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遭劫狱被困斗室

这一夜,很长。

居沐儿第一次自己一人待在牢里,害怕自是不用说的,更何况她还准备越狱。尽管眼皮子直打架,她还是强撑着不敢睡。

她牢牢记着龙二说的话,他说今夜丑时,他来接她。

可等着等着,她终是撑不住,靠着墙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被惊醒。

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后牢门几不可闻的响动声让她回过神来。

有人来了!

是二爷,他来接她了。

居沐儿想开口唤,忽想到这是越狱,可别弄出什么声响来。

来人也不说话,靠了过来,极轻微地“嘘”了一声,示意她噤声。居沐儿点点头,向他伸出了手。他一手牵过她,一手拿了她的手杖,带着她往外走。

出了牢房门,没听到别的动静,只有狱卒的打鼾声呼呼作响。

走了没几步,那人停住了。他拉着居沐儿蹲下,拉过她的手让她摸面前的一个大箱子,居沐儿摸完了,只觉身上一轻,她被抱起,放进了那个大箱子里。

他抚了抚她的发,示意她莫怕,然后轻轻地,把箱子盖上了。

居沐儿不怕黑,她习惯了黑暗,只是狭小的空间对她来说并不舒服。她伸手摸了摸,摸到了箱顶上的几个洞,想来是留给她喘气用的。

很快,她感觉箱子被抬了起来,并飞快地往外移动。

一路上没有别的动静。没有人呼喝阻拦,也没有任何障碍,居沐儿被顺利地带到了牢狱门外。

她感觉箱子又走了很久,绕了几个弯,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箱子被打开了。

有人将居沐儿抱了出来,直接抱到了一辆马车上。没有人说话,居沐儿也不说话。她老老实实坐着,没有发出动静。

然后她听到有个人坐在了她对面,接着马车哒哒哒地飞快往前奔着。

居沐儿听着马车的动静,等着对面那个人说话,可是他一直没吭气,居沐儿终于开口,“我的手杖呢?”

那人递过来一根手杖,居沐儿接过,摸了摸,这不是她原来那根手杖。但她没说什么,只将那手杖握在了手里。

然后她再问:“要带我去哪儿?”

这次她对面那人答了:“去安全的地方,你莫怕。”

居沐儿听了,点点头,没再说话。

可对面那人却是忍不住了:“你不惊讶?”

“惊讶的。相公没来,来的是云大人,我自然惊讶。”

惊讶可不会是她这般表情。云青贤愣了愣,而后笑了:“是因为时辰的关系吗?”

居沐儿微歪了歪头,恍然道:“原来如此。我正想云大人是怎么躲过相公来劫我的,原来是时辰。云大人提前了,是吗?”

“是的。”云青贤靠在车厢上,他真的喜欢与她叙话,她的聪明机智确实让人心悦,“龙二忙了一下午,打点了府衙狱卒,准备箱、轿、马车、接应人手、路线、龙府的行动等。费了那么多工夫,花了那么多脑筋,而我只需要,按照他的安排,比他提前一个时辰就能把你带走。”

居沐儿低下头,云青贤却问:“我的计这般巧,你有什么想说的?”

居沐儿不说话。

云青贤讨了个没趣,却接着问:“你既是不知道时辰,那又是何时知道不是龙二来接的?”

“相公说他会来接我,就一定会亲自来的。他握我的手,不是牵我的腕,是把我的手攥在掌心。所以当你牵我时,我就知道不是相公了。”

她说到这里,忽又道:“啊,也不知那人是不是你,反正就是,那个人牵着我时,我就知道不是相公了。”

“是我。”云青贤的声音硬板板的,“要接你出来,我自然是亲自去的。”

居沐儿又低下头,似乎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云青贤却又继续问:“既是知道不是龙二,你为何不声张,为何跟着我走?”

