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大宛, 一个娇声微颤, 匍匐在地的女子哭的梨花带雨。

她抬起水灵灵的眉眼直直地望着胡聘的叔王, “去年若不是妾一死相逼,怕是早就被汗王逼迫的失了贞洁……如今想起来, 更是夜夜梦魇,若不是有了王爷的骨血,小女子怕早已死了的。”说着便哭的娇滴滴的,“现在胡聘那个狗贼在大宛失踪,正是您登基的好时机,难道您要让沈蛟那个中原人夺了位不成?”

胡枫沉吟再三,正要劝告女子一二,就见门口一阵骚动, 一个小厮跑进来,惊慌道:“叔王,东魏皇帝徐佑来了府邸!”

“徐佑?”胡枫眼底一沉, 委实想不通他来的目的。

地上那女子听到这句, 却是眼睛一亮, 趁机拉着胡枫的衣袖淡淡道:“王爷,徐佑骁勇、且善于带兵, 有他祝您, 想必您夺位要轻松许多。您何不见见那个帝王?”

话音未落,就见徐佑一身黑袍的进殿, 胡枫看到徐佑那双阴鸷又含着怒意的眉眼,不由的蹲坐在椅子上, 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胡聘现在就在朕的手上。”徐佑唇角噙着一丝淡笑,但是眉眼里却全是阴沉,轻轻摇头道,“当年你的正妃被胡聘玷污,你为了保全一家人,忍气吞声了这些年,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室中人,你不觉的丢人?!”

当年皇侄胡聘醉酒调戏了自己的正妃,只是他也没法儿对玷污了妻子名誉的汗王做出什么,可如今被中原人提起,叔王胡枫顿时就脸色凝重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胡聘郁闷地睨了徐佑一眼,随后双唇紧抿地捋着袖子,“我弑君登基,就能磨削这一切?!”

“朕不用你弑君,朕替你扫平一切障碍,只要你登基。”徐佑性情阴鸷,但又步步为营,他抬头对胡枫说:“一个男人最失败的便是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的欺侮,你若是甘愿做孙子,朕也不屑跟你合作。打开天窗说亮话,朕不为你大宛的任和一寸疆土,朕为了东魏未来的皇后而来。“

胡枫双手环胸,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徐佑,只见他眼底有些微微的血丝儿,素来威风凛凛的脸上也挂着浓浓的疲惫,他说的为未来皇后而来,也不像是假话。

“大宛的江山是祖宗的基业,本王断不会把大宛送给一个中原人,跟沈蛟夺位,本王没有二话的。”胡枫看了徐佑,一双灰溜溜的眼睛少了的黯然。站起来,大手猛地拍在桌上,“汗王失踪,大宛的江山必然不能让沈蛟这个贼人夺了,本王立即整兵征讨沈蛟,只是还望东魏皇上援助一二,日后我大宛和东魏必然结百年好合,再不出兵。”

徐佑和立在一旁的女子相互递了一个眼色,随后便出了门。那个女子拉着胡枫的袖子跪下道:“王爷,事不宜迟,沈蛟那个人居心叵测,还请王爷今夜动身,免得夜长梦多。”

胡枫和几位旧部将军商讨了将近半个时辰,便整兵挺进了沈蛟的大营。

这次战争持续了不到半月,胡枫的兵力就伤亡三万多人,一向忠于胡枫的部下,也纷纷逃跑离去。

胡枫连夜给徐佑强求援救,徐佑的兵马也从淝州一路进了大宛。

沈蛟这边儿跟大宛叔王胡枫大战了几个回合,也搞清了胡枫的性情,直接擒贼擒王的用暗招,将毒粉挥洒在空中,弄的胡枫好几日未休养过来。

徐佑的兵马若是再不到,怕是胡枫这里就要秀坐困危城,一筹莫展了。

倒是沈蛟这边儿,士气正盛,且大宛良将甚多,正是扫除障碍,安然西进的好时机。

那些旧日的大宛贵族原本是铁了心跟着沈蛟的,但是私下忽然收到了许多秘密情报,全是有关沈蛟的,那些旧部贵族看到沈蛟往日那些居心叵测,卸磨杀驴的行径,顿时慌了心神。

有些性子蛮狠的不由的拿着大宛皇室子嗣做起了文章,“虽说汗王禅位于沈蛟,但是在沈蛟没有子嗣啊,没有子嗣在大宛就不配为汗王的!”

