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不公平,白沭北很清楚,可是如果不恨着这么一个人,他的生活好像完全就垮了。此刻听着顾安宁说这一切,他依旧气愤难平,其实顾安宁完全可以信任他,然而顾安宁没有,她选择了用这么极端偏执的手段。
林晚秋的话让白沭北彻底地沉默下来,他端坐在扶椅里,黝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孱弱且无力的背影,好像看陌生人一样。
林晚秋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就算也有小脾气,可是比这好哄多了。白沭北知道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可是他还是有信心能让她开心起来。
他微微往前倾,双手交握支着下颚,抿了抿唇才说:“那些照片,发的人显然是别有用心,你怎么那么轻易就上当了。”
林晚秋没有回答,只是蜷在被子里的手指动了动。
白沭北自然察觉不到,接着说:“我已经找人在查了,林晚秋,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都是希望我们产生误会。”
林晚秋这才低哑地打断他:“那么顾小姐回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沭北哑口无言,微微垂眸没有言语。
林晚秋讽刺地笑出声:“难道不是觉得不需要,或者是,我不重要?”
她说着,慢慢撑着身子坐起身,宽大的病号服在她身上看起来又松又大,可是无端地让人心脏抽搐,有细微的疼痛感。
白沭北伸手想去扶她,被她侧身避开了,墨黑的眉峰不自觉皱了起来。
林晚秋脸上的神色有些淡,唇色也白得让人心疼,她说:“白沭北,我只想知道,这么久以来,你想过尊重我吗?或者说,想过尊重你的妻子吗?”
白沭北喉咙发紧,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的确是没想着告诉林晚秋顾安宁回来的事儿,开始是有意地回避,再后来觉得……不说也没关系,林晚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或许就是林晚秋太顺从了,他才潜意识里有些霸道。
林晚秋看他无言以对,只觉得更加心凉,有些东西已经在她心里忍耐了太久,她现在不想忍了,这样的婚姻除了让她更绝望,什么都得不到。
“离婚吧。”
林晚秋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心里却再也掀不起太多波澜。白沭北倏地抬起头来,眯了眯眼角:“你……”
林晚秋平静极了,居然能直视他锐利逼人的眸光:“你应该只是想找个让你放心的女人来照顾萌萌,可是你不爱我,你爱的人回来了,我这个保姆就该自动让位了。”
白沭北眉心紧拧,脸色看起来阴晴不定,好像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她的静脉。
林晚秋却再也不怕了,心都伤透了,还有什么值得怕的。
“如果你害怕影响你的声誉,你可以找任何借口,只要放我自由,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白沭北听到这句话,终于再也淡定不了了,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冷笑一声:“什么叫找任何理由?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卑劣。”
林晚秋嘴角动了动,没有否认。
白沭北只觉得眼前一阵犯花,他承认自己的确不是好人,尤其对林晚秋这件事儿上,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可是他一直以为她是爱他爱到骨子里的,迷恋,崇拜,然后此刻却听她说出这番话,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样子。
白沭北胸口闷闷地钝痛,忍耐着,阴沉着脸:“你确定要离婚?”
林晚秋落在床垫上的手指缩了缩,用力点头,极其坚定地回答:“是。”
白沭北蓦地站起身,眼底有着明灭的怒火,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着,可是回答时依旧镇定平静:“如你所愿,可是萌萌,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看到她。”
林晚秋心脏发紧,再抬头时白沭北已经摔门而去了。
爱了那么久,似乎现在才慢慢发现他的真实本性,白沭北那些恶劣的因子现在才一点点表露出来。他明知道萌萌是她的命,从一开始就拿准了她的七寸,现在还是这样。
林晚秋看着窗外,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现在也不晚,以后彻底地认清这个人,就再也不需要为谁伤心了。
她也想过属于二十六岁女孩的生活。
林晚秋伸手抚摸着平坦的小腹,心里更加坚定离婚的想法。
白沭北一脸戾气地出了病房,他知道自己该忍耐一些,女人都是要靠哄的,他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甚至都没来得及问问孩子的事儿,可是他实在太生气了。
在林晚秋眼里,他现在和陈世美有什么区别,和他那个混账老爹有什么不一样?
