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沭北看着他不说话,黑沉的眸底尽是莫测高深,他忽然起身走到林晚秋身前,脱下外套将她包裹住,那女人已经完全说不出话,脸上的泪还簌簌地往下坠着。
第二天白沭北很早就起床了,他平时有晨练的习惯,可是在厨房看到林晚秋时微微一愣。林晚秋扎着马尾,在晨曦里笑得一脸阳光:“我在熬粥,你跑步回来刚好可以开动。”
白沭北没有说话,走到玄关处换鞋,一张俊脸却臭得可以,好像大清早就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儿。
出了公寓白沭北就沉了脸,这女人越来越危险了,以前是让他莫名的厌恶和烦躁,现在让他更烦躁了,好像还变得有些不对劲。
林晚秋已经习惯了白沭北这样阴晴不定,倒没有多想,准备继续回厨房忙,只是桌上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是白沭北的手机,他出去晨练肯定不会带在身上。
林晚秋看是个陌生的座机号,她本来不想管的,可是那边的人似乎是有什么急事,机身摩擦着玻璃桌面,一直发出刺耳的震荡声。
林晚秋迟疑着,怕他公司里有事儿耽搁了,只好接了起来。
在听到林晚秋的声音时对方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短暂的静谧,林晚秋疑惑地“喂”了一声,对方这才沉稳开口:“我是顾伯平。”
林晚秋也跟着陷入沉默,握着手机的手指不断用力收紧。
“你是……林晚秋?”
难得顾伯平立即就听出了她的声音,林晚秋克制着心底澎湃的情绪,低声应道:“我出了点事儿,白先生顺手帮了我,我们没什么的。”
顾伯平意识到她在向自己解释,不由失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向我说明,沭北人呢?”
林晚秋没想到顾伯平会这么好说话:“他去晨跑,应该马上回来了。”
这边说着,白沭北已经按了密码锁进来,林晚秋急忙把电话给他,用嘴型无声道:“顾老的电话。”
白沭北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林晚秋已经把手机塞进他手里,随即又去进厨房。
顾伯平会突然回国,那是不是说明……林晚秋不敢多想,木然地搅着锅里的米粥,香气氤氲了整个厨房,她反而没了胃口。
吃早餐的时候两人又陷入一片死寂,白沭北本来就不多话,林晚秋也是因为这些年才转了性子,两人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早餐吃得异常沉闷。
最后林晚秋收拾碗碟时,白沭北才问她:“待会儿去哪儿,我可以顺路送你。”
林晚秋有些受宠若惊,以为接完顾伯平的电话,白沭北会更加不想理她才是。谁知白沭北接下来的话就映证了她的猜测:“顾叔晚点会过来,我不想你们俩碰面。”
这是变相的逐客令了——
林晚秋垂着头,用力咬紧牙关:“我去看看知夏。”
白沭北沉静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颔首:“我送你过去。”
即使顾伯平已经不想再纠缠当年的事,但是可以看得出,白沭北依旧是耿耿于怀的,他对顾伯平的态度就足以看出他有多重视顾安宁。
白沭北开车载林晚秋去了那家疗养院,等她下车之后,视线也依旧落在她纤细瘦削的背影上久久回不了神。
他不希望林晚秋和顾伯平碰面,而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居然还会担心这女人会被顾伯平迁怒,他一定是疯了,只是和这女人接触几次,居然已经开始同情她了。
林晚秋果然是个可怕的存在。
想到昨晚梦里许多不堪入目的景象,他就更加懊恼,他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是合理的,可是对象是林晚秋就太不科学了。他明明那么讨厌她!
脑子还在混乱间,林晚秋忽然回头看他一眼。那一眼带着几分风情,干净透亮的眸子水汪汪的,似乎总是隔着一层无法看清的水雾,还有眼角和别的女人也不一样,不是妖艳的吊起,而是微微垂着。白沭北以前听白小黎说过,这种眼角下垂的叫无辜眼,不管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只要委屈情怯地看你一眼就会被她融化。
白沭北急忙偏转过头,拿了支烟作势要点,只是心里微微懊恼,他果然是单身的时间太久了,连林晚秋这样的女人都让他饥渴成这样。
发动车子准备离开,又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话的是萌萌,断断续续地带着哭腔:“爸爸,阿婆摔了。”
孩子还小,说的话也并不清楚,哽咽着半天没说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白沭北只好临时给助理打电话改变行程,直接驱车回家。
照顾萌萌的是白家好几辈的老管家程妈,老人家当年陪着白沭北的母亲一起进的白家,白沭北母亲去世后,对几个孩子也是尽心尽力。
后来有天白沭北忽然抱着还没满月的萌萌回了白家,白友年大发雷霆,老人家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什么都没说,直接帮着把孩子一点点拉扯到五岁。
想来老人家也七十多了,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年纪。
白沭北回到家果然看到家里乱成一团,萌萌抱着个小枕头坐在地板上,老管家程妈躺在地上呻吟,还不住安慰孩子。
“爸爸——”小家伙一看到白沭北眼泪掉得更凶了,呜呜大哭着伸出小胖手指,“阿婆脚肿了,馒头。”
白沭北快步上前查看,程妈的脚面完全肿了起来,的确很像馒头。
他把老人家安置好,又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程妈一直唉声叹气:“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就是可怜萌萌,吓坏了。”
萌萌双手紧紧抱着白沭北的腰,小脸埋在他的衣服下,白沭北伸手把孩子单手抱起:“医生很快就来,别担心。”
程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啰唆道:“沭北啊,你都三十了,该考虑下自己的个人问题了。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萌萌想想才对。”
看他没什么抵触情绪,程妈又大着胆子说:“顾小姐的事儿,这都六年了……”
白沭北沉默着,抬手揉了揉孩子的小脑袋。
萌萌仰头看着白沭北,紧张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爸爸要给萌萌找新妈妈?”
