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至六十九章

情到浓时,似乎只有各种不留后路的誓言才能向爱人证明至死不渝的爱。『可*乐*言*情*首*发()』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其实啊,分手多年后,回首当初,才能明白,誓言是毫无重量的东西,能不能爱下去,凭的是日久相处,和相爱两人的良心。
奇怪的是,誓言并没有束缚住徐决和段曼云,两人却不约而同地一生没有嫁娶。
很久很久以前就说起过,于江江是个理想主义者,她甚至相信这个世界有奇迹,所以她有理由相信,若没有爱、没有执念,这两个人又怎会一直守着当年的誓言呢?
于江江私心里想解决这段往事,也许是她体内圣母救世主因子在作祟,她盲目自信着,觉得只要活着,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可惜的是,她空有一腔抱负,却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没有段沉,她甚至连见一见段曼云都很难。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段沉出差回来了。谈成了一笔大单的段沉都还没来得及和于江江一起分享好消息,就被动得知于江江在没有得到他的许可下跟着徐决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并且在他厉声呵斥下仍然不肯回来。
段沉想,人一生一定会遇到克星的吧?肆无忌惮地活了二十几年,遇到于江江了,才知道什么叫打不得,骂不得,丢了舍不得。
一个人重走了当年走过的路,那么崎岖,段沉一个人发着呆,看着摇晃的车窗之外仍很原始的建设,段沉突然想到了一个从来不曾想过的问题。
听老外婆讲,段曼云当年怀着他只身一人离开涧水县到了北都。这么远的距离,她一个怀着孕的女人,是如何做到的呢?
财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值得她吃那么大的苦也要离开徐决吗?
在徐决之后,段曼云谈过很多男朋友,每一个得到她慎重介绍的男人,都无疑像极了徐决,甚至连那个小她十几岁的外国男友,也和徐决一样,长着很长的眼睛。
那么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段沉多年依然想不通。
其实凭良心说,段沉不恨段曼云,甚至感激她,感激她给了他生命。让他见识了这个绚丽多彩的世界,遇到了真心相待的人。
他只是有些遗憾,这么多年,他渴望的那种家庭关系,他始终得不到。
段沉到达的时候,于江江卷着袖子,伸长了脖子在村口张望,看到拖拉机把段沉带到,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于江江脸上粉黛未施,唇红齿白,一笑起来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她穿着不知道哪弄来的一件格子衬衫,活脱脱像个村妇,一点都没了平日的时髦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段沉却觉得心软成了一滩水一样。见到她的那一刻,他不顾周围有多少人,也不顾有人在等着他付钱,上去就把于江江捞到怀里,紧紧抱住。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段沉咬着于江江的耳朵,一脸幽怨中又夹杂着重逢的喜悦。
于江江没有回答,因为痒,她一直咯咯直笑,四处乱窜,躲避着段沉的呼吸。
段沉终于放开了她,打量了两眼,问她:“你有带东西吗?没带的话直接让这车把我们送回去吧。”
于江江后退了一步,很坚决地说:“不回去。”
段沉眉头皱了皱:“为什么?你要在这里种田还是要在这教书育人?别发神经了,赶紧跟我回家。”
于江江蹑手蹑脚凑过来,抓着段沉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说:“走之前,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
“我早就不需要什么机会。”段沉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徐决,淡淡地说。
“可是我需要。”
“……”
有于江江在,段沉自然没有走成。
那个傍晚,于江江带着段沉在段家村唯一的那条河边散步。
河水叮咚,头也不回地流走,河岸边的石头都被流水磨得光光的,两人随便寻了两块石头坐下。
岸边的芦苇长成一人高,迎风摇曳,于江江坐下后连村庄都看不见了,芦苇头顶便是夕阳西下天空,橙红一片,像谁放了一把火,将天际烧成那样耀眼的颜色。
于江江用很平淡地口吻向段沉讲述了近三十年前的那个故事,她其实并没有把握段沉会理解她的想法,毕竟那段过去,参与的人是他的亲生父母,甚至是尚在母亲肚子里的他。
曾被人那样遗弃,本就沉重的心结,怕是更加难以打开。
故事真长,于江江讲了好几个小时,从天光到天黑。
星空当头,水声潺潺,听完全部的段沉一直沉默不语,于江江看他那样子,有些害怕他钻进牛角尖,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双手,用脸贴着他的手。
像在安慰着走失的孩子,于江江耐心地对他说:“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你有我。”
段沉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带着几分自嘲,“没想到是这样,和我以为的完全相反。”
谁也不能理解段沉心里那种复杂的心情。这么多年,他一直为着他不了解的过去和段曼云对抗,他鄙视她、瞧不起她,用尽各种恶毒的话诅咒她,却不想,段曼云才是彻头彻尾受到伤害的人。
除了段曼云自己,谁都不知道怀着孕,一个人走了几十里山路,到了涧水县,靠着偷人家的包子果腹,路边乞讨凑钱只为买一张车票离开盛东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说过她的过去,包括她最亲近的儿子。
一个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一个被人全盘否认的孩子。
她一个人养了他二十几年,带着他北都到美国,给了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换来的却是这个孩子对她的反抗和冷言冷语。所以后来,她才对他那样失望吧?