他知道林晚秋舍不得萌萌,更何况他们现在又有了孩子,不是那么容易扯清界限的。白沭北这么想着,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儿。
林晚秋现在在气头上,过几天便好了,谁还没个脾气呢?
白沭北看了眼自己手上给林晚秋收拾的住院用品,一时火大居然都忘了给她,现在再进去他也抹不开面子,干脆给了护士站的小护士。
顺便问了林晚秋的情况,孩子果然还在,都是那个神经病女医生故意刁难他的。
白沭北想得很好,林晚秋从来都舍不得生他的气太久,而且他现在也受了伤,使点苦肉计什么的总不会错。
白沭北于是就放心地在医院里住下来,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了林晚秋,去之前还要求护士将他肩膀的伤口弄得显得严重一些,最好透过病号服的领口就能看到里边厚实的纱布。
护士小姐红着脸点头,白沭北想象着林晚秋心疼自己可是又拉不下脸的可爱模样,居然有些心痒难耐。
可是等他到了林晚秋昨天住的病房时,林晚秋居然不见了,病房空荡荡的,床上的被褥收拾得很干净,一看就是已经退了房。
白沭北握着拳头,拉住门口路过的护士长:“请问,这里的病人呢?”
“噢,已经出院了。”
白沭北眉心紧拧:“出院?她身体好了吗?”
护士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脑袋上那么长的伤口,哪有那么快,是病人自己要求的。”
白沭北陡然间好像被人浇了一盆凉水,林晚秋这是在避着他,她显然是不想再见他才故意弄出这么一出的。
白沭北也不顾医生的阻止,坚决要出院,医生只能叮嘱他哪里不适马上回来。白沭北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现在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胸口的地方。
回家之后,屋子里一切摆设都说明林晚秋没回来过,家里属于她的东西全都没动过,她的衣服全都安静地和他的待在一起。
白沭北好像疯了一样,努力地确定她没搬走的痕迹,浴室里她的洗浴用品都还在,就连玄关处她的鞋子也都整整齐齐一双不少。
白沭北想,林晚秋应该只是气闷想散散心而已,不生气了,她自己就会回来。
可是当他余光瞥见抽屉里林晚秋的户口本和存折都不见了的时候,脑子只剩空白一片了。
白沭北当即就开车去了林晚秋的粥店,林晚秋没地方可去,除了那里哪儿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白沭北这么想着,忽然又很庆幸当初林晚秋没把店给关了,不然他连找她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远远的果然看到了林晚秋的身影,她站在门口的路灯下,可是和她站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实在太碍眼了。
高赫微微蹙眉看了眼她身后的小店,还是不放心:“我在北郊有套空的公寓,你搬去那儿住吧,这里实在不安全。”
林晚秋笑着摇头:“没事,也住不久了。”
高赫疑惑地看着她,林晚秋没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这间面积很小的店面,这里她只营业了几个月,没有亏本可是也没赚太多,林知夏的医药费不能再拖了,只有把店转让出去这一个办法了。
可是转让之后呢,她孤零零地该到哪里去呢?
林晚秋又想到了萌萌,她还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城市,即使白沭北不会让她和萌萌见面,她至少可以偷偷地躲在幼稚园旁看她。
这种事她以前就没少做,想不到才过了几个月,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高赫看她精神不好,微微叹了口气:“开的安胎药要准时吃,有事马上给我打电话,店先别开了。”
林晚秋都一一点头,高赫看她这么听话,心口某个地方软绵绵的,他有股强烈的欲望想在她瘦削的小脸上吻一下,可是——
林晚秋看他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只好开口提醒:“你晚上还有夜班。”
高赫不好意思地徐握着拳头,抵在嘴边微微咳嗽一声,林晚秋更纳闷了,高赫忽然飞快地低下头。
林晚秋不知道为什么很快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真实情绪,也倏地侧过头,高赫柔软的嘴唇堪堪擦过她的鬓发,偷到了一抹余香。
林晚秋有些尴尬,高赫也显得不自在:“我……”
“高赫谢谢你。”林晚秋焦急地率先打断他,生怕高赫又说出什么难以面对的话来,高赫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你还要拒绝我?”