白沭北微怔,失笑道:“萌萌不想?”
小家伙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直接翻身跨坐在他腿上,眼睛忽闪忽闪的,异常明亮,回答的却是:“想。”
白沭北又是一愣,哭笑不得地捏她鼻头:“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萌萌神秘兮兮地眨眼睛:“要是新妈妈是大姨,我就很高兴。大姨不会像其他后妈那样虐待萌萌!”
白沭北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下去,沉着脸看孩子。他不想结婚,不只是因为顾安宁,更多的是不想孩子将来有心理阴影,虽然这个孩子的出生在他预料之外,可是她身上流着他的骨血,而且在他最彷徨无措的时候给了他那么多快乐和温暖。
结婚这件事对他而言没有多少意义,更不想因为这件事把孩子推到悲惨的境地,能无条件对不是自己孩子好的女人,这个世界估计已经不多了,至少他还没遇上过。
程妈的脚伤得很重,已经不能再照顾萌萌,临时找其他家政白沭北又不放心,脑子里想到了林晚秋,可是想到自己昨晚那些异常的反应,白沭北马上断了这个念头。
孩子已经和林晚秋够亲近了,不能再允许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否则萌萌长大该怎么面对他们之间这肮脏的关系?
白沭北下午又连着跑了好几家家政公司,总觉得看谁都会虐待孩子,下午还抽空去赴了顾伯平的约。
顾伯平听说后,直接道:“把我们家阿姨带过去吧,人品信得过,而且带孩子很有一套。”
白沭北淡笑着婉拒:“您的饮食起居都靠她照应,我再找找,总有合适的。”
顾伯平含笑不语,最后眼神微微沉下来,语气感慨:“这孩子,要不是安宁太任性,大概也不会……唉,不说了,有机会带孩子来让我见见,怎么我也是她外公啊。”
白沭北对他口中的“外公”两个字有些愕然,最后点头:“萌萌看到您也会很开心。”
两人寒暄完便无话可说了,只剩下顾伯平洗茶泡茶的细微动静,白沭北也不打断他,顾伯平会忽然回国,并且约了他见面,想必一定是有话要对他说。
果然没过一会儿,顾伯平就直切主题了。
“你现在怎么样?还想一直这么单着?”顾伯平给他斟茶,低头沉吟道,“安宁已经不在了,六年了,你怎么还不死心。”
白沭北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还没找到人,怎么确定她就不在了?”
顾伯平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白沭北英气的五官染了一层悲伤的颜色,薄唇抿成直线微微战栗着。
顾伯平吁了口气,靠着椅背闭目忍耐着:“沭北,你对安宁是内疚还是爱情呢?”
白沭北倏地瞪大眼睛,沉黑的眸子隐隐有些薄怒。顾伯平抬手制止他,接着说道:“不用回答我,你自己清楚答案就好。不管怎么样,你的人生也因为安宁完全乱了,你并不欠她。沭北,找个人好好过吧,你没有几个六年可以等,孩子也需要母亲。”
白沭北飙车回去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混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一想到六年前的事儿,他所有理智都荡然无存。
好像所有结论都指向他该找个人结婚了,他也知道自己该找个人结婚,可是这个合适的人到底在哪儿呢?他怎么看谁都觉得不合适。
萌萌被他送去了白小黎那里,正好周末,白小黎不用上课。
白沭北心里烦躁得厉害,和萌萌通了电话说晚安,这才去了“夜魅”喝酒。
“夜魅”的老板是白家老二白漌西,看到自家大哥来了忍不住吊起一双桃花眼,勾着嘴角意味不明地微笑:“稀罕,我得拿个手机给你拍下来放微博上,让老三看看我们自律严肃的大哥也会借酒浇愁。”
白沭北阴沉地抬起眼:“滚。”
“这是我的地盘,老大你能给点面子吗?”白漌西给他拿了瓶红酒,坐在他身旁一直打量他。
白沭北只是沉默地喝着酒,他和老二老三不一样,母亲死后,父亲白友年又极少管他们兄弟几个,所有事情都得他亲力亲为,他只比两个弟弟大了四五岁,可是被迫变得成熟压抑。这让他的性格变得冷冰冰的,不易与人相处,也很少会把自己的真实情绪外泄,就连心里的烦恼和心思都不会对别人说起。自己的亲兄弟,只能分担他的荣耀。
白漌西看得直叹气:“是不是老头又逼你和谁联姻了?”
白沭北眉峰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依旧不说话,白漌西以为自己猜对了,无奈地摇头:“这个我也爱莫能助,老头最近也快把我逼疯了。”
白沭北一口灌了杯中的红色液体,英俊的眉眼在暗色光影下越加的性感迷人,嗓音也有种别样的低哑:“让我安静会儿。”
白漌西这才看出了不对劲,喉结动了动,小心翼翼道:“是不是又和顾安宁有关?”
