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诉往事真凶获擒

云青贤开始说了。

云青贤是在归山县长大的,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

他母亲来自西闵国,因家中遭人迫害,所以就随家人跑到了归山县。又因害怕被仇家找到,所以隐姓埋名,改名云香,住在县城边上,少与人接触。

云香极爱琴,虽弹得不算好,却日日都要弹上几曲方可。

一日,她在家附近的庙外桃林遇到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名叫李东旺。

居沐儿点点头,那跟她猜想的差不多。想来就像说书先生说的故事一般,男女相恋,然后男子远走他乡求功名,之后再没有回来。

果然云青贤后面说的那段跟这类故事一样,只不过通常守在家乡苦苦等待情郎归来的女人悲悲切切,遭遇凄惨,偏云青贤的母亲不是这般。

云香生活得很充实,她把云青贤教导得很好。她每日弹琴,琴艺精进不少。她确是非常想念李东旺,而这份想念,让她写出了一首绝妙动听的琴曲。她将所有的感情都写进了曲子里,层层叠叠,绵绵不绝。

这首曲子,听过的人都夸好,就连城里最有名气的教琴先生听了都大赞绝妙,只不信是她这无名琴者所著。

云青贤极爱他的母亲。她善良、谦逊,还极有才华。她面对流言飞语不争不辩,泰然自若,极具胸怀。

云香告诉云青贤,他的父亲是一位很了不起的男人,他重情重义,胸怀大志,自信必能为官,造福百姓。对这位了不起的父亲为何从来没有回来过,云香告诉云青贤,要当官不容易,何况是一位来自穷乡僻壤、没钱银没家势的普通汉子,要想在京城站稳脚,那是难上加难。更何况,他还不知道有云青贤的存在。

原来李东旺与云香的婚事办得草草,根本就是私定终身。两人在庙里拜了佛祖天地,连杯水酒都没喝上。当时两家均已经没了长辈,又没钱,所以云香什么都没要求,还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李东旺,供他上京赶考。

而李东旺走后不久,云香发现自己有孕,生下了云青贤。

云青贤原叫李青贤。云香日日与他说李东旺的事,她不希望儿子对自己父亲不了解,也不希望儿子对自己父亲心生埋怨。

所以云青贤是在母亲对父亲的赞美和那首绝妙琴曲声中长大的。

云青贤十四岁那年,云香重病去世。临终时她拉着云青贤的手,让他去京城找他父亲。她说李东旺在京城一定志向难酬,很不容易。她让云青贤不要怪他,她还让云青贤转告李东旺,说她一直等他回来抬轿娶她,只是她身子不好,这个诺言是守不住了,让他千万别怪她。

云青贤伤心欲绝,他把名字从李青贤改成了云青贤以纪念母亲。反正李这个姓,从来没人唤过。

云香有一件事说对了,就是没钱银没家势的穷小子在京城是不好混的。云青贤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甚至经了许多侮辱,但他都隐忍下来。他到处寻找一个叫李东旺的中年男子,可一直都没有找到。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贵人,那人名叫史泽春。

史泽春对这个年纪轻轻就只身千里闯京城寻父的小伙子表示了极大的好感,也非常欣赏他的刻苦努力,于是给他安排了一些差事,让他有工钱可拿,不再为温饱发愁。

云青贤自幼跟着庙里的一位和尚习武,武艺了得。他为人又聪慧,对事有看法,正派,认真,很快便在办差的新人中崭露头角。

史泽春对他非常好,不但请人继续教他习武、念书,还亲自传授他官场中的进退应对之道。

云青贤十分感激他,他请求史泽春,帮他寻找他的生父。他拿出了母亲的遗物,那是当初为了与李东旺私定终身而做的红衣裳。布是粗布,款式也老旧,但保存得干净齐整。因为云香说过,她穿这衣裳时,李东旺夸她好看。

史泽春答应了,但寻找李东旺的事情迟迟没有结果。

云青贤当时失望迷茫至极。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何连京城的高官都寻他不到?

