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1、养子的继母 三十一

马车租不着,就只能找牛车了。

价钱虽然便宜,但它也慢啊!从村里到县城,足足走了一天多。到城门外时是大半夜,好在周边有许多庄户人家等着进城买菜,陈家的牛车夹在其中并不显眼。

熬了大半宿,陈二哥一点不困,迫不及待地打听起桃红的消息来。

这些都是周边的农户,若是问他们菜价,他们还能娓娓道来,分析个一二三。问他们找人,如果是找着布衣的普通女子,兴许还能找个嫌疑人选。可问一个着绸衫的过气花魁,他们别说见了,今天都没听说过。

天亮之后,陈二哥进了城,又问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不甘心之下,去了县衙报官!

就说了小叶氏为了报复他们,找了花魁勾引陈老大骗取聘礼的事。

知县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头儿,已经失了少年人的雄心壮志。不想自己晚节不保,平时管理政务很是认真,得知此事后,因此带着人到了陈家村。

知县是有马车的,速度不慢。到陈家村时刚好是午后,彼时楚云梨正接了孩子回来,看到许多人往陈家门口去,便也过去了。

叶氏正在哭天抢地,痛斥小叶氏的无耻。

这会儿小叶氏还没到,衙差正问了村里人进来桌椅,打算置办一个临时审案的地方。

村里人平时爱看热闹,但看到了正经的官老爷后,却是一点都不敢放肆。有那胆小的,甚至都不敢过来。

一刻钟过去,简陋的桌椅摆好,小叶氏也被衙差带来了。

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满脸苍白,到了之后谁也不看,纳头就拜。

陈家婆媳几人方才痛斥于她,此时看到了害了自家的罪魁祸首,愈发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小叶氏的恶毒。

知县大人脑子被吵得嗡嗡想,没带惊堂木,他就从边上找了个木块替代,此时拍了拍,沉声道:“住口,我问了的才能说话,没问到的就闭嘴,要是妨碍我问案,无论是谁,都会挨板子!”

为官多年的人,自带一股威严。

知县板着脸把话说完,周围瞬间一片安静。

先是苦主诉案,由叶氏开口,先讲大儿子和儿媳,夫妻恩爱,然后某天大儿子非要闹着休妻另娶镇上搬来的美貌女子。到后来美貌女子口口声声对大儿子一往情深,会送孙子去镇上学堂。然后大儿子感念她的情深,偷了家中银子奉上大笔嫁妆,到大儿媳跑回来口口声声说那桃红是个骗子,再到桃红跑了,他们遍寻不着。

知县听完,找了田桂花过来。

她一点儿没隐瞒,将小叶氏对她说的话一字不漏全部说了出来。

小叶氏跪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等大人问了,才出声辩解:“大人容禀,我那都是编的。当时田桂花恨毒了我,我就想挑拨他们夫妻感情,就胡编说桃红是个骗子……因为我知道,田桂花得知此事,肯定会回陈家来说,到时候她男人就会觉得她胡说八道,更加厌恶她……事实上也就是我预想的那样,田桂花确实回来闹了,她男人也确实更加厌恶她,甚至还说出这辈子两人再无可能的决绝话语。可我没想到那桃红真是个骗子!大人,民妇很冤,民妇守了寡,村里人本就指指点点,要是这事儿掰扯不清,民妇也活不了了……”

说着就开始磕头,一边磕一边哭。别提多可怜了。

知县皱着眉,此事难就难在没找到桃红。口供对不上,也就不知道小叶氏到底有没有参与此事。

就凭着田桂花的几句供词,根本不能确定小叶氏收买了桃红。

事情僵持住了,两边的人又开始掰扯当初结怨的源头。

小叶氏说自己很冤。

田桂花也说自己很冤。

知县甚至还找来了陈长福,他也觉得自己很冤。但有一样他很确定,那就是,他被四叔给算计了。他当即变身苦主,将原来的苦主陈四叔一家告了。让他们还他银子,还有他两次被和离的损失。

他理由很充分:“要不是他们算计我的银子,搅和得我家不成家,我也不至于还孑然一身。”小叶氏就算了,和李念秋分开的事,他当真是想一回后悔一回。

知县只是听着,都觉得其中事情复杂。又找了楚云梨问话。

楚云梨坦荡荡将李念秋在陈家的日子说了:“如果不是陈长福非要过继那个十岁的孩子,我是不会离开的。陈四叔一家肯定是有算计他。乡下地方议亲,有些事情会摆到明面上。民妇和陈长福无论成亲前后,都没有听说他要过继孩子。过继之事,,本来应该是很慎重的事,结果陈长福一顿酒就带了个孩子回来,要说陈佳不是故意,我不信!”

