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浅喜似苍狗(5)

姜御丞进家门的时候,一楼客厅空荡荡的,芦蘅拿着杯热水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他回来了,忙走过来小声地问:“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家啊?”

姜御丞换上拖鞋,看了芦蘅一眼,径自往前走,芦蘅跟来,“御丞,你爸爸他回来了,现在在书房,让你回来后去找他,有什么事情就好好说,别跟你爸爸置气。”

“啊。”姜御丞淡淡应了声,上楼。

芦蘅愁眉紧锁,有些焦虑地拉住姜御丞的小臂,“你爸爸他知道祉余走丢的事了,所以才会从部队里赶回来。”

姜御丞面无表情,垂眼瞥了瞥芦蘅的手,眸子里冷意四起,芦蘅忙松开,他便走上楼梯,往书房的那边去。

芦蘅握紧水杯,担心地站着看姜御丞走到书房门口,她赶紧回房间。

姜云之端坐在桌前,手边摆着大檐帽,军装还穿在身上,估计是着急赶回家没多久来不及脱,见姜御丞来了,姜云之把书合上,开口就问:“又去哪儿鬼混了到现在才回来,知不知道你芦阿姨有多担心你?!”

“我去哪儿,好像不用她管吧。”姜御丞回道。

姜云之肃着一张脸,眼神锐利,“你是不是去找你妈了?”

姜御丞双手抄在兜里,神情尽是散漫,哼笑了声道:“一回家就心急火燎地叫我来,只为了问这个?”

姜云之的脸色立马凝住了,站起来负着手走到姜御丞面前,压低声音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要一直将你芦阿姨跟祉余视为外人吗?今天祉余为了去找你而走丢,祉余是你的弟弟啊,你芦阿姨更是把你当亲生儿子来看待,你不回家,她就一直等到你回来了才休息,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心血,你瞧瞧自己是什么态度!”

“那我妈当初做的呢?”姜御丞反问,眸色静若一汪没有涟漪的清水。

“你......”

姜云之正要抬高音量,门外就传来姜祉余哭闹的声音,“爸爸,爸爸......”

姜祉余推门走进来,姜云之立马把怒气给压回去,笑着去抱起姜祉余,擦掉脸颊的两行泪痕,好声好气地哄道:“爸爸在,发生什么事了我的小子诶,你妈妈呢?”

“我睡不着,很想爸爸,爸爸好久都没和我玩了,我想和爸爸一起睡,爸爸你今晚不走了是吧?”姜祉余抽咽着嗓子。

“是,爸爸不走了,留下来陪你,”姜云之说,“明天给你过生日,买一个很大的蛋糕好不好?”

“我睡觉去了。”姜御丞撂下简简单单几个字,转身就走了出去。

姜云之心里一股闷气找不到地方放,再想吼人,念于小儿子在这儿,只好作罢。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砰的一声,门关上,没有开灯,房间黑兮兮的。

姜御丞背朝下倒在松软的床上,仿似彻底放松一样,他吐了一口气,脑子也跟着松了,像把海绵摊在石头上翻来覆去地晒,蒸发掉多余的水分。

父母在他五岁的时候就离婚了,芦蘅是之后才来到这个家的,至于姜祉余......

姜御丞又叹气,就是个烦人的小家伙。

小家伙,谁说过这个来着??

不过从进书房到出来,他的情绪保持得还算可以,平衡稳定,没太大起伏,就连回忆这些前尘往事,都只用了简短的两三句话一概而过。

嗯,是一位完美的未来战斗机飞行员必须具备的心理素质,语文还得好。

除了那十罐啤酒,在南珈上楼休息后,南北墨又去搞了五罐来,把剩下的下酒菜都扒拉完毕,他才回的家,两家离得不算近,路上还玩了会儿手机......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正想了好像也没啥用处,过了十几分钟,他掏手机出来看时间,现在已经夜里十二点了。

身体隐约有点发热。

姜御丞再坚持躺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就把领带扯开随手一扔,手机也乱丢,他坐起来,一颗颗地解衣扣,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他身上,腹肌因为呼吸缓慢地一起一伏,这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他侧眼瞧,想到了点什么,便笑了。

因着酒精的作用,他睡得还不错,没半夜梦醒。

第二天早上,姜祉余来敲姜御丞的门,当时姜御丞在穿衣服,就没让小家伙马上进来,而是问:“有事?”

姜祉余抬高声音在门外说:“哥哥,快下来吃早饭了,吃饱以后我要跟爸爸妈妈出门买蛋糕,你也陪我去好不好呀?”