这个时候,云青贤遇到了丁妍香。

那时她正在自家花园被个老男人欺侮。云青贤什么都没想,冲上去救了她。之后他才知道,那位官小姐的名字里有个香字,与他母亲一样。

但那时云青贤并未将丁妍香放在心上,他很快把这事忘了。当时她于他,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之后的某天,一个偶然机会,云青贤见到了正在泡温泉的史泽春,他肩上的麒麟胎记让他猛然间明白了所有事——为何一个高官会对一个穷小子这么好,为何他的父亲李东旺永远也找不到。

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而最让他愤怒的是,这个史泽春早已有妻有子,娶的还是位官小姐。

云青贤那个时候经过了数年滚爬,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小伙了。他很冷静地向史泽春说明了一切,他说他知道他便是自己的生父。

当时的史泽春有些慌,他说他如果不重新编造一个身份就不可能进得仕途,他说如果他不娶那位妻子就不可能达成理想。他说他一直在想办法,在找合适的机会,为云香和云青贤正名,让他俩的名字进他家的籍簿。

云青贤信了。与其说是信了,不如说是他希望能够相信。

史泽春说因为他的身份有些麻烦,如果突然承认他是他的儿子,那他之前编造的那个身份就会被识破,仕途会大受影响,所以他希望儿子能够多给他一些时间。

身份——那时候的云青贤自然也是知道在京城里有身份地位的重要性。于是他便想,如果他的身份能够高贵一些呢?

那他是不是就能带着母亲入籍史家,圆了母亲的遗愿?

他又遇到了丁妍香。那是一个可怜的、无助的,却又有家世背景的官小姐。于是云青贤想成为她的丈夫。

他如愿了,但史泽春并没有松口。云香依旧没名没分,云青贤很愤怒。

云青贤等了又等,耐心快要用尽。这时候他遇到了一个难题,他需要史泽春帮忙。

那就是卓以书。

卓以书是云青贤小时候的玩伴。

云青贤打小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他没有父亲。在外人看来,云香是个未嫁的姑娘,这样不清不白生了个娃娃,闲言碎语自是不少。所以小时候的云青贤没有朋友,常被欺负。但是卓以书一直护着他,她像他的亲姐姐那样,陪他读书,伴他习武。她打跑那些欺负他的坏孩子,她鼓励他不要哭,要像个汉子。

卓以书甚至说过,她要等云青贤长大了,嫁给他当娘子。

可她终究没等到他成人便在家里的安排下嫁了别人,丈夫对她不错,云青贤很是替她高兴。于他而言,卓以书便是他的亲姐姐。

可没想到多年过去,物是人非,他的好姐姐居然掉进了火坑,卖身青楼。云青贤没有那么多钱银,也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势。更何况,那个时候他已经学聪明了,他不能给自己身上留下污点。

于是他硬着头皮去找了史泽春。

很意外的,史泽春爽快地答应了帮他这个忙。但也与他说,与青楼女子沾上关系是丑闻,他得小心处理,做些安排,而且最近事务繁忙,认亲的事还得往后搁搁。

云青贤虽然觉得他在找借口,但以史泽春的身份愿意帮他处理一个青楼女子的事确实是不太容易,所以他也就听从了,没再提认亲之事。

于是这事又一拖再拖。

史泽春爱琴,云青贤也是。

某天云青贤忽然想到,他要把母亲为史泽春所作的那首琴曲弹给他听,那里面饱含的深情定能打动他。那一定也是母亲想做的事。

于是他找了机会来弹,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史泽春听罢,热泪盈眶,深受感动,父子俩抱头痛哭,一起说了许多的梯己话。

事情发展到这里,云青贤又相信了父亲是真心对母亲、对自己的,他仍然在等。

然而过不多久,史泽春忽然问他那琴曲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琴谱。云青贤直言相告,琴谱是有,是母亲细细精研撰写的,但琴曲却是无名,因为母亲说,要等父亲回来后一起命名。

史泽春把琴谱拿走了。

很快,云青贤听到了风声,说爱琴如痴的史尚书得了一本绝世琴谱。云青贤开玩笑似的与那漏嘴的人打听那琴谱从何而来,那人道,史尚书说是从一不识货的小贩那儿淘来的。

云青贤强颜欢笑,心中却是出离愤怒了。

那是母亲满满的情意,那是她对这个负心男人的全心信任和等待,可这一切,却换来欺骗、敷衍和掠夺。

云青贤又去找了史泽春,问他认亲一事如何办。他对史泽春说母亲临终时还想着不能遵守承诺继续等他,想着对他不住。这般深情厚谊,任谁都该受感动。无论如何,他该承认母亲是他的妻子。

而史泽春当时的回答是,他现在有家有口,一宅子的人,得安排得安抚得处置,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他让云青贤继续等。

