,并非要你做这些粗活。”她意有所指拍拍袖鸳手背,“沈妹妹身体不适,在别院静养,蓝妹妹身子骨弱,不宜长途奔波,现在王爷身边的体己人只剩你,你懂我意思吧?”
时歌明晃晃称呼她妹妹,袖鸳脑子并不笨,焉有不明白之理,王妃这是明示她给王爷生小王爷啊!
她按捺住一朝飞上枝头成凤凰的喜悦,立即跪地谢恩:“奴婢知道,奴婢定会……”
“错了错了。”时歌微笑扶起她,“你是王爷的女人,我的妹妹,可不是什么奴婢,下次若再错,我会生气呢。”
“是。”袖鸳唇角飞扬,小心翼翼喊,“姐姐。”
“乖。”闻言时歌笑容越发灿烂,似笑非笑咬了口蜜瓜,脆脆的,甜甜的,她满意点头,“嗯,又来一个好妹妹,真是好。”
傍晚时分,一行抵达京城。
唐季回东厂,萧衍和时歌暂去北街别院,待明日再进宫贺寿。到北街,时歌刚下车,一团白乎乎的团子从后一把扑过来抱大腿:“姑姑!”
正是时世泽,薛秀兰早上收到她要进京的消息,一早带着时世泽等在这儿。
“小世泽!”时歌立即一把抱住他,笑得眉眼弯弯,“姑姑给你带了好多好多有趣小玩具,想不想要呀?”
“想姑姑!”时世泽奶声奶气的。
时歌心都萌化了!
“你别惯着他。”薛秀兰在旁边笑着说,“家里玩具都快堆不下了。”
“不怕,堆不下换大房子就好。”时歌脸凑过去诱哄时世泽,“想要玩具就亲亲姑姑。亲一口给一个,好不好?”
吧唧。
下一瞬,时世泽在时歌脸上亲来亲去,脆生生道:“姑姑的脸香喷喷的!”
“我们小世泽的嘴巴也甜甜的。”时歌心情大好,丝毫不在意被蹭满脸口水,吩咐白霜把她给时世泽准备的礼物搬下车。
可爱软萌的小团子,她要把最好的全给他!
不远处,萧衍若有所思看着时歌。不多会儿,花公公指挥侍卫往南院搬行李,他来京城,一向独自住东院。
他叫住花公公:“行李搬去北院。”
北院乃时歌住所,花公公闻言一惊,随后大喜,连连应是,喜气洋洋指挥人把行李悉数搬至北院。
于是等时歌终于和时世泽玩够回屋换衣裳,丫鬟已经在有条不紊整理萧衍的行李,萧衍端坐主位看书。
“……”
时歌二话不说,转身命人将她东西搬南院。
“你我夫妻,同住有何不可?”萧衍合上书,快步上前挡在门前。
“我以为王爷知道。”时歌抬眸,嘴角微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嫌你,脏呀。”
“……”萧衍第一次没绷住脸,他甚至以为他听错了,他沉声,“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也还是——”时歌神色不变,“嫌你脏。”说完她绕过萧衍,走几步又回头,语调轻快,“对了王爷,袖鸳我帮您带来了。不过美人虽好,您也要节制,切莫耽误明日进宫的时辰。太后,最讨厌不守时的人呢!”
“……”
萧衍嘴角抽搐,用力握紧书,他越想越气,直到用完晚饭,他心口闷气依然没散开,他一拍桌面,吩咐花公公:“明日寅时叫我,晚一分,拿你是问!”
花公公瞧着他铁青的脸色,百思不得其解,这又是闹哪出?他摇头:“是。”
然而第二日迟到的,不是萧衍,是时歌。
萧衍闻讯赶去早已人去楼空的南院,终于知晓她昨日之话是何意。她是故意要让他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难堪。
花公公心比黄莲苦,谁能想到,他们高贵优雅的王妃,会扮作时家小厮,连夜出逃呢。
众人大气不敢出,然而眼看时辰将近,再不进宫就来不及了。花公公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问:“王爷,现下如何是好?”是先找王妃,还是进宫参加寿宴?
萧衍脸比锅底还黑,他沉默许久,开口:“先进宫。”
——
另一边,一身潇洒军装的时歌和薛秀兰出现在时文武面前。
“噗!”
时文武一口米汤喷出来,双目瞪圆看着两人:“你们、你们这是……胡闹啊!”他急急起身,“我立即派人送你们回去!”
“我不走。”薛秀兰拒绝。“来都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
“我是去打仗,不是玩。”时文武语重心长和她讲道理。
“你若是去玩,我才懒跟着呢。”薛秀兰抬起下巴,满脸坚定,“打仗不只男人之事,女人亦能!要么带我去,要么军法处置我!”
其实她是担心时文武安危。
时家军不擅海战,此次平倭寇,凶多吉少,自从时文武主动请缨,她近来每日噩梦,和时歌说后,没想到她提出她一直想做而没有做的提议——换男装,和时文武一起出征。
两人一拍即合,连夜出发。
“你……”时文武皱眉,拦腰抱起耍横的薛秀兰,“不行,这次真的太危险,你们必须回去!”
薛秀兰挣扎:“不,我不回……”
“大哥。”
这时,一直沉默的时歌突然开口。
蓝太礼之所以能平倭寇,是天时地利人和。
一来,时家军虽不擅海战,但全是精锐,虽大败,却也打得倭寇元气大伤。二来,蓝太礼出战当日是海风突然逆转,优势尽在萧朝。三来,萧衍一早在沿海地区栽培海军,暗中相助蓝太礼。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笔在时歌手中,剧情需要时文武大败,时文武只能大败。不过现在不同,时歌来了,她能给蓝太礼外挂,同样能把外挂转给时文武。
倭寇作战计划,海上风向,可都是她设定的。知己知彼,骁勇善战如时家军,平区区倭寇,自然不在话下。
她认真看向时文武:“我保证,我能帮你平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