白沭北不耐地抬起眼,白漌西急忙抬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成,不说了。”
顾安宁不只是白沭北心口的朱砂,也是白沭北心底不能揭开的疮疤。
他站起身准备乖乖离开,生怕白沭北一气之下真把他店给砸了,刚走了几步就发现包厢那边有些吵闹,一个服务生踉跄着跑过来:“老板,不好了,里边有人闹事。”
闹事?白漌西闻言,瞬间寒了脸,与刚才在白沭北面前的雅痞姿态全然不同,挺拔的身形静静立在卡座台阶上,侧脸逆在光影之下,只淡淡吐出一个字:“谁?”
服务生欲言又止,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却不敢说。
他这副样子连白沭北都危险地眯起眼角,只听对方压低嗓音哆哆嗦嗦道:“他说,他是白家四少,好像叫白忱。”
白家只有三个兄弟和一个女儿,这是榕城人人都清楚的事实,现在忽然冒出个老四来……服务生也不敢贸然说话了,生怕自己不小心捅了什么篓子。
白沭北和白漌西对视一眼,白沭北没说话,只低头喝酒,这意思显然是把这事儿交给白漌西了。
白漌西有些烦躁地皱着眉头:“他一个人能惹什么事儿?”
“和辉煌娱乐的一起,是他们自己内部出了问题。老板,您还是去看看吧。”服务生都快哭了,辉煌娱乐的老板他也一样惹不起,这些都是榕城的大人物,谁会卖他们面子。
白漌西斜睨他一眼,冷冷迈开步子:“没用的东西。”
辉煌娱乐?白沭北若有所思地停了手里的动作,这不是林晚秋在的娱乐公司吗,怎么还和白忱扯上关系了?
“老二。”白沭北喊住白漌西,慢慢站了起来,“让我去。”
白漌西讶异地瞪着他,最后无奈道:“哥,你该不是喝多了,准备拿那小子出气吧?就算再不待见他,他也算是白家一份子,在外面闹开了太丢份儿。”
白沭北嘴角勾着冷笑:“他在我心里还没那么重要。”
白沭北没再多解释,越过白漌西朝走廊尽头走去,高大挺拔的身形渐渐融进暗色里,白漌西在原地睖睁几秒:“不重要还去?”
难道那里面有对他重要的人?
白漌西黑眸倏地亮了起来,对身后的服务生摆手:“下去吧,我跟着去就行。”
白沭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他脑子有些不清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现在酒劲儿似乎有些上头了。所以当他推开包间门,看到林晚秋被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压在沙发里上下其手时,那一刻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哗地被点燃了——是火!可是为什么会有这莫名的火气他却不得而知。
白沭北甚至没看周围的人一眼,全身透出阴森骇人的气息,径直朝沙发上叠加的男女走过去,一手拽住那男人的衬衫后领就把他提溜了下来。
那男人不算壮实,压在林晚秋身上时倒显出了几分魁梧,她实在是太瘦了,连这样的男人都抵抗不了。
包间里的人仿佛这才惊醒过来,男男女女都在尖叫着,白沭北充耳不闻,一脚就踩在了男人的脊背上。
男人正双臂撑着地毯欲站起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背就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好像骨节碎裂了一样。
他闷声号叫,尖锐的声音混杂在震撼的音响效果里显得微弱可怜:“你谁啊,找死呢?”
白沭北眼神冷得吓人,嘴角微抿,他不说话也不看任何人,只是脚下的力度不断加大,而且他太清楚敌人哪里才是弱点,锃亮的皮鞋狠狠捻着对方的肋骨。
林晚秋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白沭北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白沭北会来……救她?
白漌西随后赶了过来,一眼就看到自家大哥正在施暴,而被施暴的人就是辉煌娱乐的老总。白漌西点了烟靠在门口,淡淡吐了口烟圈,赶来的保安唯唯诺诺地站在门口:“老板,这——”
“没事。”白漌西扬了扬手示意他们离开,目光缓缓落在了角落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身上。
白忱只穿着熨帖的黑色衬衫,冷峻清秀的面容隐匿在暗影之中,他冲白漌西举了举手里的高脚杯,似乎嘴角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白漌西却始终阴沉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对他的“示好”熟视无睹。
白沭北那边还没有收手的打算,他今天正好有股莫名的戾气无处纾解,提着对方的衣服把人拽了起来。
辉煌娱乐的老总这才看清楚揍自己的人是谁,白家老大他自然是认识的,白家他惹不起,狼狈的脸上堆了笑:“白大少,是不是有什、什么误会?”
白沭北俯身蹲在他跟前,脸上却有嗜血的寒意:“误会?你是说我眼睛看不清楚?”
“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他脸上都急出了细汗,尴尬地解释着,“我是说,我好像没做什么让白大少不高兴的事儿吧?”