从本质上,段沉像极了段曼云,对任何人和事都很冷漠,不喜欢解释,因为他们坚持,他们珍惜的人一定会理解和懂得。
可是,谁有那么厉害,能猜透人心,一切都理解,一切都懂得呢?
没有天生凉薄的人,越是表现得凉薄的人,内心越是炙热得让人害怕。
就像段曼云。
于江江温和地抚摸着段沉的手背,他竟有些颤抖,不知是夜风太凉,还是他内心震颤。
“你没有错,你什么都不知道。”
段沉眼眶有点红红的,“这么一说,我觉得我挺不是东西的。怪不得她后来都不喜欢我了。”
“不是这样的,”于江江坚定地看着段沉,一字一顿地说:“我能感觉到,她非常爱你,这几十年的艰难,她只要放弃你,好日子就能唾手可得,可她从来没有。没有一个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骨肉相连,绝不仅仅是一个词语而已。”
段沉想,人生总会有几个决定,是大脑短路疯狂至极的。
比如这次,他竟听从了于江江,骗段曼云,他在段家村遇到山体滑坡,生死未卜。
那一天多的时间,对段沉来说,竟是他二十几年来,最漫长的一次等待。
他内心里明知一切都是不对的,却还是忍不住期待,期待段曼云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那是一个自小寂寞的孩子,最最叛逆的期待。他期待着段曼云对他的在乎,真正像个母亲一样外露的关切,炙热的话语,和终身不移的守护。
那是一份一生一世牵绊,从生下来就持续着的牵绊。
说实话,段曼云究竟会不会来和什么时候来,段沉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甚至害怕着段曼云会不会根本就不来。
而段曼云来速之快,甚至段沉都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以上的问题。
段曼云支付了昂贵到天价的救援费用,坐着专业的直升机到了段家村。
那里一切平静,山势磅礴,人情依旧。
她到的时候,段沉刚刚醒来,呆头呆脑地跟着众人感到了村口。那里大片空地上,停着一架对村民来说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直升机。众人看稀奇一样围住了那架直升机。而段曼云,则站在人群之外,难以置信地与刚刚赶来的完好无损的段沉对视。
一贯视外貌如命的段曼云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这是段沉几十年不曾见过的段曼云,她是慌乱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人见到如此狼狈的她?
段沉突然无比后悔这个决定。他想上前去抱住他反抗了几十年,这个称为“妈妈”的人。那是第一次,段沉觉得“妈妈”两个字充满了实感,充满了深厚的感情。
他刚走了一步,段曼云突然大呵一声:“你别过来。”
段沉一怔,定在原地,半晌他才意识到,段曼云的视线透过他,落在他身后那个人身上。
那句“别过来”也是对那个人说的。
段曼云脸白如纸,唇色发白,她眉头皱得那样紧,整个人像鱼竿上勾到鱼的鱼线,紧绷得甚至有些锋利。
“你让我太失望了。”
这是段曼云昏倒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人仰马翻,那么混乱的场面,众人只记着手忙脚乱地送段曼云去医院。
谁也没来得及回味,那句话究竟是对谁说的?段沉还是徐决?