“声张了就能不走吗?”居沐儿低头小声应,“我怕大声嚷嚷引得你们对我动手,我不想受伤,也不想死,我还要等相公来救我的。”

一句话把云青贤噎住,他忽然恨声道:“他不再是你相公了。皇上剥了你的龙家籍,你已不再是龙二夫人。从今日起,你与龙家再无关系。”

这次居沐儿是真吃惊,她猛抬头,问:“为何?”

“你身怀灭门大案的重大嫌疑,又是龙府夫人,依理依法,刑部都该对龙府上下严查,到府中搜证。若是最后查出你便是凶嫌,龙府自然要跟着你遭殃。”

云青贤这话让居沐儿紧紧咬住唇,这就是她害怕的事。

云青贤冷笑着又道:“可皇上偏袒龙家,不但没允对龙府的搜证,还当众宣布要去除你的龙府之籍。如此一来,无论最后你是什么罪名,龙府都能从这事里脱身出来。”

居沐儿舒了一口气。可云青贤仍在说:“龙府本该大难临头,只因为他们所谓的三代忠良便能蒙混过去。子孙承荫,龙家人也不过如此。”

这话没甚道理,充满私愤,居沐儿完全不想理会,于是闭口不语。

云青贤似乎也觉得失言,在居沐儿面前显得没了气度,于是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默着坐了好一段路。

再行下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居沐儿忍不住问了。

可云青贤只说:“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是哪里?”

云青贤不答,却道:“皇上今日震怒,勒令十日内必须将师伯音一案重审明白。你原本明日一早,便要从府衙大牢转至刑部。在那里,可就没那般舒服了。况且你有证不供,是要受刑的。如果不把你弄出来,明日起,你怕是再无好日子过了。”云青贤看了看居沐儿,“你身子不好,怕是挨不得那些苦。”

居沐儿笑笑:“挨苦倒是不怕,就怕与师先生一般,在刑部大牢里被弄成哑巴,最后又被栽了罪名。我都瞎了,最后再成哑巴,便真是个废人了。我没有师先生名声大,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也想听我临终琴曲。若是那般,只怕我也只能将师先生那些诉冤曲子再弹一遍了。”

云青贤听得她用这种语气讽刺,顿时面色如铁。忍了半天,终是没再说话。

马车又行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云青贤下了马车,转身将居沐儿拦腰抱了下来。居沐儿一惊,落地后迅速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云青贤也不说话,拉过她的腕带她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进了一间小屋。

“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来。”云青贤如是说,将居沐儿安顿在一把椅子上。

“你累吗?里屋有床,这里也有水,饿了可以先吃点点心。”

居沐儿摇摇头,只问:“你欲将我如何处置?”

“暂时还没想好。”

这答案让居沐儿吓得吸了一口气。

云青贤弯弯嘴角,又道:“我费了这般工夫将你救出来,自然不是为了杀你。”

“若真心救我,就该让相公带我走。”

“他不是你相公了。而且他又能把你带去哪里?若是你失踪,龙二定有重大嫌疑,刑部、府衙全都盯紧了他,皇上也不会放过他。你定是逃脱不了,龙府还会因此而遭殃,难道你想这样?”

“既是如此,那你就该警告相公,让他莫轻举妄动。这样我逃不成,龙家自然无事。你借着他的计,提前将我劫了出来,最后追查起来,所有的线索、证据都会指向相公。你这般诡计,居心不良,又怎么好意思义正词严?”

云青贤笑了:“你的脑子果然转得快,我确是这么打算的。龙二找不到你在何处,还会背上这劫囚罪名,这回,就是皇上也保他不住。”

“所以,你必是要杀掉我了?”居沐儿紧张地握紧那根不属于她的手杖,“你不杀我,相公终有一天会找到我。那时,你的诡计就会被揭穿。这劫囚嫁祸之罪不小,再追究动机缘由,到那时,云大人你的麻烦大了,你如何能让我活下去?”

云青贤点头,大方承认:“你说得一点没错,所以我才不知如何是好。我并不想杀你,可如若你不死,确实对我是个威胁。我若不把你劫出来,对我也是个威胁。沐儿,你那么聪明,不如替我想个办法?”