想了想,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看:“你还在想他?难道还准备和他复合。”
林晚秋思忖片刻,轻轻摇头:“和这没关系。高赫,我们俩不合适,你对我更多的是同情吧。你从没遇到我这样的人,在社会底层艰难地生活,或许这些吸引了你,可是这并不能支持我们过一辈子。”
高赫似懂非懂,双手插兜挺拔地站在她面前,说话却少了些底气:“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林晚秋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快走吧,你还要回家换衣服呢。”
高赫深深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溢出一声自嘲的笑意:“林晚秋,你对别人总是那么理智,怎么对白沭北就不行呢?”
林晚秋看着高赫离开的背影,忍不住也开始问自己:为什么对白沭北就不行呢?
因为她太爱他了,爱得给他渲染了一层光环,爱得彻底迷失了自己。
林晚秋感觉自己好像这一刻才重新活过来一样,她转身往店里走,身后却传来一声冷酷的嘲笑:“我们还没离婚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找下家了。”
听到那熟悉的嘲讽声,林晚秋脊背僵了僵,竟然没有回头径直朝前走。
白沭北看着她这副模样更是气得快要吐血:“林晚秋!”
林晚秋终于停了步子,慢慢回过头看他一眼,眼神淡然极了:“什么事?”
白沭北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大步走上前,亏得他这么一腔热情地跑来找她,看到的居然是她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的画面!
克制着心底燃起的怒意,垂眸死死睨着她,好像忍耐不住就会将她生吞活剥一样:“你居然让他亲你。”
白沭北那个角度看错了也不稀奇,可是她不想解释了:“你找我有事吗?”
这一句话更是让白沭北怒火中烧,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拖曳到自己跟前,黝黑的眼微微眯起:“只要没签字,我还是你老公。”
林晚秋静静回视着他,清澈的眸子干净透亮,里边不带一丁点儿情绪,似乎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有任何涟漪。
白沭北的目光落在她头上的绷带,最后慢慢软了语气,伸手将她带进怀里,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箍住她:“林晚秋,别闹了,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他仔细想想就隐约明白了,林晚秋这么在意他和顾安宁的事儿,说白了就是吃醋,女人会吃醋不就证明她爱得极深?
他低头在她发顶小心翼翼地亲吻,声音里带了几分委屈:“宝贝,回家吧。你在这里一个人怎么办?你肚子里有孩子。还有萌萌,你真准备扔下我们父女俩不管了?”
林晚秋一直没说话,连挣扎都没有,这让白沭北心底燃起一股希望。然而在下一秒,林晚秋就口吻淡然地说:“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想离婚。”
白沭北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住了,他不可思议地低下头,对上她认真的视线,她一瞬不瞬地回视着他,极其专注:“我们的婚姻问题太多了,你到现在也不明白我的感受。”
问题出在哪里他都不屑于深思,这让她对这个男人更加没有期望了,他到现在也不懂得尊重她甚至站在她的角度为她想一想,依旧是固执地认为一切问题都在顾安宁身上。
白沭北沉默着,最后缓缓松开她:“你带着我的孩子,想和我离婚,你觉得我会答应?”