段曼云已经四十有五,人生六七十年,她已经过去三分之二。
这一生她感到最痛的事有三,一是徐决全盘否认与她的关系;一是生段沉;一是唯一认疼惜她的外婆去世。
她以为,这一生再不会经历比这三件事更痛的事,却不想,人生的苦难永远没有尽头。
当她接到电话,得知段沉遇到山体滑坡,生死不明的时候,她整个人彻底崩溃。
从北都上飞机到盛东的时候,一贯冷静的她竟然忍不住数次落泪。脑海里一幕幕全是段沉咿呀学语的样子。
段沉小时候真是聪明,十一个月就会说话,晃着晃着到她腿边,抱着她的腿牙牙喊着:“妈妈……妈妈……”
她这一辈子放弃了很多事,因为带着段沉,她放弃了数个爱她的人,也放弃了数次结婚的机会。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真心对待段沉,除了她。
她害怕任何人伤害段沉一丝一毫,却不想,她的偏执伤他最深。
她甚至来不及和他说一次“爱他”,也来不及告诉他,她已经同意了他和于江江结婚。她该怎么才能让段沉知道,她只是和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母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儿子?第一次,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段曼云感到那样的无助……
怎么会来不及?她怎么都没有办法相信。
坐在直升机上,那是她第一次从完全不同的角度看着她长大的地方,她无法相信,这片山水会以这样的方式将她的儿子埋葬。
下飞机之前,什么样的可能都被段曼云想了个遍,却万万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个请君入瓮的局,而她,还傻乎乎地上钩。
看到徐决的那一刻,段曼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愤怒。积攒了近三十年的怨气像一块大石,紧紧压着她的胸口,她死死咬着嘴唇,怎么都对付不过那口憋着的气,最后双眼一黑,不省人事。
等她再次醒来,她已经在涧水县条件最好的高干病房,但县城的医院怎么还是比不起北都,高干病房也没多大,除了病床柜子,也就够放两三张椅子了。
病房里一股消毒水味刺得段曼云皱了皱眉,她睁开眼,病房里只剩于江江,见她醒了,满脸愧疚的于江江赶紧给她找来枕头,把她扶了起来。
“段沉和医生谈话去了。”她咬了咬下唇,踌躇了许久,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真的生病了。”
“嗯。”段曼云喝了点水,四处看了看。病房里除了于江江真的没有别人了。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于江江看她四处看,似乎在找人,立刻说:“那个人不在这里。”他怕你看到他又晕过去,一直在走廊上。
后面的话,于江江不敢说。
段曼云还是平静:“嗯。”
这时候,段沉从医生的办公室回来,一脸沉重地进了病房。
“你先去吃饭。”段沉对于江江说。于江江知道段沉是有话要和段曼云说,拿了包就出去了。
于江江不知道段曼云和段沉究竟谈了些什么。她只记得那一天,她和徐决在病房外沉默地坐了很久,超过四个小时。
段沉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于江江看得出来他哭过,但他是个要面子的大男子主义患者,于江江没有点破他偶尔流露的脆弱。
“江江,我们回北都了。”段沉说:“北都的医疗条件比较好。”
段曼云无论如何只肯接受保守治疗,北都那边的专家给她制定了保乳治疗的治疗方案。但大家都知道,段曼云的病情,保乳治疗根本不可能。
要离开涧水县的那天,段曼云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提出要回段家村看看。
那一刻段曼云的眼神真的好沧桑,好像这次看了,就永远没有下一次一样。
于江江看着她那种表情,忍不住红了眼眶。
三人坐着颠簸的拖拉机,段曼云一路都带着笑容。拖拉机机械作动的声音真的很大,整个车都在震,段曼云一路都在说话。可拖拉机声音太大,将段曼云的声音完全掩盖,于江江只能零零碎碎听到她絮叨中的几个词语。
那一天,段曼云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一个癌症病人,居然比两个健康的年轻人体力更好,她从村头走到村尾,去看了她过去的家,此时已经成为她哥哥的家,被翻修成一栋两层楼的砖房。是整个村子里除了云水学校以外最豪华的建筑。
十几年前,外婆去世之前,她给捎回去的十几万块钱,看来家里还是好好的接受了。
当年她与徐决定情的那栋破木屋子被改造成一栋普通的平房,徐决在那里住了一生。
段曼云路过那房子的时候只远远地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走近。
她最后走进的,是村里的百年祠堂。
近三十年过去,祠堂依然破旧,石像被刷了新的色彩,但时光将那色彩剥落,显露出内里的破败。
段曼云抬头看着石像,多年过去,石像面目已经被侵蚀的看不出五官,只那一双眼睛,看着依然犀利。