大半天,姜御丞没应,穿好衣服后才过来开门,姜祉余立马钻进来抱住姜御丞的腿,开心地笑,“吃饭了哥哥,爸爸妈妈都在下面等着了。”

姜御丞心里一下莫名有些烦躁,就把他提开,冷冰冰地说了句:“离我远点。”

姜祉余向来对姜御丞又敬又畏,姜御丞一说话,他就会听,不管是什么,但他很喜欢姜御丞,总想跟姜御丞亲近一点,可姜御丞似乎没那么在意他。

姜祉余吃瘪,只好乖巧地跟在姜御丞腿边迈着小碎步,下楼梯的时候就犯难了,想喊姜御丞,不要抱,只抓裤腿就好,但姜御丞就好像身边没人似的,自己走了下去。

最后是芦蘅上来把他抱去饭厅的。

姜云之见状,脸色就垮了好几个度,一直盯着姜御丞到坐下,芦蘅抱着小儿子正往楼下走,终于还是忍了忍,放缓语调说:“吃好后跟我们出门一趟,去给祉余买蛋糕,晚上待家里给祉余过个生日。”

“不去,有事。”姜御丞说。

“什么事能比祉余的生日重要,不去也得给我去!”姜云之操着一副命令的口气。

姜御丞没立马接话,早饭很丰盛,每天早上李嫂都喜欢做一大桌,但今天他却没什么胃口,只舀了碗八宝粥放着,然后说:“带训的事,教员要开个会。”

这话一出,姜云之顿然间哑口,也不好反对,半晌后才说:“晚上记得回来。”

“啊。”姜御丞漫不经心地应,继续喝粥。

自从昨晚没脸没皮的问大神那个问题之后,南珈等了将近半小时都没收到大神的回复,由于时间太晚,她经不住困意就睡着了,于是到现在都没敢看手机。

和大神认识一年,她的很多情况大神都知道,包括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当然最重要的是性别。

大神的性别她也知道,算是扯平一点了吧,可大神从不发朋友圈,或者说懒得发,倒是她的朋友圈发得挺勤,不过都是一些参加钢琴比赛的他拍,还有穿着学校那一套很挫的校服搞活动的照片,大神都一一点了赞......

还是等吃午饭了再看。

“小妹!”

这时,南北墨哒哒哒地从楼上跑下来,“今天早饭吃什么呀?”

“喏,只剩这个了。”南珈把烤好的两片面包放在盘子里。

实在和那边形成强烈且巨大的反差。

“酸奶都没了啊,”南北墨捡起一块咬了口,“中午咱出去吃?”

“午饭你自己解决,我得出门。”南珈说。

“要陪同不?”南北墨挑挑眉嬉笑着。

南珈耸耸肩,“算啦,我一个人出门没问题的。”

“我还想说要陪同的话,我拉上二丞一起呢,假期他也整天没事干,”南北墨边吃边说,“没准儿还能去他家蹭饭,那李嫂做饭特好吃,不过他老爸要在家,我是不敢过去的,他爸对他太严苛了,连我这样的好学员都怕。”

南珈用一种甚是怀疑的目光盯着南北墨,自吹自擂也不捏捏脸皮的,但说起姜御丞,南珈顺嘴便问:“丞哥和他爸爸关系不好吗?”

“也不能说不好,”南北墨喝了口水咽面包,“他爸爸在他五岁的时候重组家庭,还有了三鱼,二丞这些年来心里怕是从没好受过。”

沉吟片刻,南北墨又接着说:“知道为什么只有我叫他二丞,而肖燃他们喊丞哥吗?”

南珈摇摇头。

南北墨伸手把最后一块面包捡起来,“这得说到我们读大一那会儿,下学期发生的事,当时我,二丞,还有另外一个叫陈泓的,我们三个拜了把子,陈泓比我们俩大了三岁,从队里考上军校的,二丞排在中间,就加了个二,我位居老三,可那一年我们去山里驻训,运气不太好,遇到一窝贩/毒的,陈泓为了救二丞,胸口中弹,抢救无效,牺牲了。”

27号就开学,江以眠提前两天过来,行李都放在酒店里,今儿约了南珈出去吃饭,南珈跟南北墨大眼瞪小眼到临近中午,南珈就自己出门了,到校门口的时候还被哨兵盘问了一番,之前出门都是南北墨带着,刚刚却不吭一声。

南北墨那个可以赖到世界毁灭的懒虫!!