居沐儿咬紧唇,没说话。

云青贤坐在她跟前,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脸,也不说话。

命运总是要这般对他。梦寐以求,求之不得;不得不得,摧心毁之。云青贤正看得有些愣,居沐儿突然问了一句话:“我的眼睛,是你让祁大夫弄瞎的吗?”

云青贤脸一僵,没应声。饶是他冷静心狠,可上一刻心里正在想他是如此喜欢这名女子,下一刻便被揭穿他对她做下的恶事,这确实难堪难言。

云青贤没回话,居沐儿却是肯定了。若不是他干的,他肯定会开口辩驳。

“你原先是想杀死我的,对吗?让我像是死于久病暴毙,查无可查,对吗?”

云青贤咬咬牙,终是承认:“我终究,没舍得。”

屋里一片沉静。

云青贤叹口气:“我让他停了那药,可你已经瞎了。于是我想,这样也好,你还活着,而我可以照顾你。”

居沐儿没接这话,却是道:“想来云大人已经做好决定了。”

“是的。”

“云大人肯把这事告诉我,自然是留我不得。”

“你既是知道,为何要问?”她若不问,他便不会说了。

“我也想能做个明白鬼。”

云青贤一叹:“其实三年前就不该留你,我一时心软,如今后患无穷。”

“大人每一步都没留下破绽,若是尊夫人未来逼婚,那我也不会嫁给相公。如若我未进龙府门,也许今时今日,我会被卓以书劝服,不再去想师先生的冤案。”

“香儿也是想让我开心,虽做得不聪明,但我不怪她。她只是个想让我多注意她,需要我照顾的可怜女人。”

“那卓以书呢?”

“以书?”云青贤问,“你知道多少?”

“她对你必是有情的。”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必是认为她对我有情,我便利用了她,是不是?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她是我小时旧识,多年未见,她落魄潦倒,卖身青楼,我想了办法帮她。而当我遇到麻烦时,她却也帮了我。”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以书是如何死的?从面上看,是她带了那几个江湖贼子欲杀你,但最后死的却是她。我一直没想通,你是如何办到的?”

“我识破了她的身份,对她有了提防。再加上人人皆有好奇之心,我拖了她一些时候,又惹得她分了心神,才躲过一劫。加上龙府的护卫赶到,这才大难不死。”

云青贤久久没有说话。那次之后他已知道居沐儿的手杖藏有机关,只是尽管如此,他仍然不认为一个盲眼弱女子会是懂些武艺又有帮手的卓以书的对手。如今听得居沐儿一说,倒是明白了。她有了提防,定是言语上设谜,令卓以书掉以轻心了。

他又问:“你是如何认出她不是林悦瑶的?”

居沐儿摇摇头,实在没有心情与他一条条地慢慢解释,只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西闵国琴使来访,让我有机会听到了真正的林悦瑶弹琴。”

“原来如此。”云青贤叹气。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柔声道,“她要去杀你,并非我授意。我并不知道她找了那些人夜袭酒铺。”

“但她给你传消息,却是找了丁大人现身的地方行事,那是你授意的吧?”

云青贤点头:“丁盛为人张扬,常出去花天酒地,宴请不断,他的行踪很好掌握。所以不必我费神通知,以书就能知道丁盛会到哪里。在他吃宴的地方留下消息,我再去拿,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既不必事先碰头,也不用担心别人发现我们之间的联系。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也会往丁盛身上猜想。这个方法很好用,也一直未出过差错。”

居沐儿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确实很妙。

“可她要去杀你,确实不是我授意的。”云青贤再一次澄清,这让居沐儿觉得讽刺。不是他授意又如何,他如今是打算亲手杀她,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我知道。”居沐儿道,“要杀我,云大人该有的是不留线索的方法,不会像她那般莽撞。就如同如今这般,若我死了,怕是谁也找不到了。大家还只会去追查相公和龙府,而就算相公对云大人生疑,也确是抓不到什么把柄。”

云青贤微微一笑,这事他也确实觉得自己的安排甚妙,想来胜了龙二一筹,不免有些得意。

“可你陷害我入狱,栽赃我与师先生一案有关,难道也是无心所为?”