如今,她再不是当年受审的有孕女孩。
如今的段曼云,随便开张支票,能把这座破旧的山村都买下来,可在这祠堂石像的注视下,她仍感到腹背发紧,惴惴不安。
这么多年过去,那种不安全感仍然没有消失,当年被质问、被放弃、被全盘否认的感觉还是让她头皮发麻、手心出汗。
地上有破旧的蒲团,内里的发黑的海绵都露了出来。段曼云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看着石像。沉默地向石像忏悔着她这失败的一生。
空荡荡的祠堂里,除了穿堂风的声音,还有由远及近的窸窣声响。段曼云下意识地回头。
多年过去,徐决并没有怎么老,只是发鬓有些发白,他搀扶着一个走路走有些蹒跚的老汉,那人已经满头发白,两只眼睛有一只灰白,看上去像是白内障了。
那人渐渐看清了段曼云,皱纹满布的脸上开始抽搐不停,两行热泪顺着皱纹的文理滑落。
“曼云?是不是段家的小丫头曼云?”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死之前还能等到你回来一次,真是谢天谢地。”
“……”
当年的种种,除却徐决的部分,其实段曼云记得并不算太清楚。当年主持审堂的村长,面目也已经模糊。甚至当年打过她的人,她也全然记不起了。
时间会让疼痛消散,恨意减退,也会让爱意变成灰烬。
段曼云没有想到的是,当年段曼云的逃跑让那村长记了许多年,尤其是徐决向他坦白了一切以后,他更是觉得对不住当年那个单纯年轻的女孩。
看着村长老泪纵横,段曼云在旁边站着,竟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这一切,似乎都和她无关。
隔着两个人的距离,段曼云像从来不认识一样打量着徐决。
时间对她挺残忍的,她用各种高科技的产品减慢自己老化才能有如今的样子,而徐决,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保持着当年的眉目。
往事如风,一丝一缕吹散着段曼云这近三十年的执念。
这一刻,段曼云不会思考,所有的骄傲和愤怒都忘记了,只是脱口而出:“当年,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娶我?”
徐决眼中有时光熬成的灰烬,他看着段曼云,双眼发红。
当着老村长的面,徐决突然跪在蒲团之上,他双手握着自己的膝盖,低着头,对着村长和石像一字一顿地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快三十年。”
“请村长替我见证,当年那个人是我,曼云怀的是我的孩子。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说要娶她的,是我,是我辜负了她……”
“……”
于江江一直不知道那天祠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上了个厕所,回来一切都变了,这始终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回到北都后,段曼云突然接受了切除乳/房的治疗建议。
进手术室前,一直沉默的段曼云突然抓住了段沉的手,她眨巴着眼睛,仿佛看着远方:“段沉,如果……如果我不能活着出来,请你把我葬回段家村。”
她顿了顿,微笑着说:“爸妈、外婆都在那里,那里才是我的家。”
一直坚强的段沉忍不住眼泛热泪,对段曼云说:“妈你这是你说的什么傻话?刘院长是专家,他说没问题,肯定没问题的。”
段曼云轻轻闭上眼睛,往事种种如尘烟过去,俗世那些尘缘,也不过如此。她用低低地声音对段沉说:
“也替我告诉他,我原谅他了。”
……
一年后
这是于江江人生中最充实的一年,这一年,她做了很多很多事,也创造了许多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奇迹。
如今,她成为一名知名节目主持人,絮絮叨叨罗里吧嗦地替许多人解决感情问题和纠纷。她的处理方式在网上被许多人吐槽,表达的许多观点也被人认为“奇葩”,但出人意料的是,每次事情总能向好的方面发展。
如今她不再是“失业女王”而是“收视女王”,在事业上,她可谓大大丰收。
这一切要源于当初某论坛的一个帖子。有人以“良心婚策”为主题,描述了于江江当时策划沈悬和淡姜婚礼的故事。
这个帖子一石激起千层浪。没想到的是,她帮助过的几对新人,都纷纷在帖子里留言,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也讲到了于江江竭尽心力对他们的帮助。
有人质疑是炒作,也有人真心被感动着。一时,于江江成为网络热议人物。
而失业在家的于江江,正是这样懵懵懂懂地被有着敏锐嗅觉的情感类节目策划人相中。
一年了,她和段沉的感情也趋于稳定。
两人这一年没有结婚,说起来也有一些典故。
当时两人从段家村回来,一直没有什么消息的钱乐怡突然神秘兮兮地送了一张请柬给于江江。那真是一张奇怪的请柬,上面只有钱乐怡一人的名字,新郎居然叫“mrright”。
虽然时间有点不对,但于江江还是一下子想起了段曼云之前和她说过的话。
段曼云不是开玩笑,她可是真的得了癌症,段沉和她又和好如初。于江江越想越害怕,该不会是段沉真的答应了段曼云,要和钱乐怡订婚吧?