云青贤微笑着离开了尚书府。他想他必须给母亲一个交代。

他是要等,不过等的是一个惩罚这个负心男人的机会。

那男人说他有家室,有一宅子的人,他因为这个不能承认母亲。云青贤想,那这一家子的人都该死。

他觉得他必须这样做。

他等到了机会。

灭门大案发生,死的又是朝廷命官,朝廷届时不可能不追查到底,所以他需要一个替死鬼。有凶手才能结案。

这时,师伯音出现了。

云青贤安排好了一切:目击者、物证、合理的动机,以及,当场被捕的凶手。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在师伯音那处出现了一些麻烦。因为他与史泽春品酒弹琴时,史泽春说出了琴谱的秘密。他说那是一名女子为他写的曲子,绝妙的情曲,感人至深。他说是他儿子亲手交到他手上的,他说他有个儿子也在朝为官。

史泽春没有说出这人是谁,他喝醉了喜欢胡说八道,所以起初师伯音并没放在心上。他关注那首好曲,却不太在意别人的家务事。直到命案发生,他被当成凶手遭捕,他才把这一切联想起来,他向审案的云青贤说明了一切。然后,某一天,他就再也不能说出话来。

这事情里还有一个意外,便是皇上。

原本师伯音问斩了也就罢了,偏偏皇上这辈子没听过师伯音弹琴,他觉得亏得慌。而师伯音也是个傲骨,无知音人不弹。这是他的怪脾气,也是他孤注一掷的计划。他不服,他要申冤。

官方已无他诉冤之处,于是他寄希望于与他一般的琴师们。

他企盼真能有“知音”人。

于是便有了行刑琴会这档子事,便有了后来这所有的事。

云青贤追查琴谱,其实并不是想要那谱子。事实上,那曲子在他心里萦绕不去,他闭着眼睛都能弹。他担心的,是有人能听懂师伯音的意思,能根据琴曲的内容,知道他与史泽春的关系,进而联想到事情的真相。他放了一些假消息,比如武林秘籍等,这样能扰乱大家的视线。

只是这事又遇上了居沐儿,她不懂武,不懂别的,只懂琴。所以她执著地相信这事跟琴谱大有关系,她坚信师伯音临终不是炫技,而是有话要说。

云青贤终于讲完了。居沐儿听得有些打瞌睡,主要是这故事与她和龙二猜得八九不离十,而这半夜里,她真的是太累了。还有,她听得不太起劲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她对云青贤半点同情不起来。负心人是惹人怨恨,而为这屠杀全家,她觉得更令人齿寒。她完全没法理解云青贤怎么能以一个可怜凄惨的受害人的口吻来述说这一切。

居沐儿认为不是她没同情心,而是对一个讲完故事就要杀她的人起同情心,实在难上加难。

此时故事讲完了,居沐儿精神一振,警惕起来。他快要杀她了,因为他还得赶回去伪装接到线报囚犯逃跑了,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坏。”云青贤还在说,“我虽然并非因为喜欢香儿而娶她,但我一直对她不错。就算她做了些傻事,我也没有对她置之不理,我是护着她的。而以书,她不愿欠我太多,所以做了嬷嬷。而后她在楼里听到不少消息,便会主动告诉我。久而久之,我干脆让她做了探子,她干得很不错。冒充林悦瑶,是因为正好她就在林悦瑶身边,各方面条件都合适。我并没有利用她的感情。”

居沐儿没应声,只胡乱点了点头。

龙二还没有到,救兵也还没有到,一点有人来的迹象都没有,而她没有时间了。

这时候云青贤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放在了桌上。然后他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水。居沐儿听得他的动静,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忽然,她“啊”的一声惨叫,抱着肚子倒在了桌上。

云青贤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她:“你怎么了?”

他刚握住她的胳膊,她就抓住了他的手,同时右手一扬,拍在了他的脸上,手一滑,还从他脸上摸到他的脖颈。

云青贤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一把将她推开。居沐儿大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云青贤感觉手上、脸上、颈上都有些湿意,低头一看,他的手掌被染了暗红色。他摸了摸脸,想来脸上也被染了这色。

这时候居沐儿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道:“你说劫囚重罪,人人都会向着相公去,没人会怀疑到你头上。你错了!这染料半个月内无法洗褪,而我在囚牢床边的墙上也抹了这染料,在你运送我的箱角也染上了,在你的马车座下也染上了。如今,你的手上、脸上也有印记,你要如何解释,若你没有从囚牢里劫我,为何身上会有与牢房内一样的染料?”

云青贤大吃一惊。居沐儿继续大声道:“你以为杀了我就没事了吗?你想得美!我不会让你陷害相公和龙府的!皇上限你十日了结此案,你不可能十日内都不现身。你若现身,你手上、脸上的颜色必会让人看到,你没的解释。就算我失踪了,就算找不到我的尸体,大家也会知道是你干的。你才是劫囚的真凶,这便是证据!”