林晚秋知道白沭北不会答应,她甚至想过瞒着他到别的地方偷偷生下孩子,可是林知夏和萌萌都是她的软肋,她没办法说走就走,背着他生下这个孩子,对她来说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你现在只是接受不了我主动提出离婚,我会耐心等,等你觉得能接受时再谈。”
林晚秋说完只淡淡看他一眼就回屋了,白沭北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被那道门帘隔绝住。
林晚秋在店门口贴了转让的单子,倒是接二连三地有不少人前来询问,但是真心想谈的人比较少,大多都只是随意了解下,有想要的,可是给的费用都太低。
又过了几天,林晚秋的伤口复原得差不多了,等头上的纱布取下来后,她便去见了林知夏。
林知夏看到她时居然比她还要焦虑,眼下有浓重的乌青,看来休息得不好。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林晚秋看他这样就很担心,林知夏性子敏感,对陌生环境的适应也有个期限,可是他在这也待了半年多了,不会突然不习惯才是。
林知夏摇了摇头,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没舍得挪开:“你这么久没来,我以为……”
他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微微垂眸,英俊高大的男子在这一刻仿佛一个受尽委屈的小男孩。
林晚秋又怎么会不懂,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他修长的指节:“以为我不要你了吗?怎么会,我只是前阵……太忙了。”
林知夏狐疑地看着她,最后反手将她的手指捏得更紧:“你比上次来时脸色还要差,他对你不好?”
“没有。”林晚秋也不知道怎么了,潜意识就不想让林知夏担心,“挺好的,我们没事。”
林知夏安静地看着她,乌黑的眸子好似有股洞悉一切的魔力,林晚秋都害怕他说出什么,好在林知夏转了话题:“你们的婚礼呢?他还在忙?”
之前林知夏问过许多次,林晚秋都以白沭北忙为借口,现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敷衍了,支吾了半天,只好说:“春节吧……春节之后。”
离婚的事她想等林知夏出院再告诉他,他现在状态不稳定,不能再用白沭北刺激他了。
林知夏沉默着不说话,林晚秋在这沉默里越发地抬不起头来,所有人都知道白沭北不爱她,可惜她还要一次次骗自己,现在她怎么看都像个笑话,可是这摆在林知夏面前,只会让他担心忧虑罢了。
“我的药费。”林知夏忽然率先说起这个话题,林晚秋抬头,愣愣看着他。
林知夏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有些苦涩:“别再管了,林晚秋,我可能没有多少日子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想、想和你在一起,就是死了也挺高兴的。在这里,我每天睁开眼看到的都是一个陌生的空间,我知道自己之前的心理问题很严重,现在医生说我好多了,我也越来越能控制自己,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林知夏说这话时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两人的眼眶都有些发红。
林晚秋心里也难受极了,她现在很孤单,从未有过的孤单,每天待在空无一人的逼仄空间里,静得只剩自己发出的声音。
她又何尝不想有个人陪着,可是理智还是让她摇头拒绝:“林知夏,你活下去才是我最大的希望,你等一等,等找到合适的骨髓。”
林知夏悲伤地注视着她,那眼神让林晚秋心都揪了起来,可是眼下她答应林知夏的话,两个人该怎么办?林知夏的病不彻底康复,终有一天会彻底失去他的,这是她最后的依靠了。
林知夏似乎渐渐读懂了她的意思,缓缓地闭了闭眼:“……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和林知夏的谈话并不开心,出了疗养院之后林晚秋的心情更沉重了,林知夏一刻都离不开她,她要怎么逃?逃到哪里都放不下林知夏和萌萌。
想到萌萌,她已经很多天没去看过孩子了,不知道小丫头怎么样了,有没有闹着找她。林晚秋只觉得所有的人生计划都乱了,现在从头开始,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正在走神,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林晚秋拿出来,发现是个陌生号码,她以为是有人要来看店面,马上就接了起来。
可是意外的是,对方居然是顾安宁。
顾安宁坐在咖啡店的角落里,看到林晚秋进来主动朝她颔首致意,她笑得有些僵硬,说话的语速依旧很慢:“林小姐,你好。”
林晚秋在她面前落座,看了看她,这才轻声回应:“你好。”
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她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除了情敌之外还有那层见不得光的雇佣关系。那份代孕协议是林晚秋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疤,也是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良心污点。
林晚秋看着漂亮脱俗的顾安宁,脑子里就不受控制地想起太多不美好的回忆。
她在顾安宁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这个女人用钱买走了她的孩子,这个女人昏迷了六年依旧能让她不战而退、输得一败涂地。
林晚秋用力扣着掌心,忍耐着问:“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安宁抿了抿嘴,这才缓缓抬眼注视着她:“我想你猜到了,和沭北有关。”
林晚秋沉默着,最后摇了摇头:“他的事和我没关系了,我不想知道,顾小姐也不必费心告诉我。”
她说着起身要走,顾安宁急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眼底有些惊愕:“你一点儿都,不关心他?”