于江江一直在这样的惴惴不安里度过了一个星期。钱乐怡订婚典礼当天,于江江给段沉打了十几个电话,段沉都没有接。
于江江觉得心凉到了极点。
一个人坐在家里,于江江想起往事种种,忍不住痛哭流涕,她猛一抬头,就看见被她用防尘罩罩起来挂在柜子上的婚纱。
s1owdown橱窗里的展示婚纱,两人喝醉酒,段沉砸了橱窗给她抢来的那一条。
“谁给我买s1owdown,我就嫁给谁。”当时于江江这样说过。
这么多年,给于江江s1owdown的只有段沉一人,他还想赖账不成?
于江江想起武侠小说里比武招亲的情形。于江江的擂台,段沉一人不战而胜,最后他却赢而不娶。这怎么可以呢?
于江江可不是那种坐以待毙逆来顺受的女人。对爱情,她有自己的执着。也许努力过后不一定会有结果,但不努力一定没有结果。于江江就是抱怀着这样的信念过活的。
许多年后,回想那天发生的一切,于江江还是忍不住热血沸腾。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穿婚纱,段曼云的设计无疑是美轮美奂到有点梦幻的。
婚纱上的串珠和点缀都是手工的,精致得如同一件艺术品。
穿上婚纱,她也感受到了几分神圣。她不会盘新娘头,折腾半天,最后只扎成一个马尾,脚上为了方便走路穿了一双球鞋。
那裙子太长了,橱窗里的婚纱都是以模特身材为标准制作的,于江江只能双手拎着裙摆才能不踩到裙子。
她就是以这样奇怪的造型冲下出租车,头也不回地杀进钱乐怡的订婚典礼的。
当她以绝对的抢亲姿态走入会堂的时候,她看见了一身白色西装的段沉和一身礼服的段曼云。两人都亲昵而自然地替钱乐怡整理着礼裙。
于江江瞬间眼含热泪,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披荆斩棘来到这里,看到的竟是这样和谐而温馨的一幕,从头到尾,外人只有一个,就是她于江江。
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段沉,给钱乐怡整理好礼裙的段沉一抬头,也看到了于江江。
两人四目相投,俱是一愣。
于江江眼泪被地心引力勾了下来,她扯着自己的裙摆,正准备转身,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英俊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钱乐怡一脸幸福地挽住了那个男人。而段沉则退到了一边。他还没从震惊和疑惑中醒来,看着于江江,忍不住问:“你这是什么形象?”
段曼云也看着于江江,半晌突然灵光一闪,拍了拍段沉的肩:“这丫头大概是以为这是你和乐怡的订婚典礼。”
“什么?!”
准新娘的准备室里,于江江被安置着坐在椅子上。
外场想必已经议论得开了花,大家都以为于江江是来抢新郎的,本以为有好戏看,谁知道从头到尾都是场乌龙。人家新郎和她完全没关系。
段沉一直在喋喋不休地教训她,他双手叉着腰,完全像在训小学生:“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没脑子的人。你就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于江江一脸委屈:“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打通。”
“我之前给你发的短信你怎么不看?我中午就说了下午很忙,忙完会去接你一起参加乐怡的订婚典礼。”
“广告短信太多了,看了十几条没耐心看后面的,谁知道你的短信就奸细在其中……”
“噗嗤……”在一旁坐着不说话的段曼云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想两人吵下去,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是我的错,是我先拿乐怡订婚的事试探她的。”
段曼云推了把段沉:“你出去吧,我给她换条裙子。”
段沉出去以后。段曼云随手拿了一把剪子,开始一层一层地剪着于江江身上的婚纱。
于江江想去阻止:“这这这……老贵了!这可是s1owdown!”