云青贤面色铁青,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何卓以书会斗不过居沐儿了,他终于知道了。

云青贤一咬牙,探掌便向居沐儿抓去。

一念之差。只因他爱过一个女人,一个与他为敌、他不得不杀的女人。

云青贤朝着居沐儿的颈间抓去,可万没料到,这时突然从屋顶梁上跃下一人。那人手持利剑,刷的一下朝云青贤刺了过来。

两人瞬间打在了一起。居沐儿开心大叫:“相公!”

“二嫂,是我。”应声的却是龙三,“二哥他们在外头。云青贤这厮武艺不弱,怕他听得大家伙儿的动静,所以只我一人藏身屋内。”

居沐儿脸一红,为自己叫错相公感到不好意思。这时候外头已经听得屋内打斗的声响,于是都往屋子里冲。

龙二一马当先,火急火燎奔了进来。关键时候不是他英雄救美让他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出场气势一定要足才行。

他大叫一声:“沐儿!”正想冲过去抱,却一眼看到了居沐儿两只手掌上都有暗红色的染料颜色。他一愣,正想问她的手怎么了,却见云青贤的半边脸上也有这颜色。

龙二一下怒了:“他的脸摸你了?”

一屋子的人被龙二弄得哭笑不得。可龙二爷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当下也顾不上抱抱娘子了,他直接往云青贤那边冲,还大声冲着龙三嚷:“闪开,让老子揍这厮!他娘的,想揍他很久了!”

凤舞蹦跳着跑到居沐儿身边,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与她道:“二伯说话真粗鲁。”

居沐儿开心得直想哭,刚才她是以为逃不过去了,却没想到龙二真的来救她了。

“你要不要吃?”凤舞掏出一包点心,拿出一块递给居沐儿。居沐儿一愣,这是救援行动还是茶叙会?

“我怕在外面等着的时候无聊嘛,就准备了。”凤舞看居沐儿不吃,很干脆地把点心丢进自己嘴里去,然后还评价了一下,“看来二伯不是云青贤的对手。”

这话说得声音不小,龙二自然也听到了。他的武艺是不及云青贤,但这是爷们儿的面子问题!是面子!

何况这次为了人证物证俱在,他还特意带上了康王、吏部尚书和另外两位官员以及刑部的人。带刑部的人是为了让他们自己人看看云青贤做的好事,堵上刑部内部人的嘴。

现在当着他们的面,云青贤自是知道死路一条,再诡辩不了。所以临死也要拖垫背的,对付龙二那是拼尽了全力。

龙二落了下风,打得吃力。一边听得凤舞在那儿拖后腿地吆喝,气得他大喊一声:“老三,管管你家那个。”

凤舞凉凉地道:“先别管我,先管管二伯,打赢了回来再管我不迟。”

龙三一看情势确实不妙,不能再让龙二任性下去,赶紧上前帮手,击退云青贤。

几个护卫也一拥而上,阵前顿时没了龙二的位置。他讪讪地退下来,还抱怨那几人:“挤什么挤,眼看着我就要赢了。”

他一边嘀咕一边退回到居沐儿身边。居沐儿冲他甜甜一笑:“就算相公没打赢,我也是喜欢相公的。”

龙二清咳两声,想抱抱她又嫌弃她手上的染料:“你这手是怎么弄的?”

“我怕在牢里有人暗杀我,而你们不知道凶手是谁,于是便让朋友弄了她家染布坊的染料给我,想着在牢里留下了颜色,然后若有人闯进牢里行凶,我就把颜料弄他身上,这样二爷看到一琢磨,便能知道谁是凶手了。没想到没人在牢里找我麻烦,却是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那现在还会染衣服上吗?”

“不知道。”居沐儿摇头,伸手要抱龙二。

龙二却是叫:“爷这身衣裳很贵的。”

居沐儿反手要往自己身上擦,龙二又叫:“你身上这身衣裳也是不少银子的。”

居沐儿一板脸不高兴了:“那以后二爷莫要亲近我,抱着银子便好了。”

“罢了罢了。你这妇人真是不讨人欢心。”龙二这般说着,却是把居沐儿抱在了怀里。

这边两口子斗嘴,那边战局却是结束了,云青贤被押着跪在了地上。他的毒粉还摆在桌上,先不论师伯音一案,光是劫囚杀人,便够定他的罪了。

龙二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非常满意。他把居沐儿抱够了,放她回椅子上,随手抢了凤舞的点心袋子放到居沐儿手里:“你先吃点东西,待我去教训教训那厮。”