知县大人揉了揉眉心,过继的事,是签了契书的,就算有欺瞒,也是陈长福自己画押按了手印的,根本定不了陈家人的罪。这些人闹出的这些事,都没有确切的证据。就算有了,这么点儿小事,也是定不了案的。

唯一一个可以入罪的,就是小叶氏合谋骗人的事。

但这事情也没有证据,田桂花的那些话,如果小叶氏否认倒还好办,几板子下去,不怕她不招。但人家坦荡荡承认了,表示是她胡诌的。这就不好办了。

真想要问呢,也是可以打板子的。但他年纪大了,看到小叶氏一个寡妇带着俩孩子过日子实在可怜,本来就日子难过,他要再打人板子……大概真的只能去死了。

知县思量半晌,道:“过继孩子的事,皆是双方自愿。陈长福送孩子上学堂也是你自愿,这些事儿本官管不着,你要追回银子,可以两家商议。陈家被人所骗,这案子本官接了,自然会一查到底。但如今罪犯桃红未抓到,不能定罪,银子也追不回……”

田桂花听到这话,顿时就急了:“那叶草呢,她自己都承认是她指使的桃红,她就是罪魁祸首啊,大人,求您还民妇一个公道!”

她身上还有伤,满脸煞白,也着实可怜得很。

知县叹息道:“桃红没有指认她,本官便不能定罪。柳叶氏,你于陈家被骗一案上有嫌疑,没有本关允许,你不许离开县城地界。”

村里的人,一辈子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镇上。县城都去不了几回,更遑论别的县城了。

小叶氏答应得爽快:“多谢大人为民妇做主。”

知县就走了!

走了!

陈家人满脸不可置信,这事儿还没完呢,桃红还没抓到,叶草也还没被定罪,大人怎么能走呢?

叶氏对于衙差满心惧怕,此时也顾不得了,拼了命扑上去:“大人,这就完了?”

知县年纪大了,性子温和许多,耐心把他的判决又说了一遍。

这一回,叶氏听明白了:“您是说,没抓到桃红。这银子就追不回来,也不能定叶草的罪?”

知县点头:“最关键是要找到桃红。如果你们能找到,于案情也有益。本官回去之后,会着人在城中细查。”

看着知县一行人远去,众人才敢出声议论,然后渐渐上去。

陈老大垂头丧气,叶氏回过神后,推了一把儿子:“去把桂花找回来。她心还在你身上,你好好劝,她肯定能回来的。”

可是陈老大前两天才当着村里众多人的面一口咬定,这辈子与她再无可能。

这时候围观众人这么多,他怎么好意思上前?

就是去,也不是现在啊。

私底下的时候,怎么求都行!想到这些,陈老大摇头:“娘,我心里难受,想回去歇一会儿。”

一旁的田桂花听到婆婆的话,心里正期待呢,就听到了陈老大都回答。

她心里顿时一片绝望,她还没嫌弃陈老大一屁股债,没想到他还嫌弃自己了。

田桂花刚才从收留她的妇人家中出来时,还听到妇人的儿媳妇说过两天她娘要来,家中没有多余的客房。

虽然没直说,但言下之意,就是让她自觉搬出来。

田桂花知道不能长住在别人家,但她……还能住去哪儿呢?

没地方去!

余光又看到小叶氏起身后和人言笑晏晏,那个妇人的侄子就在那边周家村,也已经替妻子守了一年,最近正在琢磨续弦……她还想再嫁?

自己被她害得这么惨,她竟然还想过好日子?一时间,田桂花心里的戾气直冲脑门,她想也不想冲进陈家大门直奔厨房,拎着里面的菜刀出来对着小叶氏就砍了过去。

小叶氏正跟人低声说笑,察觉到身后是会有动静,下意识转身,刚好避开了对着她脖颈而来的刀,那刀来势不减,直接劈上了她的肩膀。

当即削落了她一块肉!

肩膀一痛,小叶氏大叫起来:“杀人了!”

围观众人多,众人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纷纷上前拉架。

田桂花被那飞溅出的血红一刺,脑子瞬间清明,她吓得赶紧扔了手中的刀。

还没走远的知县听到身后的动静,急匆匆带人赶了回来。

小叶氏连滚带爬扑到他面前:“大人,她杀人了!”

无论田桂花如何求饶,如何解释自己不小心。小叶氏都铁了心要告她杀人。

知县把田桂花带走了。

差一点就出了人命,众人连议论都不敢了。

小叶氏被村里的牛车急忙忙送到镇上去包扎,一路上她简直悔死了。刚才要是她没察觉到身后动静,那刀直接砍向她脖子……简直想都不敢想。早知道田桂花这么疯,她就不惹她了!

田桂花被抓走了,小叶氏去治伤,还得自掏腰包。

妈的,越想越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