白沭北看着他不说话,黑沉的眸底尽是莫测高深,他忽然起身走到林晚秋身前,脱下外套将她包裹住,那女人已经完全说不出话,脸上的泪还簌簌地往下坠着。
白沭北并不看她,只动作粗暴地将她严严实实裹紧,她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林晚秋怯怯地抬头,只能看到他冷硬的下巴和性感的锁骨,微敞的胸膛在她眼前散发着浓郁的男人味儿。
辉煌娱乐的老总已经惊愕地呆坐在地毯上,他找人查过林晚秋的,根本没有任何背景,要说他对林晚秋,是带着几分喜欢的,一次在电梯里偶遇过,发现这小姑娘脸蛋儿干干净净的,对人又和善,见谁都笑得眯起眼角。每次见了,都让他心痒难耐。
可惜这女人油盐不进,他这也是喝了酒有些昏头了。
“我,白先生,我真不知道小林和你认识。”
白沭北不说话,眼底浮起一丝笑意:“是吗?吴总的意思,只要和我不认识,就可以在这种地方随便做那种事?”
吴总脑门都惊出了一层冷汗,包间里还坐了不少员工,这次他丢脸丢大发了。可是他惹不起白友年,就连白沭北现在的地位他也要忌惮几分,只好求救地看向白忱:“白总,您看,您大哥明显是误会了啊。”
白忱这才缓缓起身,挺拔的身形慢慢踱到吴总跟前,目光玩味地看了眼白沭北和林晚秋,随即对吴总淡笑道:“抱歉,吴总,我大哥说没误会,那就一定没误会。”
吴总不可思议地瞠大眼睛:“白总,您怎么能这么说,要不是您带我——”
白忱忽然率先按住了他的肩膀,力道充斥着警告,俯身在他耳畔低语一句:“投资的事还想继续,就乖乖听话,嗯?”
吴总眼底带了几分惊讶,却真的缄口不言了。
白忱这才走向白沭北,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这位林小姐好像受惊了,大哥,你是不是先带她离开?信得过我的话,这里交给我了。”
白沭北抬眼看他,眼底有晦暗不明的微光。
白忱又低笑道:“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白沭北知道白忱的底细,他在美国那些年就背景不干净,现在被老头召回国内,想来已经羽翼丰满,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绝对不会像他表面这么谦和有礼。
白沭北也懒得和他多说,抱起林晚秋就往外走。
“别把我地方弄脏了。”白漌西淡淡看了眼白忱,把手里的烟蒂捻灭,说完也跟着白沭北走了出去。
白漌西好奇地偷偷打量老大怀里的女人,这人他还是第一次见,白沭北认识的女人一个手掌就能数过来,他清咳一声,试探着问:“哥,这是——”
白沭北顿了脚步,似在思忖什么,只背对着他吩咐:“找人跟着白忱。”
白漌西一愣:“你是说他回来会对咱们不利?”
白沭北没说话,只是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女人,如果他没猜错,他和林晚秋的关系早就被白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合与他同时出现在“夜魅”?可是白忱究竟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林晚秋能吸引他的注意?
想到自己中了白忱的计谋,白沭北心里就更加烦躁。
到了“夜魅”外面,冷风一吹,两人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白沭北把怀里的女人往地上一扔就大步往前走,林晚秋身上裹着他的西服,宽宽大大的,屁股快着地的时候还知道用手撑一下,倒是没摔疼,只是心里蕴了几分怒气。可是还是没敢发作,毕竟他帮了她。
林晚秋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弹了弹他外套上沾染的灰尘,一路小跑着追上他。白沭北却越走越快,他个子高腿长,林晚秋穿了高跟鞋,好几次都险些崴到脚。
到了停车的地方,这里安静了许多,林晚秋追上他时已经气喘吁吁了:“白先生——”
白沭北倏地回头,她一双嫩嫩的小手还无措地攥着他的外套边缘,瘦小的身躯包裹在里面,好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而那双随时都可怜兮兮的眸子里似乎也是附着了一层委屈的情绪。
当真这么可怜吗?
白沭北阴沉地注视着她,她的脑袋越垂越低,那样子真是让人火大。他终于难以遏制地吼道:“你出门带脑子了吗?跟着他来这种地方,知道这是哪儿吗?被人欺负了都活该!”
停车场里实在太安静了,他吼完之后的死寂便显得格外令人窒息。
林晚秋咬着嘴唇没看他,可是白沭北很快就看到她脚面的地方落了几滴水渍,渐渐地,晕了小小一摊。
白沭北平时并非这么易怒的男人,可是一旦和林晚秋扯上关系,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连他都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他别开眼,更加心浮气躁:“哭什么?”
林晚秋哽咽着不说话,她只是个打工的,老板安排她带明星过来她就来了,老板不让走,她能怎么办?生活的艰辛不是白沭北这种大少爷能理解的,她说了,白沭北也无法体会她的无奈。
白沭北看她不说话,黢黑的眼底渐渐卷起一阵阴霾,忽而就讽刺地笑出声:“我都忘了,或许你在玩欲擒故纵,你不是很擅长这种把戏吗?或许我坏了你的好事?”
林晚秋难以置信地抬头,满脸都是未干涸的泪痕。
白沭北往前一步,微微垂眸看着她:“当初卖孩子,现在卖自己,似乎也并不稀奇。”
林晚秋小巧的鼻翼微微鼓动着,唇瓣有些充血的颜色。她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并没有太伤心,或者是不会伤心了,心脏不是早就被他的话刺得血肉模糊了吗?