龙二慢悠悠地走过去冲云青贤一笑,得意万分:“你以为我没法对付你?你以为我们不可能找到证据?我告诉你,爷的法子多着呢。弄垮丁盛不过是第一步。你以为天助你也?那是爷我的作为!你们狗咬狗,无论最后是你占上风还是丁盛那老家伙占上风,爷都不亏。只要你们伤其一,爷就能再诱着你们行下一步。不过你小子确实够毒辣,居然让你赢了丁盛这一局。于是你得意了吧,得意就容易忘形。所以我后头的连环计中计,你压根儿就不可能躲得掉。”

“得意忘形这一条,二伯如今也在犯呢。”凤舞这话又被龙二听到了,他转头瞪了龙三一眼。龙三转头瞅了自家媳妇儿一眼,于是凤舞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不说话了。

龙二这才满意了,转过头来,又对云青贤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先将你押回去,让你看看你家夫人受审。你放心,你们犯下的每一桩每一件,我都会让你们受到惩罚。敢欺负我家沐儿,你也不看看她相公是谁?”

云青贤皱眉,怎么扯上了丁妍香?就算最后事情败露,那山匪劫人一案他也会扛下来,怎么会扯上了丁妍香?

那边康王用力咳嗽,提醒了龙二一声:“二爷,皇榜都贴出来了。”

皇榜上写着的,正是居沐儿被剥除龙家籍一事。因为她是太后指婚,所以这离了龙家,也得皇榜公示。

提起这个龙二就气极。他一横眼,他本是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为朝廷肃清了那些个恶臣贼子,皇上居然还要恶整他。这便罢了,此时正是他耍威风的时候,怎么人人却都要拖他后腿?

龙二看了居沐儿一眼,她听到“皇榜”一词没什么反应,也许她还不知道。反正今夜里他要把她领回家的,谁要理会那什么皇榜。

龙二端正了脸色,硬板板地对云青贤道:“你知道为何府尹大人没来捕你吗?因为他得在府衙等着。有人击鼓告状,告你家夫人丁妍香指使他人谋杀。”

有人要告状?还有热闹可看?

凤舞火速把点心袋子收拾好,招呼大家赶紧回去。

马车和马都停得老远,几个手下人奔去牵马赶车过来。龙家人站在一边,龙二开始埋怨龙三:“让你看机会救下沐儿,你怎么让我们等了这许久?”

“那云青贤还没动手呢,又在说话,听听他的罪证也是好的嘛。他还讲了个故事,说得比说书先生好,我就等他讲完。”

龙二瞪他,这是来救人的还是来听说书的?

“早知道我亲自来。”

“你亲自来我们还得再费心救你,人质由一个变两个,还是不要吧。”凤舞是绝对站在龙三这边的。

龙二继续瞪龙三:“你究竟看上你家媳妇什么?”这凤舞倒真是成天唧唧喳喳净扯后腿。

龙三对着凤舞温柔一笑:“喜欢她的特别啊。就是那种特别到不会在意她的容貌不会在意她的性子的特别。”

哎,还挤对嘲笑他?龙二横眼一扫,照他看,凤舞是特别——特别能吃,特别能惹事,特别能打架。

龙三夫妇毫不在乎地没理他,两人对视着温柔微笑。龙二也不甘示弱,把居沐儿拉到身边。

居沐儿在一旁听得他们拌嘴真是乐得不行,可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相公是怎么找到我的?”

说起这个龙二又得意了:“我当着云青贤和众位官员的面被皇上臭骂,他还下旨要把你换监牢,还说让他们对你用刑。于是我要劫狱这件事,顺理成章,理由充分,他们偷听到便不会怀疑有假。而云青贤心里有鬼,他也怕你被动刑严审,因为他不确定你到底知道多少,万一你最后受刑不住全招了,对他也没甚好处。所以,我故意说了丑时来劫狱,看他会做什么安排。”

居沐儿点点头,龙二接着说:“他派了人盯我,我到处张罗打点安排,做出了丑时准备去接你的样子,而他相信我会这么做,于是他也开始打点。只是他没料到,我也派了人盯他。”

“于是我们知道他安排了这个地方,打算先把你劫来此处。为了不让他生疑,我先行一步到了这里埋伏。他为人小心谨慎,自然会留心有无人跟踪尾随,只是他没料到,我早了一步先到。”龙三说道。

居沐儿终于明白过来。

这时马到车到,一行人赶紧往府衙赶。

路上龙二对居沐儿那双暗红色的手很不满意,但对居沐儿的这招数很是欣赏:“果然是我龙二的夫人,与我一般聪明。”

居沐儿被他逗笑,解释道:“我那朋友,是家染布坊的女儿,她就是……”

“我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