沈蛟兜转一圈之后,自然会明白那些大宛贵族的别有用心,只是现在正和叔王胡枫起兵,这些人他都要忍着,所以再商议行兵大事时,他脱口而出说徐明月肚子里的就是自己的龙嗣。

这话虽说临时挡住了旧部的企图,只是要跟那些旧部虚与委蛇,让他们信以为真,还是需要徐明月从中协助。沈蛟靠在铜镜前,抬手捋着徐明月的一缕发,淡淡道:“明日庆功宴,你要与本王举止亲密,形同夫妻,否则……”

“否则?否则你杀了本宫?”徐明月将手里的梳子仍在地上,睨了沈蛟一眼淡淡道:“别拿本宫当傻子,大宛律例,没有子嗣者,不可继承汗王之位,你欺骗旧部在先,本宫若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怕是三张嘴都说不清了。”

“事成之后,本王立刻送你回东魏。”沈蛟弯身捡起地上的梳子,言语里貌似带着一股子执着认真。

徐明月转身看看他的眼睛,淡淡道:“君子食言,天打雷劈!”

“自然。”沈蛟扬唇一笑,眉宇里带着一股俊逸。

庆功宴上,徐明月的表现,将一切可以在用来反对沈蛟的借口都被打消了。

那些旧部热火朝天的过来恭贺沈蛟,甚至还找了些大宛有经验的接生婆。

沈蛟笑的恣意的一把将徐明月揽在怀中,随后,低头亲吻她的耳尖,低低道:“本王一直觉得可疑,好端端的那些蠢钝的东西怎么会怀疑上本王,徐明月你真是好本事,竟然私下散播本王的事。”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徐明月冷冷的说了一句,再也没心情跟他演这些虚情假意的戏码。

正在这时,沈蛟却当着众人的面儿,一把将徐明月打横抱起,朝着众人道:“我们魏朝的传统,妇人孕后五月需同夫君同房,这样生下的孩子还会亲昵父王,本王有事儿要办,各位王爷随意。”

徐明月挣扎的踢打,却被那些粗鲁蛮横的旧部贵族起哄叫唤着。

她张嘴狠狠咬着沈蛟的小臂,见到沈蛟无动于衷,便软下语气,低低道:“这次是本宫错了,本宫给你道歉,只是本宫要小解,不知雍王可否松开手?”

沈蛟垂首看着怀里的小人儿,虽说冷冷淡淡的,可是那种低低的语气,竟有种腼腆羞涩,沈蛟心中一颤,便一路将她抱到了净房。

风细细的吹着,时间过去了很久,但是里面却没个动静,沈蛟皱眉瞪着净房的窗户,只是觉得可能孕妇就是要麻烦些,便又耐下性子等了半晌。时间彷佛停滞了一般,慢叫人焦急。

“小月儿?”沈蛟长眉微挑,大手已经落在了净房的门把手上,一双眼睛狐疑地往里面瞟。

只见,净房内的窗户大开,房内一片空茫茫,那原本低低娇俏的人儿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蛟皱眉,正要差人找,就见一个小太监吊着嗓子脸色苍白的跑过来,“王爷,王爷,旧部那边出事儿了。”

沈蛟唇角一动,目光阴冷招呼小太监去找徐明月,随后便转身去看那些不安分的旧部。

刚转身走进内殿,就见一个贵族剧烈的捂脸,随后像是疼痛的不能自持,沈蛟刚要走进,只见那个贵族整个人一下自燃起来,不到片刻,整个人就像是果木炭一般被烧成了灰烬。

旧部贵族瞧见后纷纷后退,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沈蛟,“当年有个世子带兵攻打大宛,就是起了这样的自燃的幺蛾子,听说那个世子夺位成了东魏的皇帝,他生性残忍,刮骨敲髓!”