白沭北注视着她澄澈的眸子,她不说话,在他看来近乎默认了,他心底又是一阵无法控制的怒意,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低头就堵住了她的双唇。
似乎连味道都和那晚梦到的一样,甜甜的,有些橘子的清香。
白沭北凶狠地吮吸着她的唇,脑子在那一刻晕眩得彻底,没有理智,没有底线,连厌恶似乎都不知道藏去了哪个犄角旮旯。
只是沉迷在她的滋味里,有些无法自拔。
一切似乎始料未及,又在意料之中,究竟是酒精作祟还是欲壑难填他已经不得而知,情欲在脑海中发酵,白沭北全然忘了自己此刻在做什么。
他不再满足于一个吻,打开车门将她推进去,俯身便欺压而上。
林晚秋惊愕地瞪着眼,身上的外套散落在脚边,属于他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的将她包裹住。
男人的身躯强悍有力,可是覆在身上有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她一动也不敢动,手臂僵在椅垫上无措地垂落着。
两人的脑子都晕眩得厉害,没有人率先阻止这场错误,林晚秋也喝了不少酒,酒精能让人沉醉,也能让人贪欢。逼仄的空间只剩彼此的粗重喘息,暧昧低吟。
激情的那一刻,彼此都下意识地不去想接下来的尴尬,可是激情退去,该面对的依旧无法逃掉。
白沭北之前的确是脑子不清醒,有酒精的作用,也有男人夜晚的情欲躁动,或许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总之现在做了,他也不后悔。
后悔对他来说是种陌生的情绪,他这辈子最不屑的就是这两个字,而且他坚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对某件事或某个人有这种情绪。
林晚秋整理好衣服就抱着膝盖坐在了窗边不说话,她没妄想因为这件事他们就有什么进展,她和白沭北隔的岂是一颗心的距离,他的世界,她永远仰望不到。
今晚的放纵就当是给自己留一点念想,这点余温够她缅怀很久很久了……
白沭北扣着衬衫扣子,眼神却一直直视前方。他伸手按下车窗和中控锁,地下停车场清冷的凉风倏地飘进来,冷得彻骨,伴着他冷肃的低沉男音:“我们谈谈。”
林晚秋吞了口口水,她隐约能猜到白沭北会说什么,酒后乱性?或者是一夜情?
白沭北静默片刻,缓缓侧过脸,黑沉的眸子依旧不带任何情绪,手肘撑着窗沿,嘴角微勾:“萌萌现在需要人照顾,其他人我不放心,而且她很喜欢你。”
林晚秋怔怔听着,忽然有些害怕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然白沭北眼底浮起轻佻的冷笑:“以前把自己卖给顾安宁,现在卖给我怎么样?你不是只想要钱?我比那个吴总更能满足你。”
“我们各取所需。”
他后面一句话说得尾音很轻,这是他与她说话时少有的宁和,可是却带着一股能杀死人的温柔,快要将她溺毙其中。
白沭北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她脸上看不出喜怒和其他情绪,眼底似乎也总是干净平和的,但是他猜想这女人不会拒绝,她要的不就是钱吗?
她想要,他就给,只要还有贪念,就可以轻易控制她。
林晚秋挺了挺脊背,好像这才如梦初醒,白沭北志在必得地回视着她。
她忽然说:“谢谢您的好意,我是需要钱,可是暂时还能负担。萌萌那里您不必担心,如果需要照顾可以随时把她送到我家。”
卖过一次,她已经被他这么看不起了,再卖一次,她在他心底就真的没有尊严了。
白沭北眸底瞬息万变,阴沉地注视着她开门准备下车的动作,没料到她会拒绝,在他眼里林晚秋永远是卑微地任他拿捏的软弱性子。
这拒绝不免让他有些恼怒。
“又在玩欲擒故纵?林晚秋,这种把戏对我没用。卖过一次总会有第二次,装清高,你还不配。”
林晚秋攥着车门的手都在发抖,白沭北话里的每个字都在剧烈撞击着她的耳膜,这男人变了,和记忆里那个深沉内敛的男子差了太多,而且对她的恨意居然这么浓。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车门,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白沭北看着她的背影,嘲弄道:“或者你现在胃口大了,想要更高的价钱?不过,你值吗?”
林晚秋倏地回过头,一张小脸白得似纸,双眼却赤红拉满了血丝,她似乎在忍耐,在白沭北以为她要发怒时,她却淡淡笑道:“难道白先生和我睡出了感情?不然何苦这么咄咄相逼。”
白沭北眉峰收得更紧,冷冷笑出声:“如果不是萌萌喜欢你,你以为我非你不可?”