“这事确实不是我干的。”云青贤看居沐儿一脸不信,又道,“到了这一步,我又何必骗你?这事确非我所为。我审了那两个贼子,他们一口咬定供词,竟是无论如何也不愿供出幕后指使之人,便是用了刑也仍守口如瓶。我怀疑是丁盛,毕竟我把他送进了大牢,他自然是想尽了办法要报复。而且收买犯人给假供之事,是他常用的手段。把你牵扯进来,又翻回原来的大案,确实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居沐儿皱起眉头,觉得这似乎有些说不通。

云青贤道:“我在对付他之前,已经把他可能采取的手段和用到的人与事都想了一遍,所有的事情都打点好了,这才对他下了手。他对我知之甚深,用对付你的这招来对付我不是不可能,但他如今自身难保,且人又在牢里,要操纵此事确有难度,所以,我还怀疑龙二。”

“相公?”

“我确实怀疑他。但我始终想不明白陷害你对他有什么好处,就算他不服太后的指婚想把你休了,也不必用这样的手段。要说他想对付我,用这计却是半分益处也捞不着。你若是把知道的都招了,我就能先行一步,将所有可疑之处都铲除;你若是不招,那便是现在的结果。况且,我相信,你招不招都是无用,因为你们手上一定没有确凿的证据。若真有真凭实据,早就去朝廷告发我了不是?”

居沐儿哑口无言。

云青贤接着道:“你入了狱,龙二慌了手脚,至少面上是如此。而你紧张茫然,对翻案又有何好处?龙家也被拖累,施展不开手脚。算起来,这事里谁也不能受益。所以我一时也不敢肯定是谁干的。”

居沐儿咬咬牙。如今这般,是谁干的都无妨了,她若真遇害身亡,龙二一定会为她查清真相,他定不会任她死后含冤的。

“云大人打算让我怎么死?”

“我不喜欢手上沾血。”

“所以会用毒吗?”居沐儿问,“就像当初毒死史大人全家一般?”

云青贤没有说话。

居沐儿又问:“云大人身上备好毒了吗?”

云青贤没答。

居沐儿叹气:“我这问题不好。云大人自然是有备而来的。”她顿了顿,又问,“是与毒杀史大人家一样的毒吗?”

这次不待云青贤答,她自己接着说道:“我又问错了,自然是不一样的毒。云大人不会留下任何线索的。”

云青贤无话可说。

她都说对了。

他确是有备而来,他当然是要用不一样的毒,他定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让别人把他与这些案子联系在一起。他甚至已经在烦恼,该如何处理她的尸首才好。

像处理那两个逃脱的劫人山贼一样?像处理那两个假冒捕快一样?

他觉得对她,他下不了手。但他不能冒险把这事交给别的人来做,他不能冒任何一丝风险让她的尸体被找到。没有尸首的案子便不是案子,这个道理他知道,他处理过许多次这样的事,从未出错。

这时居沐儿道:“云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这回云青贤应了:“你说。”

“大人在动手之前,请先告知我一声。这样起码在那一刻发生前,我不必总提心吊胆的。”

云青贤闭了闭眼,觉得心里很是不好受。他回了一声:“好。”

居沐儿舒口气,在椅子上动了一动,似是放松了一些。

“如此我就放心了。”她笑了,看上去像是他给了她多大的好处似的。

这让云青贤心里更是苦楚。他忍不住道:“如果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有人伺候,衣食无忧,你可以弹琴,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但你不能离开那里,也不会再有人认得你,这世上,不再有居沐儿此人,你可愿意?”

“大人是说,如果我乖乖听话隐姓埋名苟活,便可以不用死了,是吗?”居沐儿笑笑,“我要说愿意,大人信吗?”