她一着急说话就更结巴了,半晌才费劲地说完:“他现在并不好,你们之间有、有误会,我和他没什么,之前他选择我,有原因的。”
林晚秋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顾安宁可真漂亮啊,就眼前这副未施粉黛的样子就足够让人着迷。
她微微扯起嘴角道:“如果真的有误会,他会自己向我解释,顾小姐,他连解释都不想,那只能说明,我真的不是重要的那个人。你们错过了六年,我很遗憾,祝你……你们幸福。”
顾安宁微微张着嘴,脸上有些尴尬,可是握着林晚秋的手却一点儿都没松了力道:“不行,你不能走,你和我一起去见、见沭北,我们把误会解开。”
顾安宁看起来瘦瘦的很单薄,可是这时候箍住她手腕的力道却大得惊人,林晚秋一怔,想挣脱却不能,她不想见白沭北,更不想三个人一起对峙。
那样只会让她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顾小姐,请你自重。”
林晚秋寒了语气,可是顾安宁却一点儿也没松开,她从手包里飞快地抽出钱放在桌上,拽着林晚秋就往外走:“我不想背着,破坏别人婚姻的罪名,林小姐,委屈你了。”
门口停了一辆黑色轿车,林晚秋被顾安宁连拖带拽地拉到了车旁,这时里面出来一个男人,高大挺拔,站在林晚秋身前好像一堵墙,稍稍用力就把她攮进了车里:“林小姐,得罪了。”
林晚秋上车之后狠狠瞪着顾安宁,她没想到在顾安宁这么温和的外表下也有一颗这么霸道的内心,而且这和之前被绑架时太不一样了。
顾安宁坐在她身侧,脸上有些抱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强迫你,不过你和沭北,真的只是有误会,解开就没事了。”
林晚秋也懒得和她解释自己和白沭北之间的关系了,被人当用人一样用了大半年,现在在前女友面前说出这番话不是自取其辱吗?
她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安宁:“我和他和好,那你呢?”
顾安宁微微一愣,局促地咬着嘴唇。
林晚秋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心里还有白沭北,这还有什么可说的,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对,她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个小丑而已。
以前不知道顾安宁和白沭北为什么会分开,即使现在知道的也不多,但知道他们还相爱就足够了。
车厢里一时有些尴尬,气氛沉闷焦灼,倒是前面的男人忽然开了口:“小姐的意思是,不管她和白先生如何,首先不希望林小姐因为她的关系怨恨白先生。”
林晚秋莫名地看了眼男人的背影,从后视镜里只能看到他英挺的眉眼透着一股沉稳,而且他的视线落在顾安宁身上时有些微微的不一样。
顾安宁难得露出几分笑,点了点头:“对,我比较笨,不会解释。”
林晚秋沉默着,顾安宁又说:“你和沭北的事,就算和我无关,我也要把和我有关系的那部分,讲清楚。”
林晚秋知道怎么和顾安宁说都讲不通的,顾安宁这种人,骨子里的霸道是改变不了的。
车子一路沉稳滑行,开到了熟悉的公寓楼下,林晚秋紧握着拳头,坐在原地没有动弹。白沭北就在楼上,而她却要和顾安宁一起去找他,这怎么想都有些诡异,这让她觉得别扭极了。
顾安宁站在车门口,微微弯腰看着她:“林小姐不想走的话,我让邵庭抱你。”
站在她身侧的高大男人俯身露出俊朗的五官,明亮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她:“林小姐,冒犯了。”
他说着就要伸手来抱她,林晚秋吓坏了,急忙抬手示意:“我自己来!”