林晚秋脸上始终带着平静的笑,心脏却一阵阵刺痛,偷偷喜欢一个人是何等的卑微,尤其爱上这样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男人,可是不代表这就要爱得没有尊严。
爱也是有底线的。她曾经破坏过一次底线,这次,一定要坚守住。
“既然不是,白先生更不必为一场逢场作戏耿耿于怀,我先走了。”林晚秋说完就挺直脊背下了车,脚上还踩着细跟的黑色凉鞋,背影依旧纤细瘦小,可是和以往有些不一样,身上那小黑裙衬得她仿若一只倨傲的黑天鹅。
白沭北静静看着她一步步走出地下停车场,到了斜坡的地方,外面的刺眼光亮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无端带了几分萧索气息。
直至那抹身影消失不见,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其实真的不是非她不可,萌萌也只是小孩子,如果单纯想要个女人,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
可是被她这么直白地拒绝,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蠢蠢欲动,让他觉得羞耻和恐慌。
白沭北用力捶了下方向盘,这才发动车子离开,在停车场外与她侧身而过,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之前的旖旎情爱,好像一场梦,有的人铭刻心尖,有的人过眼即忘。
白沭北直接开车回了白家,进门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把外套往管家怀里一扔,冷着脸吩咐:“扔了,还有车里的垫子整套换新的。”
回来这一路他都如坐针毡,好像哪里都是那女人的气味,开了车窗似乎都没能散尽那股气息,险些要把他溺毙其中。
管家莫名地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只垂眸应道:“是。”
客厅里,父亲白友年难得在家,一身休闲装扮倒显得年轻有生气,从报纸里微微抬起眼,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今天不是该回队里?”
白沭北平时鲜少和父亲聊天,自母亲去世后,他们几兄弟和父亲的关系就更加疏离了。他扯了扯领口的扣子,脚步丝毫没有停滞地往楼上走:“萌萌有事,耽搁了。”
白友年闻言,眉峰皱得很紧,拿了报纸放回茶几上,语气严肃:“站住,既然你说起萌萌,我得和你好好谈谈。”
白沭北不用猜都知道他接下来的话,顿了顿脚步,语气微沉:“我有分寸。”
“分寸?”白友年笑得温和,眼底却没半分暖意,双腿交叠着,指尖轻轻扣着膝盖部位,“榕城那么多女人,真没一个入得了你白沭北?没结婚就有孩子,要是萌萌的事被人抓了把柄——”
“那么多女人?难道不是要先经过您应允才行。”白沭北丝毫不忌惮他,家里几个孩子,只有他最不惧怕白友年。
白友年被他当着下人的面顶撞,脸上尽是不虞之色,静了静,说:“你还在想着那个顾安宁?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欢。”
白沭北讽刺地逸出一声低笑,撑着雕花扶手耸了耸肩膀:“抱歉,你给我找的那些,我也不喜欢。”
白友年拧着眉心看自己的儿子,这个孩子是几个儿子里最不像他的,做什么事儿都一根筋拧到底。要说那个顾安宁,其实白沭北也未必有多喜欢,或许就是自己一直从中阻拦,这才让他生出了逆反心理。
思及此,白友年软了声调:“我给你找的不喜欢,你现在有中意的人选?”
白沭北脚步微滞,眸色却暗了暗:“我的事你别再插手,结婚我自有主张。”
主张?莫不是真有合适的人了?白友年还想再试探一下,白沭北已经大步上了楼梯。
林晚秋周一回公司就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不一样,昨晚白沭北揍吴总的事儿显然是传开了,她硬着头皮往里走,那些好奇八卦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
她在这间娱乐公司做企宣,负责的也大都是些半红不紫的小明星,在位置上坐定,开了电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邻座的泳儿正拿了大包准备出去,还抽空凑过来和她耳语一句:“喂,你小心点啊,吴总今儿一来就黑着脸,他绝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林晚秋昨晚做了一整晚的心理准备,事情闹得这么大,吴总在公司失了面子,自然是不可能轻饶她的,可是这份工作她做了好些年了,真不想就这么丢了。
“我知道。”林晚秋叹了口气,瞥了眼她超大的背包,“出外景?”
泳儿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声嘀咕:“我跟你说啊,之前可一直在传公司准备让你负责石唯一的,现在这事儿出了,吴总肯定要针对你。石唯一那么好的摇钱树,真可惜。”
林晚秋愣了愣,石唯一现在正当红,要是错过了的确是件遗憾的事儿,她沉默地把手边的资料拿过来。泳儿黑亮的眸子转了转,又说:“要不,让那个替你出头的帅哥再给吴总施施压,我听大伙儿议论他可不是一般人。”
的确不是一般人……林晚秋想了想,摇头:“我和他连朋友都不是,而且吴总这事儿,还得我自己解决才行。”
“连朋友都不是?不会吧?我听在场的同事说他气得眼睛都红了。”泳儿眨了眨眼睛,胳膊撞了撞林晚秋的手肘,“难道是暧昧对象?这么好的条件一定要抓牢了,这样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林晚秋苦笑,推了推她:“快走吧,待会儿迟到了。”
泳儿吐了吐舌头往外跑:“等我回来再接着审你。”
林晚秋等泳儿走了,这才疲惫地垮了肩膀,吴总的事儿她心里没谱,白沭北当着那么多人揍了他,这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就能挽回的。可是林知夏现在除了理疗之外,又新加了心理治疗这一项,而且现在住的疗养院也是全市最好的,这些费用让她急需一份好工作。
正在走神,桌面被人轻轻叩响,抬头一看是吴总的秘书Lisa,她抱着胳膊挑眉打量林晚秋一番,这才开口:“吴总在办公室等你。”
林晚秋心口一跳,果然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敲响吴总办公室的门,林晚秋深深吸了口气,得到应允进去时也是平静淡然的模样,站在办公桌前双手交握:“吴总,您找我。”
吴总脸上没有落下任何疤痕,只是坐着的姿势有些僵硬。林晚秋猜想他大概都是内伤,白沭北那种人,连打架都是专业的。
“小林啊,坐。”吴总客客气气的样子和以前一样,只是这笑容让林晚秋头皮发麻,她站在原地没动:“您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吴总也不和她周旋了,沉吟着托住下巴,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哂笑:“放心,昨晚的事我不会再追究,毕竟是我不对在先,白少教训我也是应该的。”
林晚秋有些错愕,可是看他的眼神依旧是戒备的,嗜血的狼永远不会突然变温顺。
果然吴总说着,这边就站起身主动朝她走过来。
林晚秋僵着身子,忍耐着胃里一阵阵恶心,只听他在身后轻声细语道:“我想了一整晚,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不该那么着急,应该慢慢来。”
林晚秋拧了拧眉没说话,沉默地看他接下来怎么“演”。
“不过喜欢归喜欢,还是该公事公办的。”吴总顷刻间变了颜色,表情有几分挑衅,他走到办公桌后拿出一份文件,在空中扬了扬:“这个Case是你负责的吧?之前没有确定模特的档期问题?现在被人家告违约,这么大笔赔偿金,林晚秋,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比较好?”