沈蛟想安抚众人,只是那些缺文化少知识的旧部却躁动起来,把徐佑描摹成了最让人畏惧的恶魔一般。

沈蛟百愁莫展,正要想办法时,忽然听到外面攻城的轰隆隆巨响声,大片大片的浓烟从城门上烧起来。

沈蛟知道是徐佑和胡枫联手攻城,便情绪激动的一跃上了城墙,看到徐佑一身威风凛凛的铠甲,不由的收回视线,“徐佑,真可惜你来迟了,你的明月已经香消玉殒了,实在是可惜,好端端的女人。”

徐佑紧抿唇角,手中的白龙旗子一挥,只见士兵士气大振的朝着城墙攻去,一时间硝烟滚滚,甲胄上点点红斑,笨重的炮筒齐鸣,浓郁的烟雾弥漫到半空,和天际轻盈的流云黏腻混在一起,十数名大宛兵士被炸得血肉横飞。

城墙上更是杀成一团,徐佑这次做全了周密的行军计划,先用毒粉撂倒那些带兵厉害的大宛良将,又放火烧沈蛟的粮草,和胡枫内外夹击。

城墙上指挥东魏士兵的将领,举起旗子,高声道:“生擒沈蛟者,赏赐万金!加官进爵!”

听到这里那些东魏士兵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誓死要捉住雍王沈蛟。

此刻,徐佑却高扬长鞭,向着林都城的方向策马而去,他要找到他的妻子,找到他的皇儿,直到这刻,他真真切切的明白,江山不及她一人。

那夜暴风雨猛烈,初冬的寒气似乎能□□地面上的一切,冬风惨厉地呼啸着。

徐明月伸手拉紧胸口的领子,只是蓦地眼前一黑,整个人朝着草丛里跌去。临失去意识的那刻,她觉得眼前好像出现了徐佑,她从来不知道委屈,只是那一刻,她却霎时间红了眼睛。

是与不是,似乎不是个问题,她只知道她濒死那刻,她见到他,她觉得委屈,觉得所有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这个人不是帝王,不是枭雄,不是将领,而只是她的男人,单单纯纯的她的男人……

徐佑翻身下马,疾步将她抱在怀里,“月儿……”

“……”徐明月眼泪一下掉下来,紧紧抱住了男人的脖颈。

这边儿,胡枫和东魏的将领已经攻下最后一座城池,这是胡枫第一次打胜仗,激动的不行,他挽起长弓,瞄准城墙上那个白衣男子狠狠射去。

沈蛟刚要抬剑砍那个将领,只听的“蓦”的一声,一只笨重的弓箭狠狠的从心脏处穿过来。

也不知怎的,胸口处那种钝痛,忽然把一直记不起的幼年记忆全都牵扯了出来:

“小哥哥,你猜猜我有几颗糖”

“我不猜。”

“你猜对了,我五颗全部全部都给你。”

“你先从树上下来。”

“本公主不下,除非你要本公主的糖,然后八抬大轿娶了我!”

“呵……徐明月,你真不知羞,下来,下来我便娶你,且只娶你一个”

……

昔日那个树上的小团子,昔日那个树下的黑衣少年……

沈蛟一口血溅在白衣上,像是一朵绽放的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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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魏,跃光元年。

正阳殿,众臣工议论纷纷,“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说梦到一只能照亮黑夜的宝珠?封个宝珠为后?这岂不是荒唐!”

辅国公笑而不语,倒是姚寄笑着摇摇折扇,“能照亮黑夜的只有明月,普天之下,东魏之内,他徐佑的掌心的宝珠只有徐明月。”

众臣工也想得明白,顾不得姚寄嘴里的不敬,忙上折子奏请大长公主为后,什么贤良淑德,以一人之力结东魏与大宛百年和平……总归帝王的意愿不可违背,至于什么西魏东魏的公主,他们也顾不得这般多,天子掌心娇,谁又违逆的了?!

更何况,当年他们的皇上不顾江山,力排众议的只身赴大宛救她。

一切宝珠,一切梦魇,不过是封徐明月为皇后的由头。

今日悖逆帝王意,他日乌纱落沟渠,再者人家大长公主太子都生了,他们一帮外人掺合这些后宫事儿作甚。