所幸遇到去开会路过的姜御丞,但当时南珈魂飞天外差点没回得过来,因为姜御丞今天穿了一身的夏作训服,英气十分逼人,好像所有的光芒都自动往他靠拢,宽肩窄臀,衣袖往上折了一半,小臂结实有力,面部线条刚硬但柔和,帽檐压得有点低,目光炯炯。

这身军装太衬他了。

姜御丞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她走来的时候,南珈话都说不利索了:“丞,丞哥......”

“一个人出去?”姜御丞笑了笑问。

“嗯。”南珈点了下头,没敢直视他的眼睛,怕被吃掉。

姜御丞看一眼铁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便跟哨兵说了几句话,哨兵把铁门打开。

可以走了,南珈激动得90度鞠躬道谢,姜御丞舔唇笑,跟她说:“别回来太晚,有事的话就让哨兵打我电话。”

“好,谢谢丞哥!”

于是南珈欢快地出了校门。

姜御丞眼瞧着她走远,又嘱咐哨兵:“让下午站哨的人看见这姑娘回来就别盘问了,直接放行。”

出门有些坎坷的南珈和江以眠成功会师,两人一进烤肉店,南珈负责守桌,江以眠就迫不及待地冲去拿了一堆肉过来,长方形的饭桌都没地方放了,江以眠才收手,回桌儿时顺手又拿了四杯饮料。

“现在吃午饭的人多,不拿多点,一会儿没了只能靠抢,虽然我虎背熊腰但双拳毕竟难敌四手啊!”

江以眠跟南珈考的是同一所学校,不过江以眠在体育学院,是名体育特长生,跟她那一头奔放的及耳卷发一样,性格火辣直率,说起话来能雷死个人,吃得还多。

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满桌的菜都被一扫而空,江以眠还又去拿了两盘五花肉。

经不住江以眠拷问,南珈就把这几天的事情大概跟江以眠说了一遍,当然删掉了她同姜御丞相处的那些细节,明明是两个才刚认识的人,说起那些就会很像南珈暗恋别人一样。

况且她的心可是一直都属于大神的啊。

她很专情的!

南珈吃饱了就坐着看江以眠用生菜包五花肉,一口就放进嘴里嚼,咽下去了才能说话:“照我看呀,你来郢城那么多天,你家大神却什么动静都没有,要么是他长得太磕碜,不好意思面对你,始于网络也终于网络,我在贴吧知乎看过好多个这种案例,大家奔现立马见光死,有的还打了一架进警察局调解,要么就是你家大神太帅了,听说过不食人间烟火的帅哥是什么样的吗?”

南珈一头雾水,江以眠筷子一撂,往前凑,压低大嗓门的音量同南珈说:“脸帅到没天理,却喜欢同性,网上好多对颜值都超高。”

南珈汗了:“......”

她抗议啊!

大神的聊天内容和方式感觉取向超正根本不是这样的好不好。。。

“不过你家大神从不靠脸聊天,也不靠照骗,全靠他的情商才华和神秘感,应该不是我猜的这样。”江以眠又说。

这还差不多嘛。

大神很好的。

南珈掏出钱包:“要不要换个地方,我买单!”

快天黑的时候,南珈才下出租车。

本来想晚点再回来,但一想到晚归就得让哨兵给姜御丞打电话,南珈觉得太麻烦人了,中午就麻烦了一次,要是还得让他亲自来接怎么办。

南珈就赶在天黑前跑到校门口,顺利进来,还提了一堆吃的和两杯冰酸奶。

家属区的绿化做得太好,即便有路灯,对南珈这个有轻微夜盲症的患者来说,很容易会一叶障目。

她又经常性思绪乱飞,走着走着,过转角道的时候就把人家的篮球给撞飞,滚进路边的草地里去了。

慌乱道歉中,南珈发现被撞的人正是姜御丞,身上带着些汗味,刚打完球。

南珈窘迫极了,中午才刚麻烦别人,转眼就把人给撞了,有心报恩也不带她这样的吧......

“这个给你。”

南珈为表歉意,就塞了杯冰酸奶给姜御丞,抬起脚步就想赶紧离开这个满是尴尬的地方,姜御丞却一掌贴住她的脑门,把她挡回来,似笑非笑地示意她往前看:“树啊。”

南珈瞅见面前立着好大一棵树,树干还很牢固,她满脸黑线了。

“有夜盲症?”姜御丞垂眸看她。

南珈没想多就点头回答:“嗯,有点。”

“等我一下。”姜御丞说。

南珈抬头,姜御丞跑进草地把篮球捡回来,站在南珈身旁,说:“抓我的衣服吧,前面这段路没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