林晚秋听完这话,并没有过多的慌乱和紧张,只是心里暗笑,吴总这手段未免太低级了些,想陷害她居然用这种招数。
林晚秋平静地伸手接过那份合同,仔细看了起来。
吴总伸手握了握她的肩膀,声音轻得几乎落进她耳底:“公司要为此赔不少钱,林晚秋,你实在太不小心了。”
林晚秋侧身避开他那阵温热气息,平静回道:“我之前已经和她的经纪人确认过,如果要承担责任,她的经纪人也跑不掉。”
这个经纪人和吴总的事儿几乎传遍了公司,林晚秋就亲眼撞见过两人一同从楼上女卫生间出来。
林晚秋这态度让吴总脸色沉了沉,说话的口气也带了几分不耐:“你的意思是我故意针对你?”
林晚秋沉默不语,这种不言而喻的答案两人心照不宣,为了这份工作她应该委曲求全的,可是吴总这样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就是这次侥幸逃过去了,下次他还会继续使阴招逼她就范。
吴总淡笑道:“不管谁和你一起承担,按当初合同规定的,你本人也必须承担百分之六的违约金。”
林晚秋握紧拳头,脊背绷得笔直。吴总来回踱着步子,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不过你乖一点,我倒是可以想办法挡下这件事。”
“不需要。”话音刚落就遭到她的拒绝,林晚秋表情恬静,甚至带了几分倨傲,“这件事我会查清楚,还自己一个公道。”
吴总眉心深锁,阴沉地抿着嘴角:“林晚秋,别不识好歹。”
林晚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转身出了办公室。
这间公司没法待了,吴总这次甚至用了这么直接的手段胁迫她,下次不知道还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林晚秋直接收拾东西回家,甚至开始盘算另找工作的事情,她现在有了些人脉,经验也算丰富,继续混娱乐圈应该没问题。
一路上边走边想事情,直到肚子咕噜噜响起,这才记起自己还没吃中饭。林知夏现在一直住在疗养院,她一个人就很少下厨了,有时候随便买个汉堡就应付一餐。
正好附近就有家KFC,进去时林晚秋没细看,正是中午用餐时间,里面人很多,她刚刚爬到队尾的位置,忽然衣角被拽了拽。
林晚秋疑惑地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笑眯眯的萌萌。
她惊喜地俯下身抱孩子:“宝贝!”
萌萌笑得更开心了,双手搂着林晚秋用力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萌萌喊大姨,大姨都没听见,萌萌好伤心。”
林晚秋抿着笑:“对不起,刚才在想事情。”
萌萌弯起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大姨还没吃饭,萌萌那里有很多哦。”
林晚秋知道白沭北平时工作忙,萌萌大多是家里的保姆在照顾,这时候看到萌萌,也只当是家里的下人带她过来的。
林晚秋抬头看向萌萌手指的方向,甚至没来得及收敛脸上还停留的温柔笑意,蓦然撞进白沭北冷冰冰的眼底,心脏倏地一紧。他不是应该在工作吗?
白沭北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腕间的钻表在阳光下折射出了微微的光亮,英挺的五官却覆了一层寒意,和周围的人群有股格格不入的疏离气息。
林晚秋迟疑着不想过去,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白沭北的手指轻轻转动着手里的咖啡,目光深邃地和她隔空对望。
从她还在马路对面,他便一眼认出了她,这女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神不守舍的模样。忽然看到她朝这边走来,他甚至有些莫名地慌张,继而又对自己这没出息的举动一阵无语,林晚秋难不成给他下了蛊吗?