“so?”段曼云满不在乎地继续剪着:“我知道这是一条‘赃物’,是段沉给你抢的。”
“你怎么……”于江江“知道”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段曼云一脸“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表情。
段曼云几下剪子就把婚纱裁成一条层层叠叠的小礼裙,下摆的纱参差不齐营造出了一份另类的风格,倒是和于江江脚上的球鞋有几分奇异的又冲突又协调的感觉。
放下剪刀,段曼云一脸慈爱地看着于江江说:“等你们结婚,我给你做一条独一无二的婚纱。”
她握着于江江的手,脸上满是真诚的表情,她说:“于江江小姐,请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爱我的儿子,一生一世都不要骗他、伤害他、离开他。”
那一刻段曼云的表情好神圣。于江江不由挺直了背脊,无比认真地说:“我会的。”
因为这条婚纱的约定,于江江和段沉整整等了一年,段曼云在这一年里放疗化疗,并且做了切除单侧乳/房的手术。成功摆脱了癌症。
重获新生的段女士瘦了一大截,依然爱美,出院没多久就开始投入设计之中。
或许是她对于江江结婚的婚纱太过在意,一直没拿出什么好的方案。
这一年,于江江成为知名主持人,段沉的团队设计的产品拿到了专利权,并且找到了合作厂商批量投产。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向着幸福的方向。
段沉向于江江求婚的那一天,北都难能的晴好天气。
白天天空蓝得像画卷,夜晚星空繁盛像极梵高的那幅画。
录完节目的于江江和段沉约定在电视台附近的人民广场见面。
段沉很难得地迟到了。于江江一人也不急,坐在人民广场雕像不远的长椅上。
广场上满是学溜冰的孩子,于江江看着那些生机勃勃的孩子,满眼平和和欢喜。
记不清是哪一个孩子最先靠近她的,她只记得当时眼前一片缭乱,一下子围了几十上百个孩子。
孩子脸上有童真的笑容,孩子们嬉笑着从背后递来一支一支的玫瑰。
于江江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茫茫然地将玫瑰全都抱在了怀里。
她没有数那是多少支玫瑰,只记得那些玫瑰太大一捧,她抱不住,好多掉到了地上。
正当她满心狼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段沉从一溜烟散开的孩子群里出现。
他脸上带着笑容,那是一种带着点点揶揄的笑容。
他清朗英俊地站在于江江身边,恶作剧一般问她:“玫瑰好不好?”
于江江抱着的玫瑰还在66续续地掉落,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好。”
“你不是想要吗?”段沉这么问她。
她这才想起有一次段沉在车里向她求婚,她没答应,就是想要花和戒指来着。这可真是挖坑给自己跳。
于江江发誓,这么多年她看过那么多言情小说和电视剧,绝对没有哪个男主角让女主角狼狈成这样!
“段沉,你可真够混蛋的!”于江江一气之下,一把花全砸到段沉身上了。
段沉也不生气,撇了撇头,在“玫瑰花雨”里突然单膝跪了下去。
那一秒,全世界所有的喧嚣好像都静止了。
那应该是电影里最慢最慢的镜头,于江江一帧都不敢错过。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反转。这情节实在太意外,也太令人难忘。足以在于江江的人生里重放无数次。
段沉的眼睛好像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他嘴角的带着几分坏坏的笑意。
他递上了一直拿在手上的戒指盒。戒指盒里一枚钻戒在夜里闪闪发亮。
他说:“非洲挖的,这诚意足以让你嫁给我吗?于江江小姐?”
那一刻,也许是广场上的风卷了沙吹进了于江江的眼睛,她的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
整本书写完第一次当主角的于江江小姐咬牙切齿地说:
“段沉,我这辈子就栽在你这混蛋手里了。”
……
爱是突然心动,与众不同,爱是只一人懂,爱是慎始慎终。
有一天,你也会是于江江,有一天,你也会遇到只属于你的段沉。
如果有一天你碰见这个人,请你一定一定要把他留住。
他是你的,别让他走了。
别让自己遗憾,人生是那么短暂,你要知道,有一些错过,叫做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