邵庭好看的嘴角弯起一抹笑,轻轻点头:“林小姐小心。”
林晚秋只好硬着头皮跟顾安宁他们上了楼,到了门口邵庭却没进去,林晚秋不知道邵庭和顾安宁是什么关系,但隐隐觉得邵庭对顾安宁格外关心。
她也没心思多想,想到和白沭北只有一门之隔,那种心情便复杂地无法言语。
白沭北开门时脸上原先有些烦躁,看到林晚秋时表情却滑稽地凝滞了,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晚秋,居然都忘了说话。
他加班了几天,再回来就又是萌萌的事儿,忙得一团糟,以前很好伺候的小丫头现在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每天哭闹,喊着要妈妈。
白沭北拉不下脸,林晚秋一直对他冷冰冰的,他想沉淀一下,孰料林晚秋真的一点儿都不想他,连萌萌都狠得下心来不闻不问。
林晚秋看到他的样子也有些吃惊,平素整洁干净的男人,现在却胡子拉碴,身上的白衬衫更是皱皱巴巴的与他极不相称,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潦倒气息。
她不敢多想,急忙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指尖却陷进了掌心的嫩肉里。
“我们先进去。”顾安宁看着两人间流动的异样,眼神微黯,搭着林晚秋的肩膀示意。
白沭北眉头皱了起来,不解地看着顾安宁:“安宁?”
顾安宁也不多解释,只是冲他微微眨了眨眼睛,带着林晚秋往里走。
白沭北紧随其后,三个人便这么诡异地在客厅落座了。
林晚秋即使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炙热的视线,她不知道白沭北此刻是怎么想的,总之她越来越后悔出现在这里。
顾安宁咳了一声,率先打破沉默,她说话语速很慢,可是却透着一股诚挚理性的味道:“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有人把我们的照片传给了林小姐,那些照片,其实都是沭北陪我复健时被偷拍的。”
这些林晚秋之前便听白沭北说过,并没有很震惊。
接着顾安宁又说:“我刚醒,意识还停在六年前,沭北暗示过我很多次,他总说很多事都不一样了,是我太迟钝,也是我爸要求他别告诉我的。”
看林晚秋依旧安静地没有回应,顾安宁慢慢转头看着她:“他之所以会选我,是因为我之前……被绑架过。”
林晚秋眼里有些怔忪,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安宁。
“沭北只是担心我再受刺激,我发生意外昏迷就是因为绑架时车子出了车祸,这之前我已经被绑匪囚禁了三天。”
顾安宁抿着唇,手有些发抖:“另外,我们曾经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所以才找你代孕,而这件事也可以证明我和沭北,真的什么都没有。”
林晚秋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太明白。
而白沭北也在这时候第一次开了口:“我来向她解释……”
顾安宁摇了摇头:“不用,总要面对的。”
代孕的事情林晚秋也极少会回忆,因为这不是件多么荣耀的事情。
林晚秋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她刚上大二,而林知夏的病却在那年恶化了,当时她和林知夏都还在上学,学费生活费已经成了他们最大的负担,那么一大笔医疗费,几乎让林晚秋彻底崩溃。
原本奢望过的美好生活,在一夜之间都变了样子,她才十九岁,可是已经快被生活压垮了。
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林知夏,林晚秋只能默默掉眼泪,她该怎么办?她不能失去林知夏,可是她实在没有能力再承担起这一切了。
亲戚朋友早就不愿再往林知夏的病里投钱,林晚秋那段时间压力很大,急得嘴里都长了泡,林知夏不能再等了,可是她上哪去找那么多钱?
她的命是林知夏救的,继母去世那时候她太小不懂事,没人注意的时候她就跑到了湖边差点淹死,是林知夏拼命把她拽上岸的。
她就算牺牲一切也得让林知夏活下来!