萌萌一点也没留意两人间的暗潮汹涌,使劲拖着林晚秋往自己那边走:“大姨快来,爸爸也在呢。”
林晚秋咬了咬下唇,伸手拦住孩子:“萌萌,大姨还有工作要做,我带回家吃好了。”
萌萌噘起小嘴,失望地看着她:“可是爸爸也在呢。”心想:大姨不是很喜欢爸爸吗?怎么现在看到爸爸反而没以前那么高兴了呢?小家伙两条眉毛皱得很紧,不高兴地垂着头。
林晚秋揉了揉孩子的小脑袋,这才发现萌萌的马尾扎得歪七扭八的,连身上的衣服也穿得有些奇怪。
林晚秋有些哭笑不得:“谁给你梳的头发啊?我们萌萌这么漂亮,都给梳坏了。”
萌萌嘟了嘟嘴,小手窝成喇叭状覆在她耳边低语:“爸爸啊,衣服也是爸爸给穿的。阿婆现摔了,家里只有爸爸和萌萌,爸爸也不会做饭。”
“……”林晚秋意外地看了眼白沭北的方向,原来是家里的保姆出了意外。
萌萌伸手抱住林晚秋的胳膊,声音脆生生的:“大姨,萌萌想吃你做的好吃的,萌萌还想和你一起睡,爸爸都不会讲故事,讲的都是打仗的,萌萌不喜欢。”
林晚秋被孩子软绵绵的声音击得心内一软,良久才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林晚秋和孩子走过去,白沭北脸上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坐。”
林晚秋沉默地坐下来,桌子上点了很多吃的,而白沭北面前只有一杯咖啡,萌萌似乎吃饱了,坐在那里晃着两条小短腿:“大姨你吃。”
林晚秋在白沭北阴恻恻的目光下哪里还有胃口,只是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对面的男人,白沭北总是气场强大,和他待在一起总能让她浑身不自在。
倒是白沭北先开了口:“萌萌,去和小朋友玩会儿,爸爸有话和大姨说。”
萌萌疑惑地眨了眨眼,漆黑的眸子闪过了然的光亮,捂着小嘴偷笑:“爸爸和大姨有悄悄话,萌萌不能听。”
白沭北也不解释,只是柔声提醒:“注意安全。”
小家伙高兴地跑开了,走开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爸爸不许欺负大姨哦!”
萌萌又看了眼林晚秋,这才朝儿童游乐区跑过去。
只剩他们两人,气氛就更加尴尬了,他们坐的是靠窗的位置,夏天的艳阳透过叶缝细细碎碎地落了几缕进来。
周围人声嘈杂,可是林晚秋似乎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白沭北有话要和她说,这次,她真的猜不到了。
白沭北并没有马上进入正题,而是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她。
林晚秋喉咙干得厉害,拿过一边的橙汁猛喝了一口,吸得太猛,里边的冰水又太凉,一下子被呛得剧烈咳了起来。
面前出现修长干净的手指,他递过一张纸巾,这才开了尊口:“昨晚回去你吃药了吗?”
一句话让她如坠冰窟,握着纸巾的手指用力蜷了起来。
彼此都知道他说的“药”指的是什么,是她大意了,白沭北会关心的想来也只有这个吧。
“没有。”林晚秋轻声回道,抬头看着他,干净的眸子微微闪着水光,“我忘记了,待会儿回去会吃。”
白沭北皱着眉头,英俊的五官沉静如水:“待会儿?”
林晚秋拳头握得更紧,白沭北脸上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那么明显的不相信,那么明显的怀疑。
林知夏曾经问过林晚秋,为什么会喜欢白沭北这样的男人,浑身都冷冰冰的。
林晚秋也不明白,有些感情是没有逻辑可循的,或许是第一次见面的情根深种,或许是第二次再见时的一见钟情,总之她对白沭北早就迷恋了。
看着面前的男人露出这副沉郁阴森的神情,林晚秋克制着,忍耐良久才说:“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和我一起去药店,我说过那只是一场意外,我不需要撒谎。”
白沭北眉心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说,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林晚秋已经倏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剧烈,面前的可乐都险些倒在桌面上。
白沭北皱眉看着她,只听她说:“你跟我来。”
林晚秋并不等白沭北起身,径直朝外走,萌萌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看到林晚秋往外走就急忙追了上去:“大姨,你去哪里?等等萌萌!”
林晚秋走得很快,带着一股白沭北从未见过的凌厉气势,过了马路就直接推开一家药店的玻璃门进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秒停顿。
白沭北会意她要做什么,脚步微微停滞,怀里的萌萌却焦急地捶他肩膀:“大姨都进去了,爸爸你在干吗?”
白沭北无奈,只好抱着孩子紧随其后。
药店的导购正在给林晚秋介绍,白沭北走过去时,导购小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似乎也比刚才拔高了不少:“这药吃完会有些副作用,如果男士懂得保护女士,还是建议采取其他避孕手段,这才是爱你的表现。”
林晚秋没有回答,只是颔首道谢:“谢谢,我就要这个。”
她说完直接去了收银台付款,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白沭北一丝一毫。
萌萌看到满屋子都是药盒,紧张地往白沭北怀里缩了缩,小孩子都是怕吃药的,看到药店就哆嗦:“萌萌不吃药。”
白沭北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萌萌不吃。”
萌萌直直盯着林晚秋的背影,疑惑地问:“大姨病了吗?可是看她很健康啊,不生病的人也能吃药吗?”
白沭北看着女儿晶亮的眸子,喉间莫名发紧,这药吃了对身体不好是一定的,他就算没怎么接触过也有点常识,可是和林晚秋……不能有意外。
林晚秋已经结完账走了过来,在白沭北和萌萌面前站定,看到萌萌时脸色有些异样,却还是固执地盯着白沭北:“我想这下你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