云青贤被她的笑容和语气刺了眼,他劈手拿过桌上的水壶及杯子,灌了自己两杯水,才冷静下来。

他自然不信。所以这个念头,虽然劫狱之前在他脑海里出现不止一次,但每次他都否定掉了。

居沐儿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女子,他控制不了她。当年他以为她瞎了之后便什么都做不成,结果所有的事却都由她而起。

她不死,便是个祸害。

她甚至在明知他要杀她的情况下也没提出会守口如瓶以保命的哀求来。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说了,他也不会信。

云青贤很烦躁,他多希望居沐儿不是这样的女子。若她不是这般聪慧,不是这般特别,不是这么的琴艺出众……

她是他见过的琴弹得最好的女子。她弹琴的神态,弹琴时的欢喜,简直与他娘一模一样。

云青贤久久不说话,居沐儿却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

“云大人,我消失之后,师先生一案你该如何了结?”

“这个不难。上回西闵国琴使雅黎丽来访,为我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原先有人对师伯音堂堂琴圣,为何要夺谱杀人存了疑虑,套在雅黎丽身上便都说得通了。你知道的,原来师伯音是打算与她成亲的。而雅黎丽是西闵国的琴苑司长,对琴及琴曲要求极高,偏那琴曲绝妙,师伯音想用那琴谱,献给雅黎丽做聘礼之用。史大人自是不愿割爱,所以师伯音一怒之下,便使毒杀人。至于你们这些琴师所说的刑场上诉冤,不过是他临终向雅黎丽诉情而已。”

居沐儿听了,想了想,点点头:“这编得确实挺好的。还把雅黎大人给用上了,挡了她再诉冤的路,而琴师们的嘴也能堵上。维持了案子的原判,给刑部留了面子,皇上那里也好交代。”

“所以,只剩下龙二和龙府是个麻烦。”

居沐儿笑笑,又点点头,道:“相公会好好教训你的!”那语气像是说二爷会跟你好好聊聊似的。

云青贤冷笑:“今夜过后,龙家就要大祸临头了。劫囚抗旨,拒不交人,扰乱刑律,干涉刑案……再追究下去,龙三在江湖上沾惹的命案,龙二生意场上的不干不净,龙大在前线也定是有不少小把柄。”他顿了一顿,放轻了声音道,“你说,龙二还有闲暇工夫对付我吗?”

居沐儿用力点头:“虽然到时我是看不到了,不过相公还是会好好教训你的。”

“你倒是对他很有信心。”云青贤微眯眼,“真想留你到那一天,让你看看龙二怎么在我手底下求饶。”

“大人若是愿意留我一命,我当然也不会反对。”

云青贤哈哈大笑:“都这会儿了,你还会说俏皮话。你是觉得时间拖得久了,龙二会来救你?”

“人总要留一点希望不是?”

希望?

云青贤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也曾经充满希望,就算经历了失望,他还是告诉自己会有希望。于是希望复失望,直到绝望。

“沐儿,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个恶人?”

居沐儿抿紧唇不说话。

云青贤看着她,忽笑道:“其实你一定知道了不少事。你不敢说出来,不敢问我,是怕让我知道龙二都了解了些什么。你怕我知道了一切,回头去对付龙二,是不是?无妨的,我不怕拖时间,龙二就算到了牢狱接不到你马上怀疑到我头上,也不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来。他措手不及,而我的时间充裕。我想与你说说我的事,这是此生最后一次,我能与你这般坐着说话了,这也是此生我唯一一次与人说起这事。你愿意听吗?”

“愿意的,你慢慢说。”

说得越久越好。

居沐儿始终相信,龙二会来的。

他对她说了三次“丑时来接”,为何强调时辰?她是盲的,牢房里也不会有人报更,跟她说时辰有何用?他们明明一直担心隔墙有耳,他还说了三次。

所以,他一定会来救她的。只要她撑下去,他能找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