可是人的志气到了困境面前总是不堪一击的,正在她焦虑绝望的时候,在网上看到了一则有关“代孕妈妈”的新闻。
她看着那新闻想了很久,这是个有争议的职业,而且于她而言实在有些挑战道德底线。母爱在每个人心目中都极为神圣,于她亦然,所以她考虑了很久,最后在医院再次下达催费通知时仓促地决定了。
当公司安排她和那家雇主见面时,她第一次见到了顾安宁,顾安宁看起来很小,还不到结婚的年龄,所以林晚秋对她印象很深刻。
而且顾安宁当时神情不太对劲,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她才知道,顾安宁和那个男人还没结婚,而这个孩子……其实是用来逼婚的。
但是逼婚的对象并不是这个男人,而是这个男人的父亲。
其实那时候林晚秋依旧在动摇,尤其当对方提出卵子是要用林晚秋自己的,因为拿到那个男人的精子非常困难。
当时林晚秋百思不得其解,拿自己男朋友的精子有多难呢?只是这个提议让她更加犹豫了。甚至想过换别的雇主。
若不是那次和顾安宁谈事情回去的途中偶遇了白沭北,她或许真的不会接这个生意。
当她坐在车后座,被白沭北当做顾安宁的朋友送回家,那一路真的心情复杂极了,前面那两人说说笑笑的模样,几乎让她泪腺崩溃。
再见他的第三面,知道了他的名字,然后,也知道了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林晚秋很清楚,接了这笔生意,她就和这个男人有了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可是他们却会成为最最陌生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顾安宁似乎也沉浸在那段往事里无法自拔,说话时有些微微的压抑感:“白叔私下找过我,他暗示过我白家的媳妇儿必须传承子嗣。而我……根本就是性冷淡。”
顾安宁说这话时有些难以启齿,脸上更是红得能滴血:“我以前有过不好的回忆,所以很抗拒男人亲近我。白叔应该是知道了我的过去……”
林晚秋愣愣地听着,所以这就是顾安宁没法拿到白沭北精子的原因?
顾安宁一字一句说道:“我以前被……强暴过,所以很排斥男人的亲近,沭北,是我第一个不抗拒的男人。他身上的正气让我很有安全感,不过我们……也始终没有突破过。”
林晚秋好像在听天方夜谭,她不知道白沭北和顾安宁之间居然是这样的,在她看来,白沭北和顾安宁是一对爱得极深的情侣。
可是越是这样,不是越说明白沭北很爱顾安宁吗?至少和对她是不一样的,白沭北曾经那么迷恋她的身体,现在只觉得越发讽刺,白沭北对她,或许也只剩“性”而已。
顾安宁并未察觉到林晚秋的反应,只是继续解释着:“我去做过检查,我的排卵也有问题,所以才、才安排你和沭北……”
想起那一晚,林晚秋也咬住下唇没说话。
“沭北,你那晚的酒其实早就被我换了。”顾安宁难堪地看了眼白沭北。
白沭北眉心紧拧,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
这些年若说他不恨顾安宁是假的,从最初的怨到后来她消失这么多年,那些恨渐渐变成了担忧,他甚至想着,只要她回来,不管她做过什么错事他都会原谅。
然后顾安宁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
在最相爱的时光分离,那些代孕带来的愤怒渐渐还是被焦虑和担心给冲淡了。
时间越久,白沭北面对林晚秋就越发地不理智起来,总觉得这事她也是帮凶,那些连带着对顾安宁的恨意似乎都转嫁到了她身上。
这一切不公平,白沭北很清楚,可是如果不恨着这么一个人,他的生活好像完全就垮了。
此刻听着顾安宁说这一切,他依旧气愤难平,其实顾安宁完全可以信任他,然而顾安宁没有,她选择了用这么极端偏执的手段。
白沭北看了眼林晚秋,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当这一切慢慢在他眼前呈现,而他也不再是过去那个被爱情蒙蔽双眼的毛头小子时,此刻居然无法再面对林晚秋。
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事情发生那晚白沭北喝多了,顾安宁的生日宴,那时候身体似乎是有些不对劲,但是因为是顾安宁他根本不设防。也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在那个青春完美的胴体上肆意驰骋,那是第